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的账,查得如何了?”
东宫正殿内,李韶诠一改往日的华服,从头到脚一身月白袍,上等白玉刻成的莲花钗点缀黑发,模样倒有些生。
殿下之人是户部左侍郎常坚,他垂首站着,快半百的人却依旧身姿挺拔,气势不输。
“回禀太子殿下,老臣已将所有知晓之人灭口,断不会搅了殿下大事。”
“赏。”李韶诠大手一挥,今夜之内,常坚的口袋里又得多上百两黄金,“对了,听闻父皇将太后的意思转告了孤的三弟,这倒是令孤意外。本以为太后当真是老糊涂了,没想在这件事上,倒还是有几分算计。”
常坚是李韶诠的人,自然夸赞的是他:“定是太子殿下您深谋远虑,太后娘娘就算是手段算尽,也不敌殿下一缕发丝。”
李韶诠轻笑:“一缕发丝?你倒是高看孤了,若真是不敌孤一缕发丝,孤断然也不会想不到,太后竟将邓夷宁许给了三弟啊,此事倒是孤落了下风。”
“老臣以为,此事并非太后一人定夺?”常坚身子一躬,阿谀奉承的话又来了。
李韶诠果真起了疑,顺着话说道:“哦?你可知内情?”
“老臣不知,但这天下女子万千,能入太后娘娘眼中的贵女不多,邓毅德之女算的其中之一。可太后乃杜家之尊,与殿下一心,若是赐婚能为殿下谋局,为何不选杜家旁系。如今靖王殿下立妃在即,太子正妃之位也在筹备之中,望老臣斗胆一猜,娘娘心仪的太子妃,乃其四弟膝下三女。”
“你消息倒是灵通,户部近日可是清闲得紧。”
常坚身子低了低:“殿下息怒,老臣并非有意打探。册立太子妃一事自传出宫外,各家女眷蠢蠢欲动,老臣贱内亦有此心。但老臣自知小女低微,配不上太子妃之位,便不徒添殿下烦恼。可其他大家闺秀之中,属当吏部杜兆文之女,杜予茵。”
“杜兆文?孤倒是真忘了他这么个人,虽只是个清吏司主官,可这其中油水颇多,想必是贪了不少。你去查查,打探打探,杜兆文到底何意。若他真有意推举其女,孤不妨帮他一把,做个顺水人情。”
“老臣遵令。”
太子选妃一事是在邓夷宁大婚之日宣布的,消息一出,宫外那些女子纷纷撺掇家中在宫中当值的亲眷,只为引荐一二。
吏部杜兆文是清吏司的主官,五品官员,对杜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那杜兆文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如今这等官位,亦是太后娘娘全力推举得来的。
而杜府今日格外热闹,也不因别的,只因杜家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庶女,也想来这太子妃的位置掺上一脚。
杜老爷子坐偏厅之上,两边分别是杜老爷胞弟与其后代。左列是胞弟杜兆文与正妻刘氏,右列是杜兆文的侄女杜诗琪,与其女方竹妤。
“三伯父,小女如今年满十六,正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太子选妃一事,何不为自家人引荐,我们家竹妤也不求正妃的位置,落得个侧妃也是不错的。”
被点名的方竹妤起身,对着杜秉文盈盈一礼,软糯的嗓子一开口,便叫一旁看热闹的杜尤墨听了个酥麻。
“小女方竹妤见过外伯公。”
杜秉文点头称好:“不必拘礼,坐吧。”
“谢外伯公。”
“你已过十六的生辰?”
方竹妤微微一笑:“回外伯公的话,上年十一月过的。”
杜秉文点头:“这倒是满足太子的要求,可曾读书识字?读过哪些书?”
