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人、妖，还有神。
凡人信仰神明，修建庙宇，供奉香火。
妖怪数量稀少，受神明约束，生活在远离人类的地方。
人与妖本是无法相见的，但凡事总有例外。
悠扬的琴声穿透海底唤醒沉睡中的鲛人，她从海中探头，摆动鱼尾逐渐靠近。
海边伊人独坐，腿上架着一方古琴，十指纤长，红衣夺目，她瞅着礁石后的鲛人，没有害怕，眸光清冷。
月明久居深海，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一时看呆。
女子唇角轻提，“可以和我交朋友吗？”
月明受了蛊惑，她化出双腿接近女子，然后就被琴砸晕，等她醒来，她的妖丹就没了。
“这还不是你笨！被这个人类砸昏，还鲛人呢！”
被好友无情嘲笑的月明气恼地掰断手中珊瑚，随后将折断的珊瑚枝砸向那只幸灾乐祸的水母。
水母灵活躲开，化成人型坐在那昏迷人族的身边，看着对方颈侧的吻痕发难。
“你控制了她对吗？”
她看着呆呆摆尾的月明，忍不住提醒：“神女五百年一醒，若让她知晓此事，你怕是性命难保。”
月明一怔，鱼尾巴也老实起来，说起神女她也有点怂。
五百年前这片海域还不像现在这么平静，妖族作乱上岸，将海岸旁的村子吃了个干净。
月明那时也在沉睡，而后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她游出海面，抬头见有人站在云端，那人手轻轻落下，便有万千惊雷。
月明亲眼见了那群妖怪的结局，偶尔睡时还会噩梦，梦到当日雷光。
她忍不住一个激灵，有些委屈地说：“是她先偷我妖丹的。”
“那你把妖丹挖出来，解除控制，把人记忆抹了送回去。”
“那哪成！”
水母眯眼看她，“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月明疑惑，“才没有。”
她只是馋这骗子的身子。
在海底宅太久，月明不太明白爱这种东西，她觉得自己只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所以不想放手。
而且对方身体很糟糕，若是妖丹离体，立马就死。
月明在心底默默算，首先这人先骗了她的妖丹，所以对方有错在先，再者她大鱼不记小人过，将妖丹留给对方吊命，这是她大善。
就是她索要了一点小小的利息而已。
月明想完觉得就算告到神女殿下面前，她也罪不至死。
除非这人是神女殿下转世，但这怎么可能嘛。
一顿自我开解后，月明揪着还想劝她的水母，随手一丢，对方就飞出去好远。
月明拍拍手，碧蓝色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思索。
人族吃的东西好像和妖怪吃的不一样，可因五百年前的事，这片海域环境异常恶劣，附近根本没人住。
月明纠结得咬指甲，因为烦躁耳鳍上下晃动，都快变成残影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将被她丢出老远的水母捞了回来。
“呕！”
水母趴着不断干呕，又呕不出什么，好不容易舒服点又被月明揪住衣领子摇晃。
“快，教我做饭！”
水母被她晃得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哔啵一声就变回了粉色水母，然后昏了过去。
正想采取暴力手段将好友弄醒，却被人从背后抱住。
身后那人的掌心覆上腰侧，是与其他生物不同的温热，而且还在往下细细数着她的鳞片。
再往下就太敏感，月明拉住她的手阻止，脸变得通红，瞪着眼睛结巴：“你、你别摸。”
可对方根本不听她的，想要挣脱。
月明没办法，她轻轻挣脱对方的怀抱，用妖力将她的双手束缚住。
她谨慎地保持距离，并怀疑自己是不是控制得太狠了些，对方似乎过于……
但声音魅惑是鲛人的能力，其余鲛人在五百年的劫雷中成了烤鱼，故此她连条能问的鱼都没有。
思索间对方咳了起来，脱力跌倒在地上。
这下月明哪里顾得其他，她将人抱起放回床上，伸手去摸脉搏，倒抽一口凉气。
对方除了还有呼吸和温度，其余都同死人差不多，虽然她的妖丹在修复对方破损的身体，但进度很慢。
月明用妖术让她的身体好受一些，然后就要离开。
五百年前的教训显然不够深刻，神女久未出世，海底新生的妖怪便失了敬畏之心，他们不将前辈的教导放在心上，执着地想要上岸。
月明每天都会清点自己领地内的妖怪，以防他们偷偷溜去干坏事。
可她刚游一下，身后那骗子的咳嗽声更明显，转身发现对方掉下了床朝她伸手。
“不要走。”
月明又将人抱上床，想做的事被打断，她本想生气，可看着对方靠在自己怀里的柔弱模样，她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她扒开对方的手，轻声哄着：“你先睡，我过会儿就回来。”
