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对视的一瞬,江鹤雪手上木箸都拿不稳了。
“我方才看时,并未这般……”她头一回不敢看沈卿尘。“方才是那小娘子在喂小郎君栗子,小郎君揉了揉她的发。”
“你别尝了,不学了。”她的手向回缩。
手才缩了一寸,那头木箸便被他咬住。
江鹤雪怔怔看着他叼下那颗金黄的炸元宵,慢条斯理地品尝。
这般动作亦被他做的赏心悦目,平添几分不属于他的烟火气。
似误入凡间的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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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炸元宵,已至酉时,江鹤雪惦记着上回宵禁之事,便提出早些回去。
又是一路牵着手,回了千香坊。
“近日要打点的事务颇多,恐怕得过个三五日才能来。”沈卿尘没随她进屋,只在门边对她道。
“劳烦你了。”江鹤雪知晓他说的是成婚事宜,点头。“若有需要我做的,你同我讲。”
“不必你费心。”沈卿尘道。“安心制香珠,有我在。”
他的眼型本就多情,此番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更显温柔勾人。
江鹤雪怔住。
从被镇北侯丢出府门的一瞬,她便不再是那个千娇万宠的闺阁小姐了,十余年来,未曾再依赖过他人。
有青睐于她的郎君说过诸如此类的话,她一次也未曾听进过。
可此时此刻,沈卿尘的话,无端让她想要信服。
“有你在?”她觉得自己好笑。“成啊,那便都交由你打点。”
“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吧。”她从他手中接过两个鼓鼓囊囊的丝袋,同他道别。
沈卿尘没动,只垂眸望她。
薄暮斜阳,面前少女雪肤乌发,鬓边落下一绺碎发,灿烂的金盏菊在晚风里轻颤。
沈卿尘终是抬手,将她那绺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头顶,只一下,便迅速收回了手,偏开视线。
江鹤雪莞尔:“你倒学得颇快。”
“早些安歇,若这香不起效,我再给你配。”她也嘱咐了一句,见他耳垂隐隐透了红,玩心又起。
“好梦。”她重新牵住他的指尖,凑近。“小神仙,你知道什么算好梦么?”
“什么?”沈卿尘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问。
“要梦到我。”江鹤雪挠了挠他的掌心,撂下话便立刻退开。
如她所愿,沈卿尘一点点红了耳根,别扭地望她一眼,飞快上了马车。
金铃响音清越平稳,唯他心跳失律。
江鹤雪亦从未觉得逗人害羞这般有趣,兀自瞧了一会儿,直到金铃声渐渐远去,方回了香铺,重揉起香丸。
直到二更,才晾了香丸,回屋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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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长夜无梦,亦有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殿下,您有心事?”沈卿尘的寝屋第三次燃起灯烛时,雪竹敲响了屋门。“属下愿为您分忧。”
雪竹是自幼跟在他身边的长随,二十年主仆情深,颇得他信任。
“进来吧。”沈卿尘揉了揉眉心,合衣唤他。
雪竹应声进屋:“殿下是在想江娘子?”
沈卿尘默认。
“您为何不去算算?”雪竹提议。“算算您二人可是正缘?”
他话音刚落,便听沈卿尘淡淡反问:“若不是呢?”
“若不是,您便早些断了,也省的劳心费神。”雪竹停顿片刻,试探着道。“左右皇上疼爱您,长兄如父,纵是不虞,亦不会对您大发雷霆。”
沈卿尘摩挲着腕上的琼花玉珠,没应。
“殿下对男女之情不甚了解。若是江娘子心上有您,何至落难十余年,未见您一次?”雪竹继续道。“非是待您找去,才抹泪同您哭诉……她分明是利用您!”
“本王知道。”良久,沈卿尘终于开口。“那也无妨。”
雪竹一个外人都能看出的道理,他又何尝不懂。
他们之间这一卦,他不是不能算,而是不敢。
怕不是他想得到的结果。
“若真是错的,那便一直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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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雪是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的。
她不情不愿地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漏刻,接着透过窗纸看了一眼楼下乌泱泱的贵女,又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漏刻——辰时正刻。
休沐日千香坊客人是较多,可从未这般多过,也从未来得这般早过。
且她们这会儿都围着千香坊瞧,似这香铺头一日开在京中一般。
稀奇。
但送上门来的生意,绝无不做的道理。
江鹤雪利落地换了衣裳,将长发随意一簪,也顾不得用早食,便去开锁,卸了门栓。
门栓方一卸下,铺门便从外向内被“撞”开,一绿裙少女脚下不稳,直直向她扑了过来。
“当心。”江鹤雪万没料到,伸了双臂将她紧紧搂住,勉强稳住身形。“可有伤到?”
少女摇了摇头,猛吸了一口气,才抬起脸,一双亮晶晶的猫儿眼望向她:“当真好香呀,恒安王殿下心悦于你也是寻常。”
江鹤雪忍俊不禁,更未对她这有些冒犯的举动置气:“小娘子先起来。”
绿裙少女应了声,后知后觉地羞囧,理了理裙角站好:“我方才贴着门向里瞧,一时未留神,王妃莫要介怀。”
江鹤雪笑着摇了摇头,望向店门前一大群少女,也明白了她们的意图。
买香是假,瞧她这个新鲜的未来王妃才是真吧?
