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长公主诱我后怀了崽》 1、见色忘友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人、妖，还有神。 凡人信仰神明，修建庙宇，供奉香火。 妖怪数量稀少，受神明约束，生活在远离人类的地方。 人与妖本是无法相见的，但凡事总有例外。 悠扬的琴声穿透海底唤醒沉睡中的鲛人，她从海中探头，摆动鱼尾逐渐靠近。 海边伊人独坐，腿上架着一方古琴，十指纤长，红衣夺目，她瞅着礁石后的鲛人，没有害怕，眸光清冷。 月明久居深海，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一时看呆。 女子唇角轻提，“可以和我交朋友吗？” 月明受了蛊惑，她化出双腿接近女子，然后就被琴砸晕，等她醒来，她的妖丹就没了。 “这还不是你笨！被这个人类砸昏，还鲛人呢！” 被好友无情嘲笑的月明气恼地掰断手中珊瑚，随后将折断的珊瑚枝砸向那只幸灾乐祸的水母。 水母灵活躲开，化成人型坐在那昏迷人族的身边，看着对方颈侧的吻痕发难。 “你控制了她对吗？” 她看着呆呆摆尾的月明，忍不住提醒：“神女五百年一醒，若让她知晓此事，你怕是性命难保。” 月明一怔，鱼尾巴也老实起来，说起神女她也有点怂。 五百年前这片海域还不像现在这么平静，妖族作乱上岸，将海岸旁的村子吃了个干净。 月明那时也在沉睡，而后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她游出海面，抬头见有人站在云端，那人手轻轻落下，便有万千惊雷。 月明亲眼见了那群妖怪的结局，偶尔睡时还会噩梦，梦到当日雷光。 她忍不住一个激灵，有些委屈地说：“是她先偷我妖丹的。” “那你把妖丹挖出来，解除控制，把人记忆抹了送回去。” “那哪成！” 水母眯眼看她，“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月明疑惑，“才没有。” 她只是馋这骗子的身子。 在海底宅太久，月明不太明白爱这种东西，她觉得自己只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所以不想放手。 而且对方身体很糟糕，若是妖丹离体，立马就死。 月明在心底默默算，首先这人先骗了她的妖丹，所以对方有错在先，再者她大鱼不记小人过，将妖丹留给对方吊命，这是她大善。 就是她索要了一点小小的利息而已。 月明想完觉得就算告到神女殿下面前，她也罪不至死。 除非这人是神女殿下转世，但这怎么可能嘛。 一顿自我开解后，月明揪着还想劝她的水母，随手一丢，对方就飞出去好远。 月明拍拍手，碧蓝色的眸子里闪过几分思索。 人族吃的东西好像和妖怪吃的不一样，可因五百年前的事，这片海域环境异常恶劣，附近根本没人住。 月明纠结得咬指甲，因为烦躁耳鳍上下晃动，都快变成残影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将被她丢出老远的水母捞了回来。 “呕！” 水母趴着不断干呕，又呕不出什么，好不容易舒服点又被月明揪住衣领子摇晃。 “快，教我做饭！” 水母被她晃得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哔啵一声就变回了粉色水母，然后昏了过去。 正想采取暴力手段将好友弄醒，却被人从背后抱住。 身后那人的掌心覆上腰侧，是与其他生物不同的温热，而且还在往下细细数着她的鳞片。 再往下就太敏感，月明拉住她的手阻止，脸变得通红，瞪着眼睛结巴：“你、你别摸。” 可对方根本不听她的，想要挣脱。 月明没办法，她轻轻挣脱对方的怀抱，用妖力将她的双手束缚住。 她谨慎地保持距离，并怀疑自己是不是控制得太狠了些，对方似乎过于…… 但声音魅惑是鲛人的能力，其余鲛人在五百年的劫雷中成了烤鱼，故此她连条能问的鱼都没有。 思索间对方咳了起来，脱力跌倒在地上。 这下月明哪里顾得其他，她将人抱起放回床上，伸手去摸脉搏，倒抽一口凉气。 对方除了还有呼吸和温度，其余都同死人差不多，虽然她的妖丹在修复对方破损的身体，但进度很慢。 月明用妖术让她的身体好受一些，然后就要离开。 五百年前的教训显然不够深刻，神女久未出世，海底新生的妖怪便失了敬畏之心，他们不将前辈的教导放在心上，执着地想要上岸。 月明每天都会清点自己领地内的妖怪，以防他们偷偷溜去干坏事。 可她刚游一下，身后那骗子的咳嗽声更明显，转身发现对方掉下了床朝她伸手。 “不要走。” 月明又将人抱上床，想做的事被打断，她本想生气，可看着对方靠在自己怀里的柔弱模样，她又说不出什么重话。 她扒开对方的手，轻声哄着：“你先睡，我过会儿就回来。” 看着对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后闭上，月明才松了一口气。 她很久没用声音魅惑别人，怕自己控制不了，但现在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她转身，又随手捞起地上的水母外出。 深海是没有阳光的，但这对一条鲛人来说没什么问题。 她游的速度太快，水母被迫睁眼。 “松手！触手要被扯断了！” 月明见她醒了便松开，也不管对方愤怒的抗议，直接道：“你有去清点过吗？” 水母化成人形，她揉揉自己通红的手腕，忍不住翻白眼：“去了去了，你那么怕做什么？” 水母也是那场劫难后才化形的妖怪，不过相比其他不老实的妖，她很让人安心。 月明懒得和她解释，脑海想起海面上的万千雷光，雷云上的人似乎看到了她，与她对视。 月明的耳鳍耷拉下来，她怎能不怕，在这深海她确实能作威作福，可这片海域本来该更宽才对。 她叹了一口气，不再去想。 在这水域老实盘了这么久，还控制部分妖怪不许上岸，神女再怎么也得讲点道理。 月明又加快了游动的速度，她将妖怪清点一遍，数量没差。 “月明，听说你捡了个人族回来？怎么？想通了要吃肉了？” 穿红裙的妖怪还不能完整化形，双手仍旧是蟹钳的样子，张合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她调侃着月明，眼里闪着别样的贪婪。 月明冷眼瞅她，“芙，你想吃她？” 芙舔舔嘴唇，意思不置可否，不过她的笑意僵在嘴角，因她发觉月明在看她，且那双眼里毫无温度。 她听说月明失了妖丹才敢放肆，可被这样瞅上一眼又忍不住惧怕，于是低下头不敢再看。 月明环视一圈，没有妖怪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对这效果十分满意，冷哼一声便往回游。 水母跟了上来，她气愤极了，一路上都在骂那群白眼狼。 “他们分明就是觉得你丢了妖丹，想要吞噬你，你赶紧把妖丹取出来。” “你听见了没有，你下不去手就我来！” 月明听她唠叨了一路，听到这句才有反应。 她知道好友说的都对，可她就是舍不得，仿佛中了魅惑的不是那个人类，而是她这个鲛人。 不过水母都这么说了，还真有可能去杀人，月明二话不说就在水母身上下咒，速度快到来不及反应。 看着手背上小鱼模样的咒印，水母破防了，她忍不住尖叫：“你这条见色忘友的臭鱼！” 月明伸手将耳朵捂上，等对方消停了才将手放开，或许是觉得朋友还没气死，她又添一把火，“你不是会做饭，教我。” 水母崩溃，她游快一些想要甩掉鲛人但很快就被追上。 月明将她拦了下来，“那个咒印只会阻止你伤害方颖，没有其他的害处。” 水母皱眉，“方颖？那个人类的名字吗？” 月明点点头，在环境安全的时候她会展露自己的天真，其实她对岸上的生活还挺好奇的，而水母本不在她这片海域生活，是她从海岸边捡回来的。 捡来的时候，对方被啃得只剩部分躯体，月明用自己的血救活了她，也知道对方是被人类伤成这样。 那个时候她还嘲笑水母被人类打成这样，现在她也被人类一琴抡晕了，说起来还是她这鲛人更丢人。 她从未过问水母的过往，也不清楚她为何不愿给自己取名字，但现在她很好奇：“人类生活的地方是不是比海底更好？” 鲛人的眼眸很纯净，水母一时间忘了生气，她化了原形慢慢游，声音恹恹：“嗯，人类生活的地方比这好上千万倍，房子很高，色彩很艳丽，珠宝数之不尽，那是一片被阳光眷顾的地方。” 月明跟在她后面听着，她想起自己住的地方，看不见光就算了，除了一张床意外就没有其他东西，属实有些磕碜。 她从前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现在却在想对方会不会住不习惯。 不过海里找不到水母说的那些金玉宝石，只有…… 月明停下，她想了所有不开心的事情才掉了一滴眼泪，眼泪化作莹白的珍珠躺在她的掌心。 不知道这个东西，她会不会喜欢。 水母在前方等她，见她这模样忍不住摇头，不过她记得方好像是皇姓。 不过姓方的这么多，不一定就是皇家。 看着手上的小鱼印记，水母长叹一声。 恋爱脑的色鱼。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伤势 等月明回去的时候，方颖已经醒了，她坐在床上直直看着她，倒让月明感到几分心虚。 见对方视线下移开始盯着她的尾巴看，月明又觉得有些害羞，她化出双腿，收起锋利的指甲，只是眼睛的颜色无改变。 将手中的珍珠放在方颖的掌心，“给。” 方颖看着手里的珍珠，轻轻点了头。 月明对她还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对方叫方颖。 说起来还是要问清楚些才好，月明坐在她身边，可才刚靠近对方就贴了过来，而后将头靠在她的肩膀。 月明还是第一次与人靠这么近，她不自在地推开对方，慌乱中又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伸手扯开方颖的衣襟，见到对方右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这样大的伤口对方竟然连吭都没吭一声，还有这里明明被她治好了。 看着方颖苍白的脸，月明来不及多想，她低下头沿着伤口的走势轻轻舔过，被她舔过的地方血肉涌动严密粘连在一起，又被新生的肌肤遮盖。 方颖不自觉抱紧眼前人，咬着唇不让泪水落下，又无法忽视右肩处的痒意轻喘。 月明听着便有些想多，她红了脸坐得稍远些，又忍不住偷偷去瞅，见对方伸手将衣襟慢慢拉上，盖住了那一片的雪，她又忍不住想起之前的荒唐景色。 月明是条有良心的鱼，对方的身体情况不是太好，她当然会克制自己。 这么一想，她又因为自己的善良美了起来。 这海里哪能找到像她这样善良的妖怪。 因为太过兴奋，月明没控制住又化出了鱼尾，正想收回去，可有人将手覆在上面一下一下抚摸。 “好漂亮。” 是轻柔的赞美，月明看向方颖，看着对方披散的黑发，她记得在海岸边时，对方是戴了许多首饰的，额头还有白色的莲花纹样，和那日海边抚琴时穿得一样。 可现在首饰也没了，额头的莲花也被海水泡了个干净。 陆上可能真比海底好。 见对方又想往下摸，月明忍无可忍攥住对方手腕，轻声警告：“不行。” 方颖乖乖缩回手，只是依旧盯着那条大尾巴，眼里露出几分遗憾，好像在说：真的不可以吗？ 眼见着自己又要心软，月明狠了心肠，咬牙拒绝：“不行就是不行。” 对方眼里的失落更加浓重，看得月明的心揪起来，她捂着胸口，心里很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对这人的要求总是无法拒绝，她摆烂似地松开手：“只能摸一小会儿。” 方颖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说实话真的很痒，月明又不想承认自己害羞了，于是开始没话找话说：“你还有家人吗？” 方颖点头，声音有几分哑：“有一个妹妹。” “哦。”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月明又想了一个问题：“想回家吗？” 方颖停止手上的动作，她十分疑惑地问：“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 月明被噎了一下，环顾四周是一片又一片的珊瑚，除了珊瑚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看着看着月明就难受起来，表情变得不自然。 这应该不能算是家，只能说是在珊瑚堆里放了一张床。 人现在是已经扣下了，但后续还有一堆问题，比如食物和衣物，最重要的是对方的身体也要想办法救回来才行，她手里没有能救方颖的宝贝，但是其他的妖王那里可能有。 这样又有一个新的问题，月明是一条喜欢待在家的鱼，平时不是睡大觉就是镇压那些不安分的小妖，偶尔会跃出海面唱歌。 所以她和其他妖王真的不熟。 她看向方颖的右肩，神色担忧，“你干了什么，被伤成这样。” 方颖抬眸看着鲛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漂亮且特别的眼睛，和她在皇宫里养的猫不一样，猫看起来比她聪明不少。 想到这里方颖忍不住笑，可又咳嗽起来，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顺势就靠在月明身上，对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没有海水的腥气，干净得不像话，或许被这味道安抚，那股喘不上气的感觉终于消失。 见月明低头看她，她的声音又柔软几分：“因为我做了正确的事，所以他们想要置我于死地。” 月明不懂装懂，“哦，我明白了。” 说完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又偷了什么东西，所以被人打成这样。” 方颖又咳嗽起来，月明一下就不敢说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话将人给气到了，一边给方颖拍背，一边道歉：“好了好了，是我的错。” 咳嗽声慢慢小了下来，可人却靠在月明的肩上睡着了。 月明轻轻推推对方：“醒醒。”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肩膀上，月明垂眸去看，对方睡得很安稳。 这倒是让月明不太适应，无论是初见时对方向她伸出手，还是再相见时的荒唐，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安静靠着她睡着，对方没有一点对妖怪该有的恐惧。 月明觉得是自己的威严有损，见人睡得很沉，她凑近做了一个很凶恶的表情：“哈！” “哼！愚蠢的人类，吓死你！” 睡梦中的方颖轻轻皱眉，于是被吓到的就变成了月明，她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见方颖的眉头舒展开才松开。 不对！她可是鲛人？为什么要怕？ 一想到这月明又微微凑近对方的脸龇牙咧嘴，可问题就是凑得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细小绒毛。 月明忍不住用手指去戳，软乎乎的触感。 这感觉有些上瘾，她又戳了几下，然后顺着脸颊的弧线逐渐往下，最后指腹与视线都落在方颖的唇上。 月明描摹着对方的唇形，因为她的动作那紧闭的唇瓣被拉开。 看着看着，月明像触电一般缩回手，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之后又忍不住思考对方是不是也是妖怪。 要不然她怎么总是情不自禁呢？ 可这不可能，在方颖身上她没有闻到其他的妖气。 想不明白的月明准备出一趟远门，她小心将方颖扒开，仔细安顿好对方后又吩咐水母好好照看方颖，别让其他妖怪靠近。 “记得每天给她做饭。” “不要离她太远，也不许离她太近！” “她醒的时候记得化人形，你原形特丑，别把人给吓到了。” 水母的不耐烦成功进化成暴怒，差点把头发都给揪了下来，她大吼道：“你才丑！” 月明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们鲛人一族就没有丑鱼。 啧，太漂亮就是容易被人嫉妒。 月明臭美了一会儿，决定原谅水母，不过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看着床上的方颖，月明有些不舍。 水母气了一会儿就自己好了，她和月明这么多年的交情，知道生气也没用。 不过这笨鱼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如今对这人类倒是上了心。 她上前拍拍月明的肩膀，“你不就出一趟门，别整得像生离死别似的，放心吧，我在这里。” 月明点点头，“那我走了。” 水母不在意地挥手，“走吧。” 水母在原地看着游一下回三次头的月明忍不住叹气。 鲛人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转身坐在床边，当真按照月明所说的保持距离。 方颖身上有些许妖气环绕，这个味道很熟悉，它独属于月明。 妖丹与方颖的身体并不排斥，得以让她以人类之躯在海底生存。 水母也很久没见过人族了，她看着方颖的目光还带着戒备。 “哼，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一道粉色的光晕从水母指尖飞出，而后没入方颖的额心。 水母闭上眼与方颖的梦境相连。 意识在梦境深处落地之后水母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隐约听见有刺耳的声音。 “救、救……” “不、不要。” “等！” 这些声音是如此尖锐刺耳，水母受不了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眼，而后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而当她再次睁眼时看到有人向她招手。 “快来，我做了你爱喝的汤。” 水母愣愣端起那碗汤，看着汤碗中照出自己的迷茫。 起风了，她的脸被吹皱，而后就是梦醒。 她捂着自己的头，睁开眼睛看到方颖的胸口处微微发着光，而属于月明的妖气浓郁许多。 这样看来她的入梦术是被妖丹破了，所以遭到了反噬。 脑袋突突地疼，水母忍不住骂：“啧！恋爱脑的死鱼。” 水母老实了，她用妖术调理一下，随手设了结界保护祖宗留下来的祖宗。 可刚走两步就发现不对，她闻了闻，闻到了血的味道。 顺着味道回头，发现血液的味道来自于床上躺着的方颖。 认真再确认一下，确实是从方颖右肩上传来的。 隔着衣服感知了一下，水母倒吸一口凉气。 “好深的伤口。” 她用妖术覆上去，却被灼伤了手。 血液的味道越来越浓，水母也急了，她苦笑道：“入梦术而已！不带这么碰瓷的！” 各种疗伤的术都用上了，可还是止不住伤口的扩大，水母急得冷汗都出来了。 突然，那伤口到了一定程度后就停了下来。 水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十分不对。 伤口哪里会自己长出来还自己停止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用自己的妖力先包住那受伤的地方。 虽然无法治疗，但好歹能缓解痛苦。 水母看着掌心的烫伤，忍不住抱怨：“啧，以后这种活我再也不接了！” 此时已经走远的月明回头望了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想了想方颖的伤势，她压下心底异样往西南方向飞速游去。 她好久没见那海蛇了，这次“借”宝可得优雅些。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方念方忆 月明靠着海面游动，高兴时便跃出海面享受被阳光亲吻那一刻的感觉，仿佛全身都要被融化。 “噗通！” 她又钻入水中，那份暖意也被海水吞没，月明从前只顾着高兴，如今却在想那被阳光眷顾的陆上生物会不会不喜欢海底。 想得久了，身体不由自主下沉了些，月明听见了海鸥的鸣叫声，也听见了船只和人类的动静。 这片海域不属于月明，也不曾被人类视为禁地，她抬头看笼罩在头顶的庞然大物。 神女有令，妖族不得现身在人类面前，以往月明是很听话的，直到那天碰见方颖，不过也不能错上加错，她可挨不住神女的雷光。 又往下深潜，直到听不到船上人类的说话声才安心，只是说到底又有些委屈。 神女偏爱人族，若是为了香火，她也不介意当神女信徒的。 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或许她能在海里给神女立一座神像，然后再学着人类的样子上些香火供奉，或许神女一高兴就不计较她抓人的事情了。 单纯的鲛人无师自通了人族的陋习，那就是贿赂。 她美滋滋地摆动尾巴，轻纱一般浅蓝色的尾鳍在海水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很快她就快乐不起来了，她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太久没出门她迷路了。 看着和记忆中完全陌生的环境，她皱着眉往上游，想要确定一下方位。 海面的船只很多，她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对于她而言，这有些吵闹，本来是想屏蔽这些声音，可月明对岸上的事又很好奇。 反正都迷路了，急也没用，月明十分好心态地凑近那些船只，开始了听船底的模式。 很快她就听见一个男人幸灾乐祸的声音：“陛下说长公主病了，你信吗？” 另一个嘶哑的男声情绪很是激动：“信个屁！那女人就是杀不死的天灾星，上次就说重病，结果是骗人的，那些伺机夺位的全给她杀了。” “说天灾星倒不一定，看上去像妖怪，我亲眼看见的，断了一只手她都不在意，捡起来就安了上去。” “哪有什么妖怪，就是那群疯子为了让你们信奉神女的谎言！” “诶诶诶！你说谁是疯子！给我说清楚！” “说的就是你！怎么？信奉骗子的可怜虫！” 月明凑热闹的心越来越强，她隐了身形往上爬，最后挂在船上看着船上的人互殴，看了一会儿她就觉得很无趣了，和妖怪打架相比，人类的太缺乏观赏性。 她凝视着船上所有的人，最后锁定那个在混乱周围劝架的小女孩。 唇角一勾，月明轻声呼唤：“过来。” 小女孩焦急的神情一顿，挣扎过后情绪逐渐变成迷茫，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月明面前，“什么？” 月明继续蛊惑：“指明西南方。” 那边还乱得像一锅粥，无人在意这个行为异常的孩子，她也无法抵抗鲛人的声音，掏出怀中罗盘，然后指着正确的方向：“这里。” 月明忍不住气恼，她果然走错方向了。 她看着小女孩手里的罗盘有些稀罕，其实她也能通过妖术来辨别方向，但人类用的东西她总觉得新奇。 眼巴巴看了一会儿，月明想要，但是又想做一条讲道理的好鱼，且这里离海岸太远，丢了这个能指明方向的东西，还不知道这一船的人还能不能回去。 月明开始联想，失去方向的船只遇上风暴，船上的人类被风雨掀入大海。 她仿佛又看见了五百年前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睛，记忆的雷光仿佛朝她劈了过来。 打了一个冷颤之后月明从自己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她被吓出了眼泪，眼疾手快地接住珍珠，看着躺在掌心的珍珠，她突然有了主意。 她将珍珠幻化成罗盘的样子，又在上面赋了能辨明方向的妖术，一切完成之后她伸手拿走女孩手中的罗盘，用珍珠与之交换。 看着呆呆的小女孩，月明觉得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很可爱，忍不住上手揉揉对方的脑袋。 唔！人类幼崽真可爱，想养一个。 不过她可不敢再拐人了。 罗盘已经到手了，那边的争斗也快分出胜负，月明缩回手再次出声：“忘记我，然后睡吧。” 女孩缓缓闭眼，月明也在此刻松手落入海中。 水花消失，一切归于平静，月明往握着罗盘往正确的方向游走，可船上的人却因女孩的昏睡乱了起来。 “郡主！郡主怎么了！” “这罗盘不对！好像是妖物！” “妖你个大头啊！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妖！我看你才像妖！是不是你下咒害了郡主！” 正在他们争吵不休时，女孩慢慢睁开了眼睛，她似乎还不明白现在的情况，轻轻说了句：“鲛。” 扶着她的小侍女眼睛都快哭红了，见小郡主说话，着急问：“郡主说什么？” 意识逐渐清明，看着围着她的一圈人，小郡主攥紧手中罗盘，“礁石，注意礁石。” “郡主放心，这片海域很安全。” 