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日凌晨，照片还是曝光了。
不是那几张被公关部成功拦截的内容，而是最早那张——那张发在帖子里、被打上马赛克模糊处理的图片。
有人修复了画质、清除了马赛克的遮挡。
这一次，照片直接挂上了Bestiz论坛。
发帖的依旧是一个小号，ID是一串乱码数字。帖子的最上方引用了原爆料帖的截图，接着上传了修复后的图片，外加一行直接的文字：
“给还在自欺欺人的人，这下脸都对得上了吧？”
原帖积累的热度此刻彻底爆发。
尽管画质仍算不上完美，但已足够清晰，足够具备指认力。
不到十分钟，评论区便涌入数百条留言——
“卧槽，是GD？！！！！！！！”
“侧脸、鼻子、下颌线、外套，完全一致（附对比图）。”
“我是真服了，这年头谈个恋爱都搞得像间谍战，我在节目官网底下蹲半天，还以为没有后续了。”
“节目里都没什么互动，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在避嫌”
“什么时候谈的啊？不会之前那个综艺就已经在一起了吧？”
“什么综艺？除了《ProjectA》还有其他同框吗？”
“《万元的幸福》啊，看的时候就觉得挺好品的。”
“西八欧巴不要恋爱！！！”
“心碎，再见了，我们龙啊。”
很快，就有网友整理出权至龙近三个月的公开行程，与照片细节逐一比对：
“这张是2月的饭拍，他那一阵经常穿这件外套。”（附图）
“应该是《ProjectA》开拍前的照片，节目拍摄中女方估计就不能随便外出了。”
“所以时间可能在2-3月之间。”
“凌晨出现在公司附近，不会就是粉丝拍到接机后连夜回去的这天吧？”（附视频链接）
“所以他一季度几乎每天都有通告啊，这样也有时间恋爱吗？”
“魔鬼行程。他超爱。”
“”
比对图、时间轴、日程安排。
哪怕没有确切时间点，线索也仍旧一点点拼接出来。
半小时后，Naver热搜榜更新：
#GD恋爱曝光
#Bigbang恋爱说
#YG练习生GD
#练习生Lia是谁
#ProjectA恋爱风波
话题迅速涌入前十，形成铺天盖地的舆论浪潮。
这一次，YG的反应也快了许多。
天刚蒙蒙亮，公关部便紧急启动会议程序。
第三次踏入这个会议室，Lia竟生出几分“轻车熟路”的荒谬感。
熟悉的桌面、熟悉的玻璃墙、熟悉的时钟与惨白的灯光，唯一变了的，是坐在这里的她。
如果说前两次她尚且惊慌失措，那么眼下便只剩倦怠。
像一个迟迟下不了场的演员，在布景倾塌前，继续履行着“配合”的义务。
这一次，技术部门也列席会议。
“这一次的发布者确实不是我们昨天锁定的账号。”技术负责人开口，“最新的帖子里挂的这张照片，是截取原帖图片后，由第三方软件进行了画面增强处理。”
“目前无法追踪源发布人？”公关部部长皱眉。
“是。这次帖子并非发布在节目官网上，能获取的用户信息非常有限。我们已经向Bestiz后台申请调取用户登录记录，目前暂时没有得到回复。从ID判断，更象是临时用于投放的一次性账号。”
“对，应该不是之前的发帖人，”公关部人员补充，“昨天晚上已经发函警告过原贴发帖人，他目前的社交账号都在实时监控中，暂时不会有其他动作。”
“也就是说——”部长将笔轻轻放回桌面，语气平稳，“这次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无意沟通、只想曝光的人。”
众人一时无言。
Lia静静地扫视着会议桌前的人们。
各色面孔上写满了疲惫与麻木，偶尔夹杂漫不经心。
没有人真的在乎事件的走向。
所有人只希望这场无休无止的闹剧赶快结束。
“行。”部长顿了顿，“那就按既定公关预案走。”
“统一口径为前后辈关系，地点为公司楼下，强调工作往来。艺人不回应，练习生不发声，所有发言由公司统一发布。”
“艺人相关热搜词条全部撤下。”
Lia抬起眼，看着那张冷静到近乎冰冷的脸。
她第一次意识到，“回应”这个词，在他们嘴里，从来不是“解释”，而是“处置”。
如果她争取呢？结果会有所不同吗？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视线，部长看了过来。
“有什么想法吗，Lia？”
Lia有些诧异。
三天过去，对方居然记住了她的名字。
可在应对方案中，她依然只是“练习生”而已。
Lia缓缓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稳定而清晰：“我想提供一些时间线证明。”
众人微愣。
部长看着她，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
她的声音不高，但语速平稳：
“被偷拍那天，我在录音室工作到很晚。Teddy哥录音室的电脑可以调取工程文件的操作记录，我大概从晚上十点多开始工作，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结束。”
“那之后才是和至龙前辈下楼买吃的。”
“我们的MSN群聊里还有Kush哥发送的照片，有我们在操作台前工作的，还有后来大家一起吃东西的。”
她看向男人：“这些记录可以证明当晚我和前辈并非二人约会、更没有不当行为，只是正常的工作来往而已。”
冷静，条理清晰。
她陈述完毕，安静地等着对方回应。
“你梳理得很好。”部长点头，“但我们不会采用。”
她怔了一瞬。
“不是不相信你。”他看着她，语气不带情绪，“但你要明白，我们不是在处理一个事实问题，而是在控制一个传播事件。”
“回应本身，就是一次二次传播。”
“我们必须优先考虑整体的公关风险。你还不算公众人物，而GD这种层级的艺人，一旦牵扯进感情相关议题，就会被反复解读、持续放大。”
“公司出面回应，只会刺激新的讨论发酵。对他，对团队，对所有代言和品牌合作，都有弊无利。”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Lia身上。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不公平。但对你来说，这同样是一种保护。”
“我们不能让你成为一个’需要被说明的人物‘。解释越多，关注越多，那才是对你最危险的局面。”
部长罕见地生出几分耐心，额外又解释了几句。
Lia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她理解这个逻辑。如果她站在对方的位置上，大概也会做出同样选择。
但理解，不代表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
她垂下视线，没有再说话。
会议仍在继续。
她静静地听着他们用着精准冷静的措辞，布置下一步的计划。
仿佛置身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之中，齿轮精准咬合，哪怕碾过人，也不会有一丝阻滞
不知进行了多久，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一个穿着黑色帽衫的身影走了进来。
讨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
“至龙？”宝珩惊讶，“不是说不用你提前回来的吗？”
“嗯，不太放心。”他淡淡回答，目光落在Lia身上。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形容疲倦，下巴上还留有淡青色的胡茬。
象是误入闹剧现场的观众，带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风尘，试图从坍塌的布景中，把她拉出来。
“我看了照片，”他冲坐在上首的男人点点头，“是我提议外出，又不够谨慎、没察觉到跟拍。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走过去，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如果需要人负责，我可以出面声明。”
会议室里静得出奇，有人低低吸气。
Lia忽然觉得眼睛一阵发酸。
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像忽然找到了宣泄口，倏然涌了上来。
她低下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眼下，你是最重要的。”部长开口，语气如常，“当前最重要的是保住你的形象。”
“保住我的形象？”他微微侧头，语气听不出情绪，象是在确认。
“嗯。我们已经拟好对策，由公司出面发布通稿，只说明是前后辈关系，其余部分不作解释。”
“所以，她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吗？”他看着部长，语气里带上了罕见的锋利。
空气像瞬间凝住。
“我们理解你的立场。”部长答道，“但从公司角度看，这是代价最小的处理方式。”
“她目前不是艺人，官方解释越多，反而会让她再次陷入舆论中心。”
“理性一点，你应该明白。”
“”
权至龙没有再说话，只是靠回椅背，眼神沉下去，象是认下了这场讨论的结局。
Lia看着他，忽然松了口气。
明明他到来之前，她还忍不住自怨自艾——无权为自己发声，也不知如何应对这场舆论。
可他来了，不但没有避嫌，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揽下责任，甚至试图替她出面。
这件事对他并不是毫无代价。他才是最容易被放大的那一个。
她忽然就希望上首的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
如果这样对他影响最小，如果他不用被影响，那真是……太好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侧头，朝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
“没关系的。”
她轻轻点头，无声回应
会议继续推进。
媒体通稿、节目剪辑、舆情应对，一一落地：
“公司经确认，两人当晚确有外出购买餐食行为，系练习生执行公司指派任务，期间并无不当举动。”
“后续节目暂不安排练习生个人镜头，弱化存在感。”
“平台热搜词条申请删除中，非官方词汇尽量降权。”
“”
会议散场时，权至龙走到Lia身边。
他不再有方才会议中那股力不从心的气息，反而神情轻松了一些，象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对不起。”他说。
她摇头。
他停顿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像以往那样。
“别担心，会过去的。”
Lia点了点头。
明明有许多话想说，却终究一句也没能出口。
会议室角落，有职员悄悄交换眼神。
宝珩站在门口等待，手里还握着刚刚下发的通告草案。
做久了这份工作，早已习惯艺人的“身不由己”。
可眼前这两个孩子，是她一路看着长大的。
当他们为了所谓的“最小损失”而让渡尊严时，她心里依然难以释怀。
【作者有话说】
YG：看起来什么都没说，其实开了很多会哦[狗头]
第32章
YG的官方通告发布于清晨七点整。
措辞简洁，克制，毫无温度：
“经公司确认，两人当晚确有外出购买餐食行为，系练习生执行公司指派任务，期间并无不当举动。请勿散布未经证实之不实信息。”
与此同时，Naver热搜榜也悄然调整。
“#GD恋爱曝光”、“#练习生Lia是谁”等关键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批毫无关联的娱乐新闻和广告词条。
就像一场悄无声息的搜索引擎魔术，把关于“他们”的痕迹一点点地从公众视野中抹去。
只是，这样的回应并未平息舆论。
“又是这一套。”
“’行程繁忙‘、’不知情‘、’只是前后辈‘，公关老三样。”
“我对YG的公关文已经能倒背如流了。”
“不如别发了，说了跟没说一样。”
“哇，果然是这个反应，连Naver也买通了吗？”
粉丝间的反应更为激烈：
“没有就是没有啊！”
“抱走我龙！说了是前后辈你们又不信，是想让他说什么？”
“你看他行程表一眼，哪来的时间谈恋爱？他连吃饭时间都快没了。”
“说实话，不像真的在谈，GD这种人谈恋爱是不会出这么低级的错误的。”
“Lia宝能不能出来发声啊……你说的我都信。”
“狗YG别捂啦，放我宝出来说话！！”
这些声音，Lia并未听见。
事件发生后，宿舍客厅里唯一一台联网电脑就被搬走了。
就像生活在一个单向度的玻璃罩里。
她们可以被外界清晰地看见，被镜头捕捉、被观众评判，却无法触及玻璃之外真实发生的一切。
宿舍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Lia身上发生了什么。
残酷的生存战当前，大家都无暇顾及其他。哪怕她比平日沉默，也并非怪事。
除了在镜头前，没人能发自内心地笑出来。
新一期的节目录制照常进行。
与上一期的内部小组战不同，这次是对外比拼——
公司安排了一场与JYP练习生的联合拍摄对决，节目组大费周章地将其包装成“YGvsJYP”的特辑，提前许久就开始发布宣传物料吸引关注。
JYP派出了两组练习生，甚至带来了自家的舞蹈指导与声乐老师随队支援。
YG这边，不知是否因舆情处理牵扯过多精力，反倒准备得略显仓促。
小组排练时间被压缩至短短一周，来不及对指定曲目做更多改编，只能在框架内一遍遍打磨。
不需要有人额外交代，Lia自动站到了边角的位置。
节目组心照不宣地跳过了她的单人镜头与采访，投入在JYP练习生身上的资源甚至远胜于这位曾经的“热门一位”。
她没有争取，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是默默背动作、记节奏、反复确认走位。
她的训练习惯一向稳定。
再小的细节也会反复打磨，哪怕知道这一期的节目里没有任何属于她的镜头
拍摄结束后，Lia在后台找到了宝珩。
大概是不放心她的状态，整期拍摄，宝珩都站在场边观看。
“宝珩姐，我想退出。”她低声说。
二人站在后台逼仄的过道里，身旁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宝珩看着她，神色复杂。
她的眼神比以往更明亮，看起来并没有被压垮，反而象是终于想通了什么。
“是因为这次的爆料？”宝珩问，尽管心里已有猜测，却还是点出最明显的原因。
“不是，”Lia摇摇头，“这次的事，只是个契机。’啊，果然我对于这份职业的热爱，还不足以支撑往后的路‘，多亏了这件事，第一次，这个念头变得非常清晰。”
她轻笑了一下：“毕竟我从一开始，就不像其他人那么坚定。”
“那以后呢？”
“不出道也可以做音乐吧？或者，说不定以后我也有其他感兴趣的事呢。”
她的脸上还带着舞台上的妆，厚重的粉底像一个面具，罩在她的脸上。
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明。
“我理解你的心情。”过了很久，宝珩终于开口，“但现在不是好时机。眼下讨论度太高，如果这个时候退赛，反而会引发更多猜测。”
“嗯，我知道。”Lia神情平静，“但我不想再等别人替我做决定了。”
宝珩沉默片刻。
“我会和公司沟通。”她最后说，“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嗯。”Lia点头，语气坚定。
*
节目播出当晚，热度出奇地高。
常规宣传远不如一则绯闻来得有效。
那场三天三夜、反复发酵的爆料事件，让不少原本对YG新女团毫无兴趣的观众第一次打开电视准时蹲守放送。
——Lia是谁？
——和GD恋爱的那个练习生长什么样？
带着疑问，大量观众收看了这一期节目。
不出意外，她的镜头真空引发了热烈的讨论：
“所以到底哪个是Lia？”
“画面太少了吧？好像是站在后面那个长卷发的，节目组连名字都没打。”
“不是说是皇族吗哈哈哈哈，这么’皇‘吗？”
“和GD还挺配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不可以，闭嘴。”
“YG要放弃她了？”
“不至于吧？公司不是澄清过了吗？她是出道大热门。”
“对女生太苛刻了吧，男艺人劣迹斑斑照样混得开。”
“突然有点心疼卧槽。”
舆论总是出人意料地反转。
人气选手一夜之间镜头被剪光，在外界看来，这无疑是公司对练习生的单方面打压。
吃瓜群众本是看热闹的，但被剪到全篇加起来不过五分钟，就让人不禁心生同情。
更不用说粉丝了。
虽然出道前就卷入绯闻难免让人失望，但公司否认了，所谓“证据”也不过是张并肩而行的照片、并无亲密举动。
说是前后辈，也未尝不可。
因为一场莫须有的绯闻，就将她彻底雪藏，受害者反倒变成了Lia。
经此一出，留下的粉丝反而更加怜爱她。
“不管怎么说，相信官方的声明，期待她出道的那天！”
“她肯定不是这么拎不清的人。”
“反正黑红也是红，这就是star体质。”
“就是，就说没出道的练习生里哪个有这种知名度吧，嘻嘻～”
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尽管这一期她的镜头几乎为零，投票却依然断层第一
与此同时，网络上的局势，正在悄然转变。
MSN上，Kush更新了状态：
“StudioNight.”