“读过,也识得不少字,家中文房墨宝都不曾缺过。”在来杜府之前,杜诗琪就跟方竹妤说了许多,反复叮嘱多次,而今听见杜镇岳发问,心里便有了底。
“《女论语》、《女诫》、《诗经》,还有历代先皇所著。”
杜秉文有些诧异:“倒是不少啊,没想方家竟舍得给女儿家识得这么多字。”
方竹妤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头陪笑,杜诗琪见状替她开脱:“三伯父,您这话就是看不起我了。我们杜家出去的女儿,哪样不是排得上名号的,若是子女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白牙子,这不是闹了笑话吗?”
“什么白牙子不白牙子的,就算不识字,只要身子里流过杜家的血,又何须在意旁人的闲话与眼光。”杜秉文哼了一声,“但话又说回来了,太子妃这位置并非我一句话就能将阿猫阿狗都送进去,此事我做不了主。”
“三伯父放心,此事不论成不成,今日之礼都是您的。还望三伯父同太后娘娘说说,好歹她是我大姑,就帮帮咱们吧。”
方竹妤坐在母亲身侧一言不发,垂着头,小脸泛红。杜尤墨看得入了迷,推了推身侧二哥的手肘,小声道:“二哥,这方姑娘好生漂亮,我从未见过如此文弱但不失气度的女子。”
他二哥一眼看穿他心思,斥责道:“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挡了你四叔的路,再说了,什么方姑娘的,那是你外甥女。”
杜尤墨不屑一顾:“什么外甥女,我俩年纪不相上下,你这一说显得我多老似的。再说这都分出去多少支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又忘了,咱家家训第一句是什么?”
杜尤墨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了一句,嘴上却还是乖乖回答:“尊卑有序,谨言慎行。”
杜尤墨的心思早已不在这堂会之上,而是满心满眼看着方竹妤。方竹妤被这浓烈的目光吸引,抬头对上男人的眸子,愣了一瞬,随后微微点头回礼。
母亲杜诗琪还在极力劝说,杜秉文虽在听,可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她喋喋不休,嘴皮子都快说干了才停下。
“这皇宫啊,都是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可若是不曾进宫一睹芳华,也是一生遗憾。表姐成婚时我尚年幼,亦不能有幸目睹,也不愿我家女儿落下这等遗憾。”
“进去是容易,可出来就难了。”杜秉文听得有些累,不愿与她再纠缠,于是说两句便将她打发走,“你这刚回京城,自是挂念家中老宅,我已命人将你以前的屋子收拾了出来,这段时日带着竹妤先住下,这件事我书信太后,得到回复后再同你细说。”
杜诗琪欣喜若狂,拉着方竹妤连连道谢。等她娘俩一走,杜秉文重重叹了口气,一侧的杜兆文上前亲手添了壶茶。
“兄长劳累了,这写信一事就交给阿弟去办吧,我定当一字一句书信告知长姐。”
“还是不了,过两日找个借口推了吧,这点小事就不劳你长姐心烦了。”“对了,迎之近日在做什么,可有好好准备选妃一事?”
杜兆文替没能赶来的女儿回应:“前几日染了点风寒,还有点咳,但并未落下功课。”
“风寒?可是院里丫鬟做事不周,这等重要的日子为何会感染风寒?换了吧,逐出春听院。”
“已经责罚了当值的丫鬟,兄长不必担忧。迎之对此事颇为上心,还因不慎感了风寒懊悔不已,主动让小厨加了几副药方。”
“也好,她既有心,我也不好多苛责什么。只是这药喝下去,身子总有股味道,吩咐沐浴坊的丫鬟们,傍晚去堂前领些银子,每日去三木街的南春绢花坊,买新鲜的花束用于沐浴,一早一晚,不可懈怠。”杜秉文摆手,示意他离开。
“四弟替迎之谢过父亲关心,兄长好生休息,我这就着手沐浴一事。”
离开偏厅,身后紧跟着他家老二,等杜兆文一家离开,这偏厅之中只剩杜秉文一家。
世人都道如今掌管杜家的杜秉文生来命好,有个在宫中庇护全家的长姐,四弟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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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慧,但对他这个三哥可谓是忠心不二。
他膝下长女年少出名,被定安侯看上,早早享了荣华富贵;与他家老二心意互通的女子,家世样貌亦是样样不差,眼下只等算个好日子,如期举行大婚。
可天算不如人算,杜秉文三十六岁生辰那年,妻子意外传来喜讯,又诞下杜尤墨这个货色。如今他岁已高,眼看着杜尤墨及笄两年有余,却迟迟不肯娶妻生子,很是头疼。
杜尤墨倒也不是留恋风月之地的纨绔子弟,只是学堂时不好好读书,看了不少情爱的画本子,口中只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说什么非良人不娶。
二哥见人一走,不忍发问:“父亲,为何不让书信姨母,若此举之果无论如何都是杜家,多一个又何妨?”
