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六点了。
平常日子,过了六点也不稀奇,一般都是六点半才会放学。而像他们这些搞竞赛的,加课是加在晚上,一般都要八九点才能到家,这也无怪乎搞竞赛的几乎个个肠胃都有点小毛病。最惨的就是组里两个小女生,为了提神猛喝咖啡,又不按时吃饭,结果就胃溃疡了。
可是今天是星期六啊,只是体育考试诶,连最后考的十三班半个多小时前也回去了吧。
姜明祎扭过头,看着窗外浓浓的夜色,心下叹了一口气。教室里有着明亮的灯光,也很温暖。整间屋子里都是沙沙的声音——多数人得知是程琤留的堂,都自觉地拿出化学《提高班》或竞赛书来做习题,譬如他自己。尽管体育考试很耗费体力,众人也尽量抓紧时间,为下学期的压轴竞赛做冲刺。
可还是忍不住为那家伙担忧啊——很明显的事,不是吗?整个班级就他一个人去了办公室没回来,而且还耽搁了这么久,私下地都有人在窃窃私语了,无外乎就是猜测顾梓聿是否被程琤教训之类的,他愈发觉得心烦意乱——他自己是受过这苦的。
一次为了钻研一道算法题,他空了化学一张卷子没写,侥幸地想着程琤不会检查,准备趁早读的时候再借同桌翁家骏的作业“参考参考”。可是那天好巧不巧程琤就来检查了,而且就在他刚开始抄答案的时候。
于是两个难兄难弟放学的时候被叫到办公室里骂的狗血淋头。而且程琤说的还极其恶心:“姜明祎啊,你就是把人家吃进去又吐出来的渣滓再吞进去,而且还当做是仙肴一样,是恭恭敬敬、满怀感激地吃下去的。你恶心不?”
别说他了,一旁的翁家骏听着都忍不住要呕了。程琤用铁尺赏了他们一人五下手板,打得还是右手,然后又罚他们抄一百遍元素周期表,抄完才能回家。一百遍啊!元素符号、元素名称、索伦语名、原子量一个不少。火辣辣的手怎么拿笔?!
最后还是班主任替他们解的围,虽然一百遍一遍不少,可至少宽了期限。自此以后,他和翁家骏就以血淋淋的代价成功的背下了元素周期表,从一号元素氢到第一百零三号元素铹,他都倒背如流。当然,他也不敢再欠化学作业了,顶多就是欠欠数学的压轴啊什么之类的。毕竟他是数学课代表嘛——滥用一点点小职权他相信张总也不会计较的哈。
不过现在想想,还是很对不起翁家骏的。这个老实同桌其实根本就不想借作业给自己抄,平白无故地被当做同党一并从严处理实在很委屈。好在自己也赔了他一顿哈根达斯“压惊”——可他好能吃啊!三份草莓,两份卡布基诺松露巧克力,一份牛奶太妃,还有一份冰激凌火锅!尽管自己也吃了不少就是了……
把这段不美妙的记忆从脑海里赶出去,他用笔捅了捅前座的张瑾妤:
“哎,程琤那时候很生气吗?”
“面无表情。”张瑾妤也确实在面无表情地答话。只是她心里却和姜明祎一样担心。她深知程琤的习惯:他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是他最生气的时候。一般他都是带着微微的笑或者调侃的神情和她说话,但这次竟不看她一眼,只是自己做自己的事。
顾梓聿命途多舛了。这是张瑾好对自己同座下的定语。
渐渐地,有人开始烦躁起来。说话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只有不到半数的人还在专心地写习题,打草稿,一堆男生已经凑到一起聊起了球赛,还有人戴起耳机听音乐,打PSP。姜明祎满脸无语地看着翁家骏边听新概念3的录音边默写,不,应该是听写。写的速度居然还很快。一眨眼,一篇就过了,又一眨眼,另一篇又过了。姜明祎不禁想仰天长啸——谁来救救他这个索伦语烂到爆的孩子啊!
此时的一班是一锅煮开了的底粥,只等放料下锅了。
张瑾妤满脸无奈地合上了《提高班》,程琤已经是怒火满腔了,这群小子还这么嚣张,她倒要看看这些家伙是怎么死的!正准备站起来维持秩序,眼尖的她就看到一道身影穿过走廊,于是连忙轻咳一声,悄声道:“老师来了!”