配图是一张食物照——生鱼片、烤肉、还有几个一次性纸杯。
背景是熟悉的YG录音室，照片边角隐约露出半截贴在墙上的旧海报。
几分钟后，Teddy也跟着更新。
他没写任何文字，只上传了两张图片：
一张是操作台后台工程文件截图，编辑时间清晰显示为2008年2月18日凌晨1：23。
另一张，是他同Lia的同框照。Lia坐在操作台前的椅子上，微微回头看向镜头，神情带着一丝茫然。她身旁，Teddy正背对着镜头调试设备。
Tag：#HardWorkingGirl
很快，照片就被搬运到了Bestiz论坛。
一篇标题为《GD恋爱风波疑点：你们真的看清了吗？》的长帖赫然挂上首页。
作者ID：peace0818，头像是一只戴着太阳眼镜的笑脸猫，注册时间不到一周，发帖数仅此一篇。
但贴文却不像第一次发帖的新手可以写出来的，全篇内容详略得当、排布清晰，让人不禁怀疑是某位资深大粉新开的小号。
开篇就是经典的“自证粉籍”：
“作为一个从07年追到现在的老V.I.P，说一句：你们也太容易被带节奏了吧？GD要是真恋爱了，会否认得这么干脆吗？”
紧接着是一段图文并茂的时间线分析：
“来看图：
2月17日晚，GD结束某商演行程，从机场返回公司，时间接近凌晨。
——图（来源：GDForever站）为粉丝站拍摄的接机图，穿的就是那件黑色外套。
Teddy的MSN动态上传了录音室工程文件操作记录截图，时间显示为2月18日凌晨1：23。
同期动态中还出现了一张他和Lia同在操作台前的照片，说明此时录音室里至少有三个人在工作：Teddy、Lia和拍照者X。
——图②③（来源：Teddy个人账号）。
几乎同一时间，Kush也更新了状态，上传的照片为生鱼片、烤肉、还有四个一次性杯子。推测这时候应该是工作结束，四人聚餐：Teddy、Kush、GD、Lia。
——图④（来源：Kush个人账号）。
偷拍的照片放大看，GD手上拎着的盒子，是A家的生鱼片，正好和Kush发布的食物照片对应上了。
——图⑤（来源：原爆料帖）。
结合这些来看，应该当晚Teddy、Kush、Lia在录音室加班，GD从机场返回后加入。结束后四人深夜聚餐，因为要吃生鱼片所以GD与Lia作为“跑腿”外出，才被偷拍。
YG如果真有隐情，通常会用’无法确认‘来拖延，而这次却直接否认，说明事情本身并不复杂。”
结论写得斩钉截铁：
“有图有时间，逻辑闭环，加班加到凌晨不说，还要被冤枉恋爱？”
“那个爆料最多只能证明——
1.GD努力，跑完通告还回来写歌；
2.Lia牛逼，还没出道就能进录音室工作；
3.二人尊老爱幼，不让前辈出门买消夜。”
“以上。”
帖子发出不到两小时便爬上了论坛热榜，评论区刷新得飞快——
“分析太强……同担吃瓜都这么敬业的吗？”
“一瞬间感觉之前被骗了。”
“GD这波纯属飞来横祸，加班还要被泼脏水……”
“是最近太红，被哪家公司盯上了吗？”
“不管真假，Lia真的不该被这样对待。”
“她原本就是大热，凭实力走到这一步的。”
“节目组是不是故意在冷处理她啊？”
“如果是真的，那真的太冤枉了，本来是一路顺风的人气出道位，被活活骂了这么久。”
“说到底就是有人跟拍拍到一半，自己脑补了情况吧”
“其实我也觉得GD不至于会把练习生带出去私约……”
“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这帖子是不是夹带私货啊，一个没落下都夸上了。”
“笑死，真的，连吃带拿的。”
YG公司内部察觉到事态变化，是在帖文发布的次日。
公关部晨会比往常提前了半小时。
负责此次事件舆情监测的职员将提前打印好的资料发至每人桌前，文件用回形针整齐地别住，封面写着：《近期论坛热帖追踪&转发趋势统计》。
“这篇帖子是昨天下午三点左右挂上的。”他翻开第一页，指着图表，“账号是新注册小号，短时间内被粉丝论坛、MSN、门户新闻评论区广泛搬运，统计下来引用已超过120处，热度仍在持续增长。”
“跟前两天不同的是——”他翻到第二页，“这是正面讨论声量首次超越负面关键词的时间点，凌晨三点四十。”
“从现在的趋势来看，大部分留言不再倾向揣测，而是转向同情、支持与舆论纠偏。”
会议室气氛微妙。
他们折腾一遭，反而不如一个民间发布的“粉丝帖”管用。
但这正是舆论传播的特性。
越是官方，就越让人怀疑。
反倒是“自己人”发出的声音，更容易获得信任。
有人小声嘀咕：“她运气倒是真的不差。”
部长没有表态，只是用笔轻轻敲了敲报告上的折线图。
“技术组那边有查出小号IP吗？”
“还没，但初步看，是首尔内网用户。”
“算了，不用查了，反正对我们是好事。”他收起报告，“整理得不错，发一份给节目组备查。”
“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会议桌，“准备启动B案吧。练习生方面提出要退赛，可以开始提前布置了。”
“第五期不拍了吗？”有人问。
“拍，但拍完这一期就安排退场。让她录一段退赛声明吧，临近出道总选，她这个节点离开，也能带动节目后半段的热度。”
众人点头。
所有人都早已习惯这样的逻辑——
公众人物的喜怒哀乐、一举一动，最终都会被归档、量化、利用。
第33章
第五期拍摄计划敲定后，宝珩再次找到Lia。
“公司同意你退赛。”她说，“但他们希望你完成这期的拍摄。”
Lia点点头，没有意外。
她原本预计自己也许要配合拍摄完全部内容，然后再被“合理淘汰”。
眼下这样的结果，竟比她预期的还要好些。
“我会配合拍摄的，宝珩姐。”
“嗯。另外，到时候需要配合节目组拍一个退赛声明，具体细节他们会和你沟通。”
“好。”
“还有”宝珩顿了顿，又开口，“你的合约问题”
Lia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你的合约还有一年多才到期，公司暂时不会解约。”
似乎是怕她不明白其中含义，宝珩又补充道：“哪怕不以艺人身份出道，公司也有意和你在其他方向继续合作”
声音越说越轻。
她心里明白，这对于Lia来说并不公平。
明面上是希望继续合作，其实只是断绝了她在其他公司出道的可能。
Lia怔了怔，然后点点头：“没问题，我其实，考虑过这个问题。”
宝珩微微一愣。
对面的女孩神情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超越年龄的沉稳。
“我有想过退赛以后自己要做什么——我喜欢音乐，也喜欢在录音室工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申请将练习生的合约转换成制作支援方向为主的见习合约。”
“我目前还没有太多经验，所以在合约权益上不会要求太多，只希望公司能保留我的住宿，另外留给我考大学的时间。”
“如果公司愿意给我机会，我会努力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制作人。”
短短几周，她就从舆论的压力中恢复过来，重新焕发生机，甚至比之前更加茁壮。
宝珩忽然觉得——无论置身何种环境，对面的人，都能成长得很好。
“好，合约的事我会和其他部门再做沟通。之后的一段时间公司大概会忙于新女团出道，反馈不一定有那么及时。下一期录制完后，住宿问题我会先帮你安排好。”
“嗯，谢谢宝珩姐，我等通知。”Lia认真道谢
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一点多。
Lia轻手轻脚地换鞋进门，走廊尽头，客厅的小灯还亮着。
她原以为大家都已经睡了，却看到采琳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记录练习用的笔记本，视线虚无地落在前方的某个点上发呆。
“怎么还醒着？”Lia走近，轻声问。
采琳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啊……我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下，她把本子往前推了推，拍拍沙发边：“过来坐吧。”
宿舍里很安静，其他房间门都关着，只能听到微弱的风声穿过窗缝。
她们坐了一会儿，气氛有些压抑。
最终是采琳先开了口：“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总是不在，公司又派人把电脑搬走了。”
“嗯出了点事。”Lia沉默片刻，才缓声答道。
她看向采琳，对方面上浮起一丝忧虑。
“不是什么大事啦，”她拍拍采琳的手背，“只是，我应该不会出道了。”
“”
沉默。
采琳低下头，盯着前方的地面，语气低低的：“我猜到了。”
“欸，这么明显吗？”Lia有些惊讶。
“不算明显吧，除了宝恩欧尼和我，其他人都没有察觉。”
Lia点点头，见对方表情沮丧，又安慰：“不要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啦，我没有解约，以后，应该还是会常常见面的。”
采琳抬起头：“不解约？”
她有些不理解眼下的状况。
“嗯”Lia苦恼地挠了挠头，“具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还要等公司决定。如果我之后要做音乐相关的工作的话，应该还是会留在公司，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这样吗？”采琳皱眉。
在她们之前的练习生中，一旦失去出道资格，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几乎都会离开公司。
但Lia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说不定以后，我会变成你的制作人呢。”Lia语气轻快地说，象是在开玩笑。
“真的吗？”
“嗯，当然。不过——”Lia眨眨眼，“如果你不够红的话，我也不一定”
“呀——”
采琳终于笑了。
笑着笑着，又低下头：“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下来”
出道的焦虑，像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肩上。
“你会的。”Lia认真地看着她，“你是我见过最棒的Ace，以后，一定会有非常非常非常多人喜欢你的。”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一口气说了很多个“非常”。
采琳笑出声，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一些。
“所以，这是下一个舞台的计划吗？”Lia凑上前，瞥了一眼她膝上的笔记。
“嗯，但是这个风格，大家好像都不太擅长”采琳点头，神色苦恼，“一看果然还是《Now》比较适合我们吧？”
“确实”Lia叹了口气。
第五期的主题是组合概念展示。
节目组提供了两组不同的概念，A组是强调女性力量的《Now》，B组是复古甜美的《ToMyBoyfriend》。
选曲均出自Fin.K.L的经典曲目，由练习生们抽签决定舞台。
这个舞台既是对风格适应能力的考察，也是在为后续组合形象定调做准备。
不同于此前只需要表演，这一次，无论是歌曲编排还是舞台提案，都需要练习生自己完成。
宝恩、采琳、Lia和敏知被分到了B组。
以嘻哈起家的YG公司，培养出来的练习生风格大多帅气强悍。这一次节目组安排复古甜美风作为选项之一、大抵是受了WonderGirls大势的影响。
只苦了抽到这首歌的几人，明显都有些消化不良。
“我来想想，”Lia拿过笔记本，冲采琳眨眼，“之前学校的新年汇演，我做过类似的。脑子里大概有些构想了，等我整理一下，明天找你们讨论。”
采琳如释重负。
太好了，这活儿她真干不了。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她泪汪汪地看着Lia。
“好啦，快去睡吧，太晚了。”Lia起身，笑着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
洗漱过后，Lia坐回桌前，开了盏小灯。
橘色的灯光柔柔洒下来，夜色寂静。
她拉开抽屉，指尖在翻阅间停住。
黑色笔记本静静躺在那里，象是在等待被重新打开。
她犹豫了一瞬，将它抽了出来。
这大概是她的最后一个舞台了。
这样重要的时刻，应该好好记录下来。
她翻开新的一页，笔在指间转了转，落下第一笔。
——《ToMyBoyfriend》
“看看吧就一次看看我吧
称赞我现在很美丽
说实话我为了迷住你
今生第一次穿上了裙子
说爱你说出这句话还是有点尴尬
在你的心里什么时候也可以变得成熟
我的爱情”
她轻声哼着旋律，脑海中逐渐浮现出画面。
夏天的光，像细碎浮动的金子一样铺展开来。
广播台响起跳跃的旋律，男生们在球场上奔跑，女生们坐在看台边吃冰。
阳光穿过教室的玻璃窗，空气里漂浮着粉笔灰和橘子味汽水的气息。
她在本子上画了一个小小的操场轮廓，中央放着一台老式广播设备，启动时会发出沙沙的电流声。
舞台主色调也很快浮现出来——轻快的蓝白色，配以点缀的奶油黄。
服装以牛仔蓝为底，再搭配明亮的芥末黄小配饰，既复古又明快，呼应原曲的甜美感。
她认真地在本子上勾出几道走向，把四人的站位大致标注出来。
然后低头，一点点拆解歌曲的节奏和旋律。
引入部分的电子鼓机轻盈又动感，她打算保留。
背景音可以叠加一层沙沙的电流声，模拟收音机启动时的杂音，配合原曲的沙锤声，制造出一种旧时光回忆感。
原曲大量的和声堆叠是最大亮点，她在笔记里标记了每个段落的重点，打算根据四人的音色重新编排。
思绪翻涌，她认真地在本子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细节，构思逐渐成型。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愈深，窗外的风声也停了
第二天上午。
因为作息时间不同，B组四人直接在练习室集合。
见到Lia，宝恩走上前，用力抱了抱她。
“欧尼也知道了？”Lia低声问。
“嗯——”宝恩闷闷地应着。
Lia拍拍她的背，笑着调侃：“要是抢面包的时候也这么温柔就好了。”
宝恩松开手，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那不行，我最爱面包了。”
Lia轻笑。
几人围坐下来，Lia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把昨晚画好的草图摊开在他们面前。
“简单来说——我想把这首歌的氛围，做成校园广播剧的感觉。”她边说边指着草图，“场景是学校操场、广播台。走位上，我们一开始在各自的位置，慢慢聚到一起。”
采琳有些讶异。
虽然知道Lia擅长编曲，但没想到仅一晚，就构思出了如此完整的表演方案。
宝恩和敏知没怎么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偶尔应声。
“所以，如何？”Lia说完，抬头看着她们。
“我很喜欢，听欧尼们的。”敏知第一个笑着表态。
这次舞台重在氛围营造，并不强调复杂的舞蹈动作，所以她没有额外的建议。
宝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心思并不全在排练上。
采琳翻了翻笔记，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那我们就按你说的来吧。”
敏知看着几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排练的过程并不轻松。
编曲要改，和声要重新磨合。道具不足，只能自己动手制作。连摄影机走位，也要自己在练习室地板上画线模拟。
地下练习室经年不见阳光，她们就这样在这个已经练习了上万次的地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这是她们为数不多能够主宰的部分。
*
节目录制当天。
舞台布置完毕，真正的顺位排名直到正式拍摄才对练习生们公布。
因为公共电脑被收走，她们第一次在毫无预知的情况下等候结果。
舞台中央，聚光灯洒下。
Lia站在队伍最边上，垂眸凝视着地板上跳动的光斑。
虽然已经决定要退赛，但此刻，她仍止不住心下忐忑。
大屏幕逐一公布排名。
数字翻动，空气像凝固了一般。