小郡主点点头，她将手中罗盘攥得更紧，看着西南方向的海面，可她除了海水外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们这一次出海隐藏了身份，所以船上那群人并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如今这一句郡主叫出来，方才那叫长公主灾星的人通通闭了嘴，瑟瑟发抖，生怕被人降罪。 如今皇帝并无子嗣，长公主方颖把持朝政，前年的时候长公主微服私访，在庆州捡了个没人要的孤女当孩子，赐名方念。 和手段残忍狠厉的长公主不同，小郡主是个温柔的孩子，就算是鸟雀受伤她也会心疼。 那些出言不逊的人想了想，心里的不安就少了很多。 小郡主还在盯着手里的罗盘看，她的眼睛很特别，能够辨别妖气和妖术的伪装，正因如此，母亲才会将自己救下，可母亲再次失踪，那条鲛人身上的味道和母亲身上的妖气一样。 她看着手里的珍珠：“好漂亮。” 侍女看着郡主手中的罗盘不解，在她眼里这很普通，和美丽搭不上边。 侍女看着那群与她们无关的人，低声说：“郡主，要不要将他们都处理掉？” 本来停止颤抖的那群人又开始大声求饶：“郡主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小郡主躺在侍女怀里，她倒是不是虚弱，只是单纯想躺，她摇头：“不用，他们只是说说。” 那几人正要谢恩，又听郡主懒懒的声音：“不过，这么喜欢说，让他们下辈子再说吧。” 侍女听明了小郡主的意思，她抓住那几个对长公主出言不逊的人，像拎小鸡一样将他们丢进海里。 大海吞噬了一切，包括咒骂与求饶，方念站在船边向下望，直视那些怨恨的眼神。 她睁眼感受了方向，可惜只有西南方那属于鲛人的妖气。 方念眼中浮现出几分担忧，母亲失踪，朝野上下蠢蠢欲动，小姨太过善良，怎么斗得过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 还有她不想让母亲身死，上次母亲回来时嘴里总是念叨着鲛人，或许可以从方才那条鲛人那里下手。 方念有了主意，她攥紧手中的珍珠，轻念一声：“母亲。” 海底深处的方颖似乎听见了呼唤，可醒来之后迎接她的是浑身细细密密的痛，她忍不住轻哼一声。 “醒了？吃饭吧。” 这一片的海水被水母挪开，留了一小块空间用来吃饭，毕竟海水泡饭的味道一定很难吃。 方颖无心回答她的问题，她看了看水母的粉色头发，还有对方额头上那一块十字形的疤痕，最后一步一步挪动到那珊瑚桌前。 是海鲜。 海鲜煮海鲜？ 即便见惯了大场面，但方颖还是有些惊讶。 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虽然这躯体已经很残破，但基本的感觉还在，比如饥饿。 不过她的常识也在，吃这些可能会让伤势更严重，虽然她不懂现在这躯体还能不能用平常的标准来看待。 水母见她放下筷子，本来是想生气的，但想起月明的叮嘱她还是忍了脾气，还有对方身上的气质总让她想起一位故人，不知不觉间态度就软了几分。 “你看见了，这里只有海鲜。” “嗯。” “你是哪国人？” “贺国人。” 水母想了想，贺国离这里也很近，对方的皇姓也不是方。 虽说人族很狡猾，但人都已经被妖术控制了，应该不能撒谎。 水母好歹放下了几分戒备，但月明那家伙做事顾头不顾尾，她还得替人擦屁股才行。 想好之后她又问：“你家几口人，还有其余亲人吗？” 方颖伸手摸摸肩膀，“有个妹妹，不过已经被害死了。” 说完后空气突然沉默。 但是容国的皇宫里就热闹了。 正趴在案上拼命批奏折的方忆突然打了两个极响的喷嚏。 她放下手中朱笔，伸手揉揉黑了一圈的眼睛，恍惚间看见门口的人影像极了皇姐，她兴奋欲喊，可再看过去门口什么都没有。 “都累出幻觉来了。” “两个喷嚏，谁在骂朕？” “该不会是皇姐吧？”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许久没被皇姐训斥。” 怎么有点想念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什么是爱 水母发现方颖对她态度十分冷淡，问了几句之后她就懒得搭理了。 在她离开后这里又只剩下一人，方颖突然软了身子，她一步步坐回床上，捂着胸口开始喘息。 热，浑身上下都热，从月明离开后身体的异样就没停过，之前是她靠着意志强行压制，可越是压制那股能摧毁神智的热意就越是强烈，如今到了爆发的边缘。 眼角溢出泪水，方颖猛然一捶床塌，她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只能通过想象月明在眼前才觉得身体好受些。 意乱情迷中她好像感受到了月明的气息，于是焦急伸手，在床塌上摸到那颗珍珠，她将她攥在手心才觉得浑身热意慢慢平静下来。 “呼。” 一切结束之后，方颖衣襟散乱，她慢慢整理衣装，看着掌心躺着的珍珠出神。 将珍珠小心放在心口处，方颖尝试着通过妖丹找到对方的位置，可距离太远根本寻不到，她有些犯愁。 意识清醒时她就有时间想其他的事情，不过大多数时间里也是在想月明。 这一个月里她总是在想她们的初见，想礁石后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对于她这个人类，鲛人竟然没有半点防备，这与她身处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梦里也好，偶尔发呆也好，亦或是在垂帘听政时也好，方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鲛人碧蓝色澄澈的双眼。 于是她再次回到了初遇的海岸。 方颖轻轻动了下肩膀，并不疼，只是海里的血腥味重了很多，又想起月明曾轻轻舔舐这里，那双冷漠的眼睛里又浮现出几分笑意。 该怎么把这条笨鱼拐上岸然后用金屋子关起来呢？ 正在海面晒太阳的月明突然感到一股寒意，她百思不得其解，十分干脆地就不解了。 一个猛子下潜，月明终于来对了地方。 那条海蛇精管辖的地域没有遭过雷灾，海底的水晶宫殿非常奢华，月明在那水晶的墙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碧蓝色的眼睛里写满好奇，银灰色的长卷发在海中漂散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月明对着墙壁晃了晃手，墙内的月明也跟着晃了晃，月明笑着臭美：“这是谁呀？这么好看。” 此处当然会有巡逻的妖怪，她们也都发现了自言自语的月明，本来想上前盘查，但听到对方自恋的话被无语住了。 月明转头就看见两个一脸无语的小妖怪，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咳嗽两声又开始装高冷：“同你们大王禀报，就说月明来了。” 此时两个小妖怪也反应过来，看了看月明的鱼尾就清楚了对方的身份。 五百年的浩劫下，鲛人族就被灭得只剩一个了，那位常年守在那片贫瘠的海域里，不常与人来往，今日不知怎么来了这里。 虽然是乡下地方来的王，但好歹也得让大王知晓才是。 两个小妖怪对视一眼，恭敬道：“请您在此等待。” 月明端着脸点头，等到两个小妖怪离开后又开始稀罕这水晶宫殿。 伸手摸了摸光滑的墙面，月明感慨：“好漂亮，方颖住进这里一定会很高兴。” 等待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且还无人招待，月明再怎么迟钝也知道是受了薄待。 又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小妖出来报信，“大王今天不便见客，请您回去吧。” 意料之中的结果，月明抬头看着宫殿当值的那些小妖怪，他们都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月明，眼里的嘲笑不言而喻。 月明可惜地看了看那水晶宫的墙壁，叹息道：“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了，本来还想优雅一点的。” 不等小妖怪反应，月明一拳就打在了正门上，轰隆一声，那门便成了一堆碎石头，碎石的每个面都照出月明那张脸，脸上的笑带着杀意。 神女偏爱人类，但并不偏爱妖族，所以杀妖神女不会管。 即便再如何单纯，月明还是有着妖的残戾凶狠的，若不然她那方海域早就出乱子了。 “有人闯宫！” “快！快防守！” 月明一个甩尾将靠近的小妖怪拍飞出去，又劈手夺了一个小妖怪的三叉戟，将三叉戟一丢直接将冲上来的妖怪订在墙上。 月明拍拍手，又觉得这样一个一个解决太慢了，她长吸一口气然后大喊：“我数三下！一！” 月明喊时用了妖力，这片海域随之震动，水晶宫殿开始出现裂痕，很多地方开始倒塌，小妖怪们连站都站不稳，别说是去袭击那罪魁祸首月明了。 可就算这样，海蛇还是没有现身。 月明心下不爽，她将双手举过头顶，整个水晶宫慢慢上升，有不少妖怪从中掉落下来，顿时惨叫声一片。 月明只是淡淡倒数：“二。” 还是没有动静，月明冷嘲一声，这臭蛇有本事给她脸色瞧，又不敢直接和她斗一场。 耐心已经耗尽，月明看着那不断掉屑的宫殿又忍不住嫌弃，“这么不牢固，看来得换种材料。” 她冷着脸说：“一。” 说完便要将那宫殿给砸下去，底下还没逃跑的海妖吓得四散奔逃，生怕被那巨物给砸成肉泥，尖叫声充斥着这里，在月明听来倒是有几分悦耳。 “住、住手！手下留情！” 终于在这宫殿下的泥土深处有人钻出来阻止。 月明看着气喘吁吁的海蛇精，她便等那些小妖怪都跑开了再轻轻放下，嘲笑道：“终于肯见我了。” 海蛇精名叫风弄，她看着月明似笑非笑的眼神赶紧赔笑：“哪里，何必如此动怒呢。” 其实她一早就收到消息，知道月明会来，这鲛人有些不讲道理，但又听说对方丢了妖丹，所以又壮了胆子怠慢，可这哪里像是丢了妖丹的样子，差点把她家都给拆喽。 风弄擦擦头上的冷汗，“您这次来是想要什么？” 月明见她陪着笑脸，心里的气倒也消了下去，不过都这样了不多打劫一点岂不是对不起她今天这出卖力的表演。 月明眼神倨傲，冷哼一声：“把你那宝库打开。” 风弄一听差点昏了过去，她强打精神，笑容变得僵硬：“好的，您这边请。” 宝库在另一处，海沟幽深还有各种机关禁制，若是无人带领还真有点难找。 月明进了宝库就像粮仓里进了老鼠，看见什么她都想要。 “这药好啊，大补，带回去给她。” “嘶！这衣服不错，带回去给她。” “嗯？这什么？毛茸茸的？宠物，带回去给她解闷。” 在一片接一片的这是什么后，宝库里被刮了一层皮，风弄站在一边点头哈腰，只是眼眶红红的，或许是太感动了吧。 将想要的东西都拿完后，月明还有些不知足，她盯着风弄的眼睛：“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回魂丹呢？” 月明就是冲着回魂丹来的，那丹药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效果，虽然方颖没死，但回魂丹对她来说应该也有效果。 风弄也顾不着心疼了，她赶紧解释：“回魂丹已经用了。” “用了？” 风弄羞赫点头，“嗯，不瞒您说，之前有位人族女子落入我的海域，她伤得很重。” 人妖两族的婚姻说出去是会被人嘲笑的，妖怪大多骄傲，将人族看成自己的食物，若不是有神女约束，不知道这世上会乱成什么样子。 月明其实也不在意，因为她懒，懒得出门，懒得说话，懒得去理解这世间的是是非非。 不过最近她也捡了个人回海底，因为看风弄就顺眼多了。 她后知后觉，“所以你这宝库里这么多衣物补品，是为了那个人族？” 风弄点头，她生怕鲛人再找她麻烦，苦笑道：“我怎么会用这种事开玩笑，只是希望您看到我的诚意，然后帮我保守秘密。” 月明早就玩够了，她没有其他想法，既然回魂丹没了，她就再换一处地方抢劫，这海底那么大，大大小小的王数都数不清，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月明是这海里最穷的那一个。 想起风弄的水晶宫，月明又想自己的珊瑚丛，不对比还好，一对比更加难以直视了。 月明气恼一会儿，又随风弄去看那个落入海底的人族。 对方长相清秀，坐在床上朝她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阿弄，是客人吗？” 风弄见妻子起身，她赶紧上前搀扶，生怕走慢了一步，又轻声细语地责怪着：“你身体弱，坐着就好。” 月明看着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是没被控制下的真挚感情。 突然就冒出了一点点羡慕她不想承认自己的这点情绪，像小孩子一样固执地否认感情。 哼，有什么了不起。 不过那女人身上确实有回魂丹留下的气息，只是回魂丹虽然救了命，但身子到底损了，寿命不会长久。 月明站在旁边看了许久，最后留了一颗珍珠在桌上。 鲛人身上都是宝，肉、血、骨都能入药，而落泪而成的珍珠磨成粉药效最佳，虽然对方颖的伤势无用，但或许能让这一位人族女子多活几年。 待风弄看到那颗珍珠时，月明已经离开。 鲸鱼从头顶游过，月明脑海中总在想着刚才看见的一切。 所以，那才是爱吗？ 月明晃晃脑袋，“哼，我才不管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别劈我 所以爱是什么？ 方颖也不明白。 从她记事开始就活在纷争之中，母亲对她说，她会是未来的皇帝，这世上凡是她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它们生来就该是她的。 皇家不需要爱，身边人也不需要她有爱，她只需要当好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就行。 她变成了一个冷漠的怪物，于是母皇看着她的眼神从欣赏变成畏惧，因此她成了长公主而不是女皇。 在母皇崩逝时，她看着灵柩，她又在思考什么是爱？ 她难得给自己放松的时间，来到那些人绝不会来到的死寂海域，史书上说这里曾遭过雷灾，也出现过吃人的鲛，她沿着海岸慢慢走。 如果真有那吃人的鲛人，她大概会伸出手，如果鲛人对她的血肉感兴趣的话，那她也能算是确确实实的人吧。 方颖觉得自己天真的想法很是可笑，转头看向大海，却见那平静的海面浮现出几颗泡泡，海底有东西。 鲛人的鳞片搅碎了天光，银色的长卷发垂在腰际，紧贴着那一侧的曲线海水从她指缝中滑落，顺着手腕一路向下，耳鳍微微抖动，而后淡蓝色裙纱般的尾鳍没入深海，一切消失不见。 那只是一个背影，可方颖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人人都说鲛人是可怕的食人妖怪，可方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猎物。 而今，猎物正在眼前，她手中拿着一块平滑的水晶，“这个，给你梳妆。” 方颖伸手接过她的礼物，这块水晶也很神奇，在无光的海底也能照出她那张脸上的寡淡表情，这模样实在有点难看。 方颖学着记忆中皇妹的样子扯动嘴角，又觉得这种笑容看起来实在不够聪明，于是她抬头看向月明。 对方抱着一堆东西挑挑拣拣，因为她带回来的时候没好好处理，很多东西都扯在了一起，月明翻动的过程里头上肩上又挂了许多珠链衣服之类。 那似乎是一件红裙的下摆，它斜斜盖在月明的头顶，将那好看的银色长发遮去一半，又衬得对方的皮肤更加白皙，尤其是现在皱眉咬唇一脸苦恼的样子，更添几分娇美。 方颖伸手将她头上的裙摆取下来，低头落入月明淡色的眼眸，一瞬间坠入了另一片海。 看着这堆怎么理也理不清的东西，月明早就失去耐心，她从锦绣堆中钻出来，勉强取出其中一件衣服，“你的衣服破了，换这件。” 方颖接过衣服，她毫无顾忌地在月明面前解开腰封，然后一件一件脱开。 月明后退几步，看着一丝/不挂的对方微微红了脸，她用双手挡住眼睛，心里觉得特别奇怪。 这个人类怎么毫无羞耻心。 她仿佛听到了方颖的轻笑声，这让月明有种被调戏了的错觉，好面子的鱼怒而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满身的伤痕。 肩膀上的那条伤口月明回来后就做了处理，方颖躯体上留下的都是旧伤，对方背对她慢条斯理地抬腿穿着亵裤，她将披散身后的长发拢至身前，开始系肚兜的带子。 然后没有头发的遮挡就能发现，后背也有许多伤痕。 月明忍不住伸手触碰。 “会不会觉得很丑。” 方颖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她现在在问的问题与她无关。 月明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伤痕，似乎在感受这些伤口的疼痛感，“是家人对你不好吗？” 时日长久，旧伤的痕迹变得很淡，那日情动不曾注意，如今来看才发现对方在岸上似乎过得不好。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月明想跳过这个问题，她正要打个哈哈跳过这个话题，却又得到了对方的回复。 “她们对我很好。” 方颖的情绪似乎不是很高，月明知道人类的狡猾，也知道人类的口是心非，所以她认为骗子又开始骗鱼了。 她从背后抱紧方颖，将下巴搭在对方的肩膀，“别难过。”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但是魅惑确实是个好用的技能，她只要说出口，对方就能放下心底的阴霾变得开心起来。 月明勾起对方的黑色长发，有些笨拙地替她编辫子，她只会编辫子，从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会给她编，然后在她的耳侧簪上一朵陆上采来的不知名白色花朵，然后捧着她的脑袋笑：“我家月明是这海底最好看的小鲛人。” 于是她游到方颖面前，捧起她的脸，看着对方精致的眉眼笑：“你现在是海底最好看的人。” 鲛人的掌心是冷的，方颖却想让那份冷意永远停在自己的脸上，她看着眼前人单纯的笑脸然后垫脚印上对方的唇。 月明不自觉被她引诱，将人拥入怀中。 心脏跳得好快，快到无法思考，于是就此沉溺，直到一切结束。 月明捞起掉落的水晶放在方颖身边，因为身体的原因，对方又睡着了。 水母绕过珊瑚丛进来就看到地上那缠成一堆的东西，她倒是习惯了，对方就不是一条讲究的鱼。 化成人形，水母蹲在地上清理起那一堆东西，本想喊月明帮忙，可对方只是看着床上睡着的人发呆。 水母没了办法，她麻利将东西归类，嫌弃道：“看来你很喜欢她？” 月明终于有了反应，她在唇前竖起手指：“嘘。” 怕声音吵醒了睡着的方颖，月明推着水母离开了这个地方。 水母觉得好笑，她拍开月明的手，“难得，你还挺细心的。” 只要是夸奖，月明都会不客气的收下，然后下一步就是沾沾自喜，“那当然，我可是这海底最温柔的妖怪。” 水母懒得和她耍宝，只是摇头，身为朋友她还是有些担心。 透过珊瑚枝之间的缝隙，水母看到安静躺着的方颖，对方侧躺着，只能看到一个背影。 对方换了新的衣裳，看来月明对这次的玩具是十分在意且在意过头了。 她总觉得方颖不太对劲，对方身上偶尔会透出几分上位者的压迫感，言行举止也很有教养，看起来身份不低的样子。 虽然不能上岸，但稍微走远点去问问航船上的人类。 水母摸摸自己的粉色头发又犯难，她这个样貌伪装不了人类，只能找一船冤种用入梦术打探一下。 不过前提是这几天月明得乖乖待在家里。 水母想起方颖肩上的伤口，她忍不住提醒：“在你离开后，那个人类右肩上又重新出现伤口，我猜测是因为你离对方太远的缘故。” 这一点月明还真没细想，她有点为难，若真是这个原因，那她就不能出远门，或者出远门也得带上方颖才行。 带上对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她不想将人展现在那些妖怪面前，因为有各种意义上的危险。 妖怪毕竟是吃人的。 月明有些为难，她从未做过如此艰难的选择。 水母看出了她的犹豫，正巧她也想出去一趟，“我先替你去吧，虽然那些妖王比较难缠，若是不成我就和你一起想办法。” 月明觉得这也行，可若是要去的话下一个妖王的地盘最接近人类领地，她不由问出口：“你可以吗？” 水母摸摸额头上的十字疤，漫不经心笑道：“我哪有那么脆弱，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再喜欢一个东西也不要陷得太深。” “与你不同，人类的寿命很短暂，可能你睡一觉的时间就是对方的一辈子，明白吗？” 和平常嬉笑玩闹的感觉不同，月明能感觉到好友的认真。 月明也看向方颖，对方轻轻动了动，然后翻了个身，耳侧的一缕长发垂落在她的唇瓣上。 心念一动，月明用妖术将那缕调皮的长发拿走。 她一怔，在好友审视的目光下缩回手。 她明白方颖的意思，对人对物投入太多感情就会习惯对方的存在，然后在失去的时候就会无比悲伤。 月明明白的，她在母亲离开的时候体会过。 不过，她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将这份悲伤的情绪冲淡，如今再想起虽然还会难过，但不会像当初那样哭到抽搐。 她们这个种族是很不讲道理的，无尽的寿命赐予她们遗忘的能力，而且她也不会对一个人类产生对母亲那样强烈的情感。 月明抬头看着水母，对方似乎很在意额头上的疤痕，总是要将那一处露出来。 月明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害怕的人是你，是吗？” 水母没想到自己的忠告反而得到一句如此诛心的回答，然而对方的猜测是正确的，她根本无法反驳。 水母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了，她收起严肃的表情，叹气道：“话不多说，我替你走一趟，还有你也该收一些靠谱的手下了，什么事都得我和你解决，连个帮手都没有。” 月明有些无语，是她不想收吗？这贫瘠的地方只有脑子有坑的妖怪才会来。 就她守着的那些小妖怪都是其他地方不要的，收了还没用。 月明气愤咬着手指，突然又有点怀念五百年前了。 “轰隆隆！” 惊雷从天上劈到了海底，似乎在警告着什么。 于是月明那一点怀念随着雷声的消失没了个彻底。 她又开始咬指甲，但只敢在心底怂怂骂一句。 神女小气鬼！ “轰隆隆！” 神女大人举世无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骗子 海底的生活枯燥无味，但有了方颖，月明丢掉平时的惫懒，整日思考怎么在海底创造出一个能让人类感到舒适的环境。 清点完妖怪数量后，她对着水母留下的菜谱开始研究，然后成功把食材烧成焦炭。 失败两次后月明成功失去耐心，她将食材放生，随后闻到了方颖的气息。 来到这海底也有七日之久了，换句话来说方颖也有这么久没吃饭，纯靠月明用妖术吊着。 其实一直这么吊着也没事，但月明总担心对方会觉得枯燥，枯燥的生活会带来不好的情绪。 这一小片区域的海水被月明抬了起来，用来模拟陆上的环境，虽然抬头看到的蓝色是海水不是天空。 方颖抬头看见有群鱼儿从头顶游过，但是海水太高，她够不到。 陆上抬头便能看见飞鸟，这海底倒也有自己的飞鸟。 她是闻到那股焦糊味出来的，出来就看到地上变成焦炭的鱼。 月明一脚把罪证踢走，随后强行掰过方颖的脑袋，强迫她看着自己：“你饿了吗？” 方颖摇头。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想做。” “……” 月明无语了，这和水母说的不一样，不是说人类都很矜持的吗？ 是不是她的魅惑有问题，扭曲了方颖。 月明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两秒思考不出来，她果断放弃。 月明稍微离远了些，“我说你在陆上常做的事。” 方颖看她慌乱的模样笑了一下。 不过她在陆上常做的事。 仔细想了想，为了替她那皇妹稳固政权，她的手上染了不少血腥。 眼神微闪，方颖决定换个说法。 看着月明亮晶晶的眼睛，方颖轻笑：“与人比试。” “比试？” 方颖好脾气地解释，她换了个鲛人能理解地说法：“就是打架。” 月明有些惊讶，她觉得对方骗人或许有一手，但是打架这种事不一定熟悉。 不过那天那一琴抡过来还是很疼的，月明伸手摸摸额角。 那琴好像也挺特别。 月明对这个挺感兴趣，她觉得那次是她大意着了道，这一次一定要找回场子。 刚好她那日抢来的东西里有武器。 月明越想越兴奋，她抱胸仰头，高傲道：“我不用妖力同你比试，你去挑一把趁手的武器。” 突然想起对方还有伤，月明又打算放弃，可方颖已经挑了武器回来了。 一柄剑，剑身细长，看上去和方颖一样容易折断。 方颖屈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剑身轻吟，主人抬首，气势已全然不同。 “请。” 妖物敏锐，月明从方颖身上嗅到几分危险。 她倒觉得是自己错了，学着方颖的样子行礼，只是她做出来就成了滑稽，“你先。” 话音刚落，剑尖随风而至，在月明眼前放大，她瞳孔一缩，后撤步躲避。 方颖手腕一转剑尖上挑，趁着对方旋身躲避之时削掉一缕银色长发，矮身躲过月明拳风一记扫堂腿将人撂倒。 