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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作者:青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元提两辈子头一次发现,盛迟忌这个人真的很能打蛇随棍上。


    他口头应下,转头离开,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亦步亦趋跟上来的少年,拧眉绷着脸开口:“你干什么?”


    盛迟忌身量和谢元提差不多平齐,故意微微仰头,眼睛睁圆,露出一种无辜又无害的表情,眨了眨睫毛:“跟谢公子回去读书。”


    谢元提抱着双臂看他两眼,评价道:“演过头了。”


    扮什么无辜,无辜的人会趁夜爬他窗户溜进屋吗?


    如果上辈子的盛迟忌是一头恶犬,那现在的盛迟忌怎么说也得是只野狗。


    谢元提还不至于真觉得他一点危险性没有。


    不过盛迟忌现在的那点咬人力度不痛不痒,看盛迟忌有求于他,故意装乖的样子也挺有意思。


    被无情拆穿,盛迟忌微微垮下脸:“……”


    谢元提侧容冰雪般,显得不近人情:“不准在面前靠近我,晚点再过来。”


    那冯灼言就能靠近了吗?


    今天谢元提还摸他脑袋。


    盛迟忌不太甘心地垂下眼,按下眼底稠黑的戾气:“好。”


    还得再努力点。


    好在谢元提似乎挺喜欢他装得乖乖的样子。


    和盛迟忌谈完,回去时路过学堂,谢元提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声压低的惨呼。


    五皇子的生母是高贵妃,自小在溺爱娇宠中长大,有点被惯坏了不自知的骄纵蛮横天真残忍,不把人当人,一个不顺心,就拿人撒气,盛烨明没少当五皇子的出气筒。


    上辈子五皇子是被盛烨明弄死的。


    盛烨明用的是格外阴损的“加官进爵”之刑,这刑罚一般只在宫里有,他当着高贵妃的面,浸湿了桑皮纸,一张一张,贴到五皇子的脸上。


    伴随着高贵妃崩溃的尖叫,五皇子的身子从挣扎、抽搐到毫无声息。


    谢元提当时觉得有点不舒服——不是因为酷刑,他审犯人时,也不是没用过刑。


    只是这种阴毒的手段,被从来温敦仁善正人君子的盛烨明使出来,让他潜意识里感到不太舒服。


    何况他后来还发现,盛烨明骗了他,说是将高贵妃阖宫上下都遣散了,实际是瞒着他用了刑,一个活口没留。


    但他思忖着,五皇子从小到大没少折腾盛烨明,想报复回去也正常。


    现在回头看,其实盛烨明那时就很不对劲了。


    很多东西都在冥冥之中有迹可循。


    或许是因为登基后,民间崇尚谢元提的人比新帝多,也可能是被谢元提以劳民伤财为由,否决了意图推行的新政。


    又或许是身边吹捧的小人蔚然成风,在忍不住放纵了几次欲望,迟了早朝被谢元提教训,又在奏对时,被谢元提不算恭敬的语气刺到——的确是盛烨明许的特权,可他已经是九五之尊了啊。


    就算是谢元提,也不能对他不敬。


    总之盛烨明对他越来越忌惮,是恐惧,或是嫉妒,猝不及防就对他下了手。


    谢元提驻足站在窗外,低头细细打量自己无瑕的右手,漠不关心地听了几声里面传来的闷闷惨叫,方才心情颇好地抬步离开。


    晚上盛迟忌翻窗偷溜进来的时候,谢元提刚沐浴完。


    屋里暖和,他只穿着雪白的里衣,外面罩件月白色大氅,浓密的乌发柔软半披着,用支素银簪子别着,欺霜赛雪的一张脸上唇瓣润泽,坐在桌前,随手翻着面前的书册。


    很少有人能见到他这么闲适的模样。


    盛迟忌看得愣住,心底那股干渴的欲望又涌上来,犬齿发痒,喉结攒动,目光扫过那截瘦弱的脖子……像是一掐就会折断。


    但他不会掐谢元提,他更想咬上去。


    谢元提撩起眼皮看过去,没错过盛迟忌的晃神。


    漂亮的人从小到大会受到更多一分的宽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好看,虽然未涉足过男女之情,但谢元提自然知道自己的皮相不错。


