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好几盆热水后,盛迟忌终于勉强有了个人样。
血迹被擦去后,身上的伤更触目惊心,谢元提越收拾火气越大。
他气质清贵,容色本就偏冷,脸上没有表情更显疏淡,仿佛身边死个人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盛迟忌的目光掠过他的后颈,因为低头,长发滑落,露出了一小片细腻的肌肤,被乌黑的发衬得愈发白,冰雪般的眉目呈现出一种冰冷的柔软和悲悯。
有种说不上的熟悉,好像他曾经也见过这样的谢元提。
像他无望时祈祷过的神明一样,在他心灰意冷时,神明却降临了。
盛迟忌悄然想,谢元元是救苦弭灾的神仙,他一个人的神仙。
盛迟忌坐在榻上,谢元提要给他擦身上的血,不得不半跪下来,头微微垂下,浅浅的呼吸拂过盛迟忌的腹部,靠得很近,身上那缕幽淡的冷香也似乎变得柔暖。
从上往下看,这个角度十分不妙。
在身上擦拭的手指细长雪白,极为晃眼,盛迟忌的喉结突然抽动了下。
在湿帕子又一次擦过腰间时,他的呼吸猛然一滞,下腹控制不住紧绷。
冬日的裤子就算比夏日的厚一点,失去了上衣的遮挡,动静毫无遮挡,一览无余。
离脸太近,谢元提一低头,呼吸喷洒上去,更是生龙活虎。
谢元提:“……”
谢元提被迫面对着这么个玩意,脸色逐渐发寒。
有时记忆太好也不是好事,尤其是他眼盲那段时日,失去了视觉,触感和声音总在黑茫茫的世界中被无限放大。
记忆像是带着某种形状和温度,说不出是被诱哄还是被强迫,滚烫的,几乎握不住,蹭得他手心发麻,手腕酸疼发软,落在耳边的喘.息急促粗.重,濒临失控。
还有带着点奇异低哑的奚落:“手上功夫这么差,你怎么过的这些年?”
谢元提垂着长睫,薄唇微抿,攥着帕子的手指发紧。
想捏死他。
盛迟忌局促地并了并腿,感到心虚:“元元……”
“消下去。”谢元提面无表情抬眼,“不然给你割了。”
这哪是说按下就能按下的,盛迟忌乌黑的眸子泛着湿润的委屈:“它不听我的。”
谢元提忍无可忍,起身把帕子摔他那儿:“还有这种闲情逸致,看来你能自己处理伤口,自己弄。”
盛迟忌独自在辽东摸爬滚打长大,更严重的伤也不是没受过,确实还不至于伤重到难以自理。
他只是见谢元提主动帮他,偷懒享受一下。
不争气。
盛迟忌盯着裤子无声骂了声,隔了会儿,才吸了口气,把丢在腿上的帕子拿起来,潦草地擦了擦腰腹上的血。
倒是很想自己弄,尤其看着谢元提……但觑着谢元提的脸色,不敢。
谢元提眼不见为净,低头研究大夫送来的伤药,都是些上品的药膏和跌打药油,隔了会儿,听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抬眸一看,盛迟忌擦完血迹,也不管身上的伤口,居然就要穿衣裳了。
是下面人送来的一套干净衣裳,盛迟忌伤口都没处理,还渗着血,直接穿上不知道有多灾难。
谢元提头疼地按了下眉心,拍开他的手,沾了点药膏给他敷药,嗓音冷冷淡淡:“给我收着点。”
盛迟忌一身蛮力在他面前都失了效,无助地抓紧了榻上的小被子,喉结攒动了几下,喘.息发沉,一时仿佛坠入了某种真实的梦境,那只沾着药膏细致擦过胸口的手指,好似当真被他恬不知耻地蹭过一样。
他眸中晦暗,盯着谢元提的手,几乎能想象出手心细腻的触感,难以抑制那些蠢蠢欲动又难以启齿的妄念。
如果是他的就好了。
只是他一个人的就好了。
比起帮他处理伤口,他更想让谢元提帮他点别的。
盛迟忌身上的伤琐碎,又多又深,谢元提的力道尽量放轻,也尽量无视他了。
但直愣愣杵着的地方还是过于有存在感,并且越来越精神。
不等谢元提出声,盛迟忌就道歉飞快:“对不起,元元。”
但死性不改。
换作别人,谢元提可能已经一脚踩上去,然后撂挑子走人了。
但一想到方才盛迟忌独自站在铁笼里,面对那只老虎的背影,他还是吸了口气,压着火给他缠绑带。
慢慢清理好伤势,又上药缠好绑带后,外头传来阵响动,随即建德帝跨进了屋里。
脚步声传来的瞬间,盛迟忌匆忙披上外袍挡好自己。
谢元提的眉梢微妙地扬了下,无端想笑。
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瞥来的眸色潋滟,盛迟忌心口怦怦跳,隐晦地和他对视了一眼。
看得出今日建德帝的确气得不轻,脸色到现在也不大好,进来见屋内只有谢元提和盛迟忌,很是不悦地皱了下眉:“怎么没人伺候?”
