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莫怕。”锦衣青年并未回应她,而是毫不犹豫扣住身后少女的腰,施展轻功带她退远。“臣为公主剿杀刺客。”
江鹤雪全然没料到他的反应,脚步一顿,便见一把淬毒的银针,密密麻麻向她刺来。
“江鹤野!”
她不得不闪身躲避,锦衣青年出手却愈发狠厉,神色不见丝毫犹豫,银针似雨,针尖泛着青黑的色泽。
她不过是学过些勉强防身的三脚猫功夫,如何躲得开?
江鹤雪来不及可悲,腰肢便被人揽住,身体离地的同时,她只见月白折扇迅速展开,翻飞之间将毒针悉数挡下。
锦衣青年不知是听身后少女说了什么,未再布针,抱起她飞身离开。
沈卿尘没追,搂着江鹤雪退至暗巷,才收起折扇,低眸望她。
街巷幽暗,怀中一贯冷静的少女此刻身体轻颤,下唇被无意识地咬得泛白,一双凝夜紫的凤眸盈着泪,却始终倔强地未落下来。
静默半晌,面前少女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小神仙。”
“能不能,”她仰脸,哽咽开口。“帮我挡一下。”
似那日一闪而过的酸楚被彻底落下,又比那更疼也更苦涩,细细密密,似针尖扎穿心头。
她的哭是刻意而为,还是情难自禁,其实极易辨别。
沈卿尘“嗯”了一声,终究抬手,将她重新搂进怀里,生疏却耐心地,轻轻拍着她的肩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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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鹤雪并没有哭很久。
底层市井摸爬滚打十余年,她知晓,哭虽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却亦是最无用的处事方案。
情绪缓解过后,她手帕揩了揩眼角,退开距离。重新恢复如常的清醒,说与他听:“我见到弟弟了。”
“但他不认识我了,或许是……失忆过。”
“他确实在宫中,在公主身边,做侍卫——小神仙,你认得那位公主吗?”江鹤雪冲他比划。“应当十四五岁,这般高,眉眼有几分江南女子的韵味……”
“荣昌。”沈卿尘给了她答案。
“我想见见她。”江鹤雪飞快地、讨好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拖长尾音。“你帮帮我,好不好?小神仙——”
她有意撒娇,尾音的余韵染上几分勾人的绵甜。
“须再等等。”停顿片刻,沈卿尘道。“荣昌今日罔顾宫规,私自出宫,至少要罚一旬禁足。”
“且如今这二人戒备之心颇深,并非是相认的最佳时机。”
江鹤雪深觉有理,见他答应,松了口气,才想起自己此次上街的正事还没做——买珠子。
她心头微动,再度冲他眨眨眼:“小神仙,你伸手。”
沈卿尘依言照做,伸手时袖缘微垂,露出冷白劲瘦的手腕。
他腕上系着一根红绳,许是因着时日过久,色泽已有几分暗淡,其上唯有一颗镂刻成琼花的白玉珠,光泽温润。
江鹤雪略微错愕地抬眸,撞进他神色复杂的桃花眸。
“……这手绳倒颇具匠心。”她没辨出他眸中情绪,索性夸为上策地赞许。“朱红颇衬你。”
她夸得确实发自内心,只可惜他这只手腕上已戴了手绳……还得量他另一只。
“是前些年他人送的生辰礼。”沈卿尘嗓音微哑。“本王生在申月,她偏送琼花,这般品味,倒独一无二。”
江鹤雪莫名觉得他有些恼怒,她不知缘由的恼怒。
“你若不喜,摘了便是。”她不愿想这无关紧要的事,只想避过这令他不虞的话题。“你伸另只手给我。”
沈卿尘动作稍顿,没再多言,只依她所言伸手。
这只手的手腕是空的,没有任何饰物,江鹤雪满意地凑近几分,拇指与食指分开,贴上他的手腕。
沈卿尘身体僵住,没挣也没恼,只垂眸不知所以地瞧她。
江鹤雪另只手的手指也分开,这般贴上他的手腕,依着手指圈出一个大约合适的尺寸,才撤开手指。
“过两三日,我送你一串手珠,助眠香制的。”她仰脸,笑盈盈地望他。“恰好今日遇见,便量量尺寸,免得不合适。”
“没随身带着皮尺,只得出此下策,小神仙,你应当不会同我置气吧?”
江鹤雪看到,面前青年近乎狼狈地错开视线,捏紧扇骨的手凸出淡青的筋络,耳缘亦透出羞红的颜色。
-
已至子时,恒安王府的书房,却罕见地燃着灯火。
沈卿尘于簿册上落下最后一笔,盯着那一页字,沉沉吐息。
亥月廿九。
阿雪忘了她曾送我的手绳,还要我摘掉。
她存心诱我,又要送我手珠。
阿雪莫非不知晓,送男子手饰的深意。
她莫非也送过旁的郎君。
不可。
“殿下,您该歇息了。”屋外,长随雪竹再次催促。
“进来。”沈卿尘合上簿册,沉声吩咐。
他重新提笔,于字条上落下行字,推给雪竹:“送去千香坊。”
字条上的楷体端方优雅,赫然写着:皇兄有意送荣昌和亲东归,约一月后离京。
雪竹还未取,字条却又被沈卿尘抽回。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划掉“东归”二字,改为“青原汗国”,最终却叹了口气,将字条靠上火烛。
“殿下?”雪竹不禁疑问。
“东归还是近了些。”沈卿尘自语出声。“那便青原汗国吧。”
“先不送了。你这几日多去千香坊瞧瞧。”他看着字条烧尽,才重新吩咐。“她做成手珠,再知会本王。”
-
香丸晾晒阴干,江鹤雪便将其打磨圆润,回忆着当日的尺寸,与她买来的珠子一同串成手珠。
她选的是红玉珠,雕刻成栩栩如生的兔儿模样,活泼灵动,和沈卿尘的清冷气质并不相合,但她记着他属兔,又似颇属意朱红,便仍是买了下来。
一想起朱红,她便又记起他腕上的手绳,虽搭配得颇有巧思,在他身上却依旧简陋。
毕竟他的马车上,都缀着金铃,能让他戴了多年的简陋手绳,又会是何人送的生辰礼呢?
