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璎笑着点头,她喜食肉,阿娘尝给她做烤猪骨、红烧排骨,阿爹都嫌腻,吃不下,她一个人能啃下两块足有她脸大的肉骨头。
阿爹怕她吃伤了,不得不将肚皮吃得滚圆的她牵出去,在巷弄里溜,可若遇上挑担卖饴糖的货郎,她往往又闹着要糖吃。
那妇人好一阵感叹,转头瞧了瞧寒记宽敞亮堂的店面,叹了句:“不愧是寒娘子的女儿。”
妇人见她梳的仍是未嫁女子的发髻,以为她未嫁,说了一句“小娘子还没夫家吧”,听话音,似是有意给她说亲。
因她没往下说,含璎便没答言。
周从寄却看了她一眼,神色漠然。
自打两人和离,他待她便没甚好脸,虽也替她修整桌凳,各处洒扫拾掇,在铺子里帮她的忙,却不怎言语。
出门也不与她交代去向,她忙得顾不上问,只阿豚想起来问一嘴,他哥哥怎还没回,她才想起给他留些饭菜。
这日周从寄晚归,含璎与阿豚已吃过了,阿福阿花亦吃得饱饱的,懒洋洋地趴在桌底消食。
含璎跟他进了西屋,将门带上,问:“夫君近来为何总给我脸色瞧?”
周从寄沉默地站在南窗下,低头卷着手中画纸,桌角油灯焰光幽暗,映着他一张清俊的脸越发棱角分明。
含璎抿着唇,打量他片刻,发觉他瘦了好些,冬衣穿在身上也不见半分臃肿。
周从寄没看她,只淡淡回了句:“不敢。”
含璎听了原有些不高兴,瞥见他瘦削的俊脸,心一软,故作黯然道:“夫君莫愁,过了年夫君便该去太学了,届时不必日日见着我。”
周从寄侧眸看她一眼,又回过头去继续卷那画纸,静默半晌,才道:“小桃可是不喜我在家?”
含璎走过去,自后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蹭了蹭,小声道:“还因和离之事怪我么?”
她从未这般抱过他。
卷了大半的画纸啪地掉落在桌案上,重新散开,周从寄许久未动弹,慢慢转过来,搂她入怀,低头与她目光交融,“太学的卖契签了两年,小桃打算等两年再撤回和离书?”
含璎看他道:“两年算不得久,眨眼便过了,夫君以为呢?”
周从寄未置可否,不知想什么,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前院有人道:“小娘子,柴禾都已搬进灶房,我这就回去了。”
是杨伯。含璎应了一声,面颊贴在周从寄胸口,“不许与我置气,若再如此,我……”
周从寄将她抱到桌案上坐着,俯身抵着她的额头,“小桃欲待如何?”
含璎攀着他的脖颈,凑上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周从寄疼得轻哼一声,旋即追过来,缠住了她的唇舌。
一室静谧,烧红的灯芯爆了个灯花。
含璎微微喘息着,疑惑地望着他:“那小册子也教人如何亲嘴么?”
周从寄面色微红,碰了碰她的鼻尖,低头又贴上了她的唇。
含璎揪紧他胸口的衣襟,反客为主地追着他,有样学样。
周从寄气息急促,拉开她的手臂,喑哑道:“好了。”
平日她说好了,他怎不听?不过因她月事来了,才这般装模作样。
含璎睨他一眼,嘴角噙着笑,忽地凑近,在他颈上凸起处亲了一口,随即跳下桌。
周从寄一把抱起她,一只手便将她扣在了怀里,另一只手压着她纤细的脖颈,迫她与他紧密相贴,不留半丝间隙。
含璎脸埋在他肩头,闷声笑着,直起身,目光落在他身后,见两人的影子映在窗纸上,不由暗恼,方才杨伯他们兴许见着了。
杨伯来了没几日,却算得故人。
含璎在东西厢房各砌了大灶,东灶常用于卤制鸡爪,炸茨菇片、小酥肉、鸡米花,蒸糯米饭,西灶则留着烹制食客现点的饭食。
她一双手,怎忙得过来,少不得要雇几个人。
那日周从寄才将招子挂出去,门外便来了个褐衣老翁。
含璎埋头擦抹桌子,抬眼见他在门口张望,甚是眼熟,试探着喊了声:“杨伯?”