谢元提行了一礼,语气平和地回答:“七殿下不太喜欢被人看着。”
这个小变态,应该也没那么强的暴露欲。
盛迟忌草草地捂好了外袍,听到他这么说,望过来的一眼稠暗难明。
好在盛迟忌负伤,建德帝也没叫他起来行礼,望着他因失血过多苍白的脸庞,语气放缓:“你五哥这次放肆过头,父皇会为你主持公道。”
说着,沉下脸色:“他从小被母妃和母家人哄得无法无天,脾气骄纵,行事恣睢,今日竟敢这般损害皇家颜面,残害兄弟,朕不会轻饶了他,定要他吃个教训!那些个在他耳边吹风的人,朕也一并处理了。”
听起来不像是要主持公道,更像是对高家忍无可忍了。
上辈子高家败落,有自身作死,也有谢元提和盛烨明的掺和,所以他知道些高家做的阴损事。
沾着高贵妃得宠的势,高家贯来跋扈高调,诸如表兄当街纵马打人、舅舅强迫良家为妾的琐碎小事,数不胜数。
他们现在身处的这处美轮美奂的园子,也是强占土地得来的,那几个倒霉鬼的尸体大概都在乱葬岗被野狗分食完了。
御史参了不少本,但建德帝以往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建德帝兀自说了通话,盛迟忌都绷着脸没吭声。
哪怕知道他受了委屈,但见他这般落自己的面子,建德帝心里还是微微不悦:“罢了,朕还有要事,得先回宫处理。你身上有伤,不便行动,先在宫外修养几日,好些了再回去。”
说着望向谢元提,脸色又缓下来,心里可惜这孩子不是姓盛:“元提,你最是稳重,叫朕放心,便由你来安顿照顾七殿下吧。”
天子毕竟是天子,腿折了也不能坐着送圣驾,盛迟忌沉默地缓缓起身,低下眸子:“恭送陛下。”
满身是伤,腰背却挺得笔直。
谢元提站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晃神发怔。
今日见到盛迟忌面对那只老虎的背影时,一些难以磨灭的记忆不免涌回了脑海。
是建德二十一年,秋猎时的事。
那次秋猎,建德帝亲自进山狩猎,其他人自然不得不跟上。
有机会在建德帝面前得脸,盛烨明兴致很高,和谢元提商量各自领队,分开狩猎,晚些带着战利品会合。
谢元提自小修习君子六艺,骑射俱佳,领着一队人进了山。
察觉埋伏时已晚,某些人不去刺杀三皇子,更想要他的命。
手底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谢元提没盛迟忌那一身彪悍的武艺,脱逃时落了单,还时运不济,撞上只觅食的老虎。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要命丧虎口,正认真思考要不跳下山崖,好歹保个全尸,盛迟忌忽然出现,一身利落劲飒的骑装,鲜衣怒马,提着把沾了血的刀,挡在他身前,面对着山中猛兽,也毫不畏惧退让。
谢元提望着他修颀挺拔的背影,少见地怔了怔。
那时盛烨明和盛迟忌在建德帝面前都是红人,双方你来我往,暗中争斗不休了快两年,谢元提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见到盛迟忌,更没想到盛迟忌会挡在他面前。
那只老虎瘦骨嶙峋,估摸着几天没进食了,但一口獠牙尚在,比今日关在笼中的老虎更为凶猛。
盛迟忌身边没带人,要单枪匹马对付这样的山中猛兽,也太为难肉体凡胎了,最后他抱着谢元提滚下了山崖,大概是骑来的马落入虎口,老虎也没追上来。
谢元提被他紧紧护在怀里,没受太多伤。
但盛迟忌的脑袋不知道撞到了什么,醒过来时,眼睛暂时看不见了,失去了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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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盛烨明带着人搜过来时,谢元提有短暂的犹豫。
盛迟忌没带部下,眼睛又伤了,以他们那时的紧张关系,盛迟忌就是不死,也得被挑断手脚,废了他争夺皇位的资格。
他背着盛迟忌,躲开了来找他的人。
谢元提那时也受了轻伤,十九岁的盛迟忌长得很大一只,几乎高出谢元提小半个头,手长脚长的,谢元提背得异常艰难。
他以为盛迟忌昏过去了,没料到片刻之后,耳边喷洒过来温热的呼吸,盛迟忌的声线晦哑:“我以为你会把我交出去。”
很烦,灼热的吐息喷在耳边,痒。
谢元提略一思考,随便找了个东西,又把他拍晕了。
出来狩猎,随身都带着药和干粮,好在滚下来时没弄丢。
谢元提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处理了盛迟忌淌血的额角,想剥他衣服检查处理伤口时,手腕突然被大力攥住,不给他脱。
盛迟忌的生命力惊人的蓬勃旺盛,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嗓音干涩:“我自己来。”
跟守护自己贞节似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还要谢元提背过身去别偷看。
谢元提一时震惊和无语从心头漫开,拧着眉头莫名其妙:“你以为我很想看?”