月明失了平衡摔在地上，她看着方颖嘴角的笑容，还不愿相信自己会败，可对方的剑又落了下来，这次是额心。 她就地滚了几圈，那长剑从她耳边擦过，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又一次，她让手背上长出鳞片，剑尖与鳞片相接，一阵刺耳的声音过后，方颖手中的长剑歪了。 月明看着她手中的长剑废掉，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方颖手中的长剑落地，她捂住嘴疯狂咳嗽，脸色惨白如纸，身躯颤抖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月明看着她往自己的方向倒下，赶紧伸手将人接住。 将人扶着坐起，月明从惊恐变成惊慌，“没事吧？哪里痛？” 方颖有气无力的笑笑，“好像脱力了，你能抱我回去吗？” 脱力？ 月明看着那一柄弯折的剑出现几分怀疑，可在妖术的控制下对方不应该会撒谎。 月明伸手将人抱起，而后脖子被方颖缠住。 她瑟缩了一下，感觉对方会用手捏断她的脖子，低头一瞧是安静缩在自己怀里一脸人畜无害的方颖。 这时方颖突然抬头，眸中似有水光，静静看着她。 月明被美貌冲击了一下，她又放弃了思考。 这么可爱的人怎么会伸手掐断她的脖子呢？月明觉得自己的胆子还是太小了。 将人送了回去，月明见方颖恢复过来，她完全忘了刚才被打得无法还手的窘迫，一脸好奇地问：“好厉害，你在岸上是做什么的？” “护院。” “护院是什么？” “就是保护主家财产的人。” 月明倒是听明白了，她想听陆上的故事，于是趴在床边双手撑着脑袋看着方颖：“你是贺国人？贺国好玩吗？” 方颖看着对方铺在床榻上的部分长发，她伸手勾住一缕，眼神深邃，可惜月明看不明白，她觉得方颖喜欢，就将自己的头发塞进方颖的手里。 银发如月光织造，方颖在皇宫见过的所有锦缎都比不上它。 月明见对方停顿，还以为自己的问题触碰到对方伤心的往事。 她歪着脑袋诚挚道歉：“抱歉，你别不开心，好吗？” 方颖回眸，“我没有伤心，你想听什么？” 海底有许多妖王，月明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人类的王族，王族住的地方肯定最好，她想让方颖也住上一样的。 “贺国的王宫，是什么样子的？” 方颖回忆了一下贺国的皇宫，其实印象还是挺深刻，她去过那里，朱墙琉璃瓦，四方有鎏金铜钉宫门，往内更是奢华。 月明扯扯方颖的衣袖，“你没去过吗？” 方颖摇头，“远远看过一次，不过贺国的皇宫被火烧过一次，似乎还在重建。” 月明顿时有些丧气，不过她很快就打起精神，似乎对这个八卦很感兴趣，她又摇摇方颖的袖子，睁着眼睛问：“为什么会被烧？被谁烧的？” 眸光闪动，方颖看着手中如缎的长发，又想起那一夜的月光来。 她带人攻破了贺国的皇城，站在高处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耳畔除了风还有敌人的咒骂。 “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殿下！放过我吧殿下！我愿做您的奴仆！” “救、救命啊！不要杀我！” 听着这声嘶力竭的呼喊，可一直到那些声音平息，方颖心里也感受不出什么。 她还有梦到那些因她而死的人，似乎想从对方惊恐的面容上感受出什么，可就算在梦里重复再多遍，也是什么也感受不到。 方颖笑笑，“被容国的军队，你对皇宫感兴趣吗？” 月明的关注点直接偏移，她站起来坐到方颖身边，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还有些不习惯，这里的海水也被她抬起来，没水的地方用鱼尾就不方便了。 以往低头看的都是自己的大尾巴，如今看腿总有些不适应。 她叹了一口气强行习惯，“嗯，你说的皇宫应该是人类能住的最好房子，我想给你建一个一样的。” 方颖一怔，她看着月明的侧脸，笑得温柔：“容国是陆上最强的国家，皇宫应该更好，你如果好奇，不如亲眼去看看？” 虽然是这个理，可是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月明打破对神女的恐惧。 她不敢上岸，也就敢在海边溜达一下而已，且这样的溜达都很少。 于是赶忙摇头，“这就算了，你能不能画出来？宫殿？” 方颖看到了月明眼中的恐惧，她有些为难地说：“我只是远远看过，且我画技拙劣，恐怕画不出来。” 方颖皱起的眉头让月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对方又不住在皇宫里，怎么知道画。 还是自己想办法好。 要不抓一个上过岸的小妖怪，然后让水母用入梦术读一下，再画出来。 其实海蛇宫里那个人族也可以，但对方的身体这么脆弱，会不会出问题？ 老实来说她和风弄没太大仇恨，她没有摧毁别人珍视之物的变态嗜好。 她领地里是没有这种妖怪的，还是等水母回来再说。 月明想来想去都是让水母用入梦术窃梦，但就是忘了水母就是那个上过岸的妖怪。 她还在这苦思冥想，最后决定等水母回来再说。 “咕噜噜~” 方颖捂着肚子，有些无奈。 月明明白对方饿了，“我去做饭。” 说完就离开了这里。 这样的事这几天一直上演，从做饭到做炭，然后又跑回方颖面前说，“你吃不了海鲜，用妖术吧！” 死要面子的鱼确实有几分可爱。 方颖拔下头上的金簪，她在地面画画。 簪尖游走，只是寥寥几笔就是生动的月明。 那种心虚又倔强着不肯承认的模样将方颖逗笑。 欣赏一会儿，她在心中默念数字，在数到三十时将地上的画给毁了去。 下一秒月明就回来了，她站在方颖面前，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又失败了。 “你吃不了海鲜，用妖术吧！” 方颖没有点破她，淡淡笑着：“好。” 月明对对方的顺从感到满意，她伸手搭在方颖肩上，淡蓝色的光芒闪过，她松开手看见方颖手中簪子。 簪尖上有脏污，她伸手取过，细心擦净，而后往前一步替方颖簪上。 方颖不动了，对方的手高举，像将她拢在怀里。 虽然是错觉，但她有些贪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鱼鱼叠叠乐 自感在方颖面前失了面子，月明隔三差五就找方颖比划比划，可此试到最后总是用耍无赖的方式胜利。 月明想将歪曲的长剑给弄平，可她一个用力过度直接把剑给折断了。 扔掉断成两截的剑，月明有些气恼，她气鼓鼓地坐回方颖身边，“这剑不好，我给你找更好的来。” 水母将饭菜端过来就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头疼，“你上哪找这凡间的兵器？” 饭菜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还都是月明没吃过的。 月明用赞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拉着方颖到桌前坐下。 这桌椅都是新的，水母出去一趟没带回能治疗方颖身体的东西，但带来了各种食材还有会用到的家具等东西。 起初月明还以为水母上岸了，得知这是与商船上人类做的交易后就放心下来。 方颖落座后看了眼桌上的菜，眸光微微一闪，这几道菜的味道都比较清淡，但其中有一道菜是只有容国皇宫里才会有的。 而且这饭桌的纹样也同她之前惯用的那张一样。 满怀心思地吃完饭，腹中突然有了东西让久处于饥饿的身体不太自在。 水母在处理桌上的碗筷，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突然肚子被人摸了一下，方颖没有阻止那只捣乱的手，只是看着对方好奇的眼睛询问：“怎么了？” 月明将手缩回，“肚子好像圆了一点，可以多长些肉了。” 月明仔细打量着方颖，怎么都觉得她过于瘦了，要多吃一点，养得胖一些才好。 想着方颖一定是在之前的家里遭受了不少虐待，月明便不自觉想对方颖更好一点。 她一直怕对方待在海底无聊，所以变着法给方颖讲故事，几天时间里就把水母和这片海域其他的老底都给透了干净。 可如今吃饱了，月明想给方颖讲故事却发现没有什么能说的。 今日的比试她又输了，也不想再和方颖比试一次。 那能做些什么好呢？ 月明回顾之前的人生，每当她无事可做时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睡觉。 可睡觉多无聊啊。 许是凑得太近的原因，月明能感受到自己的妖丹在对方体内运作，亲近感油然而生。 月明双手一拍，笑得灿烂：“我知道要做什么了？”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月明也不解释，又伸手去拉方颖的手腕，或许是怕对方跑不动又或者是单纯想将人抱起来，总之月明这样做了。 她抱着方颖穿过水幕，双腿化成鱼尾一直向上游，直到窜出水面。 方颖看着许久不见的天空却没有半分想念，她仰头看着月明的下巴，好奇对方要做什么。 月明将海水捏成一张椅子的模样，她将方颖放上去坐好，又钻入水下，在方颖下边的海水中绕着圈，然后跃了出来。 方颖受了波及，有些水珠溅在她脸上，可她看着高兴的月明一时舍不得闭眼。 此时月明的背影和记忆中的重合，让方颖有些恍惚。 月明开心也没忘带方颖出来是为了做什么，她伸手画了个圈，海水顺着她画圈的轨迹流动，形成一个悬在空中的水圈。 一些鱼儿突然像月明一样跃出水面，然后从那水圈里钻了进去，一条两条三条，很明显月明控制了鱼群。 月明拍拍手，转身想看方颖脸上的表情，可对方没什么表情，这让她有些失望。 她早就发现了，方颖脸上的表情不会有太多的变化，有时候她会觉得对方不像人，可方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温柔，这让她打消了这种想法。 对方越是漠然，月明就越想让那张脸上多些笑容。 她钻入水底又钻出，双手撑在对方并拢的大腿上，直直盯着方颖的眼睛瞧。 凑近些才更能感觉到那些细微的眼神变化，看着方颖的眼里有了暖意，月明突然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或许是特别的。 但这份特别是因为她用声音魅惑了对方，她诅咒了对方，让方颖深爱着她。 月明并没有觉得愧疚，只是好奇着如果没有魅惑，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对方动心。 但好奇终究只是好奇，月明是不会解开控制放对方走的。 她看着方颖睫羽轻颤，突然有种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然而身体总是比脑子先走一步，月明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又任性用双手圈住对方脖子，直到整条鱼都挂在对方身上才满意。 方颖揽住月明的腰，对方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水的痕迹，淡蓝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更加惹眼。 月明得意地抬头看她，“好不好玩？” 方颖看着那还在不停跳圈的鱼，她突然发现那钻圈的鱼就只有三条，钻完之后再跳出来继续。 其实这种事陆上也有，不过一般是人或者狗在表演，也不是钻这种毫无伤害的水圈。 方颖笑笑，“很有意思。” 得了肯定的月明更加高兴，尾巴在水里晃了几下，“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 “我？” 月明亲昵蹭了蹭方颖的肩膀，“嗯，本身人类是不可能学会妖术的，但你体内有我的妖丹，或许可以试试。” 头一次当人老师的月明很是兴奋，她松开手落入海中，不一会儿在方颖的脚边探头，“闭上眼，试着感受一□□内的妖丹。” 方颖照做了。 月明不着急进行下一步，她的妖丹有些特殊，年幼时吃了很大苦头才能熟练使用，如今到了方颖身上，月明估摸着得怎么也得一个多月。 她这也算给方颖找了可以做的事，之后就不用费尽心思地讲故事了。 饭菜有水母在做，其他事情有水母在她也不用太担心，月明伸伸懒腰，觉得自己能够美美睡一个长觉了。 她打了哈欠，还真觉得有些困了，伸手揉揉眼睛，再睁开时发现有一条小丑鱼在眼前来回游动。 在没有水的空气中来回游动。 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妖力波动，可她并没有出手，于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将眼前遮挡她视线的鱼儿拍入海水中，月明抬头看，发现方颖的手中悬着一颗转动的水球，还没来得及细看，那水球就变成了水圈。 方才被她拍进水中的小丑鱼跳了老高钻过了方颖手中的水圈。 空气沉默一瞬，只剩下那不断钻圈的鱼。 似乎嫌月明还不够震惊，方颖又将手中水圈变了形状，变成了一条锁链，随后又变成一把剑，再然后变成了缩小版的月明。 月明看着方颖手上缩小版还能游动的自己，她破防了。 她虽然也能变出来，但她做出来的不像方颖那么精致，远看还可以，近看眉眼什么的都是模糊的。 而方颖手上这个…… 月明盯着那缩小的自己看，那小家伙突然就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神态气质与她本人毫无区别。 月明想试着自己做一个，转念一想方颖还在看着，万一她做不出来，岂不是很丢脸。 丢面子的事情月明果断放弃。 她伸出手，那似她的小人便游到她的掌心。 月明与她大眼瞪小眼，然后冲着掌心的小鱼做了个相同的鬼脸。 “噗。” 月明和掌心小鱼同时抬头，看着捂嘴失笑的方颖。 方颖端正了坐姿，仿佛刚才笑的那个人不是她，她淡淡道一声：“抱歉，我不应该。” 话还没说完就被月明打断。 “你笑起来很好看。” 月明趴在方颖腿上犯花痴，她由衷赞美道：“你看就该多笑笑才是。” 在月明脑袋旁边飘着的小月明也不住点头，她似乎想说话，可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急得她上蹿下跳，最后趴在月明脑袋上生气。 方颖看着这两条叠叠乐的鱼，虽然很可爱，但又有些不爽。 她撤了妖术，小月明便散了，同时也放过了那条没圈了还在跳的小丑鱼。 方颖学着方才的样子笑出来，她伸手将月明的头发撩到耳后。 “你喜欢的话，我天天笑给你看。” “只给你一个人看。” 感受着方颖掌心的温度以及对方认真的双眸，月明觉得脸很烫。 脑子好像有点不清醒了。 她晃了晃脑袋，还是没能将那股绮念驱逐出去，反而再睁眼，眼里全是方颖温柔的双眼。 突然间困意涌了上来，她趴在方颖腿上，尾巴轻轻甩动两下，而后慢慢闭上了双眼。 她感觉有谁在摸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的，很舒服。 方颖看着把头往她手里送的月明再次失笑。 鱼和猫，好像没太大的区别。 本来是方颖在摸月明的脑袋，这下倒变成月明主动蹭她的掌心了。 方颖寻常也没关心过那只猫，现在倒是有些想念了。 不过方念对它很是上心，那孩子很温柔。 方颖低头看着海中游动的各种生物，风带来熟悉的气息，她转头遥遥一望，视线中那个小黑点似乎是船。 这地方一般不会有人类的船只经过。 方颖试着调动妖丹的力量，只是一瞬她便成功了，于是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 距离不再是问题，那艘船上站了不少人。 有个女孩抱着猫站在船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8、一颗丹药 待船靠近后，方念终于见到了消失已久的母亲，母亲腿上还趴着上次那位鲛人。 这片海域确实有问题，若不是方念能看见妖气大概会迷失方向，见到母亲她十分激动，将怀里的猫交给身旁的侍女后就冲着母亲挥手：“母亲。” “嘘。” 方颖怕吵醒了睡梦中的月明，也大概猜到了她们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不过她失踪还没超过一个月，方念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调动妖力做了水梯。 船上的人都吓了一跳，可没人敢出声。 船上都是长公主的心腹，所以不必隐瞒，方念见母亲很在意那条鲛人便只身下了船。 下船之后她发现自己能够站在水面上，这感觉有几分奇特，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 “母亲，朝中蠢蠢欲动，您什么时候回去？” 虽说是养女，但方颖收留她是因为利益，她对方念没有太多感情，若硬要说些不一样的，那只能说方颖对这个养女的能力还是很欣赏的。 方颖低头看着月明的发顶，心中的杀意褪去一些，“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方念见对方一脸不想回家的模样，忍不住心中焦急。 “我在海上碰到了鲛人，之后又碰上一个额头十字疤的粉色妖怪，我跟着她们的气息来到这里。” 方念和其他人不同，她见过不少妖怪，可还是头次碰见不吃人的妖怪，一个动用妖术只为问路，另一个就是在她梦里转转。 但是她这些年的梦都是母亲救她那天的画面，那时母亲用的假身份，收她为养女也是后来的事，所以根本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将这些事都与母亲说明，但只得到一句敷衍的“嗯。” 看着睡着的鲛人，方念有些担忧地说：“母亲留在这里是为了鲛人吗？” 方颖并未否认，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开始摸月明的耳鳍，月明睡着的时候耳鳍是并拢的，方颖将它往上拉扯，是比头发深一点的灰色，将两个都拉起来，看起来和两个小翅膀差不多。 睡梦中的月明轻哼一声，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伸手拍掉方颖作乱的爪子，嗓音迷迷糊糊的。 “别闹。” 船上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方颖缩回手笑：“好。” 船上的人又吸一口凉气，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长公主被人打了竟然没生气，还在笑。 这个时候不应该上演拖出去斩了的戏码吗？ 站在方颖旁边的方念同样惊诧，在方念这里，任何一件离谱的事情她都会尝试着理解，她相信万物变化皆有逻辑。 现在陆上是没有妖怪敢大范围作乱的，母亲也是遇见了她才能找出那些陆上的妖怪，而妖怪具有各种神通，若是加以控制利用会有很多好处。 母亲一定是想要这鲛人的蛊惑技能，有了这个就能更好控制容国的朝堂。 不愧是母亲！不愧是长公主殿下！连妖物都能被利用。 “母亲，我明白了，可有用得上儿臣之处？” 方颖听出了方念的兴奋，转头又见她眼里的跃跃欲试。 自认为自己能看遍所有人的心，可在此刻方颖硬是不明白对方在激动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要多一个娘亲，所以太开心了吗？ 不过她还真有需要的东西，虽说不嫌弃，但海底的环境还是太过磕碜，从小金枝玉叶，有些怪癖，就比如说恋旧。 她不慌不忙吩咐着：“你将我房内的东西都搬过来。” 方念刚答应转头又觉得不对，这难道不打算回宫了吗？ 想着皇宫里那位批奏折快批到昏厥的小姨，方念有那么些于心不忍：“您不回去吗？” 方颖头都没抬，眼里只有趴在她腿上的月明，“暂时不回。” 此话一出方念和船上的随从都松了一口气，方念感觉自己额头上有汗，但是不敢去擦，“知道了，东西我会让人送过来，但殿下，女皇陛下那边可能撑不住。” 方颖手里的动作停了，对方再三的劝告让她有些不耐，但方忆的本事她也清楚，若是自己不在，那些人就会很快将那傻子架空。 她冷了脸看着方念，若是没记错的话她今年也才十二岁，才活了十二年就远胜她那个二十四岁的皇妹。 鲛人还没拐到手，方颖哪能现在就走，她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漫不经心道：“陛下不中用，你可取而代之。” 方念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她勉强站直身体，战战兢兢地说：“这不能。” “有何不可，反正她早就不想当了。” 容国的陛下方忆最开始就只想当一个闲散的王族，手里有权无权都可，那她就还能和之前一样吃喝玩乐，没有负担地到处游历。 可命运让她做了皇帝，自此从皇宫里出来都是天方夜谭，每日寅时就要上朝，批奏折要批到亥时，一举一动都得合乎礼仪，时不时还得被皇姐训斥一顿，烦人的大臣还每日上奏让她选秀。 方颖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张被生活摧残的脸，不过就只是出现一瞬就被她给忽略了。 她挥挥手，“你们先退下，不要让这片海域的妖怪看到，会有危险。” 方念有些意外，虽然只是随口一句，但母亲竟然会关心他们这群人。 看着母亲的侧脸，方忆总觉得对方气质不太一样了，似乎更有人气了些，不像之前那样冷清。 看来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不少事，是因为鲛人的关系吗？若是没记错的话鲛人的声音似乎能控制人的心智，就像当初她被控制一样。 方念担心起来，她怀疑是这鲛人见色起意，不愿意放人走，可鲛人同其他的妖怪不一样，要更加难以对付。 她没有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下定决心后，方念弯腰行礼：“儿臣先告退了。” 方颖只是点头。 方念上船带着人离开，船越行越远，直到她再看不清母亲的身影。 抱着猫的侍女十分担忧，“郡主，我们真的要走吗？” “喵～” 小猫在侍女的怀里叫了一声，又伸出爪子扒拉方念的头发，似乎是想要方念抱。 方念看着小猫的眼睛，而猫咪又冲着她叫唤一声。 将猫从侍女的怀里抱了过来，方念摸摸对方的下巴，看着小猫闭上眼睛享受的模样，她笑出声。 小家伙也不客气，给自己盘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一个哈欠后在方念怀里睡了过去，只是小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方念不再逗猫，她看着天边的夕阳叹气，“长公主最后和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侍女回答：“听到了，长公主让我们先走，说这片海域有危险，小心妖物。” “然后呢？” 侍女不明所以，她又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摇头，“奴婢不知。” 方念笑道，“母亲她也会关心人吗？” 侍女这才明白其中关窍，她恍然大悟：“对啊，殿下怎么会关心我们呢！” 方念抓住猫猫乱动的尾巴，尾巴怎么也动不了后小黑猫睁开眼，随后看着方念，似乎在疑惑。 方念松开她的尾巴。 “先派人将母亲的东西运出来，你和我去一趟神女庙。” 侍女之前是不信神，如今亲眼看到了妖怪倒是有些动摇了，只是现在去求神是不是有些太晚了，她记得小郡主也不信神女。 “不是去拜神，是去取琴。” 夕阳越来越往下了，等到太阳完全落下，这片海将会变得更加危险。 方念惧怕黑夜，夜里会有很多双别人看不见的眼睛。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方念被打扰，她看着侍女的眼睛，那双眼中不是食欲，只是简单不过的担心，只是这样，方念就觉得很安心。 在海上航行了两天，他们上岸分了两路，一路回皇宫取琴，而方念和侍女两人取了琴来到一座无人居住的深山之中。 方念让侍女在外等候，她则抱着琴往更深处走去。 淌过一条小河，方念将琴高举过头顶，在鸟雀声声中跪下。 琴自己弹了起来，一曲过后，山体震动。 “问吧。”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方念无法确定方位。 将琴抱入怀中，方念擦去唇边被震出的鲜血，面对此等异向仍是不惧。 “被鲛人声音迷惑，该如何破解。” 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方念从其他妖怪那里换来的信息，说这里有一只年岁很长的妖怪，知识渊博，或许能够有所帮助。 方念来这里也只是碰碰运气，如今看来她的运气并不好。 一片落叶从她眼前飘过，方念的视线追随着落叶来到地上，而地面多出一个红色的八边盒子。 “鲛人的魅惑只有鲛人可解，但也有他法，那就是新生命的出现。” 方念惊讶，“你是说？” “施术者与被控者结合，有了孩子就能破除诅咒。” 