    只是他天生比别人多几分冷淡疏离,别说是平日,就算是那两次落魄的牢狱之灾时,也没人敢对他做什么……亏得盛烨明还没下作到那个地步。


    上辈子盛迟忌纡尊降贵,对他做那种腌臜事,多半也是贪恋这副好看的皮囊。


    谢元提不动声色,欣赏了下盛迟忌发怔的神色,唇角翘了翘,点点面前的纸笔:“会写字吗?”


    盛迟忌这才回神,点头:“会一些。”


    “把今日背的那篇默写出来我看看。”


    盛迟忌听话上前,嗅到缕幽淡冷香,心跳快了快,抿唇握笔去写。


    谢元提观察了下,发现盛迟忌确实会写字,就是写得稀烂,歪七八扭,还一堆错字,他垂眸看着那个写错的“毋”,问:“谁教你写的字?”


    教的什么东西,多少该揍一顿。


    盛迟忌小声道:“我娘。”


    ……


    那还是不揍了。


    谢元提并不了解盛迟忌在边关的往事,盛迟忌也从没跟任何人提过,似乎从十六岁被寻回京城之后,世上就只有七皇子“盛迟忌”,再也没有边关那个草莽少年了。


    就像冯灼言说的,盛迟忌被找回来前的经历都不重要,也没人在意他从前叫什么名字,他的人生似乎是从摇身一变成为宫里的皇子后才开始的。


    每个人都有想说的和不想说的,谢元提就是对盛迟忌有一肚子报复的坏水,也没挖他伤口的兴趣,垂眸翻了页书,安安静静的,没有再说话。


    盛迟忌又忽然开口:“我娘……”


    谢元提可不打算深入了解,和盛迟忌交心,警惕打断:“别说。”


    还是晚了一步,盛迟忌像是看出他的意图,飞快道:“我娘叫我小池。”


    就说。


    “……”


    谢元提哗地翻了页书,面无表情:“没人想听。”


    盛迟忌看他颇有点不爽的样子,无端想笑,悄悄舔了舔犬牙,露出乖巧的神色:“谢公子可以叫我小池。”


    谁乐意叫。


    谢元提搁下书,拿起他默写完的纸张,抖了两下,眸色冰冷:“十个字错五个,你还有闲心说这个?”


    盛迟忌:“……”


    谢元提轻哼了声,提笔将他写错的字圈出来,又在旁用朱笔写了遍对的,他从小练字,运笔行云流水,落在纸上漂亮端庄,又不死板:“每个字抄到烂熟于心为止。”


    盛迟忌盯着他的字迹,眼睛亮亮的,乖乖点头。


    谢元提又给他留了功课——学堂的先生不留这些功课,被挑进来的公子哥儿们,有几分皇子伴读的意思,表现得再吊儿郎当,也是同辈里数一数二的。


    建德帝对盛迟忌不上心,也就忽略了盛迟忌的过往,直接把他丢学堂来了,也不给他开个私人小灶,他磕磕绊绊的,哪可能跟得上其他人的步子。


    难怪上辈子盛迟忌就算是派人给他送信,也是让人代写的。


    丑得满地乱爬,的确没法见人。


    交代完这些,谢元提挥挥手,想打发了盛迟忌:“回去吧。”


    盛迟忌偷看他搭在书页上的修长手指,尝试问:“我可以多待会儿吗?”


