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姐姐，你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子吗？”最小的猴子扒着她的裙角。
“芙蓉姐姐，你也听说过我们大圣爷爷的名号？”另一只泼猴窜上她的肩头，尾巴卷住她的一缕发丝。
她忽然被七八双毛爪同时拉住衣袖，最胆大的那只将蓬松的脑袋拱进她的掌心，仰起脸是露出耳朵，分明是要讨摸。
“好好好……”芙蓉弯了眼眸，素手陷入暖融融的皮毛海洋。猴儿们顿时炸开锅，你挤我推地往她身边爬，就是一群争宠的毛团子。
半个月前，芙蓉还在硝烟弥漫的战火里。钢筋刺穿身体的剧痛仿佛还历历在目，但她知道那个孩子一定会在她的臂弯里好好活下去。
再睁眼时，世界天旋地转。
她倒悬在树上，发丝垂落，眼前是一张毛茸茸的小脸，一只金丝小猴正歪着头看她，爪子还拿着半颗没有吃完的桃子。
“咦？活得！”小猴惊叫一声，随即扯开嗓子大喊，“快来看！树上长了个仙子！”
芙蓉用了整整三天，才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
更离谱的是，这里竟是花果山。
那群救了她的小猴子们整日围着她这个“天外来客”打转，七嘴八舌地讲着自家大王的威风事迹。
按照她对原著的记忆，取经路上，孙悟空这会不是在试禅心，就是在五庄观推到了人参果树，当然也有可能在白虎岭遇到白骨精被唐僧赶了回来，只可惜到了花果山的半个月她是连孙悟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小猴子蹲在她的身边，金灿灿的绒毛被山风吹的微微颤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带着懵懂。
“芙蓉姐姐，你说大圣爷爷还记得我们吗？”
芙蓉捏了捏它软乎乎的耳尖，“当然记得。他可是你们的大王啊！”
小孩子歪了歪脑袋，显然没太明白，只是本能的蹭了蹭她的掌心，又追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孙悟空什么时候回来？
她记得很清楚，《西游记》原著里，孙悟空第一次回花果山，是在三打白骨精之后。唐僧肉眼凡胎，不识妖邪，被猪八戒三言两语挑拨，唐僧一纸贬书，与他断绝师徒关系，狠心将他赶走。
彼时孙悟空心灰意冷，一个筋斗云便回了花果山。
“你们家大圣爷爷说不定很快就回来了。”
小猴子似懂非懂地“吱”了一声，又蹦跳着去摘桃子了。
芙蓉望着它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叹口气。
剧版《西游记》美化了唐僧，可原著里的他，不仅爱哭还特别麻烦，简直就差将“双标”二字贯彻到底，除了念经和拖后腿，几乎一无是处。若不是孙悟空一路护送，他怕是连西天的门槛都摸不到。
可这些猴子们哪懂这些？他们只知道，自家大王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没回来了。
又是一日。
小猴子们围坐成一圈，毛茸茸的脑袋挨在一起，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其中一只将一颗熟透的桃子塞进她手心里，果肉饱满，透着甜香。
“芙蓉姐姐，你还知道我们大圣爷爷的哪些故事？”它歪着头，尾巴轻轻摇晃，满是期待。
芙蓉低着头看着掌心的桃子，心里泛起一丝柔软。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若不是这群小猴子，她恐怕早已饿死在这深山老林里。花果山人迹罕至，可他们却从未将她看作异类，反而日日摘来鲜果，陪她说话，像是生怕她孤单。
明明之前也有猎人上山来猎杀这些猴子，但都被他们合作吓跑了。
她深吸一口气，唇角扬起笑意。
“好，那我给你们讲讲，你们家大圣爷爷当年是怎么大闹天宫的……”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掩不住的骄傲，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故事。
“他啊，一根金箍棒横扫千军，十万天兵天将都奈何不了他……”
小猴子们听得入神，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时不时发出“哇”的惊叹声。
芙蓉笑着，将记忆里所有关于孙悟空的英勇事迹一一细数，从龙宫夺定海神针到地府勾销生死簿；从蟠桃宴上戏弄众仙，到八卦炉中炼就火眼金睛……
她讲得神采飞扬，仿佛亲眼所见。
一只小猴子忽然蹭了蹭她的手臂，小声道，“芙蓉姐姐，你讲起大圣爷爷的时候，眼睛在发光。”
芙蓉一怔，随即失笑，揉了揉它的脑袋。
“因为他是英雄。”
夜幕降临，芙蓉躺在小猴子们为她精心铺就的草垛上。她仰头望着天空，繁星点点。
腕间的乾坤圈在黑夜中光芒流转，这是她唯一带来的东西，她一直都在想能够把乾坤圈带到这个世界上，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里也有哪吒的存在。