“砰、砰、砰——”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有力地敲击着胸腔。
然后，她看见自己的名字。
第一名。
现场一瞬间静默。
采琳下意识转头看她，眼里情绪复杂，既有惊讶，也有替她高兴的喜悦。
她自己也愣住了。
并非完全没有期待过这种可能，但真正降临时，反而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心口象是被一团温热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了。
然后，某种微妙的情绪缓缓浮现。
——原来，这才是，被看见的感觉
节目录制结束后，每人都要单独接受一次采访，作为后期剪辑穿插进舞台表演的素材。
采访区搭在临时布景棚里，白布挡着背景，灯光柔和。
Lia坐在折叠椅上，耳麦刚贴好，镜头就对准她。
工作人员有些迟疑。
不同于其他人的采访，他被交代，Lia要录的，是退赛声明。
“这段是你自己说就好，还是，我们也可以帮你写个稿子？”他试探地问。
她还穿着舞台表演用的牛仔色短裙，眼角贴着亮晶晶的小闪片，看起来活泼又俏皮。
全然不像一个即将退赛的人。
Lia笑了笑，点头：“我自己来吧。”
她提前准备好了要说的话。
但此刻，心境又和原本设想时有些微妙的不同。
“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开始。”
“好。”
摄像灯亮起，她看向镜头，神色温和，声音清晰。
“大家好，我是Lia。”
“这段时间，谢谢大家的支持。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里，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大概不太适合在镜头前表达自己，所以我决定不继续参与之后的节目了。”
“离开节目，并不意味着一切的终结，音乐会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换一种方式。”
“未来，也许还会见到我吧。如果那时候也能为我应援，就太好了。”
她抿了抿唇，微笑着补了一句：
“谢谢，也对不起。”
说完，她轻轻低下了头。
采访灯暗了下来。
这个短暂的，属于她的练习生阶段，也终于走到了终章。
第34章
Lia搬出宿舍的事定得很快。
第五期节目录制结束后的第二天，宝珩就带她去看了房间。
因为不再是出道预备役，她不便重新住回原来的练习生宿舍。公司额外提供了附近的一间单人公寓给她。
房间不大，属于公司自有资产，长期闲置，只偶尔安排工作人员短住。
屋里简单打扫过，家具很少——白墙、木地板、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桌、一盏落地灯。
出乎Lia意料的是，书桌上还放着一台计算机。
“偶尔会有异地的工作人员借住，为了方便才放的。”宝珩简短地解释，“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直接使用。”
Lia点点头，在房里四处打量。
房间的窗子朝南，阳光充足，但因为层高较低，窗外正对着另一栋建筑的防火梯，没什么风景。
“时间比较赶，只让阿姨简单打扫了一下。你住进去以后，如果还有需要整理的地方，告诉我。”宝珩叮嘱。
Lia乖乖应下。
她对这个新住所十分满意——干净、明亮，离公司和原宿舍也不远，不需要额外花时间适应周边的环境。
想到以后要一个人生活，她心里甚至升腾起一点隐隐的兴奋。
书桌可以移到窗边，放上几盆绿植；落地灯下可以铺一块小地毯，旁边摆个小书架，弄成一个小小的角。
“我很喜欢，谢谢你，宝珩姐。”她笑着道谢，眼睛亮亮的，藏不住新鲜感。
宝珩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心情也轻松几分：“到时候可以请我吃温居饭吗？”
“当然可以！您提前点菜，我来负责！”Lia干脆地一口答应。
宝珩忍不住笑：“对了，合约的事还在商定，应该还要等一阵子才有定论。”
练习生合约变更涉及多个部门协调，不仅是练习生管理部，还需要A&R、企划部一同审核。
眼下公司所有资源几乎都倾斜到了新女团出道上，饶是宝珩多番推动，事情也迟迟没有进展。
“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外出。”她补充，“等节目播放结束，热度下来之后再说。”
顿了顿，又叮嘱：“宿舍煮饭的阿姨会每天给你带一份餐食，如果有其他需要，也随时联系我。”
Lia点头：“明白了。”
她没问这个禁闭需要关多久——在公司下达指令的时候，问再多也没有用。
趁这个时间正好可以补补落下的功课，也算不上坏事。
“还有，这个也还给你。”宝珩说着，递给她一个东西。
Lia接过。
是拍摄前统一上交的手机。
她用的是三星的旧款翻盖机。当初来韩国时，从家里带来的诺基亚因为网络制式不兼容，不得不临时在工作人员陪同下又买了这一台。
手机保存得很好，边缘几乎没有磨损，银色的机身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我先回公司一趟，一会儿会有人过来帮你搬家，你在这儿等等。”宝珩交待。
Lia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然后坐到床沿，接上充电器，等了两分钟，屏幕亮起。
她先拨了电话回家。
大洋彼岸的家人们，对韩国这边的动态并不敏感，只是每月固定收看节目放送。
“今年的生日快乐还没和你说呢，祝贺我的宝贝女儿又长大一岁。”
电话接通，母亲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Lia鼻子一酸，低低应了一声。
六月中旬，她正因为那场风波身心俱疲，竟然连生日都忘了。
“节目组怎么提前把手机还给你了？”母亲有些疑惑。
“我退赛了，妈妈。”
她尽量轻描淡写地回答。
她简单交代了自己的决定——跳过其间的周折，只说自己不太适合站在镜头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母亲温和的答复：“不做偶像也好。不管怎样，我们都支持你的选择。”
顿了顿，又问：“如果不出道的话，要回来上学吗？”
比起她的音乐前程，母亲显然更在意学业问题。
“如果想做音乐的话，我在韩国的机会要大得多。”Lia轻声解释。
这是实话。
如果还想在音乐领域继续深耕，YG无疑仍然是她最好的选择。
母亲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好，你自己安排。有需要随时联系家里。”
挂掉电话后，Lia打开了MSN。
消息如潮水般涌进来。
因为节目拍摄前手机收得仓促，，她只来得及和最亲近的几个人简单告了别。
此刻重新连上网络，消息通知直接堆到了屏幕上限。
她先点开[奴隶制作人]群组。
最后一条消息来自Kush：
K-Flow：怪我，非要吃什么生鱼片TT（小人跪地忏悔.jpg）
Lia忍不住笑出声。
脑补了一下对方泪流满面的表情，下一秒又连忙甩头，把脑子里那个可怕的画面甩掉。
继续往上翻，群里大都是Kush单机自嗨发送的信息——
有给她投票的认证照、吃到好吃的分享，中间夹杂着一小点工作进展。
一通划拉下来，Lia基本掌握了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动态。
Teddy一贯惜字如金，只在和Lia应援相关的部分偶尔响应两句。
至于权至龙。
群里他的信息寥寥无几，显然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在Kush实在无人响应、疯狂@他的时候，才迟迟回上两句。
Lia继续往上翻。
忽然看到一条——
JiYo：生日快乐（小蛋糕.jpg）@NeonL
她怔了一下。
时间显示是6月16日。
因为当时手机上交，所以这条消息孤零零地躺在群记录里，没有回应。
底下还有Teddy和Kush的补充祝福。
Lia想了想，引用了这条消息，答复：
NeonL：谢谢谢谢～我回来啦！（闪亮登场.jpg）
然后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发其他，退出了群聊。
朋友们也发了不少消息。
夏青的最多，简直堆成了小山。
她因为提前知晓手机要上交的事，所以消息发得并不急促，大多是学校里的八卦。但最近几条，却透着明显的焦躁：
“有人要爆料你谈恋爱，要不是我知道情况，差点都要信了。”
“居然真的有照片卧槽卧槽卧槽，这事不对劲啊！！！”
“不对，我刚才又仔细看了一下照片，那个不会是GD欧巴吧！！！！！”
“歪，贵司公关有在工作吗？就这么水灵灵地爆出来了？？？？”
“你还好吧？最近先别上网了，我骂不过那群疯子，离谱。”
“啊西，要不是知道你不能用手机，我都要报警了”
“有救了有救了！！！”
这家伙。
Lia失笑，讲话没头没尾的。
她飞快敲下回复：
“我没事，刚拿到手机。爆料是假的。”
“什么有救了？”
然后又退出对话框，继续确认其他消息。
几位学校里的朋友，也陆续发来消息。
有人说看到节目播了，觉得她舞台很厉害；有人关心她是不是已经准备出道。
她耐心地按照时间顺序，一一回了过去。
拉到最后，是一条来自JiYo的消息。
时间是3月18日，因为发送得很早，所以被压到了消息列表的最下方。
她点开。
是一张照片。
他穿着宽松的T恤，微弓着背坐在酒店床尾，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正播放着《ProjectA》第一期。
画面里，正好是她的镜头。
照片上贴着彩虹色的涂鸦字——
“祝贺我们Liadebut一日！”
下面附了一条文字备注：
ps：因为太忙所以拍摄于初放送三日后TT
Lia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弯了弯嘴角。
她把照片单独保存到手机里，点开对话框，输入“谢谢”。
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犹豫了一下，又默默删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是想对他说“谢谢”。
可是，这句话说得太多，好像也变得陌生起来。
她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措辞，只好先放下手机。
这时，夏青的消息又蹦了出来：
“！！！！！！放出来了？！！！！！”
Lia哭笑不得。
“嗯，放出来了。”
“你都不知道！！前两周我快急疯了！！还好有那个澄清帖！不然你可太冤了！！”
一连串叹号在屏幕上蹦个不停。
澄清帖？
Lia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什么澄清帖？”
夏青一下来劲了，下一秒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她接通，对面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传来：
“你还不知道啊？之前爆料说你和GD欧巴恋爱的时候，不是几乎全网都信了吗？那时候你都开始有anti了，我骂都骂不过来！”
“你们公司的公关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澄清了跟没澄清一样。”
“我当时真的要急死，结果没过几天，就突然冒出来个帖子，把整件事前后捋了一遍！”
“你猜怎么着——！”
Lia忍住笑，乖乖配合：“怎么着？”
“爆了！发帖的估计也是GD欧巴的饭，超级专业，有理有据三两下就把整个时间线疏通了，说你们就是加班完出门买消夜，啪啪啪啪甩了一堆图上来。”
“然后骂你的人就少多了！”
夏青讲得眉飞色舞，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Lia也有些好奇了：“那帖子还能找到吗？”
“当然！我这就发你！”
说着，夏青忽然顿住。
“欸不对，你拍完节目了？！”
“嗯事情有点复杂，算是拍完了吧。”
夏青语气一滞，显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Lia犹豫片刻，还是诚实地回答：“我决定不出道了。”
电话那头静了三秒钟。
然后——
“！！！！！！！！！”
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叫。
Lia把电话稍稍拿远了点。
“说起来太复杂了。等开学见面，我再慢慢和你说。”
“现在不能见面吗？明天？后天？”夏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最近可能都不能出门。”Lia叹了口气。
“啊也是，现在你可是红人了。”夏青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也行也行，我先发帖子给你！你先看看！”
她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Lia正要放下手机，视线忽然瞥到短信收件箱上方亮着一个小小的数字提醒。
她微微歪头。
几乎没人会给她发短信，尤其是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大多都通过MSN同自己联系
她好奇地点开。
——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短信内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还好吗？”
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
数字陌生，没有任何记忆。
应该是因为那场爆料的缘故，在关心她的人？
她想了想，还是点开输入框，回了过去：
“我很好，谢谢关心。”
然后，顺手将联系人备注成“待确认”，准备等以后有机会再慢慢求证对方身份。
处理完这些，Lia打开电脑，登录账号，点开夏青发来的链接。
页面缓慢加载着，片刻后跳出标题醒目的帖子：
——《GD恋爱风波疑点：你们真的看清了吗？》
夏青一点也没有夸张。
帖子浏览量和转发量高得惊人，评论区几乎一面倒地感叹“逻辑严谨”、“证据充足”。
Lia静静看着那一条条图文并茂的分析。
鼠标无意识地往下滚动，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
发帖人推测之准确，几乎每一个细节都踩在实际发生的位置上。
太像了。
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回过神时，鼠标已经点进了发帖人的主页。
账号名叫[peace0818]，头像是一只戴墨镜的笑脸猫。
资料页空空如也，只有注册时间和这一条发帖记录。
8月18日——权至龙的生日。
看来是他的粉丝。
Lia忍不住轻轻叹气。
虽然发帖人本意是为了澄清权至龙，但实际上，也确实救了自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私信，发送了一条简短的消息过去：
“谢谢你的分析。真的帮到了我。”
发送出去的瞬间，她抬眼看了一眼聊天框。
下一秒，整个人顿住了。
聊天界面上方，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自己的小号ID：
——lovelovegd222
Lia一脸黑线。
忘记切号了。
她盯着聊天框看了好一会儿，脑子一片空白。
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
这么大的帖子，一天能收到多少私信？
自己的这条，大概也会悄无声息地淹没在消息堆里吧。
她猜得没错——但那是几周前的情况。
眼下帖子的热度已经渐渐过去，因此她这条私信毫无阻碍地，在发帖人的手机上弹了出来——
“lovelovegd？”
保姆车内，权至龙皱眉，低声念出屏幕上的名字。