方念怀疑自己在做梦，她十分艰难地强调：“她们都是女子。” “不耽误。” 方念：“……” 她还想再问两句，可微风拂面，眼前景色迷糊之后不断变化，再一个眨眼她就被请了出去。 侍女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方念，她赶紧将人扶起来，“郡主！” 方念紧紧攥住手里的盒子，她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颗丹药。 那妖怪的意思是说，让那鲛人怀上母亲的孩子？ 这到底谁吃啊！ 方念又想往山里冲，她刚踏出一步，眼前的山就消失了个彻底，连妖气都闻不到了。 方念总觉得自己被骗了，也不知道这药吃了会不会有问题。 不过，既然有风险，那给鲛人吃不就成了。 方念将丹药好好收在怀里，思考着该怎么让鲛人吃了这东西。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9、我会找到你 等月明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醒了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以往抬头是海中游动的鱼儿，如今醒来看到的是方颖的脸，星空成了她的背景，让人移不开眼。 月明打了个哈欠，她撑着方颖的腿而后在对方的唇上啄了一下，等困倦消散，月明才意识到她在方颖腿上趴了很久。 她赶忙撤手，落入海中，然后钻出海面。 “你怎么不叫醒我？” “因为你睡得很香，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或许是孤单太久，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都能让月明动容，她看着方颖，可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感动，于是轻哼一声钻入海面之下。 没过一会儿她又从水底探头出来，轻轻挥手后方颖旁边也多出一张水做的凳子，月明化出双腿坐了上去。 月明化形并未穿鞋，裙子也遮不住脚踝，她轻轻晃腿，溅起水花。 想着自己一整天都睡在方颖腿上，她十分大方地拍拍自己的大腿，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想睡了吗？可以睡这里。” 盛情难却，方颖躺在对方腿上，只是这样就看不见全部的夜空。 此时有流星划过，月明兴奋起来，她闭上眼睛虔诚许下愿望。 明明是妖怪却还会相信这些事，方颖无奈。 等月明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无动于衷的方颖，她不太懂对方的冷静，“你不许愿吗？” 方颖跟着做做样子。 等她睁开眼就看到月明眼巴巴地看着她，耳鳍微微晃动，“你许了什么愿望？” “和你永远在一起。” 月明脸一红，因为太过慌乱耳鳍晃动更快，她拼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哼，没出息。” 嘴上虽然在嫌弃，可是嘴角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不过永远在一起这件事怎么可能，月明是妖而方颖是人，总有一天会有分别的时候。 月明又哼了一声，“怎么可能是永远，人类的寿命太短了。” 胸口突然变得很重，月明的得意被打断，低头发现是方颖是方颖伸手拉住了她的领口，对方眼神慌乱，咬着唇强忍泪水。 看了这张脸，再硬的心肠都会软下来，月明伸手擦去对方眼角的泪水，声音不自觉变得比这月光还要温柔：“怎么突然哭了？” 方颖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掉眼泪，月明只能手忙脚乱地帮她抹去泪水，可方颖又不说原因，她只能一边抹一边重复：“别哭了。” 或许是觉得月明擦得不够干净，方颖直接抱紧月明的腰，然后把脸埋了起来，月明只能看到她轻轻颤抖的肩膀。 不一会儿月明就感觉腹部有股湿意，想来是被对方的眼泪给浸湿了。 月明再迟钝也明白对方为什么哭了，她苦恼自己说错话，“是我错了，我嘴笨。” 活了这么长时间，月明很少认错，可在方颖这里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破戒，问题是她好像还挺心甘情愿的。 在心底暗骂自己没出息，可嘴上又不停哄着，见方颖似乎缓不过劲来，月明只能做出承诺，“这辈子没了，我下辈子再来找你。” 直到这句话出来，方颖的肩膀才停止抖动，她终于露了脸，眼眶红红的，更加惹人怜爱，哽咽着说：“真的吗？你会不会找不到我？” 月明本来就是敷衍，可现在倒不忍心继续骗下去，只能说些哄人的话，“会找到的。” 见方颖这么喜欢自己，月明有点不自在，她这是控制了人的心智才有这样的效果，等妖术失效，这骗子恢复清醒之后估计就只剩下滔天的恨意了。 月明想想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不过她向来想得开，恨就恨呗，人类那边不是有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她们本来就该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水母从方念那里拿到了不少好东西，趁着海底没人，她仔仔细细收拾了一番，才让月明这废墟一般的住所有了家的基本轮廓。 只是这一番操作下来，水母累弯了腰。 还剩最后一些东西没有归置，水母懒得动了直接用妖术处理，待一切完成后她忍不住感慨：“日后还是不要体验人的生活了，还是做妖怪好。” 月明这也是闲的没事，若是用妖术的话她只要挥挥手就能处理好了。 忙完之后她才想起月明那两人没回来，她找到海面上，发现月明在哄人，忍不住觉得好笑。 水母的笑声太过放肆，月明扭过头狠狠瞪她一眼，“笑什么，没见过妻妻情深吗？” 水母坐在她对面，又觉得距离过近太过打扰，她识趣往后坐一些。 “你们在聊什么？怎么还听到下辈子的事？” 月明看着水母额头的十字疤痕，叹气道：“就像你说的，我会看着她死去，所以她害怕了，不过我可以像你一样，等下辈子再找到她不就行了吗？” 水母看着月明的脸，脸上全是对月明的怀疑。 朋友多年，她难道还不知道这条鱼的尿性，懒得连门都想出，更别提什么去找转世的人了，正想无情地吐槽一下月明，可对方一直在对她挤眉弄眼。 水母看到方颖通红的眼眶就知道了月明的意思。 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止住，水母心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自责感，她好像成了渣鱼的同谋。 不过为了朋友，良心什么的抛掉就抛掉吧。 于是水母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闭着眼睛夸：“没错，方颖你别担心，月明妖力高强，她一定会找到你的。” 方颖嘴角微微一扯，两妖拙劣的演技她压根没敢看，怕看了自己会忍不住冷笑。 她将脸再次埋起来以掩饰自己的异样，可这着急的模样在月明眼里就成了娇羞，她笑了笑，同时也松了口气。 将人哄好后月明又想起方才的流星，她自己许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每天都开心，海底平静些，还有自己做的这件小小的错事能得到神女的原谅。 只是想起神女，月明又想起贿赂的事来。 妖怪为什么不能做神女信徒，那太不公平了，不就是在神像面前烧烧香然后跪一跪吗？ 月明起了心思，她看着水母问：“你是不是能从弄来岸上的东西？” “嗯，怎么？你有需要的东西？” 水母生怕月明大开口，她赶紧强调，“我从那船上买东西也是给了钱的，小忙我或许没问题，可若是要贵重的珠宝，我帮不了。” 月明这边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水母这样防备，她气急了就用妖术泼了水母一身。 水母习惯了，她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甩了甩头，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月明：“那你要什么？” 月明在月光下胡乱比划，好歹给比出了一个轮廓：“帮我找个这么大的。” 水母真被惊到了，声音陡然嘹亮起来：“你想要一个孩子！” 月明话被打断，又听误解了她的意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什么孩子！我想让你给我找个这样大的神女像。” 水母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还以为对方拐人拐上瘾了，想来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水母长叹一声，鄙夷道：“谁让你这么比划的，看轮廓我还以为你是想要孩子。” 哗啦一声，水母又被月明泼了一脸。 水母十分淡定地再次擦脸，看着气呼呼的月明又开始不解：“你不是最怕神女的吗？该不会是想在神女像上动手脚吧？那我告诉你不行。” 看着水母那一脸不信任的表情，月明的太阳穴突突疼，她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询问：“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 “好色没脑子的傻瓜鱼，嗯，还微微带点恶毒。” 这一下植物动物毒都有了，月明感慨自己还是一条挺全面的鱼。 好歹有求于水母，月明忍了，她顶着对方怀疑的眼神祈求道：“我不干坏事，我也想当神女的信徒，这不好吗？” 水母：“……” 水母突然想起上岸时曾看过的话本，讲的是捕快和侠盗之间的爱恨纠缠。 而神女和妖怪这种配置和捕快侠盗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好像也没人规定妖怪不能当神女的信徒，应该也没事。 水母思索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虽说她对神女的恐惧还没有月明那么强，但到底还是怕月明冲撞了神女惹来祸事，忍不住叮嘱。 “听说神女像会存在一部分神女的意识，你可不能把这当成一件好玩的事情。” 月明没考虑那么多，她十分自信自己能够当好信徒这个角色。 “你放心吧，每天上香什么的就和睡觉一样简单，我那么怕她，不会有冒犯想法的。” 见水母还很犹豫，月明难得聪明一回，她劝道：“你不是也要找人吗？带回来你也拜一拜，或许就能找到了。” 水母心动了。 “那好，我想办法带回来。” 见水母答应，月明正高兴着却突然感觉腰身一紧，低头看是方颖用力抱紧了她的腰。 和水母说话入神，倒将方颖忘了，月明摸着方颖的长发，轻声道：“我在这里。” 良久方颖才闷闷出声：“嗯。” 可月明没看见她差点咬破的唇。 可能方颖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吃一块石头的醋。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0、杠精 水母等了几天才等到那条商船，她用斗篷遮挡自己异于常人的发色，抬头与商船上的人对视。 对方放下绳子，水母抓着绳子爬了上去，落地那一瞬发现船上多了许多贵重的家具。 从风弄那里搜刮来的珠宝怕是换不起这一船货物，水母有些犹豫，“我好像没订这些东西。” 方念怀里的黑猫从她怀里窜了出来，小猫冲到水母脚边闻了闻，而后张嘴就是要咬，可惜被方念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方念安抚了黑猫，叹声道：“这些都是贵人不要的旧物，我觉得你需要，拿过来报答您的恩情，感谢您在风浪之中救了我们。” 水母遇见方念时，对方的船确实遭遇了风浪，水母在海中捞起了他们。 盯着方念的脸没瞧出什么，水母便不再想多。 人族也会有知恩图报之人，而且方念年纪也不大，应当不会有那么深沉复杂的心思。 水母收下了，她提出新的要求：“能否帮我带一尊神女像过来。” 方念有些惊讶，不过神女像这并不是什么难的问题，难的是她该怎么把那个丹药喂给鲛人吃下去。 心头百转，方念装做一脸为难的模样，“神女像本身倒是不难，可是容国全民信仰神女，摆放的方位和位置都有很多讲究，恩人选好场地了吗？能否让我去看看。” 水母咂舌，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座石像还有这么多讲究，她记得之前不是想刻就刻吗？不过人族身上的时间流动要快很多，一百年的时间就足够发生很多变化。 可她怎么能把人带入海底，那不是暴露她们妖族身份了吗？ 水母觉得有些麻烦，也想听听那神像摆放的规矩，以免冲撞了神明，“不用那么麻烦，你将那些规矩说给我，我回去处理。” 方念开始胡诌，“神女喜光，需面朝东方，新供奉的神女像需要摆上一种特殊的贡品，供奉结束后吃掉贡品。” 水母认真记下，又问：“还有吗？” 方念笑，“还和供奉人的生辰有关，神女诞辰是十一月，所以吞服贡品的人要避讳，生辰不能与神女同月，也不能相近。” 水母想了想自己的生辰是十月，但月明是五月的生辰，心中已有决断。 她摸摸下巴，觉得这些她都能做到，只是那特殊的贡品不知道是何物。 抬头看着方念，水母感叹道：“你年纪小，但是懂的不少。” 方念脸不红心不跳，故作谦虚道：“哪里，只是行商路上听得多了，所以什么都会一点，所以恩人还要吗？” “要，还有那贡品也得请你帮忙，我和朋友隐居许久，对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太了解了。” 方念心下一喜，面上却未表露半分，她承诺道：“恩人的事情我一定办到，贡品的事情不用担心，只需三日我就能弄来，届时您在这等我。” 水母点头，将一些轻的家具带走后，她划船离开了这里。 方念站在船头看着水母的妖气消失，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站在她旁边的侍女忍不住吐槽：“她真的信了，妖怪都这么好骗吗？和那些话本上说的妖怪不一样啊。” 方念将怀里的猫放下，小猫落了地就开始在船上乱跑，最后躺在水母站过的地方不断打滚。 和方颖不一样，方念对身边人很是亲和，她撇了眼身边的春翠询问：“你看的什么话本？ “郡主，我看的那本是狐狸精。” 方念开玩笑，“那可能陆生比海生的要聪明。” 春翠被逗笑，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郡主，你能确定是那鲛人吃下去吗？万一有其他妖怪怎么办？” 黑猫玩够了又朝着方念的方向跑过来，将尾巴高高竖起，用头不断蹭方念的腿，方念从袖中掏出小鱼干喂她。 “喵～” 方念被逗笑，“我看过了，那片海域只有两个比较强大的妖力，方才那位是其中之一，另一位是鲛人。” “和我交易的每次都是她而不是其他小妖怪，所以她们可能使唤不动那群小妖怪，至于生辰，总之吃下丹药的绝不会是母亲，保守来看丹药有一半的概率被鲛人吃下。” 春翠挠头，“可丹药只有一颗，浪费了怎么办？” 方念笑容更深，“把它劈开不就是两颗了。” 春翠恍然之后又不解，“那你骗她要两个人吃不就行了？” 方念垫着脚想要敲春翠的脑袋，发现敲不到之后就放弃了，“一次给出去总觉得心下不安，我想试试能不能破解这丹方。” “那多分几份不就行了？” 方念：“……” 她不想说话了，她拿出丹药盒子打开，拿出丹药底部垫的纸盖在春翠头上，冷言道：“你和这份用药说明去说吧。” 方念气呼呼走了，春翠拿着那张纸一脸苦涩，“郡主！我不识字啊！” 另一边水母带着家具回了海底，她将那些梳妆台之类的东西摆好，累了一炷香时间抬头就看见月明躺在方颖的腿上，而方颖将一颗葡萄剥干净小心塞进月明的嘴里。 于是她将手中的扫帚一丢，怒火中烧地做饭去了，只求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扫帚倒地的动作惊到了月明，她坐起身看着水母的背影，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她又躺了下来。 她真的很喜欢躺在方颖的腿上，一抬头就能看到方颖的眼睛，对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不需要说任何话就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 方颖知道很多很多故事，有关人类的生活好像是那么美好，让她对陆上的生活有了一丝向往。 或许这才能被称作人生。 风筝可以飞得很高，糖葫芦是一种很甜的食物，陆上也有不逊色于鲛人的声音。 端午会吃粽子，中秋会吃月饼，年节时分会放很响的鞭炮，烟花会照亮夜空。 听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于是鲛人缠着方颖，让她讲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听不倦。 “陆上真热闹。” 月明的感慨中带着几分落寞。 “那要不要上岸去看一看。” 月明有些心动，但又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能，神女会怪罪的。” 方颖眼神一暗，这段时间她试了很多办法将人带走，明显对方也想上岸看看，可到最后又被那神女阻止。 方颖从不信神，但她允许民间有神，可现在倒是觉得这神有些碍事了。 不过月明说过，神女是真的存在，方颖暂且收起了那些大不敬的想法，按理来说她该感到惧怕，可心里意外地很平静，仿佛断定了那神女不会伤害她。 她继续哄着，“你上岸不会伤害他们，神女不会怪罪的。” 月明有些意动，但还是摇头，鬼鬼祟祟看了眼周围后起身，趴在方颖的肩膀上悄悄说：“你不知道，那个神女有多小气，她对你们很好，但对我们不行。” 说完还有些害怕地抬头，只是这一次没有雷光落下，看来神女没听到。 月明重新躺下，伸手抓住方颖的手腕，然后将方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 方颖顺着她的意思摸摸，看着月明的眼睛抵抗不住睡意慢慢闭上一半。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原来是方颖用掌心挡住了她的视线，还听到对方温柔轻哄着：“睡吧。” 月明再也抵抗不了睡意，她转身侧躺，方颖身上的气味比什么妖术都管用，月明有些迷糊地笑着：“你好温柔。” 又胡乱嘟囔了几句，月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海底归于沉寂。 方颖眼中的温柔消失，她抬手摸着自己的喉咙，心下有了判断。 看来一些简单的事情还是能够生效，但要控制鲛人跟她走还是不行。 还是得另想办法。 对方是因为五百年前目睹神女的惩戒所以不敢上岸，倒是可以从这个方向入手。 所谓的神迹也是可以被伪装出来的，假扮神女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神女长什么样子？ 神像和画像可能还原不了本人的样貌，万一露馅就不好。 水母的入梦术法倒是可以利用，可是…… 方颖低头看着睡得香香的月明，对方不知道梦见什么，笑得很甜。 那些算计突然在方颖脑海中消失，她伸手抚摸月明的脸，“可是我舍不得。” 她那么害怕那天的事，怎么能让她再做这样的噩梦。 方颖有些弄不懂现在这个优柔寡断的自己了。 轻轻叹息一声，方颖决定另想办法，况且入梦术她也不一定能学。 没过一会儿饭菜的香味就飘了进来，水母的呼声也随之而至：“吃饭了。” 月明咻一下睁眼，然后跑了出去。 方颖摸头的手停在半空，她压下眼底的晦暗，跟着出门坐下。 刚坐下月明就丢了一块肉在她碗里，方颖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吃了一口感觉有人在看着她，抬眼一看是对面的水母，她放下筷子礼貌询问：“有什么事吗？” 水母也放下筷子，她盯着方颖的眼睛问：“你们人族迎神女像有什么顾忌吗？” 方颖凝眉思考，带着歉意摇头：“我不清楚，怎么了？” 水母并未怀疑方颖，“没什么。” 水母低头吃饭，又嘲笑是自己想太多。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1、谎言 几日后方念守约拿来了神像，水母抱着神像和祭品回到海底。 月明又出去寻药，和水母料想的那样，月明走远后方颖左边肩膀上出现一条一模一样的伤口，水母没办法就只能先用镇痛的妖术护住，等着月明回来处理。 仔细研究方位后水母小心将神像放好，生怕自己手重将神像摔坏。 从怀中拿出那个装着贡品的盒子，水母凑近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异常。 现在的时辰不算好，水母将那个盒子揣回怀里，想等到恰当的时间再放贡品。 抬头看着从头顶的海水里游过的鱼儿，水母有些不习惯。 她摇摇头，“没了那吵吵的鱼，真的有点难熬。” 月明一走，方颖就沉默得像块石头似的，冷漠得不像话，只是坐在床上看月明留给她的珍珠发呆，叫她喊她一概没有反应。 水母摇摇头便从这里离开，她要去看看那些小妖怪老实不老实。 她钻入海水中，妖术屏障荡起一圈圈波纹。 方颖看着那波纹才抬头，她看着那粉色的水母远去才收起手里的珍珠。 拉下肩膀上的衣服，垂眸看着那条恐怖的伤口，方颖眼神未变，十分淡定地拉起衣服。 她算过了，水母这一去大概一个时辰，她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方念见个面。 因为妖丹的作用，方颖自行领悟了一些妖术，她给自己施了一个避水术，而后往海面上浮。 见到头顶阴影，方颖跃至船上。 怕被月明等妖怪发现，方念只带了春翠乘了小船过来。 方颖站在船头看她，“朝堂如何？” 方念苦笑：“您离开太久，已经有人怀疑您病逝，但还稳得住。” 方颖并不关心，她移目看着方念，“你可以回去了。” 方念脸色为难，“我同母亲一起回去好吗？” “皇妹她需要你。” 这事儿方念也明白，她若是回去了皇上还能多撑几个月，若是她不回去，估计就有贼子起兵造反了。 可方念不能回去，她得将母亲从那鲛人手里救回来，就像母亲当年从强盗手里救下她一样。 方念摇头，眼里写满了大义，看得方颖一头雾水。 方念深吸一口气，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母亲，最近岸上的妖气变得肆意起来，我看会有很大变故。” “我问过一些小妖怪，说是神女临世时间已到但不见神女，妖怪们怀疑神女出了事，为此生了恶念。” 这事方颖倒是不清楚，海底能得到的消息太过有限，而且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月明给拐到岸上，根本没空思考其他事情。 方颖转头看这平静的海面，她总骗月明岸上有多么好，其实岸上比海底要复杂得多。 冷笑一声，方颖嘲道：“这些妖怪和朝中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有什么区别。” 朝中之人就盼着方颖死，他们就能搅弄风云，这些妖怪就盼着神女陨落。 其实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方念还是有些慌的，毕竟人和妖的差距太大，但是站在方颖身旁又莫名其妙地安心起来。 方颖只是应约出来见面，见方念没有其他事情就要返回海底。 “还有事吗？” 方念看着母亲的眼睛，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剩下一句：“母亲一切小心。” “嗯。” 方颖挥挥手，那艘小船就自己动了起来，载着方念两人离开。 本来是想直接回去的，不知为何方颖突然想站在这里看着，看着那艘小船逐渐漂远。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情绪是为何，只是月明走后她的身体就十分不好，如今又使用妖力，更是感到头晕目眩。 突然脚下的海水变软，方颖瞬间就沉了下去，她抬手想用妖术，可什么也没发生。 猛呛一口海水，泡泡不断向上，而她坠入无光的深海。 想要挣扎，又发现自己动不了，她无力地闭上眼睛。 人死前会有走马灯，会想起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母皇离世时握着她的手一直重复某个人的名字，那时她在想，那她呢？她会记得谁？ 