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两娃娃偶尔因被逼着吃进他们深恶痛绝的青菜要闹腾几下,这顿饭吃得漫长而沉默。云洇无滋无味地吃了半碗,还是将筷子放了下来。
“洇丫头,就吃饱了?”秦焕问得关切。
云洇摇摇头,笑得勉强:“有些话憋在心里,我想还是要说出来。”
见几人顿时均看着自己,云洇深吸口气,垂下眼,语气平静:“离开虔州后,我就与青姨去了潭州,在那生活了段时间,直到……送走了她。”
三个月的日子,亦是青姨最后的时光。云洇去繁就简,仅用一句话概括。
但其中的心酸与痛苦,又岂是区区话语能够表达?唐季扬低头不语,表哥表妹惨遭灭门,至少还有他与母亲,而青姨去世,她就真真正正无人可怜、无人可依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云洇温和一笑:“将这事说出来后,我心情好多了……曳儿,你刚才就是想问阿婆去哪了吗?”
曳儿抿着唇,平日舒展的眉往下撇,脑袋上像是顶了朵巨大的乌云:“曳儿答应要给阿婆编草环,已经编了十个了,可她却不回来。”
草环……青姨最后一个谷莠子编成的草环,被她拆了去救唐季扬了。
云洇一阵恍惚,泪却早已流干,再也滴不下来,她安慰曳儿:“青姨埋葬在一整片枫树林里,有红枫叶环,也很漂亮,她不会遗憾的。”
“她不会遗憾的。”
云洇失了魂,又重复一遍,声音轻飘飘,像是在喃喃自语,安慰自己。
秦焕再也听不下去,别过脸,说不出一个字。
月朗星稀时,满桌的菜与刚端上来时几乎一样,所有人都没有胃口。
云洇苍白的脸上挂着歉意的笑:“都怪我,害你们都没吃好。”
“我吃不下,是因为师父做的菜不好吃,怪不了你。”
刚说完,唐季扬就被秦焕狠狠踩了一下,他登时觉得脚与地面融为一体,费老大劲才像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
这一切均在桌子下进行,云洇并未察觉,只听秦焕大方承认:“哎,这做饭就如学武,需要天分,老夫我是没有了。”
“若不好吃,哪能将曳儿遥儿养成这样?”云洇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几人附和地笑了起来,只有曳儿遥儿嘟着嘴,说他们不胖。
“是是是,一点也不胖,我一手一个,轻轻松松将你们拎起来。”唐季扬与孩子们嬉戏打闹,将他们带去外面,唐明也跟着走过去,屋里便只剩秦焕与云洇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无奈摇摇头,秦焕哼一声:“再让那小子呆下去,曳儿遥儿非要给他带野了去。”
虽然本来就日日上蹿下跳,够疯够野了。
云洇浅浅笑了笑,绞着指头:“秦爷爷,唐季扬……怎么拜你为师了?”
似乎才想起来这事同痛云洇说,秦焕言简意赅:“本来确实不想收,哪想他比预料中更有毅力,跟个打不死的小强,甩也甩不掉,便只好收了。”
想到什么,他嫌弃地咂咂嘴:“一拜师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原形毕露。后悔都来不及咯。”
秦焕本意不过是唠唠家常,随口说说他那不上进的徒儿,岂料云洇似乎当了真:“若真如此,秦爷爷您不如将他赶回虔州吧。”
他呆滞一瞬:“你说什么?”
云洇默了默,又说了一遍:“我觉得您应该让他回虔州。”
话音落,门外传来道唐季扬心碎的声音。
他下意识遮挡了自己的身体,难以置信看着云洇在屋内的背影。
那么单薄,又那么绝情。
自己对她失去阿婆的同情,顿时荡然无存。
云洇她,怎么能劝师父将他赶回虔州?
说什么不认识他,不认识舅父舅母,不认识表哥表妹,也是假的?
她分明就是装作不认识自己!
唐季扬如坠冰窖,突觉天上已落了大雪,冷得他浑身颤抖。他不死心,躲在门外无声无息,继续听了下去。
有木门遮掩,云洇的声音含糊不清,唐季扬竖起耳朵,模模糊糊听她说:“唐季扬总惹麻烦,若继续呆在这,闯了什么祸,还需您来善后。”
来了三个月,他不仅什么祸没闯,还日日帮师父挑水砍柴送蔬果上山,哪件事做得不好?
秦焕也这般说:“那小子虽然每次挑水要洒半桶,砍柴砍得也七零八碎,送蔬果上来也慢慢腾腾——但也不至于闯祸呀。”
听到师父这么说,唐季扬更难受了。
而云洇固执己见,却说不出非要唐季扬回虔州的具体理由,最后,秦焕试探道:“洇丫头,你讨厌他?”
