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芷刚在姜府书房坐下，指尖还沾着未干的朱砂，小桃便踩着碎雪冲进屋，发间银铃晃得清脆：
“小姐！林小姐的马车刚碾过垂花门，眼下正往西跨院搬粮册呢！”
“温姝竟这么快？”
狼毫在笔洗里溅起细小花纹，姜清芷起身时碰响了博古架上的鎏金暖炉，
忽又折回紫檀木箱前，往锦盒里多塞了块羊脂玉手炉——记得温姝说过，密道的夜风能穿透三重狐裘。
西跨院月洞门前，林温姝正卸去沾着草屑的披风，睫毛上的冰晶在灯笼下泛着冷光。
她望见姜清芷怀中的锦盒，先从袖中掏出油纸包：
“安兴城的奶皮子裹核桃，你尝尝，这次走密道没遇着土匪，我特意多买了两斤。”
“先暖手。”
姜清芷将手炉塞进她掌心，触到她虎口处新结的茧，指尖轻轻颤了颤，
“这次送粮到安兴城可还顺当？我瞧着你车架上的封条像是换了新的。”
林温姝指尖捏着油纸包，唇角扬起抹轻快的笑：
“顺当得很，一路用了你给的鎏金通关牌，连密道关卡的守将都客客气气。”
她从衣襟内侧掏出个油纸包着的物件，边缘还带着体温，
“这是安兴城陈管带给的三成货款，现银五十锭，银票五百两，你点点。”
姜清芷却没接，反而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披风内衬隐约露出的刀柄上：
“你独自走这么远的路，雇马、住店哪处不花钱？我这儿还有些体己，先紧着你用。”
“放心，都安排好了。”
林温姝将银票塞进姜清芷袖中，指尖摩挲着锦盒上的缠枝花纹，
“我在鹰嘴崖雇了辆双套马车，车底夹层做了暗格。不过——”
她抬眸望向漫天飞雪，语气骤然沉了几分，
“这次路过鹰嘴崖时，我看见玄甲军的运粮队了，旗号上的标记绣得比寻常军旗大两寸。”
炭盆爆出个火星，姜清芷袖中玉佩硌得掌心发疼。
她忽然握住林温姝的手腕，将人往暖阁里带：
“先别想这些，你且去沐浴换衣，我让人在你屋里烧了地龙，茶案上搁了你最爱喝的蒙顶甘露。剩下的事......等天亮再说。”
暖阁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
林温姝望着铜镜中自己泛青的眼下，忽然轻笑一声：
“你呀，总把什么都安排妥当。”
她打开锦盒，玫瑰香膏的甜香混着雪水气息弥漫开来，镜中倒映出姜清芷正往炭盆里添炭的侧影，簪子上的东珠随动作轻轻晃动，像极了那年她们在雪地里藏禁书时，沾在发间的冰珠。
小桃抱着棉被进来时，正听见林温姝低叹：
“清芷，你说咱们真能成功吗？”
炭盆里的银丝炭忽然爆出脆响，姜清芷将煮好的茶盏推过去，琥珀色的茶汤里漂着几粒枸杞，红得像雪地里溅开的血。
林温姝的目光里藏着一丝忧虑，她紧紧盯着姜清芷，轻声问道：
“清芷，咱们能成功吗？这一路上困难重重，林相势力又那么大……，能改变这个世道吗？”
“温姝，咱们会让这世道改变的。”
姜清芷目光坚定，直直地看向林温姝，眼神里满是不容置疑的决心。
林温姝回望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却透着无比的信任：
“清芷，我相信你。”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屋内只有炭盆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林温姝打破沉默，开口道：
“这次去安兴城，我还听说了些其他消息，那边有些小官吏在暗中克扣赈灾粮。咱们或许也能从这事儿入手，揪出背后的蛀虫。”
姜清芷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
“这倒是个线索。等处理完眼前林相私盐的事，咱们就好好查查这桩。绝不能让百姓的救命粮被这些人糟蹋。”
又聊了几句后，姜清芷看了眼窗外，天色愈发亮堂。
她轻轻拍了拍林温姝的手，说道：
“温姝，你先回去休息吧。奔波了这么久，身子肯定吃不消。我等会儿还得去见一趟陈墨白，有些后续的事情要和他商量。”
林温姝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子，笑着说：
“好，你也别太累着自己。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说完，她披上披风，转身走出了暖阁，留下姜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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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满是坚毅，随后也整理好衣衫，准备去赴与陈墨白的约定。
姜清芷踏入陈墨白府邸的书房时，铜漏正滴答作响，案头堆着尺许高的账册，最上头那本封面赫然印着“户部盐铁勘合”几个朱红大字。
陈墨白身着便服，挽起的袖口露出腕间青竹纹刺青，正握着狼毫在舆图上圈画，笔尖掠过“漠沙城”时，墨点骤然洇开小片阴影。
“陈大人，私盐案可有结果了？户部那边怎么说？”
姜清芷伸手替他扶正歪倒的烛台，目光扫过舆图上用朱砂标出的玄甲军运粮路线，每一道都像极了盘在粮仓上的毒蛇。
陈墨白掷笔于砚台，墨汁溅在“林相府”三字上，洇成团漆黑的疤：
“哪有那么快？林相在户部深耕二十年，从尚书到主事，半数是他门生。”
姜清芷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户部盐铁勘合》，册页间滑落出半张泛黄的粮票：
“大概还要多久？”
她望着陈墨白腕间的青竹刺青，那是当年国子监学子们为明志所纹，如今在烛火下泛着冷青色的光。
陈墨白忽然从账册中抽出张折成蝴蝶状的密报，展开时露出“漠沙城工学署”的火漆印：
“快了。之前学堂的坍塌，砸坏了半间教室。”
他指尖划过密报内页的朱砂批注，
“负责修缮学堂的木作铺，是林相嫡子手下的人开的。”
姜清芷瞳孔微缩：
“你是说......”
“学堂的梁柱用了虫蛀的朽木，石灰里掺了三成泥沙。”
陈墨白从靴筒里抽出卷羊皮纸，摊开竟是学堂的设计图，
“原本能撑十年的廊柱，被他们折腾成连雪都承不住的摆设。”
他忽然冷笑，指腹重重按在图上“司言府”的标记处，
“更妙的是，负责验收学堂工程的主簿，上个月刚收了林相二十亩良田。”
姜清芷望着设计图上歪扭的承重线，忽然想起父亲当年查粮时总说：
“贪墨者眼里，粮是数，钱是数，唯独人命不是数。”
她指尖抚过图上断裂的廊柱线条，像抚过父亲账册里被篡改的粮耗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