江鹤雪心头无端有些憋闷,将穿好的手珠放入荷包,见漏刻已至一更,遂起身去落门帘。
门帘坠下,一张窄窄的字条飘然坠地。
江鹤雪莫名拾起字条,看清其上还未干的字迹——
荣昌和亲青原汗国,子月十六离京。
江鹤雪霎时僵在原地,手里还扯着门帘,盯着字条,一动不动。
青原汗国,她只在古籍上见过的汗国,离龙邻路逾万里,可谓是有去无回。
荣昌公主和亲,弟弟作为侍卫,必定会跟去。
跟去……她去不到的青原汗国。
此生永不复见。
“烦请您留步!”香铺门前恰驶过一辆可供租赁的马车,江鹤雪立刻匆匆拦下,跳上马车。“去恒安王府,快些!”
车前,乔装成车夫的雪竹恭敬应声。
-
雨声淅淅,马车在恒安王府前停稳。
江鹤雪方打了车帘,便见沈卿尘手执一把工笔水墨油纸伞,迈步向她而来。
她下了马车,他手中油纸伞随即向她倾斜。
“小神仙——”江鹤雪嗓音微哽。“他不能跟去青原。”
“雨夜寒凉,进屋再议。”沈卿尘平静答话,油纸伞再偏几分,彻底将她护实。
江鹤雪点点头,默不作声扯住他袖口,将他拉近,以免淋雨。
灯影绰绰,二人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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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书房。
一盏热茶下肚,寒意渐散,江鹤雪重新开口:“我要见阿野。”
沈卿尘没应,只冲她伸出手,撩起衣袖,露出光裸的手腕。
江鹤雪会意,取出手珠,倾身为他戴上。
“殿下凑近些闻闻。”她将那几颗红玉珠转到正面。“戴手珠便不必费心燃香……”
她话音未落,沈卿尘俯身下来,去嗅手珠上的香丸。
距离立刻拉近,近到江鹤雪能瞧见他根根分明的长睫,近到他的墨发也落进了她的手心,似幼时般能供她缠玩。
江鹤雪停顿片刻,才缓缓说出下半句:“也能方便殿下在马车上小憩片刻。”
沈卿尘已然直身,没点评手珠,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似在思忖。
半晌,他开了口:“荣昌的禁足罚到了离京之日,期间不可对外下请帖。”
“你若想进宫,还想进她的寝宫找人,须得有个身份。”
“……我能有什么身份。”江鹤雪敛眉。“乔装宫婢?”
“不可行。”沈卿尘驳回。“我从未踏足后宫,恐难以疏通,既是能成,寻常宫婢亦无法近公主之身。”
“那——”江鹤雪话头刚起,便听他悠然开口:“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名言正顺见荣昌的身份。”
“什么?”她眼眸一亮。
“恒安王妃。”
-
一室静默,唯雨珠轻缓落在屋檐,亦似落在心湖,泛起涟漪。
“殿下所图在何?”良久,江鹤雪抬眸,眼色疏离警惕,又似带着壮士赴死的决心。“小女子定当竭力而为。”
沈卿尘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却也没恢复初见时的自称:“一来,皇兄催促我成亲,应付世家贵女劳心费神。你我相识已久,你如今境况嫁入王府,亦不会牵动朝堂势力。”
“二来,你在府中,也更便于治疗本王的失眠。”
“仅此两事。”他见江鹤雪紧抿着唇,循循善诱。“阿雪,若你有恒安王妃的身份,仅凭闲谈之由,都可亲自面见荣昌。”
“弟弟也不会如当日一般对你动手,你二人可放心畅谈。”
“稳赚不赔的买卖,阿雪在犹豫什么?”
“毕竟是我的人生大事。”江鹤雪轻轻眨眼。“况且,你前几日不是还说,太早了些?”
“不早。”折扇没在手边,沈卿尘手指微蜷,低声应她。“你可以将你的择婿标准说与我听听。”
“我与世上女子择婿标准,相差无几。”江鹤雪心下已有答案,见他问了,便也温声解释。“其一,高门嫁女,家世须得清贵。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无可挑剔。”
“其二,婆母妯娌温和有礼,相处合宜。殿下独自立府,太后皇妃皆居于宫中,亦无可挑剔。”
“其三,夫婿可靠专一,后宅清静……”
“恒安王府从无侍女,遑论通房姬妾。”她话音未落,便听沈卿尘解释。“你且放心。”
“你不用向我说的。”江鹤雪唇角微弯。“不过契约婚姻,各取所需而已,我不会干涉你的情感自由。”
沈卿尘眼睫微垂,并未继续这个话题:“可还有其他?”
“最后一条,仅是我个人看重罢了。”江鹤雪察觉他的失神,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继续道。“容貌要上乘……”
她话未说尽,便见面前青年抬脸,弯起唇。
他鲜少笑,笑起来却很是清俊漂亮,唇色微红,唇角勾起清清冷冷的弧度,桃花眼里神情温柔,琥珀色的瞳仁也浅得澄澈。
她一时看呆了眼睛。
“阿雪,”沈卿尘便在这时,温声开口。“那你觉得,我可都合你的标准?”
“若是合标准,同我成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