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绒黑羽纱帽、皮质鳄鱼皮尖头靴、多口袋暗纹绒面大衣，这些都是去地下黑市交易的必备穿着。
倒不是因为这样穿好看，只是因为这些服装在遇到黑市黑吃黑的时候可以作为施法材料使用，方便快捷。当然也有老式魔导师会穿黑色法袍带着魔杖去的，可那太招摇了，有走两步就被教廷和圣骑士逮到的风险。
梵西沿着蝴蝶区和屠夫区的交界线向前六十六步，鞋尖在墙边的蝴蝶区小广告上踢了三下，沿着灰墙再往右五十步，抬起头已经身处热闹的地下黑市当中了。
她一直觉得创造黑市的人魔导水平很高，因为从巷口到黑市的空间切换几乎可以说是无缝衔接，而且过程没什么施法门槛，确保了没有魔导能力的人也能进入黑市进行交易。
这也是这里的地下黑市一直存续且繁荣的原因。
梵西没有在路边摊淘宝贝的闲情雅致，她直奔整个黑市最大的魔导材料商店“匿夜之都”，那里的价格不算低，但货品质量稳定且以保护客户隐私著称。
对于一个每天需要大量施法维持许多隐匿阵法的魔导师来说，质量稳定的魔导材料无疑是最重要的。
但黑市里也有眼睛。
梵西打算在商店里购入大量常见的魔法用品，再去路边的流动摊位淘些比较少见的东西。
“十年纹老乌龟骨片二十个，莎莎纸油面塔罗牌三十副，欧维斯贝壳粉三磅半，昙花汁液九盎司，穆沙银屑五磅……”
“女士，请您核对一下货物，确认无误的话请到这里付款。”
眼前的店员应该是有着黑熊血统的兽人，强壮的胸肌把统一的制式白衬衫撑得鼓鼓囊囊，高大的身体几乎把整个柜台的空间占满，他低下头，说话的语气是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恭敬轻柔，相信在这样的服务下，也没有人会想逃单吧。
当然，当他告诉你店主想要见你一面，请跟我到后巷来的时候，也挺让人恐惧的。
梵西跟着黑熊店员往后巷走。
与想象中的狭窄小巷不同，穿过狭长的走廊，“匿夜之都”的后巷是一个别有洞天的魔法空间。
碧绿的夜来香缠绕着昏黄的吊灯底底垂下，洁白的月光花点缀其间，紫茉莉点缀着松木阶梯，空气中萦绕着昙花的芬芳。
而身处那些被黑夜垂青的花朵之间的，是一位明眸皓齿的银发精灵少年。
他对梵西笑了笑，声音清朗如夜间风铃：“抱歉女士，店主临时有事，就安排我来招待您啦。”
“看来我猜得没错。”梵西走到少年面前，毫不客气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匿夜之都背后有黑暗女神教会的背书。”
“女士慎言。我们不过是女神手下迷途的羔羊，侥幸受到过她的指引罢了。”少年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在梵西印象里，好像黑暗女神的神选者都是这样温和的假人，骂他打他都不会生气。
不过梵西对黑暗女神教会还是挺有好感的，以前丝莱打仗的时候，黑暗女神教会出于人道主义送来过很多擅长生命魔法的战地医生，她们之中有很多人为了帮助他人牺牲在了陌生的土地上。丝莱境内的医学院里还竖立着不少她们的雕像，感念她们身为医者的慷慨和无私。
“那么，您今日找我前来，所为何事呢？”
梵西之前在黑市放出过不少魔导器具的风声。
战火过后，丝莱境内百废待兴，唯有多年战乱遗留下的魔导战斗储备还算丰足。之前的几笔生意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丝莱的经济压力，梵西很乐意多接几笔。
与此同时，圣嘉兰对于魔导用具的需求也非常旺盛。
一是因为边境与塞拉菲拉的摩擦加剧，两方君主都打算用外部战争转移国内愈演愈烈的矛盾，只不过塞拉菲拉将矛头对准了贝蒂亚，而圣嘉兰则寄希望于在赛贝交战的时候以调停的名义趁火打劫一番，当然圣嘉兰和塞拉菲拉在名义上是盟友。
二来，原本圣嘉兰的魔法工坊是非常发达的，但由于几代大公的转向农业的失误决策，错过了大陆上魔法工坊向着魔法工厂的几次腾飞，以至于多数边境上的魔法工坊都迁移到了塞拉菲拉和贝蒂亚。这样一来圣嘉兰本身的需求缺口就非常大了。
加之圣嘉兰的贵族为了采买这一肥差打破了头，许多边境的守军久等魔导用具不来，在边境战火的高压之下都生出了自行采买的念头，境内暴动不少，大公光是镇压就已经足够头疼，根本管不了边境的内勤补给。而贝蒂亚只接大单，塞拉菲拉漫天要价。梵西带来的那些质量一般但便宜量大的魔导用品简直就是解决了这些人的燃眉之急。