Bigbang刚结束完一场通告，此时正坐上车准备休息。
自从发布了那篇帖子，他就给这个账号开通了特别提醒。
因为并不确定帖子发出后反馈如何，所以这段时间，只要有空，他几乎是逐条查看留言和私信。
所幸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期差不多，最近热度也渐渐降了下去。
公司不能做的事，他来做。
旁边的大晟探头过来，好奇问道：“哥，什么消息？”
权至龙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已经好一阵了。
之前因为匿名爆料贴，他连续低气压了好几天，谁也不敢招惹。
后来情况有所回转，他又开始狂刷手机。大晟实在忍不住，又起了好奇心。
权至龙挑了挑眉，带着一丝得意：“没什么，一个小粉丝。”
“小粉丝？”大晟更疑惑了。
什么粉丝让他这么上心？
“这个嘛，我也还不太清楚。”
他笑而不答，明显无意多说。
见状，大晟只好撇撇嘴，悻悻地缩了回去。
权至龙低头，点开了那条新私信。
“谢谢你的分析。真的帮到了我。”
短短一句话。
语气礼貌而平静，却又带着一点微妙的违和感。
看ID，分明是他的粉丝。
但内容却不像普通粉丝那样——
“大大分析得太好了，我们哥哥果然不会谈恋爱TT”
他这几周已经读过上千条类似的私信，对这种口吻了如指掌。
如果是平时，他大概不会在意。
私信的人是谁，对他来说并无区别。
但今天闲着无事，他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发信人的资料页。
资料页面很简单。
头像是一棵柠檬树，背景是一片美式庭院的草坪，象是随手拍的照片。
没有个人简介。
账号注册于两年前，发帖量不多，内容也极为统一——全是Bigbang相关。
他随手点进一篇帖子。
——[分析向]Bigbang《谎言》细节笔记。
帖子不长，短短几段，却从乐器、编曲结构到歌词布局，都做了清晰又专业的拆解。
发帖人不仅懂音乐理论，甚至点出了几个当初他自己创作时纠结过的细节。
权至龙挑了挑眉，兴致被勾了起来。
他又点开了几篇旧帖。
每一篇都是围绕Bigbang歌曲进行的分析，按照专辑发布的时间顺序排列。
帖子的量和转发量也很可观，评论区大都是“求听某首歌”的留言。
帖主偶尔会回复：
“加入清单！”
“等我有空了就安排！”
“对不起大家TT最近实在太忙了”
看得出来，这个账号的主人不仅专业，还很热心。
也是真的在认真喜欢着他们的音乐。
权至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手点了个关注。
下次发歌的时候，也确认一下对方的评价吧。
他满意地退出页面，手机在指间打了几个转。
窗外暮色渐沉，城市的灯火逐渐亮了起来。
车厢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播放器里低低的背景乐声。
第35章
自从搬到单人公寓，Lia过上了前所未有的规律生活。
她每天睡到自然醒，宿舍的阿姨会准时送来午餐和晚餐。
没有排练、没有镜头，她终于拥有一整块属于自己的时间，可以安静地把落下的课程一一补上。
时值盛夏，阳光从窗口斜斜照进来，蝉鸣不绝于耳，空气里都是热气蒸腾的暑意。
大概是心境变化，时间仿佛变得不紧不慢，让人恍惚间产生错觉，眼下与她刚来韩国的那个夏天并无分别。
Lia坐在窗前，指尖夹着一支铅笔，轻轻旋转着，发出“刷刷”的声响。
她的基础不错，尽管整整落下一个学期的课程，但凭着手边的辅导教材和自律的作息，也足以赶回大致的进度。
国文和社会科学主要靠记忆，理解难度不大，只是量多了些。她粗略算了算，如果每天稳定学习几个小时，暑假结束前应该能补完。
真正让她犯难的是数学。即便有参考资料，有些公式和概念还是难以独立消化。
问夏青那个家伙吧，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Lia苦恼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桌上的课本，又有些犹豫起来——
是不是该找个补习班？哪怕她向来头脑灵光，有老师的引导总归轻松不少。
“还有啊，开学就要选科啦，在文科、理科和艺术体育学科里选一个，得提前做好决定。不过你是海外身份，应该可以走特别招生通道吧？”
夏青的消息里是这么说的。
“听说海外身份，连上首尔大都有可能，羡慕呜呜”
如果不是夏青提起，她还并不曾想过这些问题。
不再考虑出道以后，未来的路径一下子变得完全不同。
要学什么科目、考什么专业、申请哪所大学……
就像忽然从拥挤的独木桥上下来，站到开阔的地面上，四面通达、却不知该往哪走。
她甩甩头，从书架上拿下专门记录待办事项的本子，又增加了两条——
“确认分科事宜”
“咨询高考-海外特别招生通道”
盯着这两行字犹豫片刻，她又补了一个小小的批注：
【紧急】。
合上本子，铅笔在手里转了转，她缓缓吐了口气。
这些事情写起来很简单，真正要去面对时，才会感觉陌生又无从下手。
她需要找个时间，好好了解一下相关信息了。
*
第五期节目播出的那个晚上，Lia有些焦虑。
尽管对于亲近的人，她已经一一告知自己退赛的考量。
抛开Kush一贯的大惊小怪不谈，其余人对这件事似乎都接受良好。
拿到手机那天，Lia犹豫再三，还是编辑了一条长消息，回复权至龙。
“谢谢欧巴。
我决定退赛了。
不是因为那个爆料帖，是我个人下的决定，所以请不要太在意这件事”
她简要地解释了自己的动机，也表达了感谢。
长长的消息接在他发送过来的应援照下方，看起来有几分荒谬。
没想到，对方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他开口问。
“先准备高考吧？”Lia有些迟疑，“我已经请宝珩姐帮忙沟通合约的事了。如果可以的话，也许还能留在公司。”
她其实也不太确定，“如果可以”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听筒那头安静了几秒。
“不要放弃音乐，Lia。”
她微微一怔。
“你很有天赋。不然Teddy哥也不会愿意让你一直待在他的录音室。你知道的，他很严格。”
“做音乐和成为偶像，是可以分开的。”他声音压低了，似乎是旁边还有其他人，“如果你想留下来做幕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随时告诉我。”
他少有地用了这样严肃的语气，对她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嗯，”Lia轻轻应了一声：“我会争取留下来的。”
闻言，对面象是松了口气，语气带着点笑意：“我的下一张专辑，说不定还需要你帮忙。”
“欸？！”Lia瞪大了眼睛。
她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能参与他的专辑制作，不禁脱口而出：“不用这么鼓励我也可以啦。”
权至龙被她逗笑，语气里真带了几分苦恼：“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新女团要出道的话，公司上下能帮我的人就不多了。”
他说的是实话。
眼下的YG娱乐，说是成熟的娱乐公司，但凭借现有的资源想同时运作几个团体，还是有些勉强。
Lia终于开始认真考虑这句话的意思：“是Bigbang的专辑吗？”
“我的个人专辑。备选曲目很多，所以”
——工作量会很大。
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Lia也忍不住笑了。
“好。如果我能留下来的话，一定。”
她认真地承诺。
电话那头传来其他人在叫他的声音。
“马上——”
他声音模糊，大概是用手捂住了听筒。
“去忙吧，欧巴。我只是想道谢，没有别的事。”Lia佯装轻松，催促他挂断。
“嗯，有需要随时找我。”他想了想，又补充，“如果联系不上，也可以先找Teddy哥。我上通告的时候经常不看手机。”
“好。”
她乖乖应下，然后挂断电话。
很奇怪。
收到这样的关心，她却并不觉得喜悦。
明明只有亲近的人，才会给出“随时联系”这样的承诺，但他们之间，却好像逐渐被一层透明的墙分隔开。
她知道，这大抵是她自己的问题。
从前只需要远远地仰望就足够了，如今真正靠近，她却反而觉得离他越远。
——她变成了那个不断受他帮助的人。
她不喜欢这种不对等。
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即便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她也不会去麻烦他。
那通电话结束后，Lia沉默了很久。
好像有什么在悄悄改变，但她看不清楚
Lia拉回思绪。
尽管身边亲近的人早已知情她退赛的决定，但说一点也不担心舆论的反应，那肯定是谎话。
今晚的节目放送后，她的退赛想必又会掀起一番讨论。
她长叹一口气。
名气的福分没怎么享受到，倒是苦头吃了不少。
电脑就摆在桌面上，像个潘多拉的盒子，一直低声细语地诱惑她：“来看看我吧，来看看我吧”
“啪——”
她用力抓起一件衣服，盖在了电脑上。
明明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出门了，但今天，是第一次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不过十平方大小的空间，她实在找不到能分散注意力的事情。
就这么辗转了好一阵，时钟指向9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要出门。
换了身黑色的运动装，戴上黑色的鸭舌帽，她甚至在口罩上额外架上了一个棕色的框架眼镜——
这样应该没人能认出她吧。
全副武装完毕，她鬼鬼祟祟地下了楼。
确实没人认出她。
这个时间点，主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
她漫无目的地在周边游荡。虽然隔着口罩，但外面的空气果然比室内好得多。
待在没有天花板的地方会让人暂时忘却烦恼，她绕着公寓附近转了整整一圈，肚子也有些饿了。
不用再顾虑镜头，不用维持身材的好处终于显现出来——
可以吃零食了！
时隔一个月，Lia头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她脚步轻快地走向便利店。
“欢迎光临——”
店员熟练地重复着招呼，埋头在收银台前忙着什么。
此时已近晚上十点，店里没有第二个顾客。
她熟门熟路地冲向零食区，脚下生风。
这个便利店她常来，就在公司附近。
以前她只敢在这里买果蔬汁——练习结束以后作为当日的晚餐。
现在不一样了。
今非昔比。
她很有点“穷人乍富”的快感，在货架前晃着脑袋大肆扫荡。
“欢迎光临——”
店员又招呼了一声。
她怀抱一兜零食，转头同刚进来的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Lia愣了一下。
是俞承浩。又在便利店碰上了。
“晚上好，居然又碰到了。”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心情颇好。
对方显然也有些惊讶，眉头轻轻挑起：“不是在拍节目？可以外出吗？”
“啊——”Lia有些苦恼，真是一针见血啊。
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我退赛啦。”
“”
她的语气太过轻松，反而叫对方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说了什么。
顾不上对面一时语塞，Lia觉得自己抱着零食的手已经酸得不行。于是用下巴点了点收银台的方向，示意自己要先去结账
没想到他忽然走上前，顺手接过她怀里的零食。
“？”
Lia有些惊讶。
不等她反应，俞承浩已经先一步走到了收银台前。
“您好，结账。”
收银员还是那个中年大叔。
他抬头，一下就认出了对面的人，热情招呼：“您来啦——”
下一秒看到对方丁零当啷往柜台上放了一堆零食，也有些诧异：“头一次见您买这么多吃的呢。”
俞承浩摇头，回头朝她示意了一下：“是她的。”
Lia从他身后探出一点头：“嗯，对，是我的。”
然后又默默缩回去。
最好还是谨慎一点，万一大叔看节目就糟了。
好在店员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略带好奇地看了两人一眼，便低头迅速结账。
等到Lia付完款，走出便利店大门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零食正拎在另一个人手上。
“你刚才去便利店是要买什么？”她问。
一瞬间，她感觉对方的神色闪过一丝慌张。
“你要回宿舍吗？我送你吧。”他转移了话题。
“可能会被拍到欸。”Lia笑着说，但脚步已经向前迈了出去。
“没什么人拍我。”
“欸？我以为你会有很多狗仔跟着。”她转头看了他一眼。
俞承浩摇摇头。
演员和偶像不太一样，至少对演员来说，作品的权重要远大于个人本身。
“所以，是因为那件事退赛的吗？”他忽然问。
Lia叹了口气：“所以，班上的同学是不是都看到了，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
想到马上开学要回学校，她就头皮发紧。
“应该是吧？我也很久没回去了。”
“也是，我都忘了，你才是大忙人。”Lia耸耸肩。
对方轻笑一声。
“不是因为那个新闻，只是我本来也不算喜欢做偶像这件事。”她简短地回答，然后反问，“你呢？你喜欢做演员吗？”
他愣了一下。
“不算喜欢吧。”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
“很小就进这行了，所以……也没多想过。”他说得很平淡。
Lia看了他一眼。
他的眉眼很深，但神色却很淡，仿佛并不关心自己的人生会走向哪里。
二人一时无话。
夜风轻轻拂过，吹散了一丝热意。
“下学期，你会报什么科？”他忽然问。
Lia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他。
他的表情不动声色，但声音里似乎有点迟疑。
“下学期我的拍摄不多，准备好好学习。”他又补了一句，象是在解释自己的关心。
Lia“扑哧”一声笑了。
“嗯，我应该会报文科吧。”她点点头。
她其实并不偏科，除英文作为母语略强，其余科目都很均衡。
只是目前直觉上更喜欢文科相关的课程。
“不过，上学期的课都落下了，现在根本补不完。”她有点头大。
要把三四个月的课程压缩到短短几周来学，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学校有课后补习——”
俞承浩说着，看Lia神色不像知道这件事，又补充：“是自愿报名的，如果学习进度落下很多的话。”
重视成绩的学生往往会额外去校外报单独的补习班来提高成绩，学校公设的这种查缺补漏型的，反而选修的人不多。
“没想到，你人没怎么到学校，知道的倒是比我都多嘛。”Lia调侃。
“嗯，刚进校的时候，教务处怕我学时不够，额外提过。”
Lia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明明长了一张冷淡的脸，结果居然是这种问一答一的诚实类型。
意外地很好接近。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这么走到了公寓楼下。
似乎不是上一次送她回来的地点，俞承浩抬头看了看建筑。
“因为已经不算练习生了，所以公司给我另外安排了住所，”Lia解释道，“和之前的宿舍离得不远。”
俞承浩点点头，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你喜欢吃甜的吗？”
她低头在袋子里翻了翻，问道。
“不喜欢。”
“”
她默默把手里的巧克力派放回去，又抓出一包虾条。
“呐——这个给你。咸的，好吃。”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俞承浩轻笑一声，接过虾条。
“谢谢你送我回来，开学见！”
Lia冲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楼道。
