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几日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儿子回来,刘大娘“呸”了一声,等他一只脚刚踏进院子,就将洗菜水全泼了去:“这次那姓陈的手软了,才赏你个巴掌?既然还能动,就给老娘滚出去!见你就烦!”
刘水生不避不躲,失魂落魄进来,闷闷说:“我不找他麻烦了。”
“什么找麻烦?你是去找揍!”刘大娘气得脸抖,本以为那陈苗来了,儿子就能回归正常,哪能料到他这个缺心眼,成天上赶着找死!
她现在是想明白了,也不必请大夫,没死就成!
“娘!”刘水生瞪她一眼:“我说我想通了,我就是贪图和田田睡觉,付钱也可以,和别人一起不是不行。”
“儿子?”
“嗯?”
“你烧糊涂了?”
“……没有!”
刘大娘像见了鬼,地也不扫了,将扫帚丢开,摸摸自己的额头,再去探儿子的。
刘水生不耐烦躲开:“娘你干什么呢?”
“没发烧……没发烧……”刘大娘喃喃自语,随即大喜过望,合掌拜着天上的观音菩萨:“老天爷保佑,我儿子终于恢复正常了。”
她激动地流了泪,粗俗地大笑出声:“儿子,这样想就是对的。那入殓师玩够了,你也就该收心了,还真能娶她进门不成?那姓陈的虽打了你,但对那田罗刹的做法你娘我是一万个同意!入殓师,就该记住她们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
刘大娘似乎真是高兴坏了,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别说你娘,隔壁赵大婶,对面陈大妈全都这么想!来,给你些零钱,去找你心心念念的田田吧。”
似乎又想到什么,刘大娘促狭一笑:“要我说,洇罗刹那丫头长得是越发标致,不知道姓陈的能不能把她也收了,儿子你也去分一杯羹。”
“娘……你真是太……好了。”
刘水生笑得比哭还难看,他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嵌入肉中,靠这样强烈的疼痛感,忍住对着亲娘一拳揍过去的冲动。
好恶心……
好恶心……
好恶心……
娘她,怎么能笑着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难怪田田这样绝望,就是因男人觊觎,女人厌恶,官府不作为,她才陷入这样的境地。
望着亲娘因大笑而张出的一张血盆大口,刘水生感到一阵眩晕。
为什么请她们敛容时毕恭毕敬,背地里又视如蛇蝎?装久了,他们不会对自己感到恶心吗?
刘水生头痛欲裂,恍惚间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是这么对云洇的。
他伙同李虎他们对着云洇丢石子,朝她家门口扔剩菜,乃至害死了王阿婆。
若不是喜欢上了田田,他永远也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沾沾自喜,理所应当认为入殓师该受到的就是这样的待遇。
因为,他娘、赵大婶、陈大妈……周围的所有人,都是这样告诉他。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刘水生想吐,因为他对自己感到恶心——
他也是该死的人。
“儿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阿娘关切的声音仿若隔了层纱,刘水生脑中发出阵阵嗡鸣,什么也听不分明。
“没……没事,就是伤口疼了,我想去床上歇会。”
刘水生疏离地撇开阿娘的手,走得步伐沉重。
他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紧接着刘水生被云洇赏了一巴掌的唐季扬,直到回了院子,也还是呆呆的状态。
“哟,少爷,你强迫人家了?”唐明笑得幸灾乐祸,哪想少爷竟不像往常那样上来揍他,宛如丢了魂似的,只有躯壳回来,这才觉大事不妙。
他急忙上前,揪着少爷衣领狂晃,没晃几下就被唐季扬抓着头发甩开:“唐明你真想死了是吧?”
“不敢不敢。我是担心少爷被打傻了呀。”唐明装模作样抱头,短短一句话,又勾起唐季扬不好的回忆。
他轻咳一声,眼睛往隔壁瞟:“她回来了吗?”
“早回来了,在熬药呢。”
留意了这么久的动向,唐明就等着跟唐季扬汇报呢。
岂料唐季扬却面色古怪,皱眉问:“知道得这么详细,你不会偷看那墙上小洞了吧?”
自从与云洇吵了架,唐季扬就轻易不肯让唐明窥探云家情况,他自己更是靠近都不靠近,美名其曰为谨守与云洇“淡水之交”的约定。
“少爷,”唐明叹口气,毫不慌张地解释:“听见她回来,是因为云姑娘将门关得震天响;知道她熬药,是因为那药味飘了过来——不信你闻,现在还有呢。”
唐季扬仔细嗅了嗅,果然有股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中,他面子有些挂不住,刚升起些对唐明的歉意,又见那小子自顾自演了起来,仪态状若柔弱少女,兀自擦起并不存在的眼泪:“少爷您可真是,刚伤害了云姑娘,又将小女子这颗真心……呜呜,弃如敝履吗!”
……唐季扬看得拳头硬,于是真给了他一拳,几欲作呕:“要演去戏园子演去,别在这恶心我,再说我才没伤害她!”
“没伤害,脸上哪来的巴掌印?”唐明深陷角色中,泫然欲泣:“她将门摔得这般响,肯定是气极了,熬的,不会是要害死少爷的毒药吧啊啊啊?”
“我可去你的!”唐季扬一脚将唐明踹飞,是不是毒药他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用在他身上。
脑海浮现出陈苗他们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唐季扬眼神黯了黯,不知云洇又要将自己陷入何等危险境地。
贴在腿边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抖,最后,化作了紧攥在一起的拳头,他憋了许久,终于发出“哈”一声——她会不会遇到危险,关他什么事?