大部分人听到了这如及时雨般的预先警报,但有一些可怜的孩子并没意识到危险已然降临。
“聒噪!你们就是这样学习的吗?”程琤走进教室,“老远就听到声音了!沸反盈天啊!”
然后一群戴耳机,玩切西瓜的孩子就悲催了。
“彭昱!方灵烨!傅尧!杨文韬!起立!”
一个戴着细框眼镜,一头卷毛,一脸英气的男生合上《提高班》站了起来;
接着是一个瘦瘦高高,站没站相但是眼睛很有神的男生扔下PSP满脸不爽地站起来;
然后是一个有着一头浅金色头发和祖母绿眼睛的男生收起信竞书;
最后是一个皮肤黝黑,体型微胖的男生摘下耳机。
“你们四个,平时不是很骄傲吗?考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化学市质检小菜一碟,你们的分数在这里。”
程琤用悠长而戏谑的声调念出成绩,上扬的尾音是显而易见的嘲笑:
“彭昱,80分,年段第35名,实验题全错。来,让我看看,怎么会不知道磁铁矿的成分是什么呢?还有高炉炼铁的方程式老师没有讲过吗?”
一脸英气的男生不敢置信地看着被传到自己桌子上的试卷,紧紧掐着自己的手,说不出话来。
“方灵烨,83分,年段24名,计算题全扣。为什么?因为没有过程。你就直接写了一个答案在这里,过程和解答步骤都没有,鬼会给你算分?你这是算什么?显摆一下你的头脑很好用?我有没有和你讲过答题的完整度很重要!”
站没站相的男生顿时苦着脸,说:“写顺手了嘛.”
程琤懒得理他,而是又转向了一个有着祖母绿眼睛的男生,道:
“傅尧,我记得我上课有说过高炉炼铁的几个方程式吧。你上课有带脑子来吗?92分,年段第十。”
傅尧的漂亮的耳朵根已经红透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而是闪过一丝难言的耻辱。
“杨文韬,不错啊,成绩比期中考进步了一分,89分,年段14。可你自己说说,期中考的难度和市质检能比吗?你连氨水都不会写!我教的平行班,连那些三四百名的都不会错!”
绰号“小刀”的杨文韬低下了头,平时毒舌的他死死地抿紧了唇。
程琤很满意。因为在他训人的时候,班里像死了一样寂静。没人敢发出丁点声响。
“说实话,你们好意思呆在一班,我都不好意思教下去。这次班级第一是张瑾妤,我本来应该表扬她,她考了95分,但名次却是年段第三。第一名是三班的赖志豪,他考了97分,第二名,五班的王嫣然,96分。”
一阵低低的吸气声响起,显然,大多数人都被这个事实惊到了—他们是谁?一班!一班是什么?重点班!重点班连单科前三都不在自己手里,还叫什么重点班?!
那么顾梓聿呢?
同时,很多人心里响起了这样一个声音。
程琤看也不看像木桩一样直愣愣地立在那里的四个男生,施施然道:
“你们应该都知道刚才顾梓聿在我办公室了吧?很好奇每次化学都是第一的他考了多少?”
没人敢应声。但很多人在心里悄悄点头。
“76分。”
什么?!姜明祎差点跳起来。那天考完出来,虽然梓聿没说考的怎么样,但正常对他来说是没有什么难题的啊,怎么可能考到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分数?!
张瑾妤只是默然。她在和顾梓聿对答案的时候就知道了。顾梓聿选择题答案虽然是对的,但填涂到答题卡上的时候顺序全错了,应该要横着涂他却竖着涂,能蒙对一两题算他命大。一题选择题占三分,不考成这样才奇怪。
“很奇怪是吧,我也很奇怪。你们是怎么了,都能考出这种神奇的数字?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就找顾梓聿‘谈话’,后来我想明白了。原来啊,其他平行班的同学都在想怎么样多拿分,于是他们就小心翼翼的答题;而你们呢,觉得市质检很简单,比我出的卷子简单多了,就想着快点做完,好休息休息,是不是?”
