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淮川修长的指节不自觉弯了弯,随后温柔道:“你听见了?小时候自己取的,平日也没什么人会叫,你别见笑。”
“为什么取这个字?”
床尾一只蜡快燃尽,宁淮川不疾不徐又点了两盏新的,火苗升起的那刻,他投在墙壁的影子被飘飘然拉得悠长。
赵宸玉仿佛从那道黑影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寥落。
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小的时候,祖父、伯父,还有我父亲,相继战死沙场......”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屋内一片死寂,唯有跳动的火焰显露出几分生机。
赵宸玉愕然,轻叹一句道:“所以将军取这个字,更多是心愿吧?愿牵挂之人,死生不离。”
宁淮川了然一笑,又坐回她床畔:“是啊,希望世间所有彼此珍视之人,都不再受别离之苦。”
赵宸玉眼中波光粼粼,郑重道:“将军深仁厚泽,是大郯百姓之福,亦是我之福。”
宁淮川‘嗤’地笑出声:“不过是取个表字,你何来这许多感慨?”
她又道:“自然是要感慨的,若非将军仁心,哪有我今日?”
宁淮川眸中透着暖意,落在她白皙的脸庞,忽然又无端反驳:“你怎知我救你,只是仁心大发,而没有旁的心思?”
“嗯?”赵宸玉疑念忽起,“将军还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默了声,嘴角展露的笑意同时泛着赧然与狡黠。
他道:“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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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漫漫十数日的休养,赵宸玉肩头的伤已然好全。谢大成送来的那瓶金疮药果然是天下至宝,如此短的时间内,她那伤口就已经结了淡粉色一个疤口,比苓儿预料的创面小了几乎一半,红豆大小,在她雪白肌肤的映衬下,丝毫不丑陋不说,竟还多了几分妩媚。
苓儿算是个医痴,拿到这瓶药后开心了好几日,日日把玩研究,想看看到底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能有这般奇效。
“真不愧是御赐之物!”
赞叹过后她随即又拉下脸:“可惜姑娘这一箭受得还是伤了骨头,这金疮药对皮肉之伤有奇效,对骨伤却也无能为力,恐怕日后变天,姑娘还是得受些苦。说起来,都怪那个谢大成!我看他就是想报私仇!”
赵宸玉听完她这一通,满是无可奈何,道:“我与他能有何私仇,他至于这样?你就是想太多了,谢副将不是那样小肚鸡肠之人,再说那日他不还救了我们吗?”
“哼,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苓儿使了小性子,撅起嘴道。
赵宸玉摇摇头,语气终于重了几分:“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着呢,我劝你少招惹他,不能让他这种嚼不烂的人给纠缠上,免得坏了咱们大事。”
苓儿愁云满面地点头应下,又闷闷地问:“眼下姑娘颇受宁将军喜欢,可他到现在什么都不提,咱们就这么耗着?哎,不能成婚,就不能进行下一步,也见不着小秋他们兄妹俩......”
赵宸玉递了个神秘兮兮的眼神:“自然不能就这么耗着,别急,我已经准备行动了。”
苓儿眼睛一亮:“真的?”
赵宸玉点头,一副胸有成算地道:“叫他们把宅子的消息散出去吧,咱们也该‘回家’了。”
苓儿登时欣喜:“是!”
三日之后的午后,谢大成满心欢喜地去了宁淮川的院子,一进院便是中气十足的一声。
“头儿!找到了!”
宁淮川案头压着厚厚一叠卷宗,正埋头处理公务。听见他这声狼嚎,心头不禁骇得一颤。
“有话好好说,嚷嚷什么!”
“头儿!”谢大成容光焕发,连礼都来不及行,匆匆将手里一份契书摆到他案上。“找到赵姑娘爹娘在京城买的宅子了!”
“什么?!”宁淮川惊起,拿起那张薄纸端看起来,“确定吗?”
“确定,我已经比对过所有信息,姓名身份的确是苏州绸缎商赵家,这交易契书上有赵姑娘父亲的签字画押,将军只要让赵姑娘辨认下字迹,就能知晓。”
“唔......哦。”宁淮川听罢忽然不紧不慢,将那张契书折起,放到一旁。
谢大成笑容微微一僵,满是不解:“将军不去找赵姑娘看看?”
“哦,不急,晚些再去。”宁淮川又捧起一卷帛,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事。
谢大成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先行退下。谁知,直到晚膳时分,他依旧没有要去的意思。
谢大成百思不得其解,发了一下午的呆。魏安对于此事倒是了然于胸,但见他连晚饭都没什么心思吃,才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
“你不会还没想明白将军此举何意吧?”
谢大成更是迷惑:“何意啊?”
魏安叹口气:“你呀你呀,怎么连这点事都看不出?头儿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儿女之事了。”
“头儿喜欢赵姑娘我看得出来,可是这不是更应该早点把这喜讯告诉赵姑娘么?”