但是黑暗女神教会和它的本部所在国维尔微特一样，从不参与任何世俗纷争，这次居然会转了性子来寻求这些纷争的钥匙？梵西对此表示怀疑。
可要不是大批量的买卖，就不值得这样的大费周章地藏匿、邀请。何况她在黑市一向行事低调，和所有来黑市采买材料的那些黑魔导师没什么不一样。所有来向她定下订单的人都以为她不过是个有门路的掮客。
那要是黑暗女神教的背景只不过是一层唬人的外皮，她们实际是在为某一些人，甚至某一个绝对不能透露的人做事呢？
谁可能会有这样的本事和背景呢？
精灵少年的开口打断了梵西的头脑风暴：“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您看看这张单子。”
梵西接过对面递过来的羊皮纸。
……
流沙魔法阵刻印羊皮纸6000张
火球术瞬发魔导瓶8000个
简易战斗用充能魔晶单元若干
……
对面很谨慎。
这些武器都同时适用山地战和平原战，梵西很难结合圣嘉兰本身的地貌特征判断买家来自哪里，只能猜测他们应该是圣嘉兰境内的反对势力，因为清单中的大部分武器都是更偏重于进攻职能，而自行采买魔导用具的边境军队中还没有人达到了可以从大公手里撕下一块肉割据一方的实力，因此采买的大都是些印刻着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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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魔法相关产物的用具，以吓退敌人为主。
他们应该也不知道梵西的货源，因此只指定了基础的需求，而非具体的型号，例如贝蒂亚出名的光明神Ⅲ型净化魔法阵，又或者是丝莱最近热卖的腾蛇92号魔导瓶。
他们一定还有别的进货渠道，按照每个供应商提供实际需求的十分之一来算，实际的需求量可谓惊人。
“这么大的胃口。”梵西按着桌子将身体拉近，“你们需要的不止这些吧？不如把供货商全换成我？”
精灵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带上了真切的笑意：“你的胃口才叫大吧？”
梵西手中幻化出一支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如果你的需求量可以达到这个数，那我就能给你这个价格。”
随着梵西在纸上写下的数字，精灵少年逐渐瞪大了眼睛：“这么便宜？”
梵西笑着点了点头，眼睛弯弯的晓得像只狐狸：“没错，就是这么便宜。你也知道我的货品是众所周知的质量一般，但它还有个绝顶优势。”
“什么优势？”
看着精灵少年逐渐被她的笔尖吸引，梵西顺手在羊皮之上勾画出魔导用具中印刻的魔法阵：“传统的战斗用魔导用具一般是将魔法阵或者魔导师的施法过程保存在魔法阵中，通过战斗时填充的魔晶所提供的魔力释放。不仅铸造的器具本体非常精巧，还需要用到特制的魔晶单元来和本体上的魔法阵联动，才能做到精准命中。”
“但我们的货物，”梵西将纸张转了一圈，以便精灵少年能更清楚地看见梵西绘制的示意图，“摒弃了原先的精准程度，将可以调整精度的魔法阵改成了能够吸纳更多魔能的魔法阵。这一改动不仅降低了成本，更放宽了魔晶填装的标准，无论是含有较强魔力的魔晶、银砂，还是单纯含有微量魔力的铁砂，只要含有魔力，都可以作为魔导用具的能源。”
“坏处是不精准，不能一击毙命，好处是不用在考虑魔晶不够用的问题，哪怕是开采魔晶剩下的无用魔砂也可以作为能源。不能一击毙命就多扔几个呗，总有几个能命中的。反正便宜，用起来不心疼。”
“当然，虽然摒弃了精度，但是最基本的攻击方向还是能保证的，不会像初学者一样让火球术乱飞。”
“怎么样？考虑一下？”
精灵少年眼里满是心动，但嘴上还是只能说：“我再考虑考虑。”
“好。”梵西又在羊皮之上签下一行日期，“那么三天以后还是这个时间，我回来找你，希望到时候你已经考虑好了。”
“我们的货物还是很紧俏的，要尽早做决断哦！”
梵西提着之前采买的魔导材料转身离开。
她身后，精灵少年对着羊皮之上龙飞凤舞的字迹陷入了沉思。
听起来真令人心动，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不知道能省下多少经费呢。
得找个机会上报娜丝塔夏一下。
说起来，她是不是去菲克街参加什么学生集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