静默无声中,唐季扬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随着云洇一个毫不犹豫的“嗯”字,跌到了谷底。
微风吹过那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秦焕抬眼,叹了口气:“他走了,你快说吧,究竟为什么要让他回虔州。”
那就好,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再缠着自己了……
云洇想着,说道:“在虔州时,李府一夜间灭了门,我还差点被孙抚琴杀死……和他沾上关系,不会有好处。”
听到云洇说孙抚琴差点害死她,秦焕险些没控制住声音,几乎大吼道:“当真?”
云洇沉重点点头:“李家似乎在追杀她,孙抚琴对我怀恨在心,李氏夫妇便以我为饵,引蛇出洞。”
秦焕一拍桌子:“果然和那唐二臣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爷爷您与唐太尉认识?”云洇敏锐捕捉到。
自知说漏了嘴,秦焕立即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既然如此凶险,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又是段冗长的沉默,云洇抿抿嘴,声音很轻,语气中带着几分别扭:“唐季扬救了我。”
……
木门“刷——”一下被掀开,曳儿遥儿风风火火跑进来,叽叽喳喳叫唤。
秦焕见他们拿了木枝球又要出去,阻拦说:“这么晚了,还不快睡觉?”
正兴奋着,哪能甘心就此入睡?两娃娃一致摇头:“我们还要再玩会!”
曳儿更是嘟着嘴,对唐季扬十分不满:“都怪唐季扬,让他来拿球花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还没拿到!”
“说了多少遍,要叫我哥哥,秦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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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找揍是不是?”
唐季扬带着唐明走进来,一眼没有看云洇,朝秦焕拱手:“师父,时候已不早了,我就先下山,明日再来。”
秦焕点点头:“去吧,将洇丫头也一并带回去,夜里走山路小心一些。”
方才才说了那番话,就算唐季扬碍于秦爷爷面子应下,待会怕也是和唐明两个人在前面快快走着,根本不会搭理她。
这样,和自己一个人下山压根没有区别。
云洇猜得不错,唐季扬确实应了声,人也确实走在她前头。
唐明在前面掌灯,为少爷引路。
慢慢走在后面的云洇,手里也提着盏灯。
见自己渐渐被落在后头,前头的光点逐渐化作细微的一点,直至消失,她松了口气,望着自己脚下被照亮的一个明黄小圈,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夜间云山多起雾,云洇衣裙偶尔与长至腰间的野草相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万籁寂静的山里,时不时传来一声虫鸣。虽有“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之意境,但毕竟是云洇第一次一个人下山,到底带了些未知的恐惧。
她所执灯能照范围不广,今夜月亮又被云层所遮,算得上走一步看一步。
因此当那灯所笼罩的那片小小天地里,突然闯入了唐季扬的脸,云洇已与他挨得很静了。
少年肩上已被露水沾湿了些,看起来等了不少时间。
他嘴抿得很平,似乎很不耐烦:“你是乌龟吗?我早就见你这灯一闪一闪,结果到现在才过来?”
不应该她问他为什么会在这?
云洇后退几步,便杵着不动,带着些执拗:“我没让你等我!”
“师父让我把你送下山,我如何能不等你?”
唐季扬本就因为云洇装作不认识他、还要赶走他而生气,如今见她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不仅气她,更气自己为什么就是不能狠下心直接抛下她离开,这条路她也不是第一次走,还能迷路吗?
万一迷路了呢?唐季扬赶紧把这莫须有的担忧甩出脑子,暗骂自己犯贱,就非要见到云洇那个生人勿近、不干你事的表情不可!
他用不爽的语气来掩盖自己的矛盾:“既然不用我等你,你就不能走快些?”
云洇:“你们步伐大,我哪里跟得上?”
唐季扬:“你哑巴了?不会开口让我们慢点?”
云洇:“和你不熟,怕麻烦你们。”
唐季扬:“既然不熟为什么不与师父说要一个人下山?和我与唐明一起,真是委屈你了。”
“是很委屈!”云洇将灯砸他身上,一声不吭提起裙摆,往前快步走着,没有要等唐季扬的意思,也没有需要灯照亮前路的意思。
怎么不委屈?以前的路,都是青姨陪着她走。
云洇直视前方,目之所及均是一片黑暗,往后的路,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般想着,一抹微弱光亮从身后而来,伴随而来的是少年懊恼不已的骂声。
是唐季扬提着灯跑了过来,怎么赶也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