“嗯，开学见。”
俞承浩低头看着手里的虾条，又抬头看了看她消失的方向。
好像每次，他都会带走点什么。
他轻轻笑了一声。
第36章
回到公寓，Lia洗完澡，穿着宽松的T恤坐在地毯上。
地毯是拜托宝珩姐帮忙挑选的，波西米亚风格的编织图案意外地与深色木地板相得益彰。
落地风扇发出低低的嗡鸣，吹动着桌上的便签纸。便利店买来的零食还堆放在桌上，来不及收拾。
她犹豫了一下，坐到桌前，打开了《ProjectA》的官网——
果然，投票页面上只剩下五个头像。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论坛。
《！！！Lia突然退赛，是早有预兆吗？》
置顶的标题用红色字体加粗，几个前置的感叹号醒目又打眼。
她点进去，主帖内容其实很简单，只贴了她退赛声明的视频截图，附加一行短短的文字：
“本来以为YG只是冷处理，没想到这期居然直接退赛了。大家觉得这是Lia的个人意愿，还是公司的决定啊？”
评论区在飞快刷新：
“我宝怎么就退赛了呜呜呜呜呜呜”
“有没有可能反转啊？”
“应该没有了，投票通道也没她了，后面只剩一期，还反转个啥？”
“所以是公司逼的吗？”
“应该不是，她是大热门，目前人气最高啊。”
“我也觉得不是YG，她现在话题度和人气都有，出道没准是大top。”
“其实我懂她的选择。…虽然是血雨腥风体质，但是看起来就不是很爱表现的类型。”
“因为爆料吗？”
“视频里说未来可能也会见面，以后是有什么安排吗？”
“啊我做了一些应援物料，本来准备最后一期公布出道人选的时候线下发放的TT”
“楼上看看我，想要！！”
“以后作为独立音乐人出道也可以吧？”
“狗比爆料，西八”
评论一行行跳动着，出现在屏幕上。
Lia静静坐着看了很久，心里浮上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比起她预想中的质疑与责难，评论区的氛围友善又温暖。
这些素未谋面的朋友，在关心她的未来。
忽然，一条长评跳了出来——
“其实原先看到她在初舞台做Loop采样的时候，就觉得她根本不属于idol这条路。比起在镜头前唱跳，她更适合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吧。希望有一天还能听到她写的歌。”
“谢谢。”她弯了弯眼睛，隔着屏幕轻声道谢。
谢谢大家。
她拿起桌上的气泡水，喝了一口。酸涩的液体带着一丝甜味，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评论里又跳出一张截图。
“最喜欢的Lia照片，送给大家——”
图片里，她撑着下巴坐在练习室的角落，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扎起。
镜头里光影柔和，她神色专注。
她看着画面里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自己，忽然有些出神。
这一切，似乎真的结束了。
节目很快也将迎来最终章，新的话题、新的面孔会接踵而至。
她人生的这个夏天，就这样悄然走过了半程。
Lia关掉电脑，望向窗外。
夜色浓重，偶尔有晚归的车灯扫过窗玻璃，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
第六期节目放送的时候，宝珩那边也带来了好消息。
“合约的事情谈好了，公司同意转为半制作人方向。”电话那头，宝珩的声音里带着轻松与喜悦。
Lia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真的吗？”
“嗯，”那边笑了一下，“杨社长亲自点头的，他对你印象不错。”
“现阶段会暂时以’内容创作合作约‘的形式执行，不过具体合约细节还需要进一步确定。到时候也需要请监护人签署同意书，等你成年之后，再补签正式的独立合同。”
Lia轻轻舒了口气。
“那我还是一样，在Teddy欧巴那里工作吗？”
“嗯，我跟Teddy沟通过了，你会以制作助理的身份挂靠在他那儿。”宝珩笑着说，“他挺喜欢你的，留在他的录音室，你的时间也会更灵活，不会耽误学业。”
Lia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感谢，只能一遍遍说着“谢谢”。
她知道，公司没有为她安排别的发展方向，只是出于资源投放的考虑才保留合约。
如果不是宝珩姐为她争取，她甚至连留在录音室的机会都不会有。
“真的，谢谢你，宝珩姐。”
“别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就是半个同事啦。”宝珩笑着打趣。
耳边的风声温柔地拂过，好像整个夏天也因此变得不那么闷热了。
“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过去呢？”她想了想，又问。
“下周一吧。”宝珩回道，“我周末难得休息，下周一带你去办手续。”
“嗯！”Lia用力点头
周一的傍晚，Lia背着双肩包，重新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录音室门。
Kush第一个扑上来，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哟——我们的NeonL回来了！”
Lia被他晃得一个趔趄，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心点，她可经不住你这么撞。”Teddy从操作台前回头，语气中带着笑意。
Lia朝他鞠了一躬，“Teddy欧巴，麻烦你了。”
“不麻烦。”Teddy摆摆手，“签了合同可就要给我卖命了。”
Kush在旁边起哄：“完了，落到黑心资本家手里了。”
Lia摇摇头，弯起了眼睛。
几个月不见，大家都没有变。
她忽然觉得心底那一点不安，也慢慢溶解了。
“对了，至龙虽然没来，但他托我说恭喜你哦。”Kush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
“欧巴他也知道了吗？”
Lia有些惊讶。
合约刚刚敲定，她原以为只有Teddy会知情。
“我知道了他还能不知道？我可是YG情报局。”Kush洋洋得意。
Lia无言。
刚刚感动的心情，忽然有点消失了呢。
“不过，他虽然嘴上不说，但真的很关心你。”玩笑一番，Kush收敛起笑意，认真道。
Lia看着他。
“之前那件事……我们虽然都很生气，但还是等公司安排。结果公司只发了个屁用没有的公告。”Kush挠了挠头，语气中带着些歉意。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Lia摇摇头，“这跟你没关系，欧巴。”
“嗯，说是这么说……不过还好后来他出了个主意，我们偷偷放了点反击的线索。”
Lia一怔。
“就是我拍的那几张照片，”Kush满脸邀功，“发出去不久就有人分析转发了！一下子’chuachua‘，舆论大逆转！”
Lia想起了那个帖子。
“就是你不出道，真的挺可惜的”
说到最后，Kush声音又低了下去。
他是真的惋惜。
这一批练习生里，他最熟悉也最看好的就是Lia，难免偏心。
“我其实更喜欢幕后制作，这也算歪打正着吧。”Lia笑着安慰。
第六期节目公布了出道名单。剩下的七个人里最终只保留了四个人选——
宝恩、朴山达拉、采琳和敏知。
从配置上来说，这确实是最合理的组合，大主唱、大主舞、Ace与门面，一应俱全。
即便她留下，也未必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
“行吧，反正以后你就跟着哥哥们混了。”Kush拍拍她肩膀，开始大包大揽。
Lia被他逗笑。
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么多人站在她身后了。
她垂下眼，心里无比安定。
“对了，”她忽然想起，“今天是欧巴生日吧？”
“嗯？”
话题转换得太快，Kush被问得一愣。
“今天是18号。”Lia正色。
——8月18号，权至龙的生日。
“啊，这个。”Kush一拍脑袋，反应过来，“早问过了，他们刚发了迷你专，最近忙着打歌呢。别想着给他庆祝了，以后找时间再补吧。”
“这样啊”Lia垂眸。
下一秒——
“迷你专？！！！”
她震惊地抬起头。
“我说你最近怎么都不在群里说话，在家当山顶洞人呢？”Kush嫌弃地摇头，“那家伙现在，红爆了。”
“红爆了？”
见Lia跟个复读机似的，只知道重复，Kush也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嗯，这次的专辑我们参与的不多，主要是在日本录的。”他想了想，又感叹，“日本人是有点东西。”
Lia忽然想起那次照片曝光，他似乎就是从日本赶回来的。
“你这一趟节目拍的，都与世隔绝了，赶紧上网补补。”Kush摇摇头，调侃。
Lia扶额，一时也无法反驳。
她沉浸在自己的事件里，竟然连Bigbang回归都错过了。
心里不由升腾起一丝愧疚
回到家，她打开粉丝论坛。
时隔许久重新访问这个网址，她不由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结束节目拍摄以后，她似乎是刻意避开了这个圈子的消息，再加上很久没有出门，竟然真的就错过了这桩大事。
网页缓缓加载，熟悉的版块一一展开，一条条帖子的标题刷刷映入眼帘——
【置顶公告】Bigbang迷你三辑《StandUp》正式发行！
【MV】《一天一天》公开！
【音源成绩】Melon、Dosirak、、Bugs——ALLKILL！
【LIVE】《StandUp》回归打歌舞台合集（高清版）
——铺天盖地，全是他们的消息。
热烈得仿佛要从屏幕里扑出来。
虽然Kush一贯爱夸张，但这个成绩用“红爆了”来形容，也不算言过其实。
鼠标悬停在《一天一天》MV的链接上，指尖微微用力，点了进去。
短暂的黑屏后，画面亮起。
温柔的钢琴声响起——
finallyIrealize
Imnothingwithoutyou
Lia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音乐落下、画面自动跳转到下一个视频推荐。
她这才缓慢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她将歌名输入搜索框，找到制作人栏——
词曲一位都是他。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眼确认这个信息，她心头仍是一震。
在高强度的行程间隙保持高质量的创作——没有经历过的人，大概无法理解这有多难。
更何况，是这种程度的作品。
Lia垂眸。
每一次确认，他都走得更远。
她仿佛用尽全力也无法追上。
她不确定这是什么心情。
当然有为他的成就感到喜悦，可不知为何，心里却隐约泛起一丝酸涩。
象是从漫长的冬眠中醒来，她终于意识到——
对方的世界，早已滚烫而迅疾地向前了。
第37章
开学当天，天还没亮透，Lia就醒了。
穿着校服、背着书包，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有点陌生的自己。
为了节目减掉的体重还没有增长回来，在镜头里看起来刚好的身形，在宽大的校服里就显得有些晃荡。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迎着清晨略带凉意的风，走向学校。
校门口照例人声鼎沸，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暑假的见闻。
她低着头，默默穿过人群，走进教学楼。
推开教室门的一瞬间，耳边的喧闹声仿佛顿了一拍。
然后，立刻恢复正常。
只是偶尔有人偷偷看过来，又飞快别开眼。
没有预想中的指指点点，没有恶意的窃笑。
只有夏青，像个小炮仗一样从座位上蹦起来，冲到她面前，差点把她撞个跟头。
“啊啊啊啊——你终于回来啦！”
Lia笑着稳住她：“小声点啦，丢死人了。”
夏青一脸感动地握着她的手：“没事没事，全班都知道你超厉害的！节目上那么帅！”
她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夏青的肩，“打住打住。”
她抬头，看了一眼周围。
立刻又有视线假装不经意地移开。
朝夕相处的同学休学去拍摄节目，一夜之间大火，紧接着又和当红男偶像爆出绯闻，最后猝不及防宣布退圈。
这一通操作下来，任谁都会忍不住好奇吧。
见大家都忍得很辛苦的样子，Lia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夏青挽着她的手，二人一起走到座位上。
身后又传来一阵骚动。
Lia回头，俞承浩单肩挎着书包也懒懒走了进来。
他出现在班级里的次数实在太少，所以每次时隔一阵他再出现，众人都会产生一种“啊，原来我们跟他是同学吗”的非真实感。
班上的大家趁着俞承浩和Lia不在的时候也悄悄讨论过，他们是什么运气才能一下子开出两个艺人。
Lia冲他弯了弯眼睛，打了个招呼，对方轻轻点头回应。
临近上课，教室里的人渐渐坐好。
第一节是班会课。
一个学期没见，赵老学头倒是一点都没变。
见到俞承浩和Lia同时出现在班级里，他有些惊奇地打趣：“今天倒是个好日子。”
引来学生们一阵哄堂大笑。
Lia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点名到她的时候，他特意交代：“欢迎回来。今天找时间去趟教务室，有需要补办的手续。”
“好，谢谢老师。”Lia乖乖应声。
班会重点讲了分科的事项。
高二开学的第一周需要提交分科志愿，这会决定学生们未来高考的方向。
“从这个学期开始，按照大家的分科方向，部分课程会分组上课，但班级不变。”
赵老学头边说，边分发手上的志愿表——
“今天放学前，大家把填好的志愿表留下，班委统一收到我办公室去。”
“分科之前我会找时间逐一和大家谈话。”
“请大家继续一起努力吧。”
Lia认真听着，笔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
关于分科的事，有了夏青告知在先，她已经花了一些时间做了决定，眼下倒并不觉得突然。
她看了夏青一眼。
对方冲她扬了扬手里的志愿表，挤眉弄眼了一番。
Lia失笑。
这家伙，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下午，趁着课间休息，她去了趟教务室。
负责接待的是个年轻老师，态度亲切。
“听班主任说你之前因为节目拍摄请了长假？”老师翻着登记表，“目前成绩上是没问题的，就是上学期的课程有些缺课记录。”
Lia点点头，“我想补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学校这学期开了课后补习班，针对数学、国文、社会科学这几门。自愿报名，人不多，基本上是针对想追上进度的学生。”
“我可以报名吗？”
老师笑了笑，“当然可以。我这边帮你记下来。”
“不过，你是海外身份吧？”对方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嗯，对。”
“海外身份可以走特别招生通道的，不一定要参加高考。”老师好心建议。
拥有海外身份的学生如果不是对未来大学专业有极高的要求，通常都不会和国内的考生一起竞争高考这条赛道。
一来特别招生竞争者少，二来只需要提交高中成绩、推荐信，通过面试就有比较高的几率被好学校录取。
“我知道的，谢谢您。”Lia点点头，“但特别招生的专业有限，如果我想要有更大的选择空间，最好还是做两手准备。”
老师有些惊讶。
现在的小孩，想得倒是很长。
“确实有一小部分人会这么选择，”他赞许地点点头，“只是这样的话要花费的时间反而会比一般考生还要更多。”
海外招生通道和普通高考的机制完全不同，如果两头都要准备的话，反而有可能顾此失彼，因此除了少部分学业优异的海外生，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么选择。
见Lia似乎是听进去了，他又好心补了一句：“过几周会请校外的专家来做高考商谈，虽然大部分是高三的同学去参加，但你也可以去听听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好，谢谢老师。”