如今死亡降临，方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似乎这一生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只是在记忆的末尾她看到了鲛人。 她躲在海岸礁石后，小心地看着弹琴的自己，那双眼睛的颜色比天空更加澄澈。 这是一场刻意的相遇，也是方颖的蓄意引诱。 上天会给引诱者惩罚，或许这份惩罚到了。 大脑开始不清醒，方颖看到了很多人，母皇、皇妹、养女、被她杀死的人和想要杀她的人。 她艰难地抱紧自己然后蜷缩起来，以此来获得安全感。 “方颖！” 一道急切的声音斩断她所有的思绪，于是她睁开眼回到现实。 她看到月明那张脸上满是惊慌，从海面游了下来，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日光在月明背后变得朦胧，方颖看着她的脸一时移不开眼，她朝着心中的日光伸手，落入月明怀中。 人在怀里，月明先低头度气，但这一次她有些发狠，几乎是在啃着方颖的唇，可嘴里有了血腥味她又心疼，松嘴轻轻舔舐着那被咬破的地方。 月明不愿意承认自己心软了，故作凶恶：“为什么自己跑出来，这是惩罚。” 思绪清明，方颖只是看着月明，此时的她十分脆弱，说话比平时无力许多：“你怎么回来了？” 月明指了指方颖的心脏，“我在你身上下了术，所以妖丹会告诉我你的情况。” 对于自己在意的东西，月明总是很珍惜，她怕自己离开后方颖会出意外。 这份担心果然有必要。 月明看到方颖的眼神，那种冷漠的，对自己生命毫不在意的眼神，没有一点该有的求生欲。 说不心疼是假的。 满身的疤痕昭示着痛苦的过往，可这人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 月明有时会想，如果遭遇这些的是自己，她一定会充满怨恨号啕大哭，而不是这样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过去了。 她将方颖抱在怀里，本来想训斥对方，可看着方颖苍白的脸，她就原谅了对方。 “这世上还有我爱你，不要随便放弃自己。” 方颖思索了会儿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估计是误会她在寻死，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方颖看着她的脸，“你爱我？” 月明有点心虚，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她只是不想方颖死。 不敢直视方颖的眼睛，月明直视前方，“是啊，我爱你，所以为了我活下去好吗？” 方颖当然知道对方在撒谎，她看着月明肩上的鳞片，突然张嘴咬了上去，可她根本没有用力，松开嘴向上抬头，在对方耳旁呢喃：“这听起来像是诅咒，若是你不爱我了，我该如何？” 方颖的语气不似平常，月明突感一阵阴冷，她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但眼前安抚更为重要。 “不会，我会永远爱你。” 月明听到方颖轻笑，“我信你，若是你做不到。” 方颖顿了顿，“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做到。” 月明悚然，可方颖的声音再次温和，她说：“真被吓住了？你的胆子真小。” 月明看见对方眼中的戏谑，有些生气。 可方颖在她脸颊亲了一口，声音疲惫：“我有些累了。” 刚窜上来的怒火被浇灭，月明生怕对方睡得不舒服特意换了个姿势。 这个姿势靠近心脏，方颖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慢慢浸入梦中。 梦中的鲛人好奇看着她，眼里只有她一人。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2、第 12 章 水母看到月明时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你怎么回来了？” 月明回头瞪了她一眼，不太想理对方。 在月明眼里水母算是很靠得住的妖了，所以她才会将人放心留下，可现在看来也还是不行。 水母见气氛不对，往床上看去发现昏睡的方颖，对方脸色发白，状态十分不好。 水母一惊，“怎么回事？” 月明虽然埋怨，但此刻冷静很多，她紧紧抓着方颖的手，没好气地说：“她在寻死，好在被我救下。” 水母吓了一跳，她想起月明离开后方颖的种种异常行为。 这人脆弱成这样，月明这倒是给自己捡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水母寻了一处坐下，她看着月明脸上的担心安慰道：“有你的妖丹在，她不会有事的。” 月明不语，妖丹也救不了一个想要寻死的人。 她低头凑在方颖的耳边：“你不许死。” 看着方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月明得意地笑了笑，她问水母：“你说我要是用魅惑告诉她，让她永远开心，她是不是就会多笑笑。” 水母看着对方一脸痴傻的模样只觉得头痛无比，她总觉得月明会在这段意外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可想归想，月明一旦决定的事没人能劝动她。 她实在回答：“当然，你与我们这些后天妖族不同，鲛人血脉高贵，天生就有的妖术更是神奇。” “所以，她会听你的话，开心起来的。” 水母故意将话说得好听些，月明听了以后心情放晴。 看着睡颜严肃的方颖，月明伸手拉扯对方的脸做了一个鬼脸，可方颖稍有醒来的动静她就缩回手，一副生怕被发现的模样。 月明偷偷瞅了眼发现是虚惊一场，方颖并没有醒过来，只是又将眉头皱了起来。 月明再伸手抚过她的眉毛，可对方似乎梦见了某些不好的事，她努力了许久那眉毛还是那样皱着。 索性月明也不伺候了，她先是探查了方颖的身体情况，顺带治好对方肩上那重新出现的伤口。 一切准备好后，她冲着水母招招手，“诶，你过来一下。” 水母走近她们两个，“怎么了？” 月明戳戳方颖的额头，“帮我用入梦术看看。” 水母嘴角抽搐，不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干嘛还用入梦术，很耗费妖力的好不好。 正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看到月明眼巴巴看着她，于是拒绝的话再说不出口。 无奈叹息一声，水母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行行行，真是没办法。” 准备出手时又想起上次的惨痛经历，嘱托月明：“你让她体内的妖丹听话点，否则我的术法会被反弹。” 月明听后就躺上床将熟睡的方颖捞进怀里，十分认真地和水母点头。 水母摇头，随后闭眼施展术法。 与梦境连通后她感觉身体在下沉，睁开眼发现是在海底。 梦中的海底和现实一样的布置，水母变回原形将自己藏在珊瑚丛里。 她悄悄探头观察，很快就发现了月明的身影。 对方一阵风似地跑过她所在的珊瑚丛，甚至因为跑得太急摔倒在地，然后又迅速爬起来。 水母见对方滑稽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可又怕被发现，于是只能憋着。 不过方颖梦里都有月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有那张床前面什么时候放了屏风隔断，还有那些个妖族侍女是什么鬼。 水母再仔细一瞧，那些侍女都是在她们领地内被镇压的小妖。 看着小妖怪们守礼的模样，水母有种看见熟人矫揉造作的膈应感，但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一声尖叫。 “啊！” 一个穿红裙的侍女从屏风后走出来，梦中的月明一把抓住她的蟹钳焦急询问，“她如何了！” 不一会儿另一个侍女抱着一个孩子出来，喜形于色说着：“女王，夫人生了，是个小公主。” 月明这才露出笑容，她没有先看孩子，而是焦急走到屏风后，拉住方颖的手掉泪：“你没事就好。” 床上的方颖柔柔一笑，“当母亲了还哭，看看孩子。” 侍女将孩子抱了进来递到月明怀里，月明逗着孩子，突然嫌弃来了一句：“好丑。” 水母：“……” 好炸裂的梦。 水母的脑子能洗吗？这不是精神攻击吗？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水母觉得自己就要裂开了。 还有那些妖怪，平时说话粗声粗气，现在一个个笑不露齿，还和月明的关系那么好。 尤其是那个芙，平常就数她最不服，现在竟然因为这温馨的一幕在偷偷抹眼泪。 水母觉得自己要吐了。 她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可下一秒她就看见了梦中的自己。 梦中的她跑得急切，然后在月明摔倒的地方摔了一跤。 但她毫不在意，又火急火燎冲进房里，见方颖等人没事后她松了一口气，然后盯着那刚出生的孩子瞧。 月明伸手：“要不要抱？” 水母犹豫了会儿摇头，“不敢。” 方颖打趣她：“你比我们细心多了，你还怕，我还想让你帮忙照顾秀秀呢。” 梦中的水母一听就笑，“你们哪会带孩子，给我就是。” 偷听的某妖差点给自己气死。 可梦境并不打算放过她，竟然画面一转变成了她带孩子的模样。 那娃娃和月明一样闹腾，动不动就哭，她一会儿喂东西一会儿换尿布，忙得和陀螺一样。 而方颖和月明两人在比剑，可那眉来眼去的样子，这比的该不会是情意绵绵剑吧？ 水母气乐了，她再也看不下去直接从梦境里脱身。 月明见她面色不好，焦急询问：“她做噩梦了吗？梦到什么了？” 水母看着这两人就来气，她撇了月明一眼，皮笑肉不笑：“梦到你们一家三口使劲折腾我呢。” 月明愣住，“什么？什么一家三口？” 水母懒得说，她丢下一句“你自己问”之后就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月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本来想追出去问个清楚。 可身边的方颖轻哼一声，竟是醒了过来。 月明拉紧方颖的手，“做噩梦了吗？” 方颖觉得头有些疼，她揉揉太阳穴的位置，而后盯着月明轻轻点头。 月明心疼极了，她将额头抵在对方额头上，轻声哄道：“好啦，梦都是反的，所以忘掉吧。” 听她这么说，方颖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嗯，梦都是反的。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3、误食 本来决定好的行程被耽误，月明不敢离开，虽然她用了魅惑，但心中总觉得这样的事会再度发生。 在床上躺久了也不好，月明会带她去外面坐坐，然后看着水母忙上忙下。 干活的时候被两双眼睛盯着，水母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说了也没用，渐渐她就习惯了。 自从窥探了方颖的梦境之后，她也总是梦到差不多的内容，所以这几天她都不敢睡了。 她叹了一口气，随后将神龛仔仔细细擦干净，又抬头观察日光，待日光最盛时她将神像请入神龛。 水母点香，跪在神像前虔诚三拜，随后将三炷香规矩插在神龛前的香炉中，随后闭眼又是虔诚三拜。 直腰起身，水母将那枚丹药放在香炉前。 月明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她好奇看着那尊神女像，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不过又不敢想了，说神女像谁，似乎也是一种不尊敬。 她跟着水母的动作拜了三拜，祈求神女的原谅： 神女大人，小妖做了一点点小小的，小得不能再小的错事，希望您能原谅。 还有我阻止了很多妖怪上岸杀人，希望神女能够奖赏我。 水母已经站起来，但看到月明还在跪着，神态虔诚，挑不出半分错处来，忍不住失笑。 两个妖怪成了神的信徒，多么滑稽可笑。 水母摇头，转头却见方颖的神色不对，对方单手撑着下巴，十分困顿的模样。 下一秒方颖就以头抢桌发出一声响。 “咚！” 月明惊了，她赶紧跑过去扶起对方，看着方颖磕红的额头，月明心疼极了。 “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疼痛比神智慢上一步，方颖后知后觉觉得疼，她迷茫伸手触碰那磕碰之处。 “嘶。” 月明赶紧抓住她的手不准她乱摸，方颖病殃殃的样子实在让她揪心。 伸手用妖术覆盖那磕红的地方，恢复正常后月明还是不能安心。 方颖在月明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没事。” 月明不太相信，“真的没事？” 方颖只是摇头浅笑。 月明没感觉对方身体有其他问题，只能暂且放下心中疑惑，只是想要出去抢别人宝贝的念头更强烈些。 本来想向多求些恩赐，此时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将人抱回房间，又怕对方摔到床下，又浪费妖力在床的四周设了屏障。 她趴在床边，看着虚弱的方颖，仔细思考着未来。 不一会儿水母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丹药。 见月明脸上愁容，水母很不好受，她将手中丹药递给月明，“这个给你。” 月明收下丹药，她好奇打开盒子，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只是闻上一闻脑子就清醒不少。 更加特别的是，月明感觉自己的妖力凝实了许多。 她眼眸微亮，“这是什么？” 水母答：“贡品，你吃下去，然后。” 突然海底开始剧烈晃动，水母的话也被打断。 月明脸色一变，“不好！有妖怪逃跑！” 这事是大事，若是那逃走的妖怪对人族做了恶，免不得受到神女责罚。 月明慌乱至极，她立马就要走，可床上的方颖似乎被这震动影响，噗嗤吐了一口鲜血。 血腥味牵住了月明离开的脚步。 水母见此将月明按在床上坐下，“你在这看着她，我去。” 说完也不等月明的回答，直接穿过水幕往异动之处游去。 呼吸之间，视线中已没了水母的影子。 月明缓过神来，她死死攥紧方颖的手，对方的生机在不断减弱，无论她如何输送妖力都留不住。 心底涌起淡淡的绝望，月明在她耳旁凶狠命令：“不准死！” 可魅惑技能能改变人的意志，却不能决定人的生死。 月明固执地继续输送自己的妖力，可毫无作用。 病急乱投医，她突然想起自己手里的东西。 刚刚只是闻了闻，妖力就凝实了，或许让方颖吃下去会有奇特的效果。 月明也怪不得那么多了，她将丹药化开喂进方颖嘴里，而后焦急等待着结果。 还是没有效果，对方的呼吸越来越弱。 月明无力地趴在方颖身上，她想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珍珠落地，一颗又一颗，而有一些落在方颖的手背上。 方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紧接着也握紧月明的手。 “怎么了？” 月明惊醒，抬头见方颖明亮的眸子，而后喜极而泣：“你还活着！” 这话有够晦气，方颖却是笑了。 她攥得更紧，“嗯，我活着。” 月明又开始掉小珍珠了，地上滚了一片，“你到底怎么了？吓死了。” 方颖笑容苦涩，眼中满是疑惑。 她只是望了那神像一眼，脑海中便响起了声音，那声音有些缥缈，但能听清是个女声。 “该回来了。” 听清这四字后，方颖便失去意识然后砸在桌面上，方才也是听见同样的声音便开始吐血。 方颖不太明白自己的情况，她想同月明说却发觉自己说不出话，只能垂眸撒谎：“可能是近期劳累。” “那你就在这好好躺着，你有什么需要和我说就行。” 方颖点头，又问：“你能陪着我吗？” 妖力屏障突然出现波纹，再一看是水母回来了。 月明问她，“如何？” 水母拍拍自己的衣袖，神色有些许凝重，“是芙，我已将她抓了回来，其余妖怪也有清点。” 月明放心下来，“那就好，一切都好。” 水母也觉得如此，突然想起还有问题没有说明，上前一步却踢到了地上的空盒子。 她明白那是装丹药的盒子，盒子还在，药却没了。 水母弯腰捡起地上的盒子，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药呢？” 月明眼神感激，“多亏你的药救活了方颖。” 水母听后如遭雷击，那个药本来是要给月明吃的啊！ 神女知道不会怪罪吧？ 水母想生气但又生不起来，毕竟这误打误撞好像还将人救了。 她无力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粉头发崩溃，突然神经质地站起来，而后自言自语：“不行，我得去找那商人问问。” 咻的一下，水母又离开了这里。 月明眨眨眼，又问方颖：“她怎么了？” 方颖只是摇头，方才那药吃下去身体好了很多，既然那药是水母带来的，也算是承了水母的恩情。 等回到陆上，也给她封个公主什么的当当。 想好之后，她看着地上那一堆珍珠晃了晃月明的手，言辞恳切：“能将珍珠串好，送给我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4、傻瓜 方念在海上悠闲钓鱼，刚出海时觉得还很新奇，可待得久了就觉得乏味，每天不是逗猫就是祈祷母亲快回来，最近倒是有了新的爱好，那就是钓鱼。 有动静。 方念半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她握紧鱼竿收线，可这次钓上来的似乎是条大鱼，鱼线绷直鱼竿也已弯曲可就是没上来。 方念咬牙一扯，却被鱼拉得往前面移了两步，手臂已经脱力，然后咔嚓一声鱼竿断成两截，收力不及的方念摔在地上。 屁股遭了大劫，方念将手里那半截鱼竿一丢，正巧砸中爬上船的水母。 方念惊讶看着对方斗篷上的鱼钩，鱼钩连着鱼线和半截鱼竿，原来方才她钓的鱼是妖怪。 这让人觉得尴尬，方念赶紧起来和水母打招呼，“不好意思，你怎么会在水里。” 水母方才太心急倒是忘了伪装一番，平常她都是撑船过来的，她随口扯谎：“我在下面游泳。” 方念回头根本就看不到海岸，这里是深海，哪有正常人会在这样的深海里游泳。 但她也不便拆穿，敷衍着说：“原来如此，恩人好兴致。” 水母也觉得这理由蹩脚，她怕方念发现端倪赶紧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另外的事：“那贡品被不该吃的人吃了怎么办？” 方念一时没反应过来，可仔细琢磨过后就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那药该不会被母亲吃了吧！ 自己会不会被责罚先放在之后，方念首先担心的是的母亲的身体，毕竟那药还不知道靠不靠谱呢！ 瞬间她就变得比水母还要急切，她踮起脚想去抓水母的斗篷领口，可是太矮没抓着，只能退而求其次抓对方胸口的衣服：“吃贡品的人怎样？身体没事吧！” 水母低头看着那张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脸，有些疑惑地说：“她很好，吃完之后身体的伤反而好了。” 方念放心下来，可又开始慌神。 吃那东西竟然是母亲，那岂不是母亲会怀孕，她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要是知道这件事和她这个养女有关。 方念蹲下身抱头，最后想了各种可能的结果，想得后背被冷汗浸湿。 可转念一想，她还是准备和母亲坦白，到时候母亲要怎么责罚都是她该承受的因果。 水母低头看着她的脸色从阵雨到暴雨再转阴，还以为这件犯忌讳的事情没有解法，于是也紧张地蹲了下来。 她小心询问，语调颤抖：“没办法求得神女大人原谅吗？” 方念看着蹲下来都高她一头的水母，突然泄气：“无事，神明不会怪罪的，只要吃那丹药的人斋戒七日即可。” 水母松了一口气，又不解道：“那你方才为何这样反应？” 方念一噎，好在灵光一闪又胡说道：“因为我是神女大人的虔诚信徒，听见冒犯之事有些生气，方才得罪了。” 水母觉得不对，既然是因为冒犯之事激动，为什么又要特意问那吃了药的人。 本能觉得眼前人不对劲，想想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对方姓名，此刻倒也不急着走了，她干脆在甲板上坐下，将方念上下打量。 方念被她盯得发毛，还以为这妖怪是本性藏不住，想要尝尝她的味道。 她默默往后挪动，硬着头皮假装抱怨：“哎，在这海上漂太久，好久都没沐浴了，都臭了。” 水母瞅着对方衣着干净，且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兰花香气，没有其他异味。 “没有，还是挺香的。” 两人的思维不在一处，方念哪知道此香非彼香，她总觉得自己要被下锅了，吓得僵硬拉扯嘴角：“哪里的事。” 气氛陷入诡异的尴尬中，方念继续向后挪动，距离越远安全感就越足。 水母看出了对方的害怕，她以为是自己的伪装出了问题，往下一看发现有头发在斗篷外。 她又看方念的脸，心中的猜想仿佛得到证实，于是她不再演戏，将斗篷向后一拉，又摘去脸上的面具。 妖怪的修为越高深，化人就越真，但还是能通过发色和瞳色找出妖怪。 粉色长发随风舞动，与头发同色的眼睛和桃花瞳，昭示着眼前水母并非人类。 船上的人察觉异样都护在方念身前。 水母看着这些人眼中的恐惧，也看清了他们眼中的忠诚，她勾唇一笑，终于确定自己受到了欺骗，这孩子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是普通商人，可能还和方颖有关系。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那些手持刀剑的人纷纷睡了过去，可意外的是方念没倒。 到了此时，方念反倒淡定了，她只是有些不甘心。 “你吃我就行，放他们走。” 水母眸中闪过笑意，“你太柴了，我不爱吃。” “你！” 水母懒得逗小朋友，她虚空一个手刀打晕了方念，然后看着那一船倒下的人叹气：“这下成绑架犯了。” 水母将他们全部带回海底，这倒是将月明给吓了一大跳。 她急道：“吃人是不行的啊！” 水母挥手就想给月明一拳，可是被躲过，她气愤解释：“我带他们回来是让你清除记忆，他们应该是追着方颖来的。” 月明放心了，再看那地上躺的那一堆人，她一下就认出当初她问过路的小女孩。 她蹲在方念身边，有些惊讶地说：“唉？” 水母疑惑：“你认识？” “之前问过路，哎呀，原来是方颖的亲人吗？难怪长得也不错。” 正感慨着，方念突然睁开眼。 月明与她对视，见对方呆呆的样子，觉得很可爱忍不住上手摸摸头，“你好呀。” 方念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猫在被人摸，她伸手推开鲛人的爪子，可迎来的是更加疯狂地摸头。 方念想要拒绝，可是伸手挡了几次挡不开，她无奈妥协。 突然觉得有谁在看着她，转头发现是母亲站在那里，只是这样她就觉得心里安定许多。 月明见方颖出现，她也不摸方念的头了，转而跑到方颖身边嘘寒问暖，“你怎么下床了，你身体不好，多躺会儿吧。” 方念傻了眼，这一幕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本以为鲛人会虐待母亲，毕竟鲛人是妖，人类对于妖怪而言是食物，于是能够肆意玩弄的玩具。 月明又想起躺在地上的孩子，她指着方念问：“你认识她吗？” 方颖看着方念，她点头道：“她是我的养女。” 水母瞬间警惕，之前用魅惑问过，对方明明说只有一个死掉的妹妹，现在又多一个养女，明显就是有问题。 这么明显的问题，月明应该能够觉察出来。 水母看着愣住的月明，忍不住感动，感慨着鱼还有有脑子的。 下一秒月明狂喜跳了起来：“好耶！那我也是她的母亲了！” 水母一口气堵在喉咙，气笑了。 方颖见她那么高兴，突然想起那个梦。 看来月明很喜欢孩子。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5、她爱我？ 在这喜得贵女的时刻，水母忍不住打断月明的欢喜，她忍不住提醒：“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月明仔细思索，她瞅着方念，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确实，我们剩下的食物养不了那么多人。” 水母气红了脸，“她骗了你啊！傻鱼快想想！” 方颖立在原地，她突然抱住月明，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听着方颖的泣音，月明什么都不想了，她轻拍着对方的脊背：“什么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可方颖只是哭，很小声，连眼泪都不敢落下。 