她记得很清楚，《西游记》中的哪吒是少年战神。他第一次出场时就被玉皇大帝封为三坛海会大神，与托塔天王李靖一起下凡捉拿自封为“齐天大圣”的孙悟空。
思及此，芙蓉的脑海中蓦地就浮现出吴承恩在《西游记》里关于哪吒的描写：
“诚为天上麒麟子，果是烟霞彩凤仙。龙种自然非俗相，妙龄端不类尘凡。”①
也不知这个世界的哪吒会是什么形象？
是和她记忆中的三哥一样，还是和原著中的描写一样？
她抬手看向腕间的乾坤圈，伸手摸了摸它。
她将乾坤圈贴近心口，阖上眼，唇角仍带着浅浅的笑意。
也许，梦里还能见到三哥。
芙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多亏了几只机灵小猴引路，才勉强在这片陌生的山水间安顿下来。
花果山虽美，但除了满山的桃子，能入口的东西并不多。她偶尔能在溪涧里捞一些小鱼小虾勉强填饱肚子。每每饿的头晕眼花时，她都不免自嘲，若是还没有见到这个世界的哪吒，就先饿死在这儿，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就这样，又半个月过去，芙蓉几乎和每一只小猴子都混熟了。他们不再怕她，反而常常围着她打转，叽叽喳喳的讲些山里趣事。
这日黄昏，她正独自在山涧中沐浴。她微微闭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忽然，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熟悉猴子的嗓音，“芙蓉姐姐！芙蓉姐姐！”
她睁开眼，见一只小猴子正兴奋的在岸边蹦跶，毛茸茸的脸上满是喜悦。
“大圣爷爷回来了！”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在猪八戒的挑唆下唐僧将他赶走，他心中只觉好笑，却又无可奈何。心中惦念着花果山的猴子猴孙就一个筋斗云回到了花果山。
孙悟空斜靠在宝座上，手里拿着一颗桃子吃了起来。
“大圣爷爷！”一只绒毛未褪的小猴怯生生凑过来，“芙蓉姐姐说你去跟随唐僧取经去了，你怎么……”
“取经？”孙悟空一顿，忽然低笑出声，“俺老孙被那和尚一纸文书赶了回来，说是要断绝师徒关系。”
孙悟空的耳边响起猴子猴孙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可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这些猴子猴孙似乎都提到了一个名字，“芙蓉。”
孙悟空眉头一皱，声音低沉，“芙蓉是谁？”
“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芙蓉姐姐，芙蓉姐姐说大圣爷爷可厉害了，那些天兵天将都不是大圣爷爷的对手。”距离孙悟空最近的小猴子一脸崇拜的看着他，“芙蓉姐姐还说大圣爷爷以后会修成正果，被封为……”小猴子想了一会，哭丧着脸，“我想不起来了。”
听着小猴子的话，孙悟空瞬间就从耳中拿出金箍棒，他觉得这个被他们称为“芙蓉姐姐”的小仙子，肯定就是天庭派来的细作，要将他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一网打尽！
看他不打得这个芙蓉仙子现出原形。
芙蓉被小猴子带入水帘洞时，洞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她抬眼望去，只见宝座上的身影逆着光，那双火眼金睛在阴影中格外摄人。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后颈，她本能地后退半步，却听见“锵”的一声，金箍棒已经压上他的肩膀。
“说。”孙悟空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可是玉帝老儿派你来害我孩儿们！”
芙蓉慌忙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那你是谁？”孙悟空仍是没有将压在她肩膀上的金箍棒拿走。
“我叫芙蓉，一个月前不知何故来到花果山是大圣你的猴子猴孙们救了我，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这一个月以来也一直都在此处休息。”她指了指洞里最角落的那处草垛，“那是我睡觉的地方。”
芙蓉在孙悟空那双火眼金睛的注视下，结结巴巴说话不清，说到最后只能低下头去。
“你不是人！”
“大圣！”芙蓉一下跳了起来，“骂、骂人也不能这么难听啊！”她涨红了脸据理力争，却在孙悟空一个眼神扫过来时，立刻缩了缩脖子。
“大圣，我真的不是天庭派来的细作，也没有伤害你的猴子猴孙，你的这些小猴子们都可以给我作证。”芙蓉再三保证，深怕孙悟空一棒子下来，她就死无葬身之地。