“都是杜家,那便去一个就好,何必落人口舌,说我杜家贪图皇室。”
二哥顿悟,表示方才的话有些唐突,可此话落在杜尤墨耳里就是另一番味道。于是眼珠子一转,张嘴就来:“就是,反正最后娶的都是杜家的人,干脆正妃侧妃都送入宫中,壮大我杜家势力。”
“平日让你多读书你偏不听,听听这张口说的都是些什么荒唐话!”
杜尤墨不以为意,将心里所想全盘说出:“儿子不懂,但父亲既然无心让方姑娘入宫选妃,可否将方姑娘许配给儿子。儿子瞧着可对眼了,那方姑娘定是儿子所寻的良人。”
杜秉文没回答,反倒是他二哥一脚踹在了他后膝窝里,杜尤墨一个没站稳,差点跪下。
“滚,长了张嘴除了吃就是喝,不干点正事,就你这人模狗样,哪家姑娘瞧上你就是眼瞎!”
杜尤墨自小受家中长辈爱戴,虽是骂他的话,可对他来说却是不痛不痒。二哥拉着他往外走,他却不依不饶对着杜秉文说话,最后二哥忍无可忍,一把捂住他的嘴。
二哥恨铁不成钢道:“你不是小孩了,能不能稳重些,听听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
“二哥,别总是说教我,二嫂还等着你呢,快走吧,别耽搁了时间。”
轰走二哥,杜尤墨转身往自己房中里走去,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又收了回去。想起堂姐的宅院与自己后花园就隔了一堵墙,于是转身朝着后院走去,沿着假山爬了上去,虽被树枝挡住了大部分视野,可还是能瞧见在院中的母女俩。
院子清冷,说话声不大,却也能听的仔细。
“小妤,这几日少吃些,瞧你这腰,又粗了半寸。今日晚膳只需喝半碗粥,饿了就多喝些水。”
“娘!我本就不愿嫁给那什么太子殿下,何必这样苛刻女儿。”
杜尤墨瞪大眼睛,捂着嘴,生怕被二人发现,却又想靠近些再听个仔细。
“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你是杜家的女儿,生来就比别家娘子高贵些,这样不上进的话我以后不想再听见!”
方竹妤不理解母亲的做法,自打她有记忆起,每日是吃不好睡不好。日日早起晚睡,只为能多读些书,将身子练的再柔一些。
“娘,是杜家没错,可这都是太后娘娘自己打拼出来的,能照拂杜家旁系已是心善之举。祖父是庶出,外伯公又怎会让我这个外甥女跟东宫有牵扯,娘,收起你的心思吧,我没这个命数。”
杜尤墨正扒开树枝,却听见一阵响声,抬眼仔细看去,是那方竹妤正偏头捂着脸,想来是被杜诗琪打了一巴掌。
“什么命数!命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你不去争不去抢,迟早有日别人会像碾死一只蝼蚁一样碾死你。”
杜诗琪收了些脾性,看着方竹妤通红的半边脸,又心软了几分。她轻抚着女儿的脸,面带柔和。
“让丫鬟去冰窖取几块冰,娘去给你取药膏。记住了,只有入宫才能改变你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