看着对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后闭上，月明才松了一口气。
她很久没用声音魅惑别人，怕自己控制不了，但现在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她转身，又随手捞起地上的水母外出。
深海是没有阳光的，但这对一条鲛人来说没什么问题。
她游的速度太快，水母被迫睁眼。
“松手！触手要被扯断了！”
月明见她醒了便松开，也不管对方愤怒的抗议，直接道：“你有去清点过吗？”
水母化成人形，她揉揉自己通红的手腕，忍不住翻白眼：“去了去了，你那么怕做什么？”
水母也是那场劫难后才化形的妖怪，不过相比其他不老实的妖，她很让人安心。
月明懒得和她解释，脑海想起海面上的万千雷光，雷云上的人似乎看到了她，与她对视。
月明的耳鳍耷拉下来，她怎能不怕，在这深海她确实能作威作福，可这片海域本来该更宽才对。
她叹了一口气，不再去想。
在这水域老实盘了这么久，还控制部分妖怪不许上岸，神女再怎么也得讲点道理。
月明又加快了游动的速度，她将妖怪清点一遍，数量没差。
“月明，听说你捡了个人族回来？怎么？想通了要吃肉了？”
穿红裙的妖怪还不能完整化形，双手仍旧是蟹钳的样子，张合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她调侃着月明，眼里闪着别样的贪婪。
月明冷眼瞅她，“芙，你想吃她？”
芙舔舔嘴唇，意思不置可否，不过她的笑意僵在嘴角，因她发觉月明在看她，且那双眼里毫无温度。
她听说月明失了妖丹才敢放肆，可被这样瞅上一眼又忍不住惧怕，于是低下头不敢再看。
月明环视一圈，没有妖怪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对这效果十分满意，冷哼一声便往回游。
水母跟了上来，她气愤极了，一路上都在骂那群白眼狼。
“他们分明就是觉得你丢了妖丹，想要吞噬你，你赶紧把妖丹取出来。”
“你听见了没有，你下不去手就我来！”
月明听她唠叨了一路，听到这句才有反应。
她知道好友说的都对，可她就是舍不得，仿佛中了魅惑的不是那个人类，而是她这个鲛人。
不过水母都这么说了，还真有可能去杀人，月明二话不说就在水母身上下咒，速度快到来不及反应。
看着手背上小鱼模样的咒印，水母破防了，她忍不住尖叫：“你这条见色忘友的臭鱼！”
月明伸手将耳朵捂上，等对方消停了才将手放开，或许是觉得朋友还没气死，她又添一把火，“你不是会做饭，教我。”
水母崩溃，她游快一些想要甩掉鲛人但很快就被追上。
月明将她拦了下来，“那个咒印只会阻止你伤害方颖，没有其他的害处。”
水母皱眉，“方颖？那个人类的名字吗？”
月明点点头，在环境安全的时候她会展露自己的天真，其实她对岸上的生活还挺好奇的，而水母本不在她这片海域生活，是她从海岸边捡回来的。
捡来的时候，对方被啃得只剩部分躯体，月明用自己的血救活了她，也知道对方是被人类伤成这样。
那个时候她还嘲笑水母被人类打成这样，现在她也被人类一琴抡晕了，说起来还是她这鲛人更丢人。
她从未过问水母的过往，也不清楚她为何不愿给自己取名字，但现在她很好奇：“人类生活的地方是不是比海底更好？”
鲛人的眼眸很纯净，水母一时间忘了生气，她化了原形慢慢游，声音恹恹：“嗯，人类生活的地方比这好上千万倍，房子很高，色彩很艳丽，珠宝数之不尽，那是一片被阳光眷顾的地方。”
月明跟在她后面听着，她想起自己住的地方，看不见光就算了，除了一张床意外就没有其他东西，属实有些磕碜。
她从前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却在想对方会不会住不习惯。
不过海里找不到水母说的那些金玉宝石，只有……
月明停下，她想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才掉了一滴眼泪，眼泪化作莹白的珍珠躺在她的掌心。
不知道这个东西，她会不会喜欢。
水母在前方等她，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摇头，不过她记得方好像是皇姓。
不过姓方的这么多，不一定就是皇家。
看着手上的小鱼印记，水母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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