Lia听着，若有所思。
这正是她眼下需要的。
家里对于国内的升学机制并不熟悉，隔着大洋，能帮助她的地方也很有限。
她需要自己多留心这些咨询。
快速在登记表上填了名字，她恭敬地对对方道谢，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走出教务处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蝉鸣一声接一声，远处的操场上还有人在打球，嬉闹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Lia站在走廊上，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气息的晚风。
她的生活终于慢慢步入了一个新的节奏。
*
“所以你真的要去课后补习啊？”夏青趴在Lia旁边的桌上，伸手戳了戳她。
“嗯，我报名了。要一起吗？”Lia点点头。
“我周末已经有单独的补习班了，”夏青皱眉，“如果课后也去的话，学习时间也太长了吧。”
Lia停下手中的笔，侧头看她：“我去课后补习班也只是要查缺补漏啦。高一下的内容虽然自己学了一遍，但总觉得不够扎实，没有太大的把握。”
夏青吐了吐舌头。
她说“没有把握”，可真是太谦虚了。
原以为Lia一个学期没来上课，应该多少有点吃力，结果现实却是——老老实实上了一学期的自己，居然还得反过来请教她问题。
“你现在既要上课，又要补习，还得去录音室，时间排得过来吗？”
夏青说着才意识到，Lia的行程表已经满到了令人咂舌的程度。
“还行吧，补习班一周只有三天，录音室那边我周末下午到晚上在就行，平时再抽出一两天，上学前过去整理一下文件——”
Lia回忆了一下安排，总结道：
“比之前轻松多了。”
“”
夏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个行程，她自己过一天就会疯掉，无法想象有人会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评价“还行”。
但Lia确实没有夸大。
眼下的生活比她还要兼顾练习生身份时轻松了不少，她感到充实又安心。
“下个月会有高考商谈会，到时候和我一起去听吧。”看了看笔记上的日程表，她对夏青提议。
比起高一时的懒散，如今夏青对于学习的事也自觉了不少，甚至偶尔还会跟着Lia上图书馆自习。
“好好好，请快带我飞升吧，学神大人。”她作势比划了个叩拜的动作，引得一旁的同学哄笑。
Lia失笑，无奈摇了摇头。
夏青坐直身子，目光飘向教室后排：“不过，现在班上的情况可真是神奇。你回来就不说了，连后面那位，居然也每天出勤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又朝后排看了一眼。
Lia跟着回头。
夏青说的，是俞承浩。
她确实也没有想到，开学到现在，他竟然真的每天都准时出现在教室里。
虽然现在已经文理分科，但国文、英语、基础数学这些科目还保留了原来行政班的模式，因此见到他的时间竟然比高一还要多。
不知道为什么，在学校里，他显得有些冷淡。
便利店那次见面后，Lia原以为他们已经算是熟悉的同学了。但除了开学那天打了个招呼，两人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真帅啊当同学这么久了，还是没习惯后排有张这么帅的脸。”夏青小声感叹。
偶像和素人之间有壁，演员就更不用说了。
大荧幕检验过的脸，总显得和周围的人像是两个图层。
他眉眼很深，骨相干净，哪怕穿着普通的校服，在人群中也格外显眼。
听夏青这么感慨，Lia倒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不对劲。”她凑近夏青，仔细打量。
“欸——什什么不对劲？？？”夏青被打断，神色有些慌张。
“嗯”Lia思索，“你好像很久没说追星的事了。”
尤其是Bigbang前不久才刚发新专辑，照理说，这家伙早该满世界宣传了。
夏青四处张望，看天又看地。
“所以，到底怎么了？”Lia挑眉。
“就——你有没有听说2PM？”
“？”
“果然，你最近都没上网吧，除了上学也不出门。”夏青忍不住吐槽，“是JYP新出的男团啦！”
“所以你又喜欢上了？”Lia失笑。
“还不算吧，只是有一点点感兴趣——”说着，她用手比了个“一点点”。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GD欧巴现在太红了，我线下活动一个也排不到，心很累。”
随着官咖粉丝数量的激增，线下抽选的中率比原来低了不知多少，年底的演唱会大概也一票难求。
追星总是伴随着这种微妙的情绪。
刚开始总希望他能红一点、再红一点，只有最大的名气才能配得上他的努力。
可等他真的红到万人皆知，心里又会有点落差——
明明是我最先发现的。
说出来有点矫情，但总归有一种“我的宝藏也被别人发现了”的失落。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有在为他们应援的。”夏青总结，“只是现在也要找点其他的乐趣，来平衡一下。”
比如，追追新团。
Lia点头，若有所思。
《一天一天》发布以后，Bigbang的人气已经不能用火爆来形容了。
一开始她还没什么实感，但就连学校的课间广播里都不断循环播放他们的歌曲。
与人气成反比的，是权至龙的MSN在线频率。
[奴隶制作人]群组里，几乎查无此人。
Kush不止一次抱怨过，不如他和Lia单独拉个群算了，反正剩下的两人一个寡言、一个失踪。
“两个人怎么拉群？”Lia好笑，反问道。
Kush语塞
放学后，Lia背着书包，走进补习专用的教室。
她回忆了一下拿到的课表：今天是自习，但会有数学和英语科目的老师流动巡视指导。
教室里人不多，零零星星散坐着，偶有纸页翻动声。
她仔细看了看，居然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果然如夏青说的，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校外的辅导班。
这种公设补习虽然也安排老师指导，但更多还是靠学生自觉，对于有些人来说，效果未必会好。
她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取出数学课本。
她知道海外招生渠道要比参加高考简单，但可以选择的专业也更有限。
有得必有失，在还没确定未来方向之前，她不打算落下当前的课业。
六点，参加补习班的同学陆续到齐，Lia敏感地察觉到几道好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已经渐渐习惯这样的状况了。
刚开始大家总有些好奇，但时间一长，也就变得稀松平常了。
她装作没有发现，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忽然起了小小的骚动，不少同学转过头来。
Lia回头——
俞承浩从后门走了进来。
后排角落早被占完，Lia看了看自己旁边的空位，冲他挥了挥手。
“这里。”
她用口型比了比。
俞承浩点点头，走了过来。
趁他拉椅子的功夫，Lia好奇地问：“怎么有空来上补习课？”
其实她是想问对方，怎么突然开始关心学习了。
他的成绩一贯在及格线边缘徘徊，高一为了拍戏更是频频缺课，实在不像会出现在补习班的人。
但两人还不算熟，这么问未免失礼。
“离下一次进组还有一个月左右的空档。”他简单回答。
大概是察觉她眼里的惊讶，他偏开视线，耳根微微泛红。
Lia点了点头。
他取出课本，坐了下来，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视若无睹。
很快，巡视的老师走了进来，教室里安静下来，响起了沙沙的翻书声。
假期时，Lia已经自行将休学时期的数学知识点自学了一遍。
高一下的数学主要涵盖了基础代数、基础几何和简单的概率统计，这其中的大部分内容，她通过自己做题已经能掌握个大概。
但几何题里涉及到空间关系的部分，她意外地有些薄弱。
二元平面的关系可以依靠画图辅助解题，但三维空间则需要一定的想象力和直觉。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构建的知识点框架，把其中不太理解的环节单独标注出来，打算请教老师。
知识点之间往往是相通的。
自学时一旦某一环卡住，后面的内容就很难推进；但一旦疏通开来，便能顺藤摸瓜、豁然贯通。
巡视的老师对此也感到有些惊讶。
一个小小的课后补习班，一下来了两个艺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认认真真学习的。
Lia逻辑清晰，提问也有针对性。
有一句话不是这么说幺——最怕的是学生连自己哪里不会都不知道。
聪明的学生，首先是一个好的提问者。一旦明确了自己的薄弱点，查缺补漏就能事半功倍。
等Lia请教完问题，不知不觉，时针也走到了八点半。
她确认了一下待办事项，今天的学习任务差不多完成了。
深吸一口气，她合上课本，揉了揉脖子。
余光瞥见隔壁的人，面前整整齐齐地摊着一本笔记，上面——
嗯？？？？
那是乌龟？？
几只小乌龟活灵活现地趴在笔记本空白页上，有四仰八叉的、有慢吞吞往前爬的
而底下压着的那本英文书，倒象是几乎没翻过。
Lia想了想，撕了一小张便签，快速写了一行字，朝旁边丢了过去。
啪——
纸团精准地落在其中一只乌龟身上。
俞承浩抬头朝她看了一眼，慢吞吞地打开了纸条——
“需要帮忙吗？”
虽然不确定对方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既然来了补习班，总还是想学点东西的吧。
Lia这样推测。
因为曾救过自己，俞承浩对她来说，并不完全是“普通同学”。
如果有能帮上他的地方，那再好不过了。
他拿着纸条看了一会儿，然后提笔写了几字，又轻轻放了回来。
他动作不大，但人靠得太近，引得周围几个同学纷纷回头张望。
Lia慌忙拿书遮住纸条，心里有点慌张。
隔壁传来一声轻笑。
Lia瞪了他一眼，下一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打开纸条，她的那行问句下，工整地写着答复：
“嗯，谢谢。”
字迹出乎意料的漂亮，象是专门练过。
Lia点了点头。
补习课还有不到半小时，她想，趁这个时间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弱项吧。
她想了想，又在便签上写道：
“你觉得自己哪里最不懂？”
几秒后，纸条被推了回来。
上面简单地列了两条——
“数学，英语。”
后面还补了一句小字：“国文和社会还行。”
Lia扫了一眼，心下了然。
国文和社会学科，靠的是量和理解能力，他拍戏的时候经常接触各种剧本和历史背景，耳濡目染，自然不会太差。
但数学和英语这种需要长期系统训练的学科，要靠临时抱佛脚，终归还是有点吃力。
这个问题短期内难以解决，只能先找时间了解对方的程度，再对症下药。
她思索片刻，又在纸上写道：
“有空的话，可以先抽时间，一起整理一下学习内容。”
“——有问题也可以用MSN找我。”
最后附上了自己的账号。
俞承浩低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短信联系确实不够方便，他心想。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可能并没有自己的手机号。
毕竟，在班级联络簿上，两个人的名字就隔了不到十行的距离。
“好，谢谢。”
他轻声说。
第38章
“seungho＿y”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回到公寓，手机上弹出一条申请。
Lia点开提示，点击了“接受”。
资料页很简单，除了MSN的默认设置外、几乎没有其他信息，动态也是全空。
她随手点开头像，发现连头像也是系统自带的其中之一。
——看起来像个完全不用MSN的人。
“所以是完全老派吗？”
Lia弯了弯嘴角，关掉了手机。
开学两周，她已经逐渐适应了当前的生活节奏。
除了需要额外抽出时间去录音室工作外，她和其他学生没有什么不同。
她甚至在高中紧凑的课业中感到一丝轻松。
暂且不论专业选择，至少眼下的学习是一条有着明确路径的事。
所付出的时间，都能在成绩中得到确认。
这一点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放下书包，洗漱过后，她没有立刻上床。
时间刚刚过了10点，她坐到桌前，打开电脑。
桌面上存着一份名为《<一天一天>——分析rv2》的文稿。
距离Bigbang的迷你三辑发布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篇分析显然已经错过了发布的最佳时机。
内容是她在休息间隙陆续整理完成的。
这首歌的时长高达四分多钟，构成丰富，饶是她一段一段拆解，也花了不少时间。
眼下分析的部分已经基本完成，她又重新花了一些时间，调整了文稿里的措辞。
等她最后一次确认完内容，时间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小时。
Lia伸了个懒腰。
接下来只需要发布到论坛上就好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重新放上鼠标。
登录论坛后，她迅速将文稿内容分段复制粘贴到文本框中，标题——
《<一天一天>音乐分析》。
帖子的内容写得十分用心，标题却极为草率。
她实在没有起名的天赋，于是几乎所有的帖子都采用了类似的标题格式。
点击发送。
论坛上方的消息提示不断闪烁跳动，她点开，快速浏览。
这个账号早期是用来混粉丝论坛的，随着她发布的Bigbang音乐分析帖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她就逐渐减少了其他的发言，只用来查看相关资讯。
虽然更新频率很低，但每次Bigbang发布专辑，她的帖子都会作为科普帖之一被元老粉丝们推荐出去。
于是，陆陆续续关注这个账号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每次登录，她都会认真查看粉丝留言，有感谢科普的、也有请求分析某一首歌曲的。
一开始留言的人数不多，她会尽量逐条回复，后来读者变多，她便只能挑选其中一些进行答复。
快速确认完列表上方的信息后，她点开了最后的一条提示——
新增18位关注者。
视线快速扫过这些账号，下一秒——
“！”
Lia眨了眨眼，又确认了一遍。
没错，是那个“peace0818”的账号。
她心跳微微加速，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鼠标又点进对方的头像，漫无目的地在主页上查看了一番——
内容和上一次看到的一样，没有任何更新。
她撇了撇嘴，退出了页面。
大概也是个小号吧。
不管怎么说，她的这个账号没有暴露过任何个人信息，所以任谁来看也只是一个普通粉丝而已。
这么想着，她安下心来。
*
“比我预想的要好呢。”
Lia放下笔，点点头。
对面，夏青偷偷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视线忙得不亦乐乎。
周六上午，她和Lia一起来图书馆自习。
图书馆二楼设有几个用于讨论的小隔间，木质隔音门关上后，外头自习区的低语和翻书声便被阻隔在外，形成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虽然光线不如窗边明亮，但如果不特别在意环境，是个不错的学习地点。
没想到她们刚坐下没一会儿，隔间门又被推开。
“！！！”
一张帅气的脸毫无征兆地出现。
Lia抬头，看到夏青脸上的表情，才猛然想到自己没和她说——
“忘记跟你说，”她指了指俞承浩，有些心虚地解释，“前两天在补习班碰到他，所以约了一起学习。”
“？？！！！”
夏青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俞承浩去上补习班，和他现在来图书馆自习，哪个更让她震惊。