孙悟空眯起眼睛，金箍棒在掌心转个圈。他忽然凑近芙蓉，近得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的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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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
“俺老孙的火眼金睛，还从没看走眼过。”他的声音突然压低，“不过……倒是看不清你的原形。”
芙蓉正想反驳，却听他话锋一转，“小仙子，你和三太子……是什么关系？”
闻言，脑海中还思考了一下孙悟空口中的三太子，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三太子应该就是西游记里的哪吒。
芙蓉又低头看了一眼腕间的乾坤圈，正欲开口解释，那孙悟空早就已经在消失在眼前。
孙悟空嗅着指尖残留的荷香，那荷香与记忆中的三太子身上的气息微妙重合。他一个筋斗云翻至南天门，正巧撞见那道赤色身影。
少年梳着丸子头，脚踩风火轮，混天绫随风飞扬。颈间的乾坤圈泛着冷光，衬得他眉眼愈发凌厉。
“三太子！”
他的声音中淬着寒冰，“大圣不在取经路上，来天庭作甚？”
“有个小仙子掉在按老孙的花果山……”
“不认识。”哪吒打断孙悟空的话转身就走。
孙悟空眼珠一转，忽然化作芙蓉模样，连嗓音都变了，“三太子……”
哪吒猛地回首，他盯着眼前幻化成芙蓉模样的孙悟空，指尖捏的发白，“你，再，说，一，遍！”
孙悟空还没有来得及恢复原样，哪吒的身影已化作天边一抹赤色流火。
“坏了……”孙悟空挠了挠脸。
他太了解哪吒这小子，三界闻名的煞神，何时对谁这般失态过？
筋斗云急转直下，大圣恍然大悟。
那小仙子腕间的乾坤圈，身上与哪吒如出一辙的荷香，总不会那小仙子当真是三太子的相好？
芙蓉不知孙悟空去了何处，只得跟着小猴子们来到她们常去的那处山崖。这里视野开阔，阳光正好，芙蓉很喜欢躺在光滑的巨石上晒太阳，偶尔与小猴子们说说话。
今日也不例外。她斜倚在石上，身边围满了毛茸茸的小猴。芙蓉挨个抚过它们的小脑袋，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它们略显凌乱的毛发。
“芙蓉姐姐，”一只小猴突然仰起脸，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你也喜欢我们大圣爷爷吗？”
另一只小猴立刻凑过来，拽着她的衣袖：“芙蓉姐姐，大圣爷爷那么厉害，你留在花果山好不好？”
第三只小猴从她肩头探出脑袋，声音脆生生的：“芙蓉姐姐，你上次不是说大圣爷爷会被封佛吗？什么时候呀？”
芙蓉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询问，眉眼间不自觉染上几分柔软的笑意。她挨个揉了揉小猴子们毛茸茸的脑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美猴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你们不知道，你们大圣爷爷可是我见过最……”
话音未落，一股凛冽的杀意突然从背后袭来。芙蓉脊背一僵，还未等她回头，周围的猴子们已经炸开了毛，惊恐地四散逃开。
她缓缓仰头，只见云端之上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瞳孔骤缩。
哪吒踏着风火轮破云而来，赤红的混天绫在身后猎猎作响。他垂眸俯瞰花果山，瞳孔猛地收缩。
山崖上那道倩影让他呼吸一滞。少女正倚在巨石边，阳光为她镀上金边，笑靥明媚得刺眼。这场景在梦中出现过千百次，却从未如此真切。
“芙蓉姐姐，你也喜欢大圣爷爷吗？”小猴子的询问随风飘来。
哪吒指节捏得发白。
“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美猴王！”她的声音里带着他许久未曾听过的雀跃，“谁不喜欢孙悟空？我最喜欢齐天大圣了！他是我遇见过的最惊艳的一只猴。”
“好。”哪吒嘴角扯出狰狞的弧度，足下风火轮轰然爆出三丈烈焰，“很好。”混天绫开始不安地躁动，“非常好！”
云端上的少年赤着精瘦的上身，脚下风火轮吞吐烈焰，火尖枪在他手中转出一道赤红弧光。混天绫如活物般在他身后翻卷，颈间乾坤圈流转着危险的金芒，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暗沉如血，分明是传闻中那个只杀不渡的灭世神明。
“哪吒......”她喉间溢出一声气音，脚下碎石突然松动。
失重感袭来的刹那，猩红的混天绫已缠上她的腰肢。天旋地转间，她被狠狠掼在哪吒肩上，肋骨撞得生疼。烈焰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耳畔响起少年带着血腥气的低笑，“孙悟空，这人情我记下了。”
风火轮炸开刺目火光，混天绫在疾风中猎猎作响。
“下次记得来云楼宫讨。”余音散在呼啸的狂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