但这一群正爱梳妆打扮的妙龄少女,不正是她香珠的主客?
“敝店开张不拘时日,望诸位海涵。”她露了个温柔的笑,将门帘挽起。“请随心瞧瞧。”
一群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三两两进了香铺。
绿裙少女像个黏人的麦芽糖跟在江鹤雪身侧,看着她用火折子燃起香,又打开一个个装着各色琉璃珠的木盒,简单家常的动作,亦被她做出种漫不经心的漂亮。
像是一朵独自开在旷野里的花。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她正欣赏着,便听江鹤雪问。
“臣女是姜丞相府的,闺名锦慈,王妃可唤臣女‘阿慈’。”她立即答。
“好,阿慈。”江鹤雪笑着回应,心下却是略微诧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姜丞相,嫡女竟是个这般跳脱灵动的性子?
但她颇喜欢这种性子,交往起来无甚压力。
“王妃当真生的沉鱼落雁,与殿下郎才女貌。”姜锦慈又看了一会儿,直白地夸奖。
江鹤雪弯唇笑了,没解释沈卿尘,只道:“不过赐婚,不必称我王妃。你若愿意,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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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姐姐’便是。”
“江姐姐。”姜锦慈笑盈盈应了。“今日见了江姐姐,才觉着殿下动心不足为奇!若我是男子,也定会倒在江姐姐石榴裙下!”
她话音未落,便听一道愠怒的女声响起:“姜娘子慎言!”
江鹤雪循声望去,只见聚着嗅香的人群里,一白裙少女捏紧了绣帕,愤愤然道:“恒安王殿下绝非见色起意的肤浅之人!”
江鹤雪笑意稍顿,凝眸瞧她一眼。
倒是有意思。
看来小神仙在京中名望颇佳,是不少闺阁贵女的梦中情人呢。
也难怪赐婚圣旨初下,千香坊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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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灵儿,话可不是你这般说的。”姜锦慈挑了挑眉。“我何时说过恒安王殿下一句不好?”
苏灵儿方觉自己说岔了,愤愤瞧了气定神闲的江鹤雪一眼,才不平道:“便是怨你蓄意将话头往她容貌上引,才叫人想偏!”
“殿下多年寡欲冷情,赐婚圣旨下的突然,又是商贾之女,你这般一挑,可不引人误会!”
“仁者见仁罢了。”江鹤雪安抚地拍了拍姜锦慈的手背,深知此事因自己而起,断没有躲着看热闹的缘由,只淡淡应她。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下一句呢?
她讽人讽得隐晦却深切,苏灵儿回过味,面色顿时青了:“你这是何意?”
江鹤雪点到为止,不欲同她多说,转而微笑着同一旁的少女们开口:“若是有感兴趣的香料便提,我同你们讲功效。近日新用雪中春信做了香珠,亦可以一试。”
“香珠?什么是香珠?”姜锦慈立即好奇地探头,指了指那一排琉璃珠。“这不是普通的琉璃珠吗?”
“这是配件。”江鹤雪见许多少女均露出了好奇神色,便顺着她的话头解释。“所谓香珠,便是将配好的香粉混入楠木粉搓成珠子,再与这些琉璃珠串成手珠,戴在腕上,便可起香膏的效用了。”
“这般新奇?”人群中顿时起了窃窃私语之声。
不过是一群豆蔻年华的少女,轻易就被引走了兴趣。
“听着比香膏香露方便得多,只需在腕上戴着,便能散香!”
“是,香膏香露隔一两个时辰便要补一次,如今冬日里还好,夏日里天热冒汗,便觉着麻烦透顶!”
“江姐姐,你可有已制成的?”姜锦慈问。“我想瞧瞧!”
“这倒没有,可以给你现穿一个试试。”江鹤雪点了点一整排的琉璃珠。“昨日搓了许多雪中春信的香丸,若你喜欢……”
“喜欢!”她话音未落,姜锦慈便激动地回答。“雪中春信可比我们用的香膏香露味道好上许多倍!”
她这话一出,众多贵女纷纷附和。
“是。雪中春信,无花却含花香,无雪又冷凉清冽似雪,自是比寻常单用花制的香膏香露要味道好。”江鹤雪笑着解释,取了一根与姜锦慈今日衣裙相称的碧绿丝绳出来,准备给她量了尺寸穿手珠。
她向桌上一瞟,却未见皮尺,又不好穿成了再叫她自个儿剪了多余的长度,只得伸手:“来,给你量量大致尺寸。”
姜锦慈欣喜地撩起袖缘,江鹤雪分开手指,像当日给沈卿尘量那般,圈住她的手腕。
刚贴上,却听苏灵儿的声音响起:“臣女拜见恒安王殿下,殿下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