若有贼心者登门入室,他作为邻居,帮帮忙无可厚非。至于其他的……她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罢。
“唐明,走吧,将东西送师父那去。”
费半天劲终于想通了,唐季扬像卸下了重担,浑身肉眼可见轻松起来,于是乎掌印都忘记了处理,火急火燎往云山赶去。
不知是担心吩咐他明日将东西带上来的师父等不及了,还是生怕好容易才被说服的自己一闲下来又改了主意。
“所以……”唐季扬笑容不减,将唐明一把揪出门外:“云姑娘怎么在师父这?”
唐明眨眨眼,一脸无辜:“因为她回来后,又出了门啊。”
唐季扬额间青筋暴起,明显被气得不行,压低声音吼:“你怎么不和我说!”
要是知道,他肯定就不来了!
“少爷,你只问云姑娘有没有回来,又没问我她有没有出门。”
唐明嘿然一笑,想着,他就是故意的怎么样?
指了指门口,他道:“你快放了我,秦先生在门口看着呢。”
自拜了师,唐季扬最怕的人便从亲爹成了秦焕,他一怔,迅速放下唐明,又整了整他衣领,这才回过头笑着与秦焕作揖:“师父,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们就走了。”
“走什么?来都来了,一起吃饭吧,多两双筷子的事。”
“秦爷爷,我吃好了,那我先走了。”
秦焕一手将要起身的云洇按下,不容置喙:“今日这顿晚膳,谁都不准提前走!”
他又转头对要挨着遥儿坐下的唐季扬说:“拿了碗筷坐云洇旁边去。”
唐季扬生无可恋:“是……”
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唐季扬与云洇被迫挤在并不宽敞的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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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唐明放着能容下一头老虎的位置不坐,非要挤过来,害他与云洇紧挨一块。唐季扬当机立断掐住他命门,开玩笑,师父他不敢惹,唐明他还不敢动么?
“唐明,你那这么大个位置有刺,所以坐不了?”
讽刺意味拉满,唐明却点头,嬉皮笑脸:“是啊,少爷你快过去些,我没位置了咦咦咦。”
二话不说,唐季扬一脚将他踹至天边。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唐季扬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倚着云洇,甚至还压住了她,桌上放置不稳的筷子也掉了下来。
少年一惊,弯腰就要将那不安分的筷子捡起,却与同样想捡筷子的云洇指尖相触,刹那之间,两人同时如闪电般抽手,奇异的触感转瞬即逝。
“对不起。”
“对不起。”
二人同时发声,随即相视一愣,又均扭过头去,谁也不敢看谁。
气氛尴尬而诡异。
秦焕眯眼,唐明审视,均打量起搅着头发焦躁不安的云洇与抬眸假装屋中观天的唐季扬,同时得出了结论——
他们是真吵架了!
他们真的马上就要在一起了!
前者皱眉,自唐季扬前几日向他跪下请罪时自己便知晓洇儿将刺客一事告知了他,再见他俩之后碰面客气生分,就疑心吵了架,今日这才将两人安排坐在一块。不过,这架竟吵得这般凶吗?
后者内心暗暗称叹,秦先生这一安排简直是妙哉!他就不信,云姑娘都这样了少爷还看不出她喜欢他,千载难逢告白的机会,他可千万要把握住!
坐在同一饭桌上的几人各怀鬼胎,于是乎真正认真吃饭的,只剩曳儿遥儿二娃,她们哪里感受地到暗处的波涛汹涌?只曳儿好奇发问:“季扬哥哥,你右脸颊怎么红红的?”
遥儿补充:“还像个巴掌。”
“咳……”
“噗——”
唐云二人作为当事人,再次同时被呛到。秦唐二位一齐将水递上,唐云两者又不约而同将水递给了对方。
“……唐公子,你先喝吧。”
“不不不,云姑娘,还是你先。”
分别拿着相同的两杯水,她们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直到都弯臂要倒入嘴中,又发觉手臂不知何时交缠在一起——
像在喝交杯酒……
“云姑娘,你能把手拿出去吗?”
“……你的水杯挡着我的了。”
“那我另一只手先帮你拿着……”
“可这样,这样我会碰到你……”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来商量去,越说越乱,越缠越紧……“啪”一声,秦焕再也看不下去,夺过可怜的水杯,怒吼:“行了,看你们口齿清晰,也犯不着喝水止咳,到底闹够了没有?”
眼见秦焕要训人,唐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曳儿遥儿带离现场,给秦焕提供了充分发挥的条件。
“你说说你们,要吵就痛快地吵,吵完和好就是!曳儿遥儿吵架都不会像你们这样黏黏糊糊,你们连他们两个五岁的娃娃都不如!”
“我们没有吵架!”
到这时,二人还是惊人的统一,毕竟只她们清楚,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没吵架?没吵架互称什么云姑娘唐公子?你们不觉奇怪,老夫都觉得肉麻!现在,我就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和好,要么绝交,你们选吧。”
“绝交。”云洇毫不犹豫吐出口。
唐季扬心一悸,抿紧唇,将自己的不甘当作比云洇晚说出口的懊恼。
绝交就绝交,谁怕谁!
他倏然转头,像只傲娇的孔雀拿下巴视人,对云洇中气十足地喊一声——
“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