她抽噎着坦白：“可是我骗了你。” 月明心一提，“你骗了我什么？” 方颖擦掉眼角的泪水，又将月明抱得更紧，像害怕月明会突然离去。 月明本来有些介意，她讨厌欺骗，可是看着方颖不安抖动的肩膀，心底突然掠过自暴自弃的想法：骗就骗了吧，反正她连妖丹都被对方骗走了。 于是她回抱住对方，轻声安抚：“没事，我会原谅你的。” 方颖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你真的不会怪我吗？” 月明被晃了眼睛，她屈指擦掉方颖眼角的泪水，语气更加温柔：“好啦，怎么这么喜欢哭，我说了，我爱你，所以我会原谅你的。” 眼见着月明的脑子又要消失，水母着急打断：“月明！” 可手背上的小鱼图案亮了一下，随后水母就说不出话来了，就连动也动不了。 阻止的声音没了，方颖继续表演，她拉着月明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残损的身体，连心跳的力度都那样虚弱，一下两下三下。 月明呼吸忍不住放慢，她不想知道那些有的没的，她只想将面前这人按在床上，让她好好休息，将身体养好。 她想挣开方颖的手，可又舍不得用太大的力气，生怕伤了对方，如此竟然没有抽出手。 月明无奈看着方颖的眉眼，“我不在意，你愿意骗我，那就骗吧，先去休息。” 可方颖铁了心似的要将所有的罪行说明白。 “不行，我一定要说，不然我心难安。” 月明拗不过她，又怕她太急气着了，小声哄着：“好，你说，我听着。” 方颖咬着嘴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最后心一横：“我没有中你的魅惑。” 这一点月明倒是没想到，可对方没中魅惑的话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或者说她其实一直在找机会离开。 月明心里变得很没底，她突然失去了信心，毕竟她一直认为方颖是被控制才会爱她。 她还在胡思乱想，像做错事一般不敢直视方颖的眼睛。 她战战兢兢问：“所以，你想走吗？” 月明仿佛听到了方颖的回答，她闭上眼睛，心里乱糟糟的。 鲛人再血统高贵那也是妖怪，妖怪的思维很简单，就算是方颖不喜欢，她也会将人强行留下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可此时的月明却生起几分犹豫和害怕。 她没能理解自己的情绪，于是又睁开眼，期待着某个答案。 手被握得更紧，与其说是相牵，更像是束缚。 “我不走，我不想离开你，我怕你对我有顾虑，所以向你隐瞒了事实。” 说到这里方颖脸上全是苦涩，“毕竟我是个拿走你妖丹的狡猾骗子。” 若是没有这几个月的相处，月明对方颖的印象确实如此，可现在不一样。 她时常趴在方颖腿上睡觉，对方会唱歌也会给她讲故事，会为她的遭遇不平。 似乎满心满眼都是她，以前觉得是魅惑的原因所以感触还不深，如今得知对方神智清醒，就有了其他的理解。 原来她真的爱我！ 在这个严肃的时刻，月明忍不住傻笑出声，她将方颖抱起来转了几圈，又慌乱将人放下。 环视一圈，在发现还有观众后，这好面子的鱼咳嗽两声装起正经来。 她故作严肃，“原来如此，你想留的话就留在这里好了。” 方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不怪我吗？我骗了你。” 月明心想自己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她没把这份窃喜表现出来，只是摸摸方颖的脑袋。 见方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月明害怕对方气坏了身体，所以干脆将人抱起往海面游去。 看看风景或许能让人忘掉这些事情。 水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此时的她终于能动了，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废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她抓着头发大喊：“到底是谁被魅惑了啊！” 方念看着焦躁的水母有些害怕，她悄悄挪着身体，想往珊瑚丛里藏一藏。 挪着挪着她就摸到了什么东西，扭头一看是谁的脚。 她心一提，抬头与水母对视，而后尴尬笑了笑。 水母看着这些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伸手捏住方念的腮帮子出气。 “咕噜~” 方念肚子传出清晰的响声，她打乱了水母的出气计划。 方念也没想到自己的肚子会这么不争气，但今天发生的意外太多，她确实没吃多少东西。 方念的脸逐渐红了起来。 水母看着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然后放开手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走进来将方念拎走。 方念看到了那口咕噜咕噜冒泡的锅，那是一口很大的锅，塞一个人进去完全没问题。 心里闪过不好的猜想，她开始挣扎起来。 “放开我，我不好吃！” 水母瞅着她，而后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眼神垂涎：“我就爱吃你这种柴的。” 方念：“……” 这前后文根本对不上，之前说不爱柴的，现在又说爱吃柴的。 正思索间身体突然悬空，原来是被水母丢了出去。 眼瞅着就要落入那滚烫的沸水中，方念本能闭眼。 脸还能感受到蒸腾的热气，也能听到滚水的声音，可没有任何疼痛。 方念睁开眼，发现自己悬在锅的上方。 腰间一紧，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坐在一方凳之上。 入目见到的是一桌饭菜，似乎是吃剩下的。 水母坐在她身边，神色依旧不爽，但似乎没那么生气了。 水母逗完人后也没那么生气了，见方念小脸煞白，也觉得自己做过了头。 她伸手给方念碗里夹了菜，吓唬道：“快吃，不吃我就吃你了。” 几次下来方念也明白了眼前的水母精其实没那么可怕。 而且刚才那鲛人也不像她印象里的妖怪。 母亲也不像印象里的母亲。 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方念忍不住嘴角抽搐。 她从来不知道母亲脸上能有这么多生动的表情。 看来她的担心完全无用。 所以她花那么大力气蹲这么久的海全是无意义的，还让母亲吃了莫名其妙的丹药。 方念悲愤地扒了两口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6、喜欢 月明带着方颖从海面回来了，她将方颖放下，又摸摸方念的头。 方念抬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 月明也不在意，只是地上还躺着一堆人，她想要妖术修改他们的记忆，想要动手时又在意起方颖的感受来。 听方颖说她家经商后赚了些钱，这些人是她买的仆从。 所以在方颖面前修改他们的记忆可能会让对方不快。 想到这里，月明回头看着方颖的表情。 还没说话方颖就看透了，她摇头浅笑，眼里满是纵容：“你想如何便如何。” 月明抿唇，她觉得自己还是得解释一下，“妖怪不能现于人前，所以必须消除他们的记忆，不过不会有其他影响的。” 方颖点头表示理解。 而月明得了方颖的允许后温柔地抹除了侍从们的记忆。 看着氛围和谐的两人水母心有不甘，她觉得这个叫方颖的人类特别危险，可现在月明将人护得和宝似的，她也没有办法。 总不可能为了这件事与月明决裂吧。 她叹息一声，认命带着昏迷的那些侍从离开这里。 水母离开后，月明转身跟方颖说好话：“你别介意，她和我一样都是好妖，只是太担心你了。” 方颖眼神一闪，善解人意地说：“我不会怪她的，她也只是担心你而已。” “咳咳！” 月明转过头，发现方念似乎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现在在疯狂咳嗽。 出于私心，月明没把方念放走，她和水母毕竟都是妖怪，对人类的心理不是那么了解，把方念留下能和方颖说说话也好。 月明想要套套近乎，她在方念的对面坐下，像哄小孩子一样说：“这段时间就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满足。” 方念被她眼里的慈爱光芒闪了眼睛，她不自在地搓搓手指，“可以带母亲一起走吗？” 这海底的温度骤然下降，方念抖了抖身子，心有所感地看向母亲的方向，果然就看到对方危险的眼神。 方念冷汗都出来了，母亲对这鲛人的态度让她感觉到几分恐慌。 看来母亲是真的喜欢这鲛人。 方念忍不住认真打量眼前的妖怪，银色的长卷发被一条珍珠链收拢在脑后，只留下两缕垂在耳鳍前方，纯净的淡蓝色眼睛还有那双特别的竖瞳，是一张见过就难以忘记的脸。 至少母亲的审美还是在的。 月明听到方念想走也能理解，理解归理解但她是不会放人的。 月明有心讨好这小姑娘，她毫不犹豫地摘下手上的珍珠手链，将手链系在方念手腕上，“这个送你。” 准确来说这不是珍珠是鲛人泪，所以更加莹润，还散发着淡淡荧光。 “有这个你就能在海底自由走动，不过海底很危险，不要走去太远的地方。” 方念不语，只是看着手链发呆。 月明以为她是害羞，伸手摸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抚。 方念抬头恳求道：“能不能让我和母亲单独说会儿话？” 月明回头看看方颖，见她点了头才笑着同意，“那你们聊聊，我去别处。” 月明说话算话，她穿过此处的妖力屏障游走，给她们留下单独的空间。 眼见着月明离开，方颖又变回了方念熟悉的样子。 方念心中有愧，她想要下跪却被方颖用妖力托住。 “不必。” 方念很是愧疚，她仍旧跪了下来，“请母亲责罚。” “我未怪罪你，且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方颖还以为对方在意的是暴露身份的事，其实她根本不怕，总有办法瞒过去。 见方念还跪着不愿起来，她便弯腰去扶，可对方铁了心不起，她便有些生气。 冷哼一声，“你当真要领罚？为何？” 方念忍不住掉泪，她再也忍不住，哭着说：“母后之前是不是吃了要供奉给神女的丹药？” 那时方颖虽是昏迷，但也清楚那丹药的来头，她挑眉道：“嗯。” 因为方念这个养女的能力实在出众，有时还能做到一些她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所以方颖以为那丹药是方念特意给她送下来治病的，虽然当中还有许多疑点，但她觉得这样的解释才最靠谱。 她看着方念那一脸愧疚，心里隐有不好的感觉。 不过她仍旧不慌，慢慢坐到饭桌前的方凳上，而后十分隐晦地捶了捶腰。 最近的身体特别不好，除了食欲下降之外还有各种噩梦，也没有力气，就像现在这样，只是站久一会儿就觉得眼前发黑。 她不愿意表现出这种虚弱，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眼角余光看着方念：“说吧。” 方念不知如何开口，她心一横，抽泣着说：“那枚丹药是孕子丹，就算是两个女子，也能。” “噗！”“咳咳咳！” 方颖正在优雅喝茶，听了这一句瞬间就把茶水喷了出来。 方念吓得起身给她拍后背，又愧又急，“母亲，你罚我吧。” 噩梦好像在现实中上演了，方颖擦去嘴角的水渍，她看着方念想发火，可是瞪着眼睛又只说出一个“你”字。 胸膛上下起伏，方颖有些难以接受。 她撑着头闭上眼睛，眼底有些许疲惫。 是药就有解，她只要在找到解药之前不和月明发生什么就行。 想到这点方颖又很快冷静下来，可冷静下来她又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梦中的月明似乎很喜欢孩子。 水幕晃动，月明欢快的声音先一步到达，“你们说完了吗？” 见方念在哭，月明伸手擦去孩子脸上的泪珠，有些笨拙地安慰：“怎么哭了？想家了吗？” 方念只是摇头。 方颖看着月明温柔耐心的模样，内心突然有些动摇。 骄傲也好，恐惧也罢，在这一刻不及鲛人的笑容。 莫名的冲动在心头翻滚，而嘴比脑子先一步行动，她在急促的心跳声中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月明，你喜欢孩子吗？” 方念吓得瞪大眼睛，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月明看着方颖，随即又看向方念，笑呵呵的模样：“喜欢啊，非常喜欢。” 过了很久，方颖极轻地笑了一声。 “我也喜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7、你也想当我母亲？ “什么？小念也失踪了？” 方忆忍不住提高嗓门。 春翠面容憔悴，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回来的路上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跪下磕头，声音哽咽：“是的，在同一个海岸失踪了，春翠失职，请陛下责罚！” 方忆颓废地往后一躺，无力挥手，“先出去，让我静静。” “是。” 春翠抱着猫离开，她带上门，吱呀一声也带走了室内唯一的光。 方忆轻叹一声，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转而担心起外甥女和皇姐来。 心绪难平，起身在无人的大殿中来回踱步，又想起最近沿海的地域发生妖祸，一切都往最糟糕的方向走。 伸手扯出藏在衣领里的玉佩，玉佩上的神女阖目坐于莲台上，莲台下的水池中有尾鱼儿抬头看着神女的眼睛。 看着悲天悯人的神女，方忆苦笑一声，她虔诚祈祷：“神女大人，请保佑她们一切平安。” “陛下，林将军求见。” 方忆将玉佩塞了回去，将不安隐去，她面无表情地坐回案边，腰杆挺直：“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一眉目英气的女子在殿中跪下，“臣林景瑜叩见陛下。” “平身吧。” “谢陛下。” 林景瑜抬起头，虽然背着光但还是能看到那双特殊的墨绿色眼睛。 方忆看着她，心情稍微好些。 她上位时朝中大半人都不服，而她没想过皇位会落在自己肩头，所以没有自己的势力。 林景瑜以前是容国最有名的大盗，她的足迹遍布容国各处，很多次入狱，可总能逃脱。 她的事迹被皇姐知晓，皇姐亲自出马才将人拿下，押回京都斩首。 方忆看过林景瑜以往的卷宗，知晓她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和皇姐求情保下了她，后来林景瑜屡立战功，成了如今的林将军。 方忆又盯着林景瑜的眼睛看了许久，她叹息一声：“从前朕还不信，现在倒是不得不信了，坐吧。” 林景瑜坐在右下侧的凳上，她恪守君臣本分没有抬眼，声音亦无起伏：“陛下不信也是自然，一般妖物不会现于人前。” 方忆明白现在的妖祸是为何，她只能祈祷神女赶紧现世。 作为容国的皇帝，方忆不能露怯，她低头看着自己黑色朝服上绣的金龙，金龙的眼睛像在与她对视。 她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地玩笑着：“这样说林将军你确实有妖族血脉，那如何会打不过我皇姐。” 林景瑜淡漠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她确实是妖族与人通婚的后代，但那都是祖上的事了，现在她的血脉很淡，也就能操控一下树藤什么的。 但那个女人不同，就算是真正的妖族站她面前都得挨上一琴。 林景瑜悄悄摸自己的颈侧，即便过上这许多年她还是记得疼。 一琴下去，她就有了这辈子最安稳的睡眠。 林景瑜突然有点怀念，做大将军远没有做侠盗轻松快乐，她好久没见监狱里的老鼠了。 察觉思绪飘得太远，林景瑜有些遗憾地回神，“长公主高贵，与我不同。” 不想在长公主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林景瑜请求道：“请陛下派臣出兵，歼灭海域为祸的妖族。” 方忆也有此意，在妖怪这件事上林景瑜要比其他将领熟悉。 不过方忆还是担心，因为妖祸发生的地界很靠近皇姐和小念失踪的海，要是林景瑜再在那里失踪了，她都想象不到自己的表情会有多崩溃。 寻常还要摆摆架子，如今她到林景瑜的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将军，万事小心。” 林景瑜的身体僵了僵，她有些受宠若惊，一时连话都忘了回。 迷迷糊糊离开了皇宫，站在皇宫那扇朱红的大门前，林景瑜懊恼地一拍额头。 她吐槽着自己，“竟然愣住了，真是大不敬。” 将这一切抛之脑后，林景瑜回府收拾行李。 收拾的时候右眼皮一直跳，就像被长公主抓住的那天一样。 林景瑜按住乱跳的眼皮，她心下有些乱又不断安慰自己。 “没事的，又不是同长公主交手，不要想多了。” 自我洗脑后，林景瑜的心情才算平复。 拿起自己的兵器，出门上马，她往背后一看却没见到方念。 林景瑜忍不住嘟囔，“奇怪，小郡主这次怎么没来送我。” 海底的方念打了一个喷嚏。 她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可这样还是冷得颤抖起来。 牙关都在发颤，方念一个忍不住又打了喷嚏。 突然一件衣服被扔在她头上，她胡乱将衣服扯下来，回头看见一脸嫌弃的水母。 方念习惯了她的心口不一，麻溜将衣服披上之后感觉好受很多。 见水母在擦桌子，她走过去帮着擦起来。 水母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突然同意了月明的看法，这孩子是真的可爱。 “别擦了，你坐着。” 说着就抢了方念手上的抹布。 看她熟练的样子，要不是头发和眼睛与寻常人不同，混进人堆里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 水幕波动，方念一看，原是月明带着她的母亲出去透风了。 还真是恩爱…… 水母干完活就看到发呆的方念，她坐到方念身边询问：“在想什么？” 方念摇头不语。 毕竟和人类待过，水母误以为方念在伤心。 她拍拍方念的脑袋保证道：“放心，要是她们有了孩子不要你了，就当我孩子。” 方念瞳孔又是一震，怎么每个人都想当她母亲，人也好半妖也好，现在连真正的妖怪都这样。 可她没担心自己被抢走关爱，她只是在思索其他的事情。 如今容国仅剩的那几个皇族都没有子嗣，陛下她看上去也不想要孩子的样子。 要是母亲生了孩子，那就是皇室唯一的子嗣。 她只是在思考，该怎么辅佐好母亲的孩子。 见方念不说话，水母还以为自己猜中了对方的心事。 “你觉得我不好吗？” 方念赶紧摇头，不过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摇头，然后换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其实我一直想问您，您怎么没有名字？” 总是叫水母，感觉挺不尊重的。 水母那双桃色的眼睛黯淡了一瞬。 她故作轻松道：“因为我在等母亲的转世，让她给我取名字。” 不一会儿水幕再次波动，是月明抱着方颖回来了。 水母啧了一声吐槽，“可真是恩爱。” 方念抬头看她的眼睛。 没有不耐，桃花瞳里只有藏不住的无奈与笑意。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8、热意 “其他海域的妖变得不安分，你小心点。” 水母一边择菜一边叮嘱蹲在一旁看热闹的月明。 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月明毕竟没了妖丹，实力可以说大打折扣，领地内的其他妖族只能说是敌人，而水母的能力更多偏向辅助。 神女的异常也带了现有秩序的变动，世界混乱也就差一个爆发点了。 水幕上部有鱼群游动，月明抬头看着那些长得千奇百怪的生命，回眸又看着那尊神女像。 听方念说神女不只有这一个形象，她们供奉的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 炉子里的香烧尽，香灰掉落在地上。 月明确实做到了每日上供，并虔诚祈祷方颖的身体变好。 对方身上的伤很奇怪，若是她离开太远，肩上那道伤就会重现，整个人的状态也会变得特别不妙。 比起伤，月明觉得这更像是一种诅咒之类的东西。 她不懂，也不再敢离开这片海域。 水幕波动，原是方念从外面回来了。 海底实在太无聊，方念每日都要出去转上几圈，偶尔找些漂亮的石头雕刻打磨，做出的石雕若是精致便会送给月明。 今日她又得了一块血红的石头，和两妖打了招呼之后就坐在偏僻的角落开始雕琢。 月明无聊地撑着脸，眼神在水母和方念之间逡巡，她发觉自己好像是一条闲鱼。 无事可做的她又回到房间内。 方颖坐在床上端详着那用鲛人泪串的项链，不过这长度说是锁链都不为过了。 毕竟当初月明以为方颖留不住了，哭得十分费劲，算是将她这五百年没掉的眼泪一次性哭完了。 要是能将这些鲛人泪卖掉，她高低也得住上大宫殿。 方颖放下手中珠链，抬眼温柔瞅着月明，伸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月明坐下。 月明乖乖坐好，轻嗅着属于对方的味道，不过这味道与她之前闻过的不太一样，似乎要更为浓郁一些。 海底湿冷，月明却突然感觉浑身发热。 她扯扯衣领，没将这奇怪的感觉放在心上。 妖怪本来穿着都比较清凉，可月明隐隐发现方颖不喜欢她这样穿，于是她也学起了那些人族的穿着。 她觉得体温的异常一定是被捂出来的，忍不住感慨当个人真的好麻烦。 愣神时脸颊被人亲了一下，而作乱的人没有回避，依旧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她。 月明心猛然一跳，她忽然有种要被眼前人吃掉的错觉。 晃晃脑袋，月明结巴着说：“我去看看小念。” 刚起身手腕就被一把抓住，下一秒就被拉回床上坐下，耳边还响起方颖心伤的声音。 “你讨厌我吗？” 月明瞬间反驳，“哪里的话，我喜欢你。” 虽然这么说，可月明根本不敢看方颖的眼睛，总觉得要是看了她的谎言就会被戳破。 方颖的双手像海蛇一样缠了上来，月明感觉腰身一紧，心脏狂跳着想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时常会有身份错位的感觉，明明自己才是吃人的妖怪，却总有种会被方颖吃净的感觉。 若是以往月明早就投降了，可这段时间不一样，对方的身体太差了，需要静养。 所以她控制了身体的本能，伸手将方颖的手掰开，强装正经：“现在不行。” 本以为还要纠缠一番，没想到这次的方颖很是听话，只是说了一句好就开始自顾自整理衣裳。 月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她觉得方颖这么快就放弃是不是因为她已经丧失吸引力了？ 如此她很想找面镜子照一照，但爱面子的鱼又怕自己这点小心思被识破，于是僵着身子坐在原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身体更热了，于是又伸手去拉袖口。 将领口稍稍拉开，可这并未带来多少凉意。 好奇怪，浑身都好奇怪，似乎出汗了。 一双手捧住她的脸，给她带来丝丝凉意。 “怎么了？这么烫？” 方颖的声音变得很模糊，月明努力想听清楚，她睁着眼紧盯着方颖的唇，看着对方朱唇启阖。 于是一切成了杂音，她的视线中只剩下那抹红唇。 记忆被拉扯回从前，又记起那些本该不重要的小事。 从前母亲还在，鲛人们也没有上岸作乱，海边住了许多人族，每到神女生辰时，那些人就会将贡品丢进海里。 有一年，船上扔下一种从未见过的贡果，母亲将它带了回来。 红彤彤的贡果咬下去是脆甜的口感，没有海底食物的咸腥，月明一下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只是后来母亲不在了，族人也没了，就连海岸边的人也搬离了这里。 生活只剩下沉睡和苏醒，渐渐的，月明忘了这简单的快乐。 可现在，她又想了起来，于是低头品尝。 方颖没有拒绝这个亲吻，她主动献上自己的一切。 方颖的顺从让月明更加放肆，她将人压在身下层层叠叠的被褥中，动手解开方颖腰间缎带。 锦被是深红色，方颖陷在其中，又让月明想起那贡果来。 咬开表皮，就会露出里边白色的果肉。 而方颖身上的香味逐渐与果肉的甜香重合。 看着方颖因她而颤栗，皮肤逐渐泛起红晕，月明在此时却突然清醒过来。 她赶紧收手，又迅速将方颖的衣服穿好，将对方腰间缎带系得死紧。 做完这一切后她长舒一口气，混沌的大脑恢复清明，热意也逐渐下退。 