老翁眯起眼,跨进门来,看了她半晌,“寒娘子是小娘子的……?”
“正是家母。”含璎笑着点头,请他进屋坐。
早年杨伯来寒记送柴禾,阿娘常留他喝碗饮子,或是一碗热汤水。
杨伯老泪纵横,抬袖抹了抹,怕惹含璎伤心,不敢多提她阿娘,只与她说些家常琐事。
杨家只祖孙三人,除了杨伯,还有对儿孙子女,兄妹两个,大郎年近二十,有些呆愣,幼时发热险些没挺过去,侥幸活下来便成了这副样子,妹妹抱梅倒是模样清秀,口齿伶俐,也有十六七岁了,还没许人家。
一家人全指着杨伯打柴换些钱过活,日子算不得宽裕,含璎提起请他们来寒记帮忙,杨伯感激不尽,却又迟疑,担心误了她的事。
含璎并非随口一说,见过杨家兄妹才拿的主意。
杨大郎虽迟钝些,但为人勤快老实,肯听他祖父、妹妹的话,抱梅性子爽朗,不拘在后厨,还是放在前堂招呼食客,皆可得心应手。
原想再雇一个,行明赶在年底来了。
含璎正将刷好浆子的招工告示往外墙上贴,转身见个头戴斗笠的高大身影站在门口。
若非那身缁色僧衣,含璎都没认出是他,蓄了把浓须,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遮去大半,且又瘦了好些,简直换了个人。
他自知模样大变,却没多说,摘了斗笠往桌上一搁,问:“小娘子不是缺伙计?”
含璎撕下刚贴的告示,林帛儿信中没提他要来都城,一想即知多半是他瞒着去向,辞没辞行也未可知。
阿豚见行明来了,乐得缠着他问东问西,行明不怎理他,他亦快活得很。
晚上含璎做了一大锅炒年糕,行明好似几餐没吃过饱饭,风卷残云般吃空了一大盘,阿豚呆呆地瞧着,半晌,摸了摸阿福的脑袋。
这回含璎没叫行明送货。
都城地方大,送货上门颇费工夫,所以但凡有订货的,含璎常是谈拢后将单价减下两三文,由他们自行取货。
正好行明如今越发爱在家待着了,轻易不肯出门,含璎便让他在灶房帮忙。
杨伯一家始终客气地喊他师傅,惟恐怠慢了高僧。
行明坦然受着,一贯的不喜与人多有牵扯,非是性子拘谨,似乎生来便和人隔了一层,偶尔叫他去前堂送菜,或是看铺子,食客乍见个半脸浓须的魁梧僧人,初时还有些局促,遇见过几回,才习以为常,只仍不敢使唤他。
有一回含璎打后院路过,眼尖的食客见着她,忙拔高嗓音喊了声小娘子,被行明看了一眼,声气立时弱下来,“酱、酱料没了。”
含璎叫行明取了送来,那食客起身诚惶诚恐地接过去,连声称谢。
若有泼皮上门滋扰,抱梅一喊师傅,再胆大的泼皮也不敢来了。
听含璎说起与周从寄和离,尚没说到缘由,行明脸上便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
周从寄看在眼里,冷淡地吐出几个字,“权宜之计。”
行明充耳不闻,越发不拿正眼瞧他。
含璎起初还道他对周从寄有甚偏见,后来才发觉他似是不喜读书人。不论学堂学生,还是文官,俱不得他青眼,寒记在都城开张后,光顾的食客多了好些职官,极少有人能得他一个好脸。
职官上直早,好些没用早食便出门,路上随意买些填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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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心街贯穿南北,虽非主街,但地处繁华,常有上直的职官行经此地。