方灵烨看着考卷,貌似在发呆,心里却在不住地后悔:那天考试他只用了半个小时答题,剩下的半个小时他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写满了《Star Wars》里所有的人物和编年史。
讲台下方突然一阵骚动,程琤拍了拍桌子,似乎想要制止,可还未开口,便注意到学生们的目光纷纷投向教室窗外。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只见顾梓聿步履略显蹒跚地穿过走廊,一步步朝前走来。
暖黄的灯光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打出或明或暗的色块,却没有办法掩盖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骄傲。裹得严严实实齐整干净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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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服一一如果忽略他那有些奇怪的走路姿势,没人能看出他刚刚在办公室经历了什么。
程琤眯起双眼:这个家伙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告诉过他可以呆在办公室里休息吧?给他面子他还不要,难道他要让所有人看到自己最难堪的一面吗?
姜明祎死死地抠着手里的水笔,目光却始终不敢离开顾梓聿。
此时,张瑾妤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了一起——她眼前那个往常如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同桌此时落魄的超乎她的想象。惨白的脸色,湿答答贴在额前的发丝,那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滴落的汗滴,他不动声色地咬着嘴唇,勉强站在门口,却还在对她微笑…是劝她不要担心吗?
她几乎不愿多看一眼。
“报告。”
顾梓聿略有些沙哑地声音响起。所有想象力丰富的人已经在脑中自动脑补“从来没被老师大声呵斥过的火星生物”被罚的情景。当然,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一定语将在之后再次被打破。
“进来,到你的座位上,也不用坐下了。”
“是。”这是对他的体贴,因为知道他根本没有办法坐在平板木椅上。
顾梓聿慢慢走回自己的位子,步伐略小,却极稳。他知道自己身后有很多好奇的目光,也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总是要面对的,既然他们想看,不如现在就让大家看个痛快好了。这样想着,他站定在自己位子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抬起头来。
程琤看着底下一群小破孩蠢蠢欲动的样子,不禁心烦意乱:你既然要回来,那就不要怪我拿你当反面教材,给你难堪。便皱眉道:“你们都已经看到自己想看的了。顾梓聿,我已经教训过了。也就是说,连最好的,我都舍得动手,那些不认真的,自己要小心了,不要让我有机会把你们的屁股打烂!”
尽管程琤后面的那句话有明显影射他的意思,竭力保持镇静的顾梓聿还是微微低下头,为那句“最好的”,那么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
“程老师,”张瑾好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打断了程琤的话头。她偷瞄了一眼身边的顾梓聿——站起来,自己只到他的耳朵那里。
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慌张和不赞同,张瑾妤微低着头,仍然选择把话说出口:“其实市质检的分数,我想顾梓聿应该只是填涂的顺序填错了。因为他错的都是选择题,一题三分,八题正好是二十四分。他跟我对答案的时候,选的选项都是正确的。”
她只是不愿意看到那样一个人,因为很巧合的特殊情况而受到不应受的批评。他那天早晨低血糖,和她要了好多巧克力。
程琤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这个称职负责的课代表一眼,笑了笑,道:“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什么原因。人们看的是结果,难道中考的时候,你也可以用这样的理由去说服判卷的老师吗?”
原来程琤他都知道?顾梓聿一下激灵:那他之前还逼着自己说那些重视基础的话.…
“至于你们,反正我现在已经累了,也没力气教训你们这群小崽子了,就在这里先警告一下。你们看到顾梓聿挨罚,幸灾乐祸吗?他跟你们不一样!不只是因为市质检考不好,还因为他上个月参加高中化学联赛,没有拿到我预想的成绩,只有国家二等奖,所以我才罚的他。你们自己就掂量掂量吧,什么时候有了他那种底气,再来向我叫板不迟。”
程琤几乎算得上是双眼冒火地狠狠地剜了彭昱和杨文韬一眼——他们俩也都是化学竞赛被寄予厚望的种子。彭昱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似乎要把黑板刺出一个洞,眉头紧皱地几乎绞在一起,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杨文韬不愿躲开程琤的目光,又不能忍受那种红果果的责难,只好拼命瞪大双眼,近乎要瞪出泪水来。
程琤一甩手道:“好啦,今天就到这里吧,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下学期我要看到不一样的你们。
另外,化学竞赛班的同学,下星期试卷讲评结束后,星期一、三、五下午两点到六点来学校报到。”
他身后并没有传来任何的抱怨声,只是一片诡异的气氛。很好。他想。比起暑假叫他们来上课的费尽口舌,现在没有一个人来讨价还价。都是被顾梓聿那家伙刺激的呢。一只只骄傲的小狮子已经等不及开始相互挑战了。斗志昂扬啊!不愧是青春……
一边感叹一边摇头的程老师似乎忘了其实自己也很年轻啊,为什么要故意扮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