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漆黑,陆龄松回到营帐,亲兵立刻捧了鸡汤过来,香味扑鼻:“将军,这是特意为您留的,都炖烂了,将军快喝了暖暖身子。”
陆龄松仿佛梦游一般,坐下来接过鸡汤,其实他确实早已饥肠辘辘,但他并没有急迫感,只是喝了几口鸡汤,感觉到暖热醇厚的汤羹滑入肠胃,才感觉到了真切感。
这醇厚的鸡汤里,竟然还放了胡椒,带着些特有的辛辣香味。
他喃喃道:“哪里来的胡椒。”
亲兵道:“今日送牲畜来的管家,一并送了些牛油汤料块,说是用牛油加了香料、盐和糖凝固成的,行军携带都方便。煮汤的时候放入,可御寒暖身,也可让将士和劳役们活血化瘀,补充盐和糖,以免劳累过甚,伤了身体。”
人不吃盐会病,会死,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人虚弱了也要补糖,所以产妇要喝糖水鸡蛋。
但他们这些强壮的被当成牛马一样的兵士和劳工得到了这样的照顾,心里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
亲兵看他神情恍惚,只担心他是被上官批了,这也是他们来修兵营后的常态。最苦最累的活儿他们干了,但修造进度上不去的责也是他们将军担着,他心疼啊。
虽说这位贾大人才派人送了羊和鸡来……但谁知道是不是收买人心呢,哪怕汤他喝了一大碗,当然还是将军最重要!
他安慰将军道:“可是那贾大人不好相处?我听说他是贵妃的弟弟呢,大人且忍耐则个。到底是兵部直属上司,和工部那边不一样。捏着我们的升迁下放呢。”
陆龄松喝完鸡汤:“没有,贾大人只是问我对兵营修建有什么建议。”
亲兵道:“哦,那大人提了吗?”
陆龄松沉默了一会儿:“嗯,我提了,之前你们说想要个蹴鞠场,马球场,想要戏台子,还有想学写字,能给家里人写信,还有希望军营里的军医馆能修大一些……”
还有他自己的一些想法,比如山上设一些训练营地,兵器库应该分类保存,让伤残的兵士来管理,养马的话,最好还是准备兽医馆,设一个英烈祠,为有功的将士供奉……
他也不知道为何滔滔不绝,琐琐碎碎和那个年轻的贵公子说了那许多,也许是因为对方一直命身边的小厮记录着,也许是对方一直耐心而专注地听着他说。
也许是对方确实拥有世所罕有的重宝,有着惊人的射艺,有着显赫家世却纵容着身边的随从,十分平易近人。
万一都能实现呢。
亲兵嘿嘿笑了:“大人怎么还真的说啊。工部那边图样都定了,改不了的吧,也就是新官上任,做个样子吧。以后等咱们真的入驻以后,再慢慢提要求吧——不好!”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了:“大人该不会也说了想要那个吧,之前我们开玩笑乱说的啊,您别当真。”他哭丧着脸,那都是一群光棍满口胡沁荤话说个痛快罢了。
陆龄松有些疑惑:“什么?之前就是赶路的时候,大家闲聊,我听你们说的。”
亲兵难以启齿:“您该不会把开妓营也说了吧,我们真的就是随口说的,别害了您啊!万一上官以为你贪花好色,不靠谱怎么办!”
陆龄松:“……没有。”当然没有!军中严禁女色,把他当什么了?
亲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陆龄松吃完的碗筷端了出去,又打热水进来给他,看起来也是完全没把这问建议当一回事,反而只和之前一般催问:
“那如今到底什么时候能运砖瓦过来?咱们什么时候才开始动工。只剩下三个月了,哪怕材料齐备,也来不及了吧,这么大的营,还有船坞要修吧。”
陆龄松有些怅然,是啊,所有人都已看出来了,时间不够了,如果把自己今晚说的那些加上去,那可不是小打小闹的小改动,大概……也就是一个新官上任,虚怀若谷广纳言论,拉拢人心的姿态吧。连自己手下亲兵都看出来了,自己居然还心存幻想。
他收拾心情,交代手下:“明日多安排一队人上山伐木去,修个滚木道,将伐下来的木头滚下山谷来,到时候要修船坞的。”
亲兵一怔:“刚伐下来的木头修不了房的。”
陆龄松道:“贾大人说有用,另外增加人手去挖土,并派人继续去山里建石灰窑,大量烧石灰过来。”
材料,要大量的材料,离开之前,贾大人是这么交代他的,说会有人来运走去处理。
如今也只能做了,至少……为了这碗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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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石子敬问高主事:“修造进度如何了?”