含璎一早起来备好糯米饭团,不多不少,一百个,用油纸包好,摆到门外条桌上,拿厚厚的白绵褥子盖住。
起初她自己售卖,行明见她坐在堂中直打呵欠,困得睁不开眼,便叫她回房睡个回笼觉,他看着。
含璎索性盯着他学了几日,将他教会,做饭团、卖饭团,全由他来。
行明原不肯学,嫌这活儿细致,为一盅佛跳墙,才勉强应下了。
这糯米饭团不论甜咸,都卖得极好,往往不到辰时便卖完了,有些为买饭团,特地自主街拐到青心街,来迟的空手而归,不免扼腕,翌日必得早一刻起,顶着寒风,在寒记门前大排长队。
过完年,照例忙了好几日庙会。
都城的热闹又是县城、府城没法比的,从早到晚,人潮不歇,头一日出摊,不消一个时辰,备的货便卖空了,次日多备了好些,仍是早早便没了。
去瓦舍消遣的食客特地绕道来寒记买小食,鸡爪、茨菇片无妨,买了不拘几时吃,脆皮年糕却要现吃才好,常有食客抱怨寒记不去瓦舍附近售卖。
含璎想到单卖酱料,不几日,瓦舍一带便多了好几家专卖脆皮年糕的小食摊,食摊上都放了口酱色小坛,坛身张贴四方红纸,上书寒记二字。
食客得知是寒记酱料,争相来买,脆皮年糕很快成了瓦舍里最受食客青睐的小食,因用的寒记酱料,提起来都说是寒记的脆皮年糕。
城中陆续有馆子上门预订酱料,单是制酱,便废了含璎好些工夫。她没料到这酱如此紧俏,现买了几口大酱缸,堆在前院,阿豚常领着阿福在此捉迷藏。
过了十五,周从寄去太学,寒记也照常开张。
职官们歇完假,陆续返回都城,寒记门前一早又缀了条长尾巴。这糯米饭团虽也有效仿的,卖得却远不如寒记。
这日早上,因阿花碰翻了饮水的陶碗,含璎惊醒后再没睡意,索性起来与行明一道卖饭团。
晨雾极浓,一丈外不辨人影。
含璎刚送走一个食客,低头大概数了数还剩多少饭团,正奇怪来人怎迟迟不说要甜的还是咸的,就听他结结巴巴地低声道:“小、小桃?”
抬眼一看,侯崇信一副撞了鬼的神色,眼珠子瞪得直直的。
“真是你?你不是去府城了,几时来了都城?怎没知会我一声?”
说来话长,又非叙旧的时候。含璎尚没开口,排他后头的食客已嫌他啰嗦,不耐地催促起来。
“买不买,不买让开!”
再往后那高挑郎君看出他与含璎熟识,竟怕他多买,委屈道:“小娘子,我等一早来此吃冷风,切不可叫他一人买去几人份的。”
侯崇信只得拿了饭团,让到一旁,因赶着去官署,没法久留,转头便走了,下了直才又来。
遍地寒霜的时节,正好今日擀的面条还剩了一把,含璎给他煮了碗热汤面。
面汤用鸡肉、猪骨、蹄髈等数样好料文火吊出来的,又搁了点前日熬的猪油,真真是色如琥珀,味极鲜浓。每回食单上有这道面,俱是供不应求,常有食客来问,几时再有这面。
侯崇信坐下,抓起筷子就吃,尝了一口,猛然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含璎。
含璎问:“不合口味?”
侯崇信珍惜地抿了一小口汤,尚没答言,行明在廊檐下道:“怕是舌头坏了。”
因他是个僧人,侯崇信没与他计较,转而问起周从寄。
“周贤弟在府学,你二人便这般分隔两地?”
含璎坐在他对面,单手托着腮,随口道:“他去岁考了太学。”
侯崇信似是没信,“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