    谢元提眄他,不语。


    “殿里的炭火不足。”盛迟忌小声说,“冷。”


    盛迟忌没有撒谎,宫里的人最会看人下菜碟,他住得偏远,屋里不仅炭火不足,衣食住行都被克扣了大半,殿里的宫人十分惫懒,平时都不见人影,只想往外跑,谋个有前途的去处。


    他也懒得管,没人在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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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碍眼更好。


    可惜谢元提不吃这套,信口道:“不可以,我怎么不知道你怕冷。”


    盛迟忌迷茫地眨眨眼,隐约从谢元提的态度里,品尝出一丝怪异的熟稔来。


    就像在游廊之上,他们头一次见面一样,谢元提似乎很熟悉他,看他的眼神有微微的波澜,不是其他人的怪异或怜悯目光。


    谢元提也顿了顿,意识到他表现得过于熟悉了。


    这个盛迟忌又不是从前那个。


    他重新低下头,翻了页书:“榻上有件裘衣,自己带走,别让人发现。”


    也挺方便,盛迟忌自己跑来跑去,不用像上辈子那样,他自个儿跑腿了。


    隔了半晌,盛迟忌轻手轻脚离开,临走前将灯花剪了剪,屋里登时明亮了许多:“谢公子别看太晚,伤眼睛。”


    啰啰嗦嗦的,谢元提又翻了页书。


    今天盛迟忌有了经验,离开后还把窗户也合上了。


    见人走了,谢元提也懒得装相了,丢下书安详躺下。


    写的什么玩意,比冯灼言写得还烂,不如睡觉。


    隔日一早,抵达学堂的时候,谢元提一眼发现了不对。


    满屋子王孙贵族,书椅自然也是用的名贵黄花梨木,但今天盛迟忌位子的椅子,似乎被抽掉了点梁,椅脚还被锯短了小小一截。


    这要是盛迟忌不注意坐下去,估计会当众摔个底朝天,猝不及防之下,摔到脑袋出大问题都有可能。


    幼稚,但恶毒的手段。


    谢元提心想着,见已经来了不少人,估计多半见到了五皇子动的手脚,但因不敢得罪,都偷瞄着那儿。


    再偏头一看,盛迟忌已经撩开帘子进来了。


    见到谢元提,盛迟忌悄悄朝他露出个粲然的笑,也没注意椅子有问题。


    五皇子和他的几个狗腿子抱着手,好整以暇等着看盛迟忌当众出糗。


    正在这时,后面那道小门的帘子忽地被挑开,今日授课的先生扶着腰缓慢走了进来。


    瞥见此人,谢元提的眸色微微一沉。


    又是个熟人,国子监的博士蒋大儒。


    这人年过花甲,的确是满腹经纶,又自诩清正,典型的酸腐老儒,在朝中向来清高要面子,挣来份“德高望重”的名头。


    当年和谢阁老同在詹事府共事时,蒋大儒就与谢阁老关系不好了,哪怕后来谢阁老越走越高,文人相轻,反倒越看不惯谢阁老。


    前世谢阁老去后,蒋大儒也是第一批跳出来攻讦的人,罗列出一堆荒谬到好笑的罪状。


    沽名钓誉、揣奸把猾的玩意。


    他衣摆有些湿,沾了点冰雪,脚步一瘸一拐的,八成是在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谢元提微微一笑,忽然快步过去,主动搀扶:“天冷路滑,先生可是摔了?快快坐下休息。”


    蒋大儒看不惯谢阁老,自然也不喜欢谢元提,态度一向不好,遇到他就爱吹毛求疵,蹬鼻子上脸。


    见谢元提贴心的样子,他低哼了声,昂起脑袋想挑刺儿,屁股和小腿却痛得不行。


    毕竟年纪大了,刚在外头摔个屁股墩,再走过来时,腿脚已经不太行了,不然他也不会抄近道从后门进来,此刻只想赶紧坐下歇歇。


    盛迟忌看出谢元提的意思,瞥了眼那把被做过手脚的椅子,闷不吭声上前,配合地轻轻拉开椅子:“请坐。”


    五皇子前一阵才因为作弄先生不敬师长,被建德帝罚了一番,见状一个激灵,猛然蹦起来:“哎等等……”


    已经晚了。


    蒋大儒一撩下摆,施施然坐下。


    下一瞬“咔啪”一声,伴随着声骨头脆响和苍老的惨叫,学堂里其他学子齐齐发出阵倒抽凉气声。


    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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