俞承浩走近，放下书包，在Lia旁边坐下。
“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礼貌地对夏青打了个招呼，然后从包里取出课本。
“啊，没事没事，有什么问题随时问她！”
夏青反应过来，忽然又生出了点地主之谊，用手往Lia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再惊讶她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学习辅导什么的，她教不了，真的教不了。
于是眼下的局面是：
像画报一样漂亮的孩子们端端正正地坐在她对面——学习。
Lia花了一些时间确认对方的学习进度，没想到竟比预期要好得多。
其他不说，至少初中阶段的知识掌握得还算扎实。
“公司之前请过老师，在剧组里给我上课。”俞承浩低声解释。
“那事情就简单多了，高一数学我假期整理过，先把整体框架给你。”Lia说着，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笔记，“先花点时间把整体的内容过一遍，然后再针对困难的部分一起学习。”
她说着，翻开笔记，在刚才提到的内容上做了个标记。
“至于英语”
她有些为难。
她完全是靠着直觉在考试的。
作为母语者，她对语法并不敏感，经常是知道答案正确，却说不清为什么选它。
“就，感觉是它。”
她通常是这么解释的。
夏青对此深受其害——试过两次后就再也不向她提问英语相关的问题了。
“那个”夏青弱弱地举起手。
对面二人一起看了过来。
太养眼了。
夏青忍不住暗自感叹。
“补习班里用的这本英语辅导资料还不错，要不要试试？”她指了指手边那本黄色封面的小册子。
Lia伸手接过，翻了翻。
——确实不错。
不同于常规按课本顺序编排的辅导书，这本小册子仅划分了词汇和语法两个部分。
词汇部分用的是词根＋词缀的方式拆解记忆，辅以形象的例句和插图，理解起来比死记硬背轻松不少。
语法模块则是用树状图的方式归纳总结，每种用途配合实际例句和常见错误提示，结构清晰。
“这个是基础的部分，老师说等积累到一定程度，和写作就手到擒来！”夏青信心十足地补充。
虽然这个“一定程度”具体是到什么程度，她自己也还不太清楚。
Lia笑着点头：“我觉得很好，可以先用这一本。我也会一起看一下，到时候一起。”
“？”
偏心！
夏青用控诉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嘴里无声地做着口型。
她学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待遇！
Lia吐了吐舌头。
她是在报答对方的恩情，不一样啦。
俞承浩假装没有看见两人的小动作，只点了点头，认真记下教材的名字。
不知不觉，时间飞快过去。
时针走向12点的时候，Lia满意地合上书本——
比她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俞承浩基础不差，头脑也十分聪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演员常需要记台词的缘故，上午二人刚梳理完数学框架，他就已经能记个大概。
暂不论理解层面，至少他对后续需要掌握的知识内容已有所了解。
如果保持这个进度，她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只要稍加引导，他的成绩就会有很大提升。
她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笔在书上圈了几个地方——
“这几个部分，你回去先自己学习，下一次我们把难点单独拎出来讲。”
“好。”他乖乖点头。
“我差不多要去录音室了，你们呢？”
交代完学习任务，Lia抬头看向二人。
夏青也开始忙着收拾课本：“我也走了，下午还有补习。”
除了Lia这种自学都能考高分的怪物，大部分学生周末基本都有几门补习课。
特别是近高三的这种时期。
“我留下来再学一会儿吧。”俞承浩简单回答，“下午没什么安排。”
Lia点点头，看夏青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起身离开。
“对了——”
身旁，俞承浩忽然拿过书包：“这个给你们。”
他从包里取出两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分别递给二人。
“我也有吗？”
夏青有些受宠若惊，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去接。
“嗯，前不久去日本参加电影节，一起的工作人员多带了几盒。”他有些不自在地解释，“是东京限定口味。”
“哇，谢谢。”Lia高兴接过，仔细看了看包装。
是东京限定的一款知名巧克力，长条形的盒子外头包着樱花粉的细腻纸封，正中是一枚烫金的徽标，边角还有微微浮起的压纹图案，看起来既讲究又充满春日气息。
夏青见状，也伸手接过。
不太对劲。
明明之前看起来也不象是会在周末来图书馆学习的人，现在又有工作人员“顺便”带回来的巧克力。
要说的话，这个套路，高一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用过了。
只是缺了对方这张帅脸，效果自然就差了很多。
夏青一边想着，一边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俞承浩已经恢复了淡淡的表情，手里无意义地翻着课本，不再看她们。
Lia倒是毫无察觉，正拉开书包把巧克力放进去。
夏青更困惑了。
这是演员的基本操守吗？
怎么感觉似是而非的。
她不由皱起眉，脑子飞快转着。
“走吧。”Lia合上书包，抬头见夏青还呆呆地拿着巧克力没有动，有些疑惑。
“走吗？”她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走，走。”夏青连忙回神答应。
“我们先走了，有问题的话随时MSN发给我。”Lia冲俞承浩点点头，率先打开门，走了出去。
“？！！！”
MSN？！！！
来不及确认自己听到的消息，夏青只来得及朝俞承浩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拎起书包追了上去。
二人身后，俞承浩低头专心看书。
耳朵却不觉微微泛红。
第39章
“你们俩是什么情况啊？”
快走出校门的时候，夏青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什么？”
Lia回头，不太确定她在说什么。
夏青冲她扬了扬手里的巧克力：“这个。”
“他不是说了，工作人员多带的吗？”
夏青翻了个白眼：“这话也就你信。”
明白了对方的问题，Lia思索片刻：“不会吧？我感觉不像。”
她多少也收过一些情书，如果对方有传达那方面的好感，她大概能察觉。
“他有表现得异常吗？”
“这倒是没有啦。”她这么一问，夏青也开始拿不准了。
对方全程都在专心学习，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似乎也真的说不上来。
至少，上高中以来和Lia表达过好感的男生不少，确实都多少有点迹象。
俞承浩今天的举动，除了那盒巧克力，其余都只是正常同学交往的范畴而已。
“所以啊，别多想啦。我也只是顺手帮忙而已。”Lia耸耸肩，“你该不会今天都没学习，光顾着看我们了吧？”
“没有啦！”夏青连连摆手。
只是多留了个心眼而已。
其他时间她还是认真做题了的
和夏青道别后，Lia随手在便利店买了个三明治，咬着就进了公司。
周末的下午到晚上，她需要在Teddy的录音室工作。
公司计划在上半年正式推出新女团，眼下正是专辑筹备的高峰期。
自她退出节目后，除了偶尔在MSN上聊天，她和采琳她们的联系一下少了许多。
她忙于课业，她们忙于出道准备。
就象是在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前行。
反倒是恩静，离开公司前还约她在宿舍附近吃了个饭。
“虽然可以理解，但是你放弃的选择，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恩静神色坦然，但眼里藏着一点点失落。
“我知道。虽然看起来好像很轻松，但我也考虑了很久。”Lia顿了顿，“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嗯。”恩静咬着吸管，视线落在远处。
“所以之后有什么打算吗？”Lia问。
“有几家小一点的企划社联系我，我可能会选其中一家继续练习。”
Lia点头。
饭后，她们一路走回公司宿舍，直到路灯亮起，两人才道别。
Lia站在原地看着恩静离开的背影，风从巷子吹过，一时间有些发怔。
她知道自己选对了，但总归有些不舍。
即使曾经同路，也终究会走向不同的方向。
她要尽早适应才好
推开录音室的大门，时间也不过下午一点。
习惯熬夜工作的音乐人们都还没到。
Lia放下书包，打开电脑。
眼下还在专辑项目立项期，需要大量筛选备选曲目的片段。
每周Teddy都会留下大量的制作笔记和音频素材，她要做的就是分类归档这些素材片段、loop包和音轨。
她对流程早已熟悉，跟着Teddy工作得久，也逐渐掌握了他的工作习惯，效率反倒比别人还高。
连Kush都忍不住有些羡慕，五次三番询问Teddy要不要转卖小学徒——
“高价收购。”
他煞有介事地冲Teddy开价。
“啪——”
Lia朝他丢了个废纸团。
“想得美。”她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她收敛心神，继续埋头整理电脑里的文档。
等到Teddy进门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晚餐饭点。
他手里拎着一袋鲫鱼烧，“啪嗒”一声放在桌上。
“来吃点？”
Lia点点头，快速将手上的工作收尾，起身走到桌前。
“Kush推荐的，说全国能排前三。今天刚好路过，就买了几个。”Teddy解释，把一次性手套递给她。
金灿灿的鲫鱼烧鼓鼓囊囊地装着红豆内馅躺在袋中，因为出炉的时间不长，此时甚至微微冒着热气，走近就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Lia戴上手套，随手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
嘴里塞满了鲫鱼烧，她惊艳得说不出话，只睁圆了眼睛。
Teddy被她的表情逗笑：“刚出炉的时候更香，现在有点凉了。”
他说着，坐到操作台前，调出Lia整理好的文件。
“准备工作基本差不多了，下周就开始录Demo。”他边看边说，“这阶段录的是听审素材。”
听审是专辑立项的一个重要环节，由制作团队提交候选Demo，公司高层、A&R部门还有艺人本身共同选取最终收录专辑的歌曲。
尤其这还是出道第一张专辑。
Lia点点头，往嘴里塞完最后一口鲫鱼烧，又快速咽下肚子：“有清单吗？我会提前调试好设备、把音轨一起准备好。”
“有，我晚点发给你，另外录制也需要你参与。”
Lia有些惊讶。
“现在只是初步试音，把旋律和情感传达出来就行。等选定曲目后，再由采琳她们分段正式录制。”Teddy见状，又补充了一句。
“好。”Lia答应下来。
这对她来说并不算难事。
评审阶段的Demo对于录音者本身的要求并不算高，她受过系统声乐训练，又熟悉这些音轨，反倒比初听的人更能精准表达。
从这个层面来说，由她参与录制确实事半功倍。
“对了，还有这个。”
Teddy点了几下，又打开一个文件。
“这首歌，至龙觉得可以收进这次的专辑，让我问问。”Teddy难得有些好奇，“他说是你写的？”
Lia盯着屏幕——
是那首歌。
是去年她送给权至龙的生日礼物。
她送出的并不是完整的歌曲结构，Teddy现在打开的这份，导入和桥的部分都做了补充。
歌词的部分也做了调整。
她填的是全英文词。眼前的这份不但改写成了韩文，其中精妙的文字游戏，一看就出自他的手笔。
她有些愣怔。
“他做了点改编，我听了，很不错。”Teddy说，“如果你不介意，下周也一起录个Demo。”
“我不介意，本来就是送给他的。”Lia垂下眼。
何止是不介意，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如果能发表，她甚至能以创作者署名。
试问有几人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如果这首歌里没有她的私心掺杂，她大概是要万分感谢才对。
只是，他这么公允无私地将歌曲推荐出来，原本属于他的生日礼物，现在要分享给所有人。
她无法全然感到高兴罢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想让Teddy看出自己的异常，她又低声道谢。
“不用谢我，谢谢至龙吧。我看他挺上心的。”Teddy摆摆手。
“嗯。”Lia点点头。
想了想，她打开手机，给权至龙发了一条“谢谢”。
这么一看，他们好像很久没聊天了。
上一次，还是她发送的那则长长的“退赛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从偷拍事件以后，两人的关系不觉中疏远了许多。
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答复。Lia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时间已近深夜。
Teddy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太专注，竟没察觉。
Lia揉了揉脖子，也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录音室的出勤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她又一贯自觉，因此出入要比练习时自由不少。
“嘎吱——”
门轻轻被推开。
她回头，以为是Teddy。
“哟～”
权至龙走进来，鸭舌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好久不见了。”他走近，冲Lia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谢谢就在这里说吗？”
“好久不见，欧巴。”Lia呆呆打了个招呼，又急忙解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见面，所以”
她一时也说不出所以然，不由涨红了脸。
“虽然好久没见了，但还是这么不亲近啊。我开玩笑的。”权至龙半似抱怨半似玩笑，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纸袋放到沙发上，然后走到Lia跟前。
他弯下腰，仔细看她一眼。
“嗯，生疏了。”
确认完毕，他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
Lia不由被他逗笑：“才没有。”
“真的吗？”
“真的。”
“那我可就信了。”他说着摊开手，“Teddy哥有跟你说吗，发歌的事？”
Lia点点头：“说了，下周录Demo。”
“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他忽然问。
Lia愣住。
他敏锐得让她心惊。
明明她还带着笑，对方却立刻察觉到了情绪的偏差。
“没有。我很感谢你记得那首歌，欧巴。”
这也是她的心情之一。
不算说谎。
“我猜猜看，因为不是收在我的专辑里，所以有点失落？”
权至龙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开始猜测。
Lia失笑。
“嗯，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
“哎，完蛋。”权志龙装模作样地扶额，一脸“失策”的表情。
Lia笑了出来，气氛一下轻快许多。