魏安暗示不成,只好明示:“要不说你傻呢!人家赵姑娘现在住在府上,头儿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你给她找了个宅子,离得那么老远不说,头儿每次想见她,还得找不少的理由,所以他当然不想赵姑娘离开了,这才用了个‘拖字诀’。”
谢大成终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头儿这心思,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想见面就直说呗,找什么理由呢,真是想不通。”
“也许等你经历的时候,你也比头儿好不到哪儿去。”
魏安一语成谶。谢大成绝不会想到,他此刻的不解,将会在多年后的回首之时如同他之袖箭正中眉心,剜心刻骨。
想见不能见,想说不能说,想爱不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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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淮川的晚膳是和母亲和祖母一道吃的,整顿饭他都吃得寡淡无味,无精打采,神游天外。
宁母见状,难免揪心,便问道:“川儿,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娘和你祖母也好帮你拿拿主意。”
宁淮川微微一凛,但随即摇头拒道:“不用,我没什么事。”
虽是这样说,但她们也猜到了一星半点。祖母作为家中的主心骨,率先破开话题。
“我看赵姑娘人不错,这些日子她时常来我这院子陪我说话,是个识大体的姑娘。”
宁母也接茬道:“没错没错,这赵姑娘虽是商户出身,却也料想得到,她爹娘在世时,定是对她好生教导,才出落成这样秀外慧中的模样。川儿,娘知道你中意她,何不早点把话说开?”
宁淮川见她二人毫不避讳,将他的心事直言道出,顿觉双颊发烫,眼中羞涩之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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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藏。
但他仍是执拗地摇摇头:“不行,赵姑娘尚在守孝,我若这么跟她说了,岂不冒犯。我想等她三年孝期届满,再跟她说这事。”
“我的儿呀,你平日的脑筋都哪里去了?”宁母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赵姑娘如今是全家罹难,世上再无亲人,孤零零流落世间,你这个时候不去护她爱她,要等到何时?”
祖母也不禁笑他:“你呀,怎么遇到这种事,竟比你祖父都要古板。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若有意于人家,便要想想怎样才是真的为她好。”
宁淮川眼眶微红,他本是不忍让她在刚刚痛失至亲的时候,再去承受自己的感情,徒增压力。现下被母亲和祖母这么一说,方觉自己太过狭隘。
堵了一日的心绪倏地疏解不少,他含着笑,羞赧道:“川儿知道了,待我找个时机,便跟她求亲。”
宁母长舒一口气,这才恢复了往日活气,她举起茶盏:“太好了!来来来,咱们娘仨今日得喝一个!啊呀,冷清了这许多年的院子,终于是要来新人啦!虽然是先来个侧室,但已经有了一个,还愁下一个吗?哈哈......”
听到这话,宁淮川刚刚挂起的笑容瞬间消散,身子怔怔然僵住,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宁母。
宁母察觉不对,即刻肃了脸:“怎么,难道你是想叫她做正妻?!那可不行!川儿,你要想想你的身份,娘知道你喜欢她,但以她的身份,只能给你做个妾室,你懂么?”
宁淮川不语,兀自低下头。
气氛一时陷入了紧张。
片刻,祖母才道:“川儿,你要理解你娘的苦心。就算你心中只有她一个,也不能太过任性妄为,能与你做个侧室,已是她的福分。别的,不可强求。”
宁淮川垂眼敛眸,眼中一潭死水。他又如何不想与她举案齐眉,可是,他们之间那道天然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不可能视而不见。宁家,即便再不重名利,也不能沦为世人笑柄。
他的双拳渐渐收紧,默了半晌,才轻点了头应下。
心道,只要能与她在一起,旁的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他自己将她放在第一位,是不是正妻又如何呢?宸玉如此善解人意,定能理解他的苦衷。
想到这儿,心中的不快才渐渐消散。不过此刻,他已然没了胃口,匆忙辞别长辈后,便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院中。
魏安谢大成正在院中饮酒,见他回来,才一左一右跟着他进了书房。
“魏安,查查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日?”
谢魏二人相视一眼,魏安不解询问:“头儿你问这做什么?”
宁淮川忽地一笑,卖起了关子:“与你们无关。”
魏安正要悻悻离开,谢大成却脱口道:“最近的黄道吉日,那不就是明日吗?”
“明日?”宁淮川眼中一喜,心道真是老天待他不薄,怎的就知道他心痒难耐,等不了许久。
他喜不自禁:“好,明日好,明日正好。”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下面二人更加奇心喷发,纷纷露出个渴求的眼神。
“头儿,到底什么事儿啊,您就告诉我们呗?”魏安不住央求。
宁淮川快意盎然,仿佛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此刻的舒心。他环抱双臂,清清嗓子,正色道:
“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