“嗖嗖嗖!”
冰冷的喝声与箭矢的破风声在夜幕中交织成一张死亡蛛网,密集的弩箭顷刻间就射杀了半数黑衣人。
月光下,寒芒毕露的箭矢穿透血肉之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声。鲜血在黑暗中绽放,染红了初春刚刚冒出新绿的枝叶。
剩下的杀手终于有所反应,纷纷闪避,或躲藏到树干背后、或借着死尸遮掩身形,场面混乱无比。
半躺在地的王刺有些愕然,荒郊野岭的,什么人会出手救自己?而且刚刚那一声冷喝明显带着滔天怒意。
在怒什么?
“何方宵小,滚出来!”
黑衣首领怒骂出声:“谁敢多管闲事!”
如他所愿,大批身影从林中闪掠而出,人人身穿玄色劲装,步伐稳健。黑衣杀手不甘示弱,迎面撞上,两拨人未发一言,直接大打出手。
“铛铛铛!”
“嗤嗤嗤!”
“啊啊~”
激战一触即发,但并未出现僵持混战的局面,不速之客的身手好得出奇,刀锋专挑要害下手,黑衣杀手几乎是摧枯拉朽般被击溃,尽落下风,不断被砍倒在血泊中。
惨叫,哀嚎更为密林增添了一分阴森。
王刺目瞪口呆,这帮人好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首领的嗓音中已然出现了惊慌,可回应他的是更加猛烈的刀锋和残酷的杀戮。
“喝!”
岳伍从人群中一闪而出,苍刀顺势横砸,黑衣人连忙抬刀一挡:
“铛!”
“噗嗤!”
这一刀的力道超乎了他的想象,蛮横的冲击力当场震得他吐血到退。
“妈的,点子太硬!”
这家伙说走就走,脚掌在地面猛地一跺,往密林中爆冲,就这么丢下自己的手下跑了。
“想跑?”
岳伍狞笑一声,紧追不舍,洛羽可是交代了,尽可能抓个活口。
黑衣人边跑还边往身后撒了一把白烟,熟练得很,岳伍愣是被逼得慢了几步。
“嗖!”
还没等他高兴,一支短弩当空飚射,稳稳没入他的小腿,黑衣首领一个踉跄就往地上一栽,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想抓活的!
“碰见你们算老子倒霉。”
望着爆冲而来的岳伍,黑衣首领狰狞一喝:
“但想抓我,不可能!”
只见他手掌一翻,刀锋竟然对准自己的心窝,毫不犹豫的就扎了下去,鲜血狂喷而出,当场毙命。
岳伍傻眼了,场中黑衣人已经被斩杀殆尽,这家伙又如此干脆利落的自杀,去哪儿弄活口?
“罢了,一群死士,抓住了也不一定有用,死就死了吧。”
洛羽缓步从林中走出,面无表情地走到王刺身前,没有说话,但锐利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看个透彻。
王刺只觉得被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你,你们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你是谁很重要。”
洛羽冷声道:
“刚刚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你是镇东大将军武成梁麾下?”
王刺当场一瞪眼:
“放肆!怎敢直呼大将军名讳!”
岳伍和许韦愕然无比,这小子脾气真臭啊,刚救了他的命反过来还敢呵斥洛羽。
洛羽并未恼怒,而是手掌摊开,露出一块青铜色的古朴令牌,中间刻着一个正正方方的“武”字。
王刺如遭雷击,脑袋一空:
“怎么,怎么可能,你,你到底是谁?”
这是武成梁的随身令牌,军中一共就没几块,只有武成梁的儿子和几名心腹悍将有此令牌,见令牌如见大将军本人!
“安西将军,陇西道代节度使,洛羽。”
洛羽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反正王刺在他手里,不可能将消息泄露出去。至于这块令牌,乃是与武成梁相认的那一天,父亲亲手赠送的信物。
“陇西洛羽!你是陇西洛羽!”
王刺明显听过洛羽的名头,瞳孔骤缩,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震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
……
洛羽和王刺坐在篝火旁,君墨竹也在侧,其他军卒已经外出数里警戒,确保无一人能够偷听他们谈话。
火苗悦动,刺啦作响,映衬着三人神色不一的面庞。
王刺隐晦地看了一眼墨色长衫,欲言又止。
他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身形瘦削得像一根青竹,裹在染血的粗布麻衣中更显单薄。脸庞轮廓柔和,下巴尖细,肤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没有沙场军卒的粗狂,总给人一种略显阴柔的感觉。
“自己人,不用担心。如果你信得过令牌,就应该信得过我。”
洛羽的一句话总算打消了王刺眼中的疑虑:
“洛将军想问什么?”
王刺显得有些局促,哪怕远在乾朝东境,他也听过近两年声名鹊起的陇西洛羽,多次正面击败羌贼,还杀过一个西羌皇子。
堪称战功赫赫!
“身份,军职。”
“大将军麾下亲兵营,十夫长王刺。”
“哪里人士?”
“阆东道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
“刚刚被杀的几个人是谁?”
“都是大将军麾下军卒,最壮实的那位是百夫长,我们一起结伴从阆东道去京城。”
“你从军几年了?”
“三年。”
“三年?不对吧。”
洛羽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两年前大将军战死沙场,你若是三年前投军,也就是说刚跟了大将军一年。
听闻大将军麾下一千亲兵营都是跟随他多年的百战老卒,刚入军仅仅一年的新兵,怎么可能进入亲兵营当十夫长?”
洛羽一字字推敲王刺所言的真实性,想深入交谈,必须先确定他的身份。
“三年前,东境郢国出兵犯境、劫掠边关、屠害百姓。我家所在的村落被郢军屠杀一空,上百村民只活下我一个,是大将军凑巧路过救了我一条命,将我带入军中。
后来大将军见我会使刀,功夫不错,学东西也快,便直接招入了亲兵营。
若有半句虚言,就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王刺默然答话,还从怀里掏出一块小木牌递给了洛羽,上面真的写着亲兵营十夫长王刺。
洛羽目光微凝,君墨竹隐晦地点了点头。光从此人的语气、神态还有掏出的令牌来看不像是说谎。
“我记得当时朝廷接到的战报,说是边境一战大将军麾下五万兵马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你们为什么活下来了?”
“战场那么大,怎么可能全死光。”
王刺惨然一笑,脑海中似乎又回想起了那场惨烈的大战:
“那一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我力战晕厥,被好几具尸体压在了下面,直到第三天下了一场大雨才把我浇醒。”
洛羽沉默不语,他是从战场中杀出来的陇西节度使,自然知道战场的残酷,光凭这一句话就能想象那场大战的惨烈。
“那场大败已经过去两年了,这两年你们在哪?”
“藏在阆东道的山野乡间。”
“那你们入京干什么?”
“伸冤。”
“伸冤?”
区区两个字却像一柄重锤砸在洛羽心头,呼吸莫名急促起来:
“你们,有何冤屈?”
王刺死死攥紧拳头,关节发白:
“东境一败,非战之过,而是人祸!
有大乾军卒冒充郢军,从背后截断了我军退路,这才致使大军惨败,五万将士血洒疆场,全军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