高主事迟疑了一会儿没说话。
石子敬扬眉:“户部那边他叔父没帮衬?人家可是有个贵妃姐姐的,国舅爷呢。如今既做出这直接住在工地上的姿态,总该大张旗鼓,高歌猛进吧?”
高主事想笑没笑出来:“昨日去看了下,七日了,仍然没有任何进展。闻说贾郎中住了七日了,只是让陆将军他们去伐木,烧石灰,挖土,平整场地。”
土和木头堆积如山,源源不绝,户部那边确实也还是运了不少材料过来,但修造进度上并没有什么进展,反而听说又重新列了一张材料单给户部那边,听说还需要更多的材料,且还有的扯皮。
那贾郎中却听说天天都窝在村里住着,送了好些吃喝来,然后听说还带着护卫进山去打猎,射箭,要么在河边骑马,没做什么正经事。
不过他没说这些。
石子敬笑:“杨将军是个老实人呐。伐木来也用不上,不过倒是可以搭些架子,看上去也好看些。”
高主事迟疑道:“只是,咱们就真不管了?”
石子敬笑了下:“轮得到咱们管吗?这差使是上边交下来的,指定就是给他的,办成什么样,且问不着咱们。”
高主事低声道:“但若是到了期限,皇上问罪下来……”
石子敬冷哼了声:“天塌下来,高个儿顶。韩尚书在那儿呢,你怕什么?”
高主事心里十分忐忑:“韩尚书快要告老了,兵部的事一向都是大人您在辛苦负责,咱们自然是全力支持大人您的。”
他偷眼看着石子敬,嗫嚅道:“就怕到时候……问罪了,给人腾位子怎么办,到时候说在咱们手里耽误的。”
石子敬目光冰冷:“他们说腾就腾?谁还没几个亲朋好友呢!”
高主事缩了缩头,心道你们个个上头都有人,到时候可不是我们这些小鱼小虾垫在下边?
石子敬只冷哼了一声:“你也不必管,索性帮我周全了武举这边的事,那边派人有空去看一眼就行了。”
高主事唯唯应了,没敢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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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也在寻思着石子敬。
在《红楼梦》的原著里,贾雨村最后登上了大司马的位置,如大司农对应户部尚书一般,大司马其实也就是兵部尚书。贾雨村毫无疑问是踩着贾府,背叛了王子腾登上的这个位置。
而贾雨村现在已在京兆尹这个重要的位置上,想来下一步韩尚书告老后,石子敬被贾雨村截了胡。
有意思,这兵部的事,他看不懂,不过……现在有自己在,又是上边亲自交代下来的差使,石子敬对自己,必定是不太顺眼的。
但自己捐官,比起贾雨村进士出身,确实是有瑕疵的,升官起来,就不能如他一般快。
那功劳就必须得是实打实的。
他在万象宝鉴上看着那厚厚一叠的“效果图”、“设计图”,心里微微起了一把火,那是对权力的渴望。
老麦克给他留言:“知道你那边不好打印,我都打印好所有图纸了,你在线了和我说一声,我上架,你赶紧拍。”
整整七天,他们反复修改后,终于确定了整个军营的所有设计图纸。
老麦克信心十足:“剩下的就一个一个区的来了,材料这几天都陆续收到了,我都已进行了原材料的分解处理。这设计定了,就很快了,接下来就是修建了,你要辛苦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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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天工期?那肯定是够的,只要材料够。”