她十分得意自己的坐怀不乱，整理自己汗湿的头发，看着方颖笑：“还好忍住了，差点就伤了你的身体。” 方颖一口气不上不下，看着一脸求表扬的月明，她硬生生憋了一个僵硬的笑脸：“真厉害。” 月明得了夸奖，高兴得想要摇尾巴，但是她如今是人形，于是这样的行为就变成了晃腿。 她看着方颖嘴上被她啃咬过的痕迹，又差点被蛊惑。 深觉自己控制不住的月明赶紧起身，她慌乱着不敢看方颖的眼睛，“你先休息，我去帮她们的忙。” 撂下这一句后月明便逃也似地走了，留下方颖一个人在那水深火热的。 方颖差点将那床锦被撕裂，脸色阴沉极了。 方念蹑手蹑脚走进来时就看到这样的母亲，她哆嗦了一下，低声喊了一句：“母亲。” 方颖抬眸看向她，“坐这，我有事问你。” 方念一下激动起来，她觉得母亲一定是有大事要和自己商量，于是她在床前正襟危坐，一张小脸上满是严肃。 “母亲您说。” 方念觉得母亲或许想通了，准备离开这深海。 但水母和那鲛人很是棘手，若要出去可能要付出极大代价。 方念已有上刀山下火海的觉悟，只等母亲一声令下，她就。 “我变丑了吗？” 方念的思维被母亲困惑的声音打断，之前幻想的那些悲壮场面被击得粉碎，她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 看着方念震惊且困惑的眼神，方颖挥挥手让她离开。 待到无人之时又轻叹一声，开始胡思乱想。 是不是药量不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19、做王后 鉴于方念喜欢出门，水母不放心下给她带了许多能够御敌的东西。 身上挂的配饰太多，方念有种要被压断脊椎的错觉，而水母还不满足，又想给她戴上一件附了妖术的项链。 “我给你戴上。” 方念反抗不了，只能随她。 抬头看着水母的桃花瞳，方念有些出神。 她这短暂的十几年人生里见过太多人，小时候被当成异类看到的人间是炼狱，后来被长公主收养也没有感受到所谓的爱，某些时候方念会觉得她称作母亲的那个人没有任何感情，不会笑也不会哭，像一尊会动的石像。 而眼前的妖怪则更像一个人类，也更像俗世中的大多数母亲一样。 方念起初有些戒备，但慢慢地就有些沉溺这种感觉，对于别人施予她的好，她一定会加倍偿还回去，所以她一直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水母见她呆愣愣看着自己，忍不住弯腰摸摸方念的脑袋，“怎么？想家了吗？我能让你今晚的梦稍微美妙一些。” 家？ 方念眼神黯淡，她没有这个概念，对她而言哪里都是房子。 她抬手握住水母作乱的手，抬头看她：“您想找的那个母亲，有头绪吗？” 说起这个水母的笑容就苦涩很多，“没有。” 通过眼睛能够看到人的心，眼前的孩子太过成熟，似乎什么都懂，水母的耳旁又响起故人的声音。 于是她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双手撑着膝盖稍稍蹲下，平视着方念的双眼。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可以不用那么累了。” 方念一怔，这句话从未有人对她说过，平静的心湖似乎被丢入一颗小小的石头，水面荡起波纹，一圈又一圈。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抬头坚定道：“或许我可以帮您，能讲讲您的故事吗？” 这句话方念并不是夸大，虽然母亲没有给她爱，但给了富足的生活和足够的权力，另外她也能和一些小妖怪打听，虽然要付出一点代价。 水母并不认为一个人类能够帮她，但看着方念认真的样子，今日不说明白怕是会被缠上。 她无奈笑笑，思绪似乎飘回了从前。 “不过是我刚化形被其他妖怪打伤，被迫逃到岸上然后被一个人类救了，那时化形是孩童模样，她自顾自当起了我的母亲。” 水母耸耸肩，似乎很无所谓的样子，“但是人类的寿命短暂，我尽了力也只能让她活到八十岁，无趣。” 方念见她眼底是明晃晃的怀念，也只能感慨对方的口是心非。 这些妖怪好像都没有人类该有的狡诈。 方念看着身上这一堆妖术饰品，想要回去的心思突然淡了许多，她晃晃脑袋将那些堕落的想法驱逐出去，随后伸手拉住水母的衣袖，给出承诺：“我会帮您的。” 说完便带着一身装备穿过妖术屏障。 饰品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响声透不过海水，水母看着方念走远。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袖，感慨一声，“女儿比母亲讨喜。” “是吗？” 背后冷不丁的一声将水母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方颖。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真是有点惊悚，水母暗恼：“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方颖没有回答，她抬手捂住右肩伤口，“她走了吗？” 水母也习惯了这人。 虽然觉得眼前人很危险，但既然月明喜欢，水母也只能关照着。 不过她语气算不得好，悄悄往后撤了半步，“嗯，她去找能够治疗你身上诅咒的东西，若是撑不住，记得戴上那鲛人泪。” 水母用妖术覆盖她的伤口，话说这么久了她还不太清楚这伤到底是为什么。 她随口一问：“你这伤到底怎么来的？” 右肩上的疼痛逐渐减轻，方颖瞧了瞧水母额头上的十字伤痕，随后看着头顶的游鱼：“利益相争而已。” 似乎被这句话刺痛，水母忍不住讥讽：“你们人类真是麻烦。” 方颖没有辩解，破天荒笑了笑：“难道妖怪不会吗？” 水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妖怪当然也会，越是聪慧的妖怪越是精于此事，月明的母亲也是死于利益。 而像她和月明这种与世无争的性格，海底认识她们的都觉得她们懦弱，还有觉得她们脑子有问题的，甚至给她俩取绰号。 寂海双傻。 水母的嘴角抽了抽，她没有反驳，不情不愿地叮嘱方颖：“近期妖族不太安分，不要像上次那样到处乱跑。” 方颖有些晕眩，她坐在那方凳上，小心藏起自己的异样，单手撑着脑袋闭眼，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们不想做点什么吗？” 水母不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调侃：“怎么？你想让我们上岸吃人？” 方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并不在意对方话语里的嘲讽。 再次睁眼，方颖眼中的野心一闪而过。 她没有做解释。 方颖对于喜欢的人一向很大方，当初看中方念的才能，便如对方意愿做方念的母亲。 朝中人对于身份异常看中，方念孤女出身难免被人轻视，方颖知道自己没有感情，但她明白怎样才能让方念过得舒服些。 她给方念住了最好的宫殿，请了帝师教导方念，调动自己的私卫保护她，又分了自己的部分权力给这个女孩。 长公主的重视就是最好的保护。 现在对于月明她也是一样的态度，虽然对方傻傻的，整天什么都不想，但方颖不会觉得对方不需要。 不过金银珠宝对于妖怪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所以方颖就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从月明和水母透露的信息来看，妖族就是一盘散沙，而且还有严重的血脉歧视。 或许她能拉拢那些被排挤的妖族。 另外妖族势力划分太多且不团结，只要稍微放点火就能惹得它们内斗。 所以将它们分化再整合，这条路是可行的，或许她能给月明弄个王位坐坐，她就做王后。 想着想着，方颖脸上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仿佛下一秒就要“桀桀桀”，看得旁边的水母一阵冷汗。 她忍不住小声吐槽：“这到底谁才是妖怪。” 水母忍不住看向那尊神女像。 她虔诚许下愿望：神女大人，快让这个疯女人走吧。 “轰隆隆！！” 水母被这惊雷吓了一跳。 她惊慌看向神女像，却惊悚地发现神像好像在盯着她。 眨眼再睁眼却是一切如常。 水母擦擦头上的汗。 一定是最近太累，所以出了幻觉。 她疲惫走进自己的房间，又不放心地交代着：“不要乱跑。” 方颖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水母的背影。 方才她好像听见了水母的祈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0、好多人啊 月明一边游一边确认方颖的状态，她伸手放在胸前，感受着那有力的心跳。 目前看来，一切正常。 月明松了一口气，看来那鲛人泪真的有用。 放心下来的月明加快了游动的速度，不过她游着游着发现了许多异常。 这里靠近浅海，寻常情况是不会有那么多妖怪聚集的，可现在低头一看随处都是妖怪。 不过这些妖怪修为都很弱，因此人形千奇百怪的，就算是上岸了也可能被人类杀死。 月明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她只想加快速度去别的妖王那里去抢劫，抢得多了或许能得到医治方颖的宝贝。 她思索一下，妖王风弄那里是抢过了，现在距离最近的是鲸王言湘。 言湘和风弄不同，势力范围更大，实力也更强，若是没弄丢妖丹她倒是轻松打过，现在可能勉强打个平手。 即便如此，月明也没有将妖丹取回的打算。 随手拿出从方念那里得到的指南针，指针轻轻晃动，最终稳在一个方向。 月明眯着眼睛确认了方向，然后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游反了。 还好她的窘迫没有观众，她尾巴一甩，往正确的方向游动。 可才游一会儿就闻到了海水中的血腥味，妖怪对血液的味道十分敏感，这是属于人类的血。 月明不太想管，她游错已经耽误一些时间了，可那份血腥味还在缠着她。 渐渐的，她发现了问题，这血液的味道似乎还带着微弱的妖气。 月明停了下来，再次嗅闻之后自言自语道：“人妖混血？谁这么大胆。” 妖怪和人是很难有孩子的，就算有也会遭到两方的排挤。 另外人与妖的寿数完全不同，等人族伴侣死去后他们很可能抛弃自己的孩子回到妖族。 所以人类与妖怪结合，是很不负责的行为。 月明忍不住鄙夷，“这哪个妖怪这么不负责任，不知道人妖有别吗？” 月明骂骂咧咧地游走，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也犯了这样的错误。 常识告诉她，两个女孩子不可能有后代，所以骂得心安理得。 往上一直游最后从海面探出头来，可月明四处看也没见到该有的人，血液的气味消失了。 月明闭上眼睛，她在空气中再次感受到了血液的味道。 耳鳍微微抖动，月明兴奋地喊叫一声：“找到了。” 看来是被船接走了，除了血腥味外月明还闻到许多人类的气息。 她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海中，寻着方向来到了海边。 浮出水面，她看到那些挂着战帆的船，船上的容字随风飞舞，在容字旗旁边还飘着方字旗。 可惜月明不懂人族的文字，她只知道那些船很大，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船。 船上和海岸边站了许多穿着铠甲的人类。 月明赶紧躲回水中，不是她打不过，而是她不能被人看见。 她悄悄靠近那些人类，那些人的对话也越来越清晰。 很快她就听到一个人的抱怨。 “唉，还真有妖怪，不敢相信。” “呕！那些东西，长得真丑。” 月明摸摸自己的脸，她晃晃手指，平静的海突然掀起波浪，直接将岸边的人浇透。 月明做完坏事就躲到了更远的地方，她听到那些人杂七杂八的抱怨声心情瞬间明媚。 但很快她又闻到了那股特殊的血液气息，同时也听到一道清亮的女声。 “安静。” 世界一瞬寂静，仿佛刚才的嘈杂都是幻觉。 月明悄悄探出半颗脑袋，鲛人极好的视力让她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那人长相英气，最让人在意的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对方的右手上臂受了伤，用纱布缠住。 只一眼月明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她有些诧异，按照一般情况来说，拥有这样一双妖异的眼睛应该会被排挤才对。 可现在来看对方没被排挤，还拥有不俗的地位。 月明更加好奇了，她又靠近了些，继续偷听。 因为过度失血，林景瑜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感觉浑身发冷，但是只能强撑。 妖族的异动要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她出海碰上的不只有那些弱小的妖，还有完全化为人形的妖。 起初他们占了上风，将上岸作乱的妖怪全部打杀，于是乘风出海，准备将浅海的妖族都清理一遍。 可后来那海中飞出一个蓝发黑眼的妖怪站在他们船头。 只是一瞬间，林景瑜的手臂就像被什么撕扯，那股无形的巨力直接将把她从船上拖入海中。 好在她在袖中藏了一截枯枝，控制枯枝生长缠住了那妖怪才逃过一劫。 可林景瑜知道，那妖怪根本没反抗，还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光看着她。 手臂的伤口又传来钝痛，林景瑜悄悄咬牙。 她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璧，那玉上雕刻的亦是神女。 神女抚琴，眉目慈悲。 林景瑜闭眼祈祷日后的战争能够顺利。 以这样的方式自我麻痹之后，林景瑜将玉璧收回。 抬眸却见海面那边有奇怪的东西，她定睛一看，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入了海中。 空气中潜藏着若隐若无的妖气，林景瑜立刻警惕起来。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海面，催动自己藏在海里的树枝。 树枝疯长，似乎缠住了什么东西。 林景瑜不敢懈怠，她催动妖力想将那妖怪拉上来，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那些树枝突然静止掉头朝着她冲过来。 她堪堪躲避，却还是被缠住手脚。 使劲挣扎几下，可越是挣扎树枝就缠得越紧，不得已她放弃了挣扎。 “原来是树妖。” 林景瑜的精神恍惚了一下，她愣愣抬头。 方才还平静的海面上许多树枝突出海面，树枝纠缠在一起，甚至还生出了嫩绿的新叶。 月明坐在树上，如月光的银发垂落，淡蓝色的鱼尾折射出七彩的日光，轻纱般的尾鳍没在水中。 是鲛人。 鲛人的声音能迷惑人的心智，林景瑜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用疼痛恢复理智。 林景瑜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触了神女霉头，才会接二连三遇到强势的妖怪。 鲛人明显更加恐怖，林景瑜生不出一点战意，不过最后她还是想保住自己的将士。 她已决意赴死，抬眸直视着鲛人，冷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放过他们。”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林景瑜悲凉道：“陛下，我对不起您。” 月明疑惑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她轻轻拍拍坐着的树枝，林景瑜身上的树枝立马就松开。 月明早将其他人弄晕，只留下了林景瑜。 化出双腿上岸，月明弯腰看着林景瑜受伤的手臂。 除了血液以外，还有一种让人厌恶的味道。 月明给了林景瑜一个健康又友好的笑容：“你见过言湘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1、和你一直在一起 “来！干杯！” 林景瑜说完就爽快喝完杯中酒。 月明犹豫尝了一口，被呛得直咳嗽后将酒杯搁在一旁。 见林景瑜又满上一杯喝下，淡蓝眸子中透出几分不能理解。 海面平静倒印着天上银月，海底放了许多树枝，林景瑜能通过那些树枝进行微弱的感应。 她们在等待言湘的再次出现。 林景瑜仔细观察着眼前的鲛人，发现眼前的妖怪和她祖上说的不太一样。 月明回头与林景瑜对视，她对眼前这个人挺有好感，另外对她身上发生的事也挺感兴趣。 于是她来了兴致，询问对方：“人类竟然愿意接受你？” 这是一件让月明难以理解的事。 林景瑜听完却是摇头，她又喝了一杯，不甚在意地说：“当然不愿意，我家一直隐居，想等到妖族血脉能够忽略不计的时候再出世。” 说到这里林景瑜呵呵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 “但是隐居生活太无聊，我便瞒着父母出世，再做些劫富济贫的事儿。” 月明耳鳍微微抖动，眸子里涌现出一股向往。 劫富济贫似乎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她默默使用了自己声音的优势，以便套出更多的信息。 声音无法控制方颖，但对付一个林景瑜还是绰绰有余。 林景瑜开始喋喋不休起来，月明还没问她就什么都说了。 “你知道吗？半妖的处境真的艰难，人当我们是妖怪，妖怪当我们是人，逐渐的，半妖们会逐渐聚在一起。” “我的父母都是半妖，他们期盼着我和其他半妖一样找个半妖伴侣，然后在深山里老死。” “这样的生活不是很无聊。” 月明：“……” 她还能说什么呢？鲛人一族只剩她后，她每日的生活都很枯燥，沉睡苏醒如此反复。 这样比下来半妖的生活还是有趣多了。 月明故作深沉，月色下的她看起来还挺有高人风范。 林景瑜被她唬住，她识趣地没有追问，仍在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感受。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盛满星光，让人移不开眼睛。 酒壶已经空了，林景瑜似有些可惜。 她叹息一声，抬头看着夜空，似是在回忆往昔。 “会点妖术真的帮了我许多，这世上有太多苦难，我见过太多饿死的人。” 林景瑜语气低落下去，“我忘不了那些人绝望的眼神，我从富人那儿盗得钱财，接济那些穷苦的人。” 轻笑一声，“你知道吗？他们不害怕我，我好像找到了那么一点点归属感。” 似乎说得累了，林景瑜往沙滩上一躺，又变得迷茫。 就在月明以为对方睡着了的时候，林景瑜的声音又混在海风中轻响：“我有时不明白，我是因为不忍他们受苦才去劫富济贫，还是因为想要看到他们眼中的感激和认可才去做这样的事。” “前辈，您能解答吗？” 月明：“……” 她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你说这么多，我也不懂啊。 月明不想承认自己不懂，只能继续故作高人，保持神秘维护自己高贵冷艳的气质。 沉默是今晚的主色调，林景瑜翻了一个身，以便藏住眼底的迷惘。 她自嘲道：“不过我这劫富济贫的事也没干太久，很快就被长公主给抓了，差点脑袋出家。” 故事终于有了点意思，月明对这个长公主很感兴趣，她询问道：“长公主是人类？” “是。” 月明的兴趣更加浓厚了，她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会打不过人类？” 林景瑜也不明白，起初她以为是那把琴的原因，后来发现不是，长公主换一把琴还是能将她抡晕。 但好歹是半妖，被人族一琴抡晕的事情还是太没面子。 林景瑜直接篡改了故事。 她讲故事的水平毋庸置疑，月明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精彩处还忍不住攥紧手心，为故事中的林景瑜担心。 “最终那场战斗进行了七天七夜，她动用军队围剿我，又欺我不熟地形偷袭，我这才败下阵来。” 月明气急，忍不住握拳猛捶大腿：“这长公主真是阴险狡诈，别让我碰见她，我定不让她得意！” 听着月明的话，林景瑜心里那叫一个舒服。 她一点都不担心鲛人会和长公主扯上关系，大海那么宽，世界那么大，两个人相遇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而且这次长公主似乎病得很严重，这一阵子肯定是动不了的了。 林景瑜其实不恨长公主，她就是当初输得太惨，所以心里总是过不去。 平常的时候在心里没少骂，但从来不敢表现出来，现在好不容易抓着一个妖怪说说，总觉得心里畅快不少。 不过畅快归畅快，她心里又有点内疚，于是又从袖中掏出那块玉璧，双手合十为长公主虔诚祈祷。 月明十分好奇她的行为，伸手将她手中的玉璧抢走，借着月光仔细端详。 林景瑜见月明看得认真，她十分大方地将这玉璧送出。 “您喜欢就留着吧，嘶！不过这上面雕刻的是神女，若是喜欢玉石，我再换一块送您。” 对于妖怪而言，这可不是什么神女。 月明没有回答，只是再一次想起了雷云之上的那双眼。 她没看清神女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她曾让她陷入梦魇。 回忆中的眼眸带着厚重的杀意，哪像这样慈眉善目。 其实一切都已经偏离原有的航向，月明从林景瑜的故事中看到了她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方颖会比她先一步死去。 这一点水母早就告知了她，但当时她觉得自己不会为了一个美丽的玩具痛哭流涕。 可现在呢？ 她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和之前一样的无所谓。 所以等到那一天来临时，她会不会像水母那样，苦苦等待方颖的转世。 月明无法给自己答案。 方才林景瑜迷茫时向她询问，而现在迷茫的是月明。 她也想寻得一个答案，所以又望向手中玉。 神女啊，请回答我。 我是不是爱上了她？ 若我真的爱上她，我和方颖能不能一直一直在一起？ 深海中的方颖睁开眼。 她撑着虚弱的身体移步外堂。 外堂供奉着神女的神像，今日方念为她添了香。 她并不是来跪拜，只是站在神像前凝眉不语。 良久她在香炉里插上三炷香，在袅袅轻烟中轻语。 “会。” 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水母，她见方颖上香，随意一问：“睡不着吗？” 方颖站起来，她并未回头，说出的话却让人吓了一跳。 “人能变成妖吗？”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渣妖！ 月明还是收下了那块玉璧，她与林景瑜利益一致，但对付言湘肯定还是她上，所以收点东西不算什么。 被控制的林景瑜比平常更加健谈，月明从她嘴里了解了容国这个国家并心生向往。 方颖几次三番想让她上岸，应当是对陆上的生活有所怀念。 从前月明是觉得在海底建一座漂亮的宫殿，再将方颖永远藏在里面。 现在她却有些不忍心。 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会抑郁的吧？海底那些妖怪又都是嗜血之辈。 不如等神女再次临世之后，她去求一求，或许也能上岸待着，反正她又不乐意吃人。 林景瑜见月明感兴趣她又继续说，“容国的实际掌权者是长公主，若你真要上岸，要小心这个人。” 月明嗤笑一声。 她一个妖怪还得怕人类不成，人类都是。 月明顿住，她突然想起自己被方颖一琴砸晕还被抢走妖丹的悲惨过往。 她晃了晃脑袋。 其他人怎么能和方颖相比。 林景瑜其实很痛苦，她心里知道不能再讲，可嘴上就是说个没停。 如今说到长公主身上更是打开了话匣子，她用一种不服气但又崇拜的语气说着长公主的许多事情，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 “你别不信，她真不像人，但前朝局势混乱，有她的铁血镇压，朝局才稳定。” “但她明明有能力将那些势力一网打净，偏偏要将那些包藏祸心的人留下来。” 林景瑜搓搓自己的胳膊，不服气和崇拜都消失了，转而变成一种恐惧。 她亲眼见过针对长公主的暗杀，那些杀手训练有素，出手全是杀招，甚至乐意以命换命。 那一次长公主的肋骨尽数折断，是能让人倒吸冷气的伤势。 但是长公主在笑，林景瑜也是第一次在那双淡漠的眼中看到了有趣的神色。 从那一刻开始，林景瑜就将长公主视为怪物。 