“不过说真的，”他收回玩笑的语气，“那首歌我很喜欢。但比起我一个人用，我觉得它更适合新女团。如果能收进去，也不坏。”
“我明白。”
“那不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啦。”Lia摇头。
明明就是送给他的礼物，他甚至花了时间帮忙调整，此刻却还要小心翼翼请求她的许可。
她反而为自己前一刻的沮丧感到一丝愧疚。
“谢谢。”她又认真地说。
“你这么严肃，我有点害怕。”权至龙连连摆手，后退了一些。
“啊，对了。”他象是想起了什么，“Teddy哥有没有说这张专辑什么时候能做完？”
“没有，但下周才开始录听审会用的Demo，怎么说也要到明年上半年吧。”Lia推测。
“嗯，那我明年要借用你一下。”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
“借用我？”
“我要出新专辑，公司没给我配人。”
他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Lia有些震惊。
公司没给他配人？
就算是这样，直接用她吗？
她充其量不过是个见习学徒而已。
大概是她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权至龙又解释：“大家都忙新女团的事去了，再说，你不是会跟完这张吗？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成熟劳动力了，这个方案简直无懈可击。
他的表情太过有说服力，Lia也忍不住跟着呆呆点了点头。
这个理由……好像还真挺合理。
“好了，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说完正事，权至龙开始催促她回家。
刚进门那会儿她手里就拽着书包袋子了，他有心想多聊几句，才耽误了这么一会。
“欧巴呢？”Lia问。
“我等Teddy哥，谈点事。”
她点头，背起书包离开。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她也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消化。
第40章
“老师，副歌的这几句我再录一遍。”
听完录制回放，Lia沉吟片刻，又朝隔音玻璃外的录音师说道。
“好——”
不满意。
尽管知道只是Demo录制，但一想到要在听审会上播放，她还是忍不住反复。
今天录制的是权至龙改编过的那首歌。
歌曲还没有正式命名，暂时保留了他发送给Teddy的那一版原始文件名：《2007＿08＿18＿Lia》。
大概是出于记忆上的便利，所以把收到这首歌的时机和原作者的名字简单拼到了一起。
Lia盯着标题，又不免有些分心。
备选曲目的录制已经过半。
一开始，Teddy还守着录制，认真在录音室听了两天。
但一来Demo的录制对于细节的要求没那么高，二来Lia本身就足够上心。
往往Teddy觉得已经可以了，她还坚持要再试几遍。
一来二去，他就逐渐放松了精神，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
专辑制作压力本就不小，偶尔放松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今天也是——录制过半，Teddy还没有出现在录音室。
倒是Kush溜溜达达路过录音室时围观了半晌，还偷偷录了个视频，发到了[奴隶制作人]群组里。
等Lia终于完成录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Kush也早已不见踪影。
放下耳机、走出录音棚时，Lia对录音老师认真道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和Teddy合作，尽管是土生土长的韩国人，但这位录音师并不太在意大小辈分。
不然也不会由着Lia独自主导Demo录制的全过程。
仔细和录音师确认完需要保留的片段后，Lia取出手机，查看消息。
她一进录音棚就是大半天，MSN里已经多了不少未读留言。
她先点开最上面的[奴隶制作人]群组。
K-Flow：我们可歌可泣的童工@NeonL（附件：视频）
画面里，Lia正皱着眉确认录音结果。
如果不是被拍下来，她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会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
视频底下跟着权至龙的回复。
他大概难得有空，消息和Kush的那条前后间隔不到一分钟。
JiYo：保护童工，人人有责[加油.jpg]
K-Flow：老板，工作这么辛苦，快请我们吃饭@Big-T
Big-T：没问题，请Lia吃饭
K-Flow：？？？我呢？
JiYo：？？？我呢？
Big-T：Lia辛苦，跟你俩什么关系[再见.jpg]
Lia失笑。
她点开表情包，挑了个“谢谢老板”发出去，然后退出群聊。
她已经深谙这个群组的生存之道——别人话多她话少，别人话少她再适时接话。
详略得当。
下拉列表，Teddy还单独发来了私信。
“下周听审会，暂定周三，如果有空也一起参加吧？”
听审会是专辑选曲的重要环节，除了制作团队外，公司高层、A&R部门、还有艺人都会参与。
这是一场从候选曲目的艺术性、市场性、适配性等多方面来综合考量的会议。
往常Teddy都会优先考虑她的课业，周中开展的事务一律先交由他人处理。
但这场听审会对她来说是一次很重要的学习机会，因此他特意单独征询她的意见。
Lia没有犹豫，迅速回复：“好的，我会参加。”
学校的课每天都能上，但听审会这种事，错过就很难再等到了。
这么想着，她决定下周一就去和学校请假。
列表拉到最后，是一条夏青的留言：
“今晚7点，别忘了！”
对了。
还有学业商谈会。
虽然每年学校都会专门请校外专家来为高三同学做专业咨询，但对未来上心的高一高二学生们也有不少要参加的。
毕竟早点想清楚未来的规划，就早一分时间来做准备。
“记得，我已经录完了，晚点收拾一下就出发。”Lia简单交代，“记得帮我占个座。”
答复完消息，她忽然想下楼透透气。
“我去买个水，您需要吗？”出门前，她问还在整理录音文件的录音师。
“不用了，快去吧。”录音师笑着摆摆手。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空气里已经有了些许寒意。
傍晚天光渐淡，天色被橘灰的霞光染上一层朦胧。
街道边的银杏叶已泛黄，风吹过时飘飘扬扬地落下，在人行道上积了一层薄薄的落叶。
时间过得真快，她记忆里，盛夏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
Lia裹紧外套，快步去便利店买了水，然后往回走。
公司楼下零星围了几个人，大概是粉丝在等候哪个艺人。
她没太在意，正准备往里走。
有个男孩忽然朝她走了过来。
意识到对方可能有话要说，Lia停住了脚步。
节目刚结束的时候，她出门都会习惯性戴着口罩。
但和她预期的不同，除了零星的目光，大多数人其实并不认识她。
女团选秀节目终归是面向一部分观众，节目热度过去后，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又会被其他内容吸引。
所以她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男孩眉眼清秀，年纪不大，如果蓄长头发、说是女孩也不过分。
他穿了一身过于宽大的T恤，瘦小的身子在衣服里晃荡，个子刚到她肩膀。
他站到她面前，有些拘谨地开口：“……Lia努那，你好。”
Lia笑着点头：“你好。”
他轻轻吸了口气，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这个是给你的。我看了《ProjectA》，真的很喜欢你。”
袋子不大，是精品店里常见的手提袋，鼓鼓的，象是装了不少小东西。
包装虽然简单，却很干净，边角也仔细地叠好，看得出他很是花了些心思。
Lia愣了一下。
她以为，对方大概是前来请她转交礼物给某位艺人的，没想到居然是她的粉丝。
虽然在网络上看到不少支持自己的留言，但现实生活中遇到，还是头一回。
她接过袋子，冲他弯了弯眼睛，温声道谢：“谢谢你。”
见她收下礼物，男孩悄悄松了口气。
Lia一走出公司他就看到了，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上前，生怕自己被拒绝。
犹豫了一下，他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努那，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的，”Lia接过笔，“但是我没有练习过，你不介意吧？”
这是实话，她还没练过签名体。之前是太忙，后来是不再需要了。
“当然不介意！”男孩连连摆手，“我叫帝源，郑帝源，努那。”
他小心翼翼又补了一句。
想要个To签，应该不过分吧。
Lia笑了笑，接收到了他的小心思。
“To帝源，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LIAKIM”
他努力辨认她到底写了什么。
等终于看懂“好好学习”的时候，刚才还喜滋滋的脸不由自主垮了下来。
Lia快速签完字，正好看到这一幕。
“小学生就不喜欢学习了吗？”她佯装惊讶，一边把本子递过去。
“努那，我是初中生了”对面的表情有些裂开。
这下Lia是真的尴尬了。
青春期的男生会在一夜之间长高，昨天还像个小朋友、明天可能就和你视线齐平。
眼前的这位，看样子还没开始“发育”。
“——阿哈哈，哈哈”
她不由自主干笑了几声。
郑帝源仰起脸看她，神情认真：“我会快点长高的，以后我也会一直支持努那。”
他眼睛亮晶晶的，头发在傍晚阳光里泛着点金棕色，看起来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Lia犹豫了一秒，还是没忍住，轻轻摸了一下他圆滚滚的脑袋：“谢谢帝源。那我会更加努力的。”
他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像被冻住了一样，脸上的表情僵在兴奋和不可置信之间，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
Lia忍不住笑出声。
“努那最棒了！”
他小声快速说完，深深鞠了一躬，就连蹦带跳地回到了人群中。
Lia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子，又抬头望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忽然觉得心里充满了力量。
“谢谢。”
她轻声答了一句。
风吹过，几片银杏叶无声落在脚边的地砖上。
她转身，推开了公司大楼的门。
*
等Lia偷偷溜进学校礼堂时，商谈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礼堂灯光昏黄，座位几乎坐满，人声嘈杂。
她站在入口过道处四下张望，夏青在前排早早占好了座，此刻正回头朝她用力挥手。
“这里！”夏青大声招呼。
但四下都是人来人往，Lia并没有听见。
正准备往里面再走走，身后传来俞承浩的声音：
“在前面。”
Lia回头，他戴着鸭舌帽，一身黑色运动服，只露出了精致的下半张脸。
倒是一身足够隐蔽的装扮，如果他的气质可以更低调一些的话。
星味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
在娱乐公司这两年，她见过无数练习生和艺人——星味是一种复合的结果，既源自先天，又由后天众多场合共同淬炼。
观众的偏爱，专业的积累，舞台的反馈……共同催化出这种特殊的星光，穿着反倒在其次。
就像眼前这个人。
哪怕礼堂光线暗淡、衣着再普通，也仍旧会吸引注意。
她默默想着，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前面，于是只好脚步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礼堂的过道并不算狭窄，但参加商谈会的人实在太多。除了已经落座的，还有不少人正穿行其间，来来往往，把本就有限的空间挤得更加逼仄。
要想抵达前排的座位，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Lia在拥挤的人群中缓慢前行，艰难地挤着，心里不由得有些懊悔。
要不是自己临时起意又重新录了一遍Demo，也不至于拖到这个点才赶来。
“小心——”
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险些飞扑出去。
走在前方的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瞬间回头，一手扶住她的胳膊，一手护在她头侧，及时稳住了她的身形，避免她直直撞上别人。
“呼——”Lia长舒一口气，慌忙站直身子，“……谢谢，谢谢。”
果然，走路还是得专心。
她心有余悸地庆幸自己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狗吃屎，又连声道谢。
“没事。”
俞承浩淡淡应了一声，收回手，转身继续往前走。
这一次，他的脚步明显慢了些。
人群依旧嘈杂，脚步声和交谈声混杂在一起，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是一种清爽的味道。
象是薄荷味的洗发水。
他想着，目光微垂。
等二人终于抵达座位，商谈会也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在台上介绍着与会的嘉宾教授，礼堂里的灯光已经调暗，只留下舞台前的聚光灯洒在台上。
台下座位排得满满当当，学生们大多安静了下来，偶尔还有低声细语的讨论声隐约传来。
因为学校是首尔市内排名靠前的公立高中，对于高三考生的升学率一向颇为重视，因此这次商谈会邀请的嘉宾也是重量级人物。
包括延世大学的人文社会科学教授、成均馆大学的招生办负责人，以及一位正在首尔大学工科学院就读的优秀校友。无论是从学校声望、学科领域，还是嘉宾构成来看，这场讲座的规格都可谓用心良苦，覆盖全面。
“不是说早就准备好了嘛，怎么才来？”
趁着介绍环节尚未结束，夏青压低声音向Lia问道。
“临时决定多录一遍Demo，就耽误了，迟到的也不止我一个嘛。”Lia同样轻声回答。
“你说小俞吗？”夏青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
自从几次在图书馆一起学习之后，夏青便开始这么叫他，而他本人倒也没有表示不悦。
Lia对夏青这类处理人际关系的天赋向来尊敬。
“对啊，我们不是一起进来的幺？”Lia朝身旁另一侧瞥了一眼。俞承浩此时正神色专注地看着台上，似乎并未注意她们的窃窃私语。
“他来了一会儿了，刚刚说要’出去一趟‘，然后才和你前后脚进来的。”夏青低声更正。
她猜测，可能是眼看讲座快开始了Lia还没来，他便主动出去接人，只是嘴上不肯明说。
但她也没敢贸然点破。
毕竟那位虽然看着温和，但骨子里却是个不爱显露情绪的人。
虽说如今大家熟络不少，可在这种事上，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不能乱开玩笑的界限。
于是她识趣地吞下了后半句话，没说自己的猜测。
“这样。”Lia点点头。
台上嘉宾已经开始发言。
舞台上的灯光缓缓转动，Lia和夏青也各自收敛神思，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讲座上。
此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街道的霓虹灯透过礼堂高高的玻璃窗，投下一层微弱的光晕。
偶尔有几片银杏叶被风卷起，擦过窗外玻璃，又悄无声息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