贾琏拍下了那些厚厚的图纸,放在了堂屋的长桌上,便堆成了无数座小山。他按功能区分开,放在了长桌上摊开,挑出了其中的两张:“就从士兵住的营房和民伕住着的工坊开始吧。”先让修建的工人有地方吃住,才好继续。
老麦克点头:“拆装式营房,抗震防火,隔音隔热,集装箱模块与走道模块组合而成,搭建速度很快,材料我已打出来了,我来打材料,你准备接收。”
次日天蒙蒙亮,陆将军便接到了贾琏派人过来通知,说营房的材料已到了,所有人开始修建营房。
他匆忙带了副官,领着兵士赶到之前平整好挖好地基的兵营地块。
灰蓝色的天边,绯红色的朝霞托着初升的夕阳,斜照的霞光映着贾琏的侧脸,而他身后,是一夜之间不知道从哪里运来卸载的堆积如山的墨绿色的整块的木板,瓦片、木窗、木门。
贾琏护卫们正在这些材料之间奔走,插上了写着数字的标牌,他们事实上也是早晨才赶到的,但看在陆龄松眼里,只以为是贾府的护卫们帮忙卸的货。
贾琏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双目里杂着一夜未睡的血丝,而他眼前,没有人能看得到,万象宝鉴打开着,那里正在播放着拆装式集装箱兵营修建演示视频。
这是老麦克发给他的,每一步都十分详尽演示,而这一切,居然只是虚拟模拟的动画视频效果,并不需要真正有人去演示。
他看了许久,已了然于心,含笑对陆将军说话:“每一堆材料上都已写了编号,现在我先教你们一次,然后接下来你们就按照我演示的,继续盖接下去的每一排营房。”
第一排两层的营房的修建,只花了一个上午,这还是贾琏不太熟悉,比较谨慎。
陆龄松亲眼看着贾琏指挥着所有人,先安装地基“走道”,然后抬起那些整块已经预先制作好的看着很厚的墨绿色木块,一层一层堆叠组装上去,形成了厚实的夹层木墙,先组装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方块。
毫无疑问这在冬天会很暖和,陆龄松不由自主地想。
民伕们十人一组上来抬木墙,却发现看着很厚重,抬起来却很轻。他们低声讨论,交换着惊异的目光:“怎么这么轻?”
陆龄松去摸了下那木块,整块光滑,甚至找不到木缝,兴许是被那光滑的墨绿色大漆给覆盖了,但那手感确实是木头。
方方正正的兵舍外墙都是暗绿色,但内部却都刷成了乳白色的漆,地面也是一样光滑,他有些担忧行走后会弄脏和磨损掉这些漆,但现在看来簇新干净得让人舍不得踩踏。
按顺序将整排营房的墙体堆叠组装好以后,他们封了屋顶,将同样轻巧的墨绿色瓦片屋顶覆盖上去。
事实上这是纯装饰了,本来的设计图并没有,极尽简洁,但贾琏认为还是尽量贴近如今的建筑风格,还是请老麦克提前做好了鱼鳞一样的瓦片屋顶,组装覆盖上去。
最后是安装门窗。
窗子是整面都已提前预定好,窗棂上面嵌着小块的不规则的暗绿色玻璃碎片,这也已足够华贵。
其实可以放上大块的玻璃窗,但贾琏考虑到不要过于惊世骇俗,还是尽量接近现实情况,碎玻璃拼起来便显得没那么醒目。
太好的房子,就轮不到大头兵们住了。
方方正正的一排两层墨绿色营房拔地而起的时候,所有参与了“组建”的士兵和民伕都发出了惊叹声。
这样漂亮的兵舍,是将军们才有资格住的吧?
但贾琏却笑着对陆龄松道:“我一夜没睡,先回去睡了。陆将军都会了吧,就让他们按这个方法,继续组装,争取七日内装完所有营房和工坊大棚,安置我们所有的兵士和民伕。”
所有的!
围观着的兵士和民伕们全都起了一阵骚动。
陆龄松面上仍然严肃沉稳,但看着贾琏的目光却已难掩激动:“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