现在想起对方脸上的笑还是觉得诡异，她抖了抖身子，见月明毫不在乎，她控制不住地提醒着：“别不当回事，她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类。” 林景瑜绞尽脑汁想要形容出这种感觉，最后干巴巴来了一句：“有时候我觉得，她眼中的人间只是游戏，在故意寻找刺激。” 任她怎么说，月明也只是不屑。 那什么长公主打一个半妖都要费这么大工夫，哪像我妻子，只需轻轻一抡就能让她这个海底小霸王闭上眼睛。 想着想着，月明这个受害者突然产生了骄傲感，一脸有荣与焉的样子。 她再也见不得林景瑜吹嘘那劳什子的长公主，忍不住打断：“那长公主真有你说的那样可怕？我倒不信。” 林景瑜急了，“你不知道，她是那种很特别的。” 一时半会儿林景瑜突然想不到形容词，她卡在那里抓耳捞腮。 月明可不管她，只是一味不屑，面带得意地说起方颖。 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月明说时带着思念，此时的她也忘了要维持自己世外高妖的形象，抱胸嗤笑。 “我见过一个人类，比你说的长公主要厉害千万倍。” 林景瑜觉得长公主被看轻了，又或者是这鲛人不信，所以故意揶揄。 她急切反驳，俨然一个长公主狂热推崇者。 “这不可能，世上不会再有比她更恐怖的人类。” 月明不乐意了，她冷哼一声：“怎么不可能，我娘子要比你说的长公主厉害多了，不仅厉害，还很温柔。” 林景瑜瞅着她，虽然她没有过爱情，但有句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表情看上去很像上头了。 啧啧，又是一个被爱情毒害的可怜妖。 林景瑜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月明，但很快她就琢磨出不对劲来。 她瞳孔震颤，往前探了探脑袋，试探性问：“您的妻子，她是个人类？” 对于妖来说，与人类在一起是一件不被认可的事情，一些妖族就算与人族通婚也会对外隐瞒。 但月明和其他妖怪不一样，这种被当成耻辱的事情在她这里好像很值得夸耀。 月明丝毫不觉得羞耻，她一个挺胸，头微微上抬，“哼，当然。” 林景瑜：“……”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至于她们两个都是女子这件事，林景瑜倒是没有那么惊讶。 受累于自己半妖的出身，林景瑜看着月明的目光又不对劲了，她仿佛在看一个渣妖。 思来想去，林景瑜还是决定冒着生命危险劝一劝，她几度斟酌措辞，最后选择循序渐进。 她盯着月明的眼睛，就像在审犯人一样：“你们打算要孩子吗？” 月明被她问得一愣，她是个久不出深海的宅妖，已经有些跟不上这个世界的变化速度。 她一脑门雾水，皱着眉头，睁着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睛，缓缓出声。 “啊？” 林景瑜以为她在装傻充愣，她嫌弃极了，看着月明的目光逐渐带上了鄙夷。 啧！渣妖！ 她再也受不了了，“别装傻，你这样的渣妖我见多了！” 月明更不明白，她轻轻歪头。 “啊？” 林景瑜误以为她还在装，差点就要伸手去拎她的领口。 在月明的眼神震慑下，她怂兮兮地缩回手。 月明不明白她的态度为何变化，但也琢磨过味儿来。 她逐渐理解了一切。 难不成外面的世界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了吗？ 放下心里的疑惑，她看着气愤的林景瑜询问：“两个女子怎么能？” 林景瑜眨了眨眼，她瞅见了月明眼里的真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海里的妖怪和陆地上的不大一样。 林景瑜确实很少见到海货，此时她突然明白，海里可能就等于乡下。 她顿悟了。 她开始耐心解释。 “嗯，很久之前，有位半妖前辈炼了一款丹药，作用就是你所想的。” “不过，那位前辈去世了，没人再能炼制，如今也就剩下一颗，听说还被盗了。” “其他仿制的丹药效果不好，吃了副作用挺大，人类吃了会折损寿元，妖怪会失去修为。” 月明一听就失去了兴趣。 她两个副作用都不愿意接受。 正想吐槽时，她却从海中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小孩在哭，听了只觉得胸闷，而后胃中翻滚。 海风掠过，月明的衣袖翻动，下一秒那战船的旗帜上站了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妖怪。 蓝发的少女对月欣赏着一块玉璧。 月明看出那块玉是林景瑜送她的东西。 蓝发少女低头与月明对视，眼神戏谑。 “月明，你弱了。”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交手 妖丹都没了可不就弱了吗，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对面这个鲸鱼强了。 她心里有些没底，妖怪之间可是会互相吞噬的，她上有水母中有娘子，下还有方念在呢！ 可不能折在这种地方。 在心里构思了许多逃跑计划，月明准备先叙叙旧，聊一聊她们之间那点稀薄的交情。 思索过后，月明的嘴角渐渐升起，可惜被人打断中道崩殂。 只见林景瑜站上前，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对言湘嚣张大喊：“妖怪！有前辈在此，这次定要将你扒皮抽筋！” 月明被吓了一跳，她好像没有这么说过吧？ 林景瑜认定月明可以收拾那妖怪，毕竟鲛人的血脉是很珍贵的。 天上的星星在林景瑜的满目崇拜中黯然失色，而被这双眼睛盯着的月明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办？好像被架在火上烤，马上就要外焦里嫩了。 然而她的沉默不语在林景瑜眼里解读成了拥有绝对实力下的波澜不惊。 林景瑜想着两方对战，哪有第一次就出王牌的，那多掉价。 于是她决定自己打头阵。 她一手指天大喊一声：“起！” 原来铺在海底的树枝瞬间有了活力，它们不断变粗生长，然后刺破海面往言湘站立的地方飞了过去。 言湘收起抢来的玉璧，看着那些气势汹汹的树枝只是轻轻一句。 “停！” 树枝尖端停在言湘的鼻尖前，只差一点就要刺穿她的身体。 她抬手点在那树枝上，而后树枝慢慢崩裂，噗通噗通坠入海中。 夜色中，言湘好整以暇地看着月明。 林景瑜也就只会这一招，她退后一步期待着月明的出手。 可她的期待却成了月明的压力。 老实说月明不敢离开，她离开了这里的人类或许都会被吃掉，若是她袖手旁观绝对会引来神女的审判。 月明很胆小，她根本不相信那么强大的神女会突然消失。 万一神女是故意晚出现，再对妖族进行一波大的清洗呢？ 想得多了，月明就没了一开始那种逃命的想法。 好歹也是个妖王，月明也不能太过窝囊了。 她伸手接住月光，月光在她手中慢慢幻化成一把银剑。 银剑入手她便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对着船上的言湘挑衅一笑：“你在水中赢不过我，不如上岸，我们换个比法。” 言湘被月明的得意刺痛。 三百年前她刚化形就打跑了上一任鲸王，又趁着势头将周遭大大小小的妖王欺负了一个遍。 偶然得知寂海深处还住着鲛人，她便提着武器杀到寂海。 她还没自报家门就被月明一尾巴抽回了原形。 奇耻大辱！ 她花三个月养好伤，又花了五十年努力修炼，兴致勃勃地再次挑战。 结果月明打着哈欠，一尾巴又给她抽回了原形。 于是言湘道心破碎了，她回到了自己的领地颓废许久，睁眼闭眼都是月明一尾巴抽她的样子。 甚至连做梦也是！ 在长期的精神压力下，言湘闭关想要克服自己的心魔，结果克着克着，她扭曲了！ 她终于懂了月明的伟大，并认为这样强大的妖怪就得当所有妖族的领袖。 于是在顿悟这一刻，被一尾巴抽死的屈辱变成了一种荣耀。 她明白了自己妖生的方向。 用人类的话来解释的话就是她要当月明最强的狗腿子！ 顿悟的她打开闭关室的门，脚才踏出半只就听到属下着急忙慌的禀报。 “报！大王，月明她！” 言湘不悦，“叫鲛人王。” “鲛人王她，她妖丹被一个人类给偷了！” 咔嚓一声，从回忆中抽身的言湘愤怒地折断了旁边的方字旗。 她以旗杆为武器，纵身跃至月明身前，盯着月明的眼神十分森冷。 月明被她的眼神冻了一下，仔细想想她们之间的见面都不是很愉快。 感觉更加危险的月明只想避免这场战斗。 她一脸语重心长的样子，“帮助妖怪上岸作乱可是会受到神女的责罚，不要执迷不悟。” 言湘却没听她这些话，她只是仔细感受着月明身上的妖气，发现完全没有之前那种让人神迷的压迫感。 妖丹真的没了。 还是被一个人类给偷的。 言湘手上一个用力，旗杆差点粉碎。 她看着月明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故意逆着月明的话冷笑，“神女又如何，若她真要罚我，我自会领罚。” 月明差点落汗。 这小孩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爱，真想一尾巴抽死。 但事已至此，月明也看出来了，对方是真想和她干架。 干就干！谁怕谁！ 于是月明眼神一凝，直接来了一个偷袭。 手中剑直接刺向言湘的胸口，妖怪的妖丹一般藏在那处。 这一剑出其不意，好在言湘反应迅速及时一个后撤。 月明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她眼睛一亮，乘胜追击，一招比一招凌厉，竟压得言湘只能防御。 林景瑜看得激动，忍不住在一旁拍手叫好。 “前辈加油啊！打死她！打死她！” “对对对！攻她下路，扫她腿！” “刺她脖子！” 言湘又挡了月明一剑，她将旗杆一甩，忍不住斥道：“闭嘴！” 这半妖怎么好意思！她根本不配当月明的狗腿！ 言湘情绪激动之下竟然放弃了月明，转而攻向林景瑜。 月明及时挡开了言湘，又迅速出击，剑如游龙。 林景瑜感受了一把生死时刻，她微微喘气，看着海滩上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 言湘还挺有风度，因为月明没用妖力她便也不用，所以这次战斗就变成了□□力量与技巧的比拼。 对于妖怪而言，他们生来就会妖术，有了妖术就不会再钻研什么技巧。 林景瑜缓了口气，她才不怕言湘的威胁，调整好之后又要呐喊。 可月明突然的一招让她惊了一下。 这剑招怎么这么眼熟啊？ 意识到不对后林景瑜紧盯着月明的身影，看着看着冷汗就落了下来。 但到这时她的心里还有侥幸的想法，直到月明扭腰后一个诡异地上挑。 于是那丝侥幸荡然无存。 她如丧考妣。 这不是长公主的剑招吗？ 那她说的那些坏话会不会…… 想到这里她的剑瞬间比天上的月还要惨白，场上打得火热她却如坠冰窖。 于是她颤颤巍巍地取出了另一块神女玉佩虔诚祈祷。 神女大人，我说长公主坏话的事千万别让她知道啊。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附体 不得不说月明在方颖那里学到了很多，不拼妖力的话她完全能将言湘压制。 她得意歪了嘴角，落剑将旗杆砍断，趁言湘不备猛地踹她胸口。 言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胸口钝痛，好在妖族的身体扛得住才没有吐血。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呼吸不畅，差点就要呕出来。 旗杆已经不能用了，她干脆舍弃，目光像淬了毒一般盯着月明，但并未行动。 说到底她心中还是钦佩的，被挖了妖丹还这么强，剑还耍得这样好。 此刻的她倒是冷静下来，用指腹擦去唇边污渍。 “你为什么不把妖丹拿回来？” 眼瞅着能够好好沟通，月明也收了剑，她皱紧眉头有些疑惑，随后冷哼一声：“你管我？” 没办法，她实在想不出理由来搪塞。 总不能说她是看上了偷盗者的美色，现在还有点要付出感情的趋势吧？ 这样她就是海底的大乐子了。 月明还是要脸的，思来想去她决定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她不想再掰扯，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劝阻言湘，语气那是一个情真意切。 “我比你年长，有件事我得劝劝你，上岸作乱是不行的。” 月明伸手指天，脸上全是忌惮：“从前的鲛人族就是这样，你看，如今就剩下我一个。” 言湘嗤笑一声，“鲛人作乱被杀那是他们活该，说起来你不是得感谢神女替你报仇？” 言湘眼角的戏谑是那么清晰，月明十分惊讶。 鲛人脸上就差写着“你怎么知道的”这几个大字了。 反正话都说到这了，言湘干脆坐下来，她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身子后仰，另一只手落地支撑，十分闲适。 月光流淌在她蓝色的长发上，海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露出被遮挡的圆形图案。 月明瞅着那图案像一颗珍珠。 她瞅着言湘的额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还没等她想明白，言湘的声音就钻入了耳朵里。 “你的母亲不是被同族杀死的吗？” 月明一怔，拿着剑的手微微攥紧，她想起了一些她不愿意想起的东西。 言湘并不打算放过她。 乌云遮住月光，言湘被更深的黑暗笼罩，可那双眼睛却亮得过分。 她死死盯着月明，盯着她每个细微的表情。 她想看着月明难受，因为对方不符合她心中的期待，让她闭关的这些年成为了笑话。 但又好像不只是这样。 这份感情更像一种恨铁不成钢。 言湘低笑。 “你的母亲不同意鲛人族上岸作乱，所以她被同族给吞噬了，不是吗？” 月明的目光逐渐变得冷漠起来，看向言湘的眸子早就没了其他的温度。 她一步一步走到言湘面前，将月光剑搭在对方的颈侧，状若友好地笑着：“你知道得挺多。” 剑身危险的气息让言湘颈侧的皮肤起了一层疙瘩，可她毫不在意地靠近了那处危险。 颈侧微微的刺痛似乎让她更加兴奋，就连笑容都变得癫狂，下一瞬她伸手握住了那剑身。 血液顺着剑身滴落，点缀了脚下的沙滩。 月明没动，沉默站在原处。 离得稍远些的林景瑜还在祈祷，出乎意料地又听了一耳朵妖族的大瓜。 眼下局势不明，她悄悄挪到自己那些昏倒的士兵面前，一有不对就立马用妖术将人送走。 她紧张兮兮地向神女祈祷，祈祷自己能够平安。 原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没想到真有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来。 “发生什么？” 林景瑜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差点尖叫，又立马捂住嘴巴。 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吸引妖怪的注意力。 下意识攥紧玉佩，那声音在脑子里更加清楚了。 “林景瑜，发生什么了？” 林景瑜瞪大眼睛看着手中忽闪忽闪的玉佩。 神女显灵了！ 不过这神女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她刚要激动确认，却听到神女冰冷的嗓音。 “简短概括。” 林景瑜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心情，她简单概括了月明和言湘的事情，事情说完了便哭丧着脸说：“神女救我，我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远在海底的方颖拨弄着手中的鲛人泪，她将鲛人泪串成的珠链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手上，又慢慢解开。 林景瑜的声音还在她脑中，但她并未被影响。 现在来看月明是遇上了危险，但那鲸妖的行为却让她有些费解。 她想在自己见过的所有人中找出一个和鲸妖逻辑行为一致的。 一番对比后她还真找出了这么一个人。 所以她明白了鲸妖对月明的感情，大概就是极端的崇拜。 方颖一顿，她顿时没了玩链子的心思，一个挺身就坐了起来，坐起来然后又躺了下去。 没办法，月明离得太远了，她有点头晕。 被迫躺下来后，方颖怎么想都不放心，一是担心月明受到伤害，另外就是怕月明被拐跑了。 还有月明母亲的事。 那家伙怎么能让月明伤心！ 怒火升腾，方颖总想着给那鲸妖一点小小的教训。 若是有人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笑她不自量力，可方颖不会管那些人，她也是个实干派。 其实她一直有个猜想，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她终于回应了林景瑜的喋喋不休。 “放空精神。” 月明和言湘都没注意林景瑜的异常。 言湘满脑子都是要给这喜欢对人类施以仁慈的蠢货一点教训。 她不再收手，肆意释放自己的妖力，以至于这个寒冷的夜都灼热起来。 空气好像在沸腾，月明看着自己那把月光铸就的剑在慢慢融化，回归成它原本的样子。 月明的双手在颤抖，心脏一阵又一阵的抽痛伴随着窒息感和耳鸣。 面前的言湘似乎变成了许多个，她们慢慢伸手，然后掐住了她的脖子。 方才的血有问题！ 月明想将言湘的手给掰开，可却无济于事，她握住的仿佛不是脖子，而是流沙。 幻觉。 可窒息的感觉不是幻觉，月明想要闭气，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什么都不在她的掌控之内。 不过她才不会这么认输，绝境反而激起身为妖的凶性，她运转妖力一声长啸。 声音划破这寂静的夜空，眼前的言湘也逐渐重合成一个。 对方近距离承受了月明的攻击，嘴角溢血，可还是死死掐着月明的脖颈不放手。 这样同归于尽的做法月明只觉得她疯了。 月明也伸手掐住对方的脖颈，但没了妖丹的她后继无力。 呼吸越来越困难，可脑袋里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在这里结束了吗？ 方颖没了她能行吗？ 想起这些她又挣扎了起来。 “砰！” 言湘摸着自己的后脑一脸不可置信，她扭头看着拿着断裂旗杆的林景瑜。 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 话没说完就感觉天旋地转，言湘直接晕死过去。 “林景瑜”淡漠看着已经打裂的凶器，抬眸见月明看着她，正想笑笑。 然而下一秒她的意识就脱离了林景瑜的身体。 方颖有些懊恼，然而附身这种事消耗似乎过大，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 海滩上的月明看着晕成一排的言湘和林景瑜，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脖颈，又试探着说话。 “啊！啊？” 嗓子有些哑了，但不要紧。 她的视线越过言湘落在林景瑜身上。 方才那眼神，和五百年前雷云上的那位一模一样。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5、珠泪缠身 眼前是一阵阵的黑，方颖只能躺在床上，她急促地喘着粗气，镇痛术在此刻也失去了作用。 肩膀伤口的疼痛反而让她找回了理智，她咬着下唇紧抓着床单。 刺啦一声床单被她撕裂。 方颖出了一身冷汗，她习惯忍耐才没有在这剧痛之下翻滚。 情况异常凶险，方颖抬手扫落床边的花瓶。 “咔嚓！” 瓷器碎裂的响动惊醒了隔壁的水母，她急忙进了房间，抬眼一看就是床上已有抽搐迹象的方颖。 她一下就清醒了，两步走到床边，想用妖术让她镇静下来，可才刚伸手她就被弹飞了出去。 手臂被震得生疼，水母尝试着抬起却被痛得倒抽冷气。 她撑着身后的墙站起来，面对这种情况一时没了主意。 方颖睁开眼，水母在她眼前却只能看见模糊的一团粉色，她用尽全力出声：“月明。” 水母瞬间反应过来，喃喃自语：“对，月明，让月明回来。” 水母抬起手，掀开袖子露出手背上的小鱼痕迹，她将妖力附在那里，尝试着联系月明。 方颖说出那个名字后便陷入了沉睡。 她睡得安稳，身体也不再抽搐，只是心跳和脉搏都在逐渐变慢。 水母感觉到方颖的生命在流逝，她也顾不得手上疼痛，想用妖力维持对方的生命，可惜手刚放上去又被弹开。 水母无力坐在地上，手背上的标记忽闪忽闪，但依旧没有传来月明的声音。 她当时就觉得方颖是个麻烦，如今更是加重了这个想法。 可月明看上去离不开眼前这人。 用还能抬起的那只手擦掉唇边血迹，血迹渗入闪烁的小鱼标记里，光芒逐渐稳定下来。 水母觉得难受，她忍不住咳嗽一声。 “水母？” 月明的声音突然在她脑子里响起来。 水母一下就来了精神，她焦急喊道：“你快回来！方颖她出事了！” 水母的声音很大，然而这一切都吵不醒床上的方颖。 她静静躺在那儿，仿佛只是像平常那样睡了一个美美的觉，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 然而方颖确实做梦了，是她从未梦到过的东西。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雷云，雷光炸响，无数雷蛇在云间钻动，但她的身边始终清净。 在这让人头皮发麻的恐怖景色里她听见了下方的惨叫声。 “救命！” “我们错了！我们不该上岸！” “神女大人！” 然而雷电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趋势，比这雷蛇更加翻腾的是胸中的怒火。 方颖感觉自己在生气，但她不明白为什么？ 而她垂眸看到的是在浪中惊慌乱游的鲛人。 有些鲛人被雷电击中后成了焦炭，然后慢慢沉入深海。 其余则是被电到说话都不清楚。 然而在这如同炼狱一般的海域里，有未被波及的净土。 方颖看过去，与那小鲛人对视。 是月明。 方颖想对她笑笑，又见到月明眼里全是恐慌的色彩。 怒火消失了，她有些慌乱。 可雷云将她的身躯笼罩，身体失去了控制。 雷蛇在她身体上游走，身体逐渐被麻痹，然而很快另一种感觉就浮了上来。 方颖觉得自己被放在火上烤。 她从梦中惊醒，发觉疼痛慢慢消失，反而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涌了过来。 她用理智强压着自己才没让那些羞耻的呻吟溢出嘴。 还有妖在场。 方颖扭头看去，发现水母不知所踪，强行使用妖术感知周围，发现方念也不在。 脑袋里紧绷的弦突然断开，她用妖术拉上门，随后开始胡乱撕扯自己的衣服。 可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减轻身体的异样。 方颖脑子里都是月明，意识模糊间她看见手上的珠链。 而此刻的月明也很是心慌，她也不管林景瑜和言湘了，直接钻入海中往回游动。 她一边游一边祈祷，同时又懊悔自己的离开。 但她游得再快也有三天路程，方颖怎么可能撑得了那么久。 而且月明也舍不得她受苦。 她死死咬住下唇，像是给自己的惩罚，直到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她还是没有松口。 她不顾一切地催动妖力，身上的皮肤因为受不住妖力的冲刷产生了细微的皲裂。 这些细小的裂缝在不断蔓延，溢散的妖力引来了部分小妖。 “滚开！” 月明随手将那些妖怪劈碎，碎裂的妖怪很快被其他妖怪哄抢吞噬。 他们盯着月明，目光幽幽。 月明想将他们解决掉，可有人先一步行动。 看着言湘替她清理麻烦，她有些意外：“你？” 言湘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龇牙咧嘴，但看着月明身上逐渐扩大的裂痕又气得骂人。 “你不要命了！” 月明简直弄不懂这妖怪，她没心思揣摩别人的想法，她只想赶快回去。 于是冷着脸转头，继续运转妖力。 言湘急了，她也不是真想要月明的命，只是想让月明意识到自己的弱小，然后拿回妖丹。 可现在月明为了那人类如此不要命，她气是气，又怕月明也来个窝囊的殉情戏码。 她上前拦住拼命的月明，“收起妖力，我帮你。” 月明还有些不信，可言湘伸手搭在她肩膀上，下一秒眼前的景色变换，无边的海水换成了她亲手布置的隔水屏障。 恍惚还以为是梦。 她记挂着方颖，连道谢都来不及就冲入水幕之中。 心如擂鼓。 月明火急火燎地打开门，大喊一声：“方颖！”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眼前的场景冲击。 她赶紧将门关上，再仔细锁好，最后又下了一个禁制。 做完这一切她才敢抬眸。 方颖躺在床上，地上散落着火红的衣物。 她送出的那串鲛人泪缠在方颖身上。 对方眼神迷离地叫她，“月明。” 眼前人褪去温柔，似乎变成了蛊惑人心的海妖。 海妖细声轻语，又让人无法拒绝。 “过来。”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