问题很棘手,盛迟忌的眼睛暂时失明,见不得人。
谢元提烦得很,思考要如何避开漫山遍野的人,联系上盛迟忌的部下,取得他们信任,让他们把自己的主子领走。
俩人在山里待了四日,谢元提不断带着盛迟忌转移位置,躲开搜寻过来的人,每天撕下一条袖子给他换药,琢磨医术上明目的法子,不太熟练地替盛迟忌揉太阳穴。
两人的对话并不多,谢元提偶尔会抬头注视他的眼睛:“怎么样?”
盛迟忌低着头,好像在看他,深浓的眸色却无神,摇头:“看不见。”
直到第五日,俩人身上的干粮耗尽。
估摸着再找不到他俩,双方阵营的人都要疯了的时候,盛迟忌慢慢啃光谢元提找来的野果,忽然道:“我能看见了。”
盛迟忌的眼睛恢复了,他们俩也就恢复了往常的关系。
为了避嫌,谢元提先一步出了山,撞上了大喜过望冲过来抱他的盛烨明。
谢元提不喜和人近身接触,矜持地推开他的手,俩人一道离开时,他隐约察觉身后似乎有道阴郁沉黑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离开之后,俩人谁也没提及那段隐秘的过往。
盛烨明还不住庆幸,幸好谢元提没在落单时遇到盛迟忌那条疯狗,否则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秋猎过后的第二年,谢元提就和盛烨明联手,用了些手段,让建德帝对盛迟忌猜忌起疑,又以他快要加冠为由,在那年隆冬,把盛迟忌赶出了京城。
上辈子他和盛迟忌的关系,统共也就和平过秋猎时意外的那几日。
后来风水轮流转,换他眼瞎了,盛迟忌就那般作弄他。
盛迟忌对他比较特别,大概是特别的恨。
毕竟盛迟忌亲口说过恨他,说的时候咬牙切齿,漆黑眼潭里情绪浓烈,恨不得将他嚼碎生吞下去。
就在被他逼迫离京的那日。
盛迟忌盯着他,最后说了句:“谢元提,你会后悔的。”
把建德帝这尊大佛送走了,盛迟忌立刻转回头看谢元提。
谢元提从回忆里抽回神,和他对视一眼,是与记忆里不一样的眼神,澄黑且无辜。
和上辈子不一样的盛迟忌。
方才建德帝突然驾临,兴致再高也该惊吓回去了吧。
察觉到谢元提的视线,盛迟忌眼睫弯起,露出个很乖巧的笑,讨要奖励的小狗似的:“元元,消下去了。”
“是吗。”看他这样,谢元提反倒被催生出了种奇怪的作恶欲,往他腿间扫了眼,有些懒散,“还起得来吗?”
完全没想到这种话会从谢元提嘴里说出来,盛迟忌整个人愣住,苍白的脸上几乎是瞬时就浮起片奇异的潮红,连到耳根,眼神黑亮惊人,嗓音涩哑:“元元……”
才消下去的地方,在谢元提一句话后,立竿见影地顶出道明显的弧度。
谢元提:“。”
谢元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