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农这些日子的街上可不是一般热闹,被安置好的百姓纷纷出来找活做,手脚麻利的就去大户人家碰碰运气,招工成为下人;消息灵通的就干起贩夫的活儿,总之就没有闲下来的。邓夷宁走在街上,身旁跟着三个样貌出众的男人,四人几乎是并排走在街上,惹得众人纷纷回首望去。
街上早已褪去泥泞模样,破损的木料被临时修补,沿街的百姓从河里打了些清水洗刷着门槛的干泥。街上的摊位挤挤挨挨,卖热汤的、卖粗粮的,都在吆喝生意,偶尔与打扫屋子的百姓斗两句嘴。
街上也少不了赤脚小孩的身影,一个个扎堆围着说书先生,咯咯笑着听他胡诌,称这次水灾是神仙惩罚这群不听话的小毛孩。笑声一阵高过一阵,冲散了大家心头积郁许久的阴霾。
回想起那日赵振在衙门里的信誓旦旦,说自己一定会安置好这些流民,今日所见不假,赵振在邓夷宁心中的疑虑也散了几分,可她怎么看赵振的面孔都不觉得他像是个好官。
四人一路向前,街道渐宽,商铺渐少,换成了严肃的官衙道。远远可见衙门朱红大门巍然立着,两侧石狮泛着光亮,就连那口中的石球也冲洗的干干净净。两侧的官吏看见几人,一人立刻上前,另一人转身向内走去,不出片刻便见提着衣摆的赵振从里走来。
“下官参见三殿下,王妃;见过季寺卿,周公子。”
“还剩多少百姓没有安置?”
“回三殿下,五十余人,城中庙宇早已没了空闲之地,不过后山闲破败的一些屋子还能暂且住下,只是打扫收拾还需些时日。眼下最好将这些百姓安置在街道旁挤一挤,或是在背风处搭些棚子,暂时熬过几夜。”
邓夷宁出声反驳:“不可,这雨说来就来,棚子既不遮风也不挡雨的,若是塌了还会砸伤人,得不偿失,还是想个别的法子。”
“王妃所言极是,是下官思虑不周。可眼下确实无地安置灾民,受灾乡镇的修筑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若是殿下和王妃能指点迷津,下官也能遣派属下尽力而为,亦替百姓感恩皇家厚德。”
季淮书眉头微皱,缓缓踱了两步,目光越过赵振看向衙门一侧被木板封死的大门。
“上次来就瞧见这院子旁边被封死的门,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赵振道:“是这样的,早些年衙门没有自己的架阁库,便在衙门左邻右舍寻了个小院存放卷册。后来衙门扩建,为了更好的查阅和监守,就在衙门里新起了一个小院,这边上院子也就闲置了,里面就剩些杂物和积年旧案。”
“既然如此,不如就先将这杂院清理出来,改作临时栖身之所。”李昭澜望着杂院,“虽有些破败,总好过露宿街头。”
赵振迟疑片刻,面色讪讪:“此院虽是空闲,可里头还放着衙门的公文,怕……”
李昭澜打断:“都是积年旧案了,想必也不急着这几日。就这么定了,先派些人手将屋子打扫出来,务必今晚就让百姓住上。”
“大理寺的人也会协助你们。”季淮书出声。
赵振拱手连连应声:“下官领命,这便遣人去清理。”
“还要制备些干草与被褥,务必先保暖。一间一间地打扫,清理出来就让百姓先住下,得让后面的人有个盼头。”
“是,王妃说的明白,下官这就去办。”
杂院的门被撬开,映入眼帘的是半人高的杂草。衙门差役、大理寺护卫清理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院子清理出来。推开屋门便见横七竖八的桌案,落灰的架子上是一叠叠案卷、发霉的纸页,地上还有七零八落的木箱,泛着一股陈年的闷气。
挑挑拣拣那些还能用的桌椅,剩下的全被清理了出去,那些卷册也被放进了衙门里。不过半刻,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便收拾了出来。百姓刚进去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他们东张西望,生怕自己脏了这干净的屋子。
“这可比街上好多了。”一个大娘按着肿胀的双腿叹道,“这屋子可真好。”
听闻有灾民住进了好房子里,剩下的那些百姓也有些按捺不住,竟主动卷起袖子加入收拾屋子的行列,一群人在院里忙得不亦乐乎。
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清脆的笑声、水落在地上的嘀嗒声,他们之间不分先后,你帮我搬、我替你擦,都想在今日就住进屋子里。不过晌午,院子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粥棚也搭了起来。
安置妥当后,赵振又召了衙门几名书吏,带着几本登记簿去街上查看哪家房屋受损严重,按轻重缓急拟出修缮顺序。邓夷宁一行人几乎是寸步不离,看着他行事有条不紊,遇到懈怠的差役时便皱眉喝斥:“这点事都办不好,干什么吃的!你家塌了你不着急?”
骂完又补充一句:“重新去定制一批瓦片,再让木匠去量尺寸,换好的木料。”
直至夜深,衙门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映得院中人影来回穿梭,赵振与下面的人依旧商讨着修缮事宜,偶尔抬头询问几句李昭澜的意见。季淮书和周肃之在一旁偷懒,拉着邓夷宁说小话。
“今日所见若是不加掩饰,舒梅的死,怕真与他无关。”
邓夷宁微微颔首,沉默不语。周肃之倒有些别的想法:“为何?就因为他是一个好官?好官就不能杀人?坏人就不能做善事?”
季淮书反驳道:“坏人如何做善事?”
“为何不能?”邓夷宁眉头一挑,还不等周肃之认同,她便利索地又补了一句,“手起刀落,给该死之人留个全尸,怎能不算件善事?”
“……”季淮书无言以对,但也算认可,“也对,毕竟斩首都用的快刀,是挺善良的,至少没受折磨。”
没人再接话,许是都将注意力落在了赵振身上。半晌,也不知周肃之脑补了什么画面,悠悠地说了一句:“是挺残暴的。”
舒梅独身一人来到遂农,除了青楼那些姐妹也没个熟人,上次信中提及之物几人也没有头绪,邓夷宁不记得映冬留给过自己什么东西。为此,她还遣人去昭王府,托春莺在家中好一通翻找,仍是空手而归。
邓夷宁一人走在队尾,步伐慢吞吞地,李昭澜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
周肃之嘴快:“殿下问你为何走得这么慢,可是有什么心事?”
“倒也不是,就是在想映冬所说留给我们的东西是什么?”她自问自答,“除了那幅画,也没有别的了。若说起来,那幅画是我厚着脸要来的,也算不得相赠。所以,到底是什么?”
李昭澜一把拉过她的手,向前快步走了几步:“别想了,先回家。或许明日灵光一现,突然就想明白了呢?走吧。”
两人拉着手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周肃之欠嗖嗖地模仿他:“或许明日灵光一现,突然就想明白了呢?”季淮书皱着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宁愿走上去碍眼,也不想跟周肃之走在一起。
就算是通宵达旦地冥思苦想,想破脑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隔天邓夷宁便没再去衙门,而是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她带着李昭澜给的几个钱袋子很是悠闲,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买什么便买什么,除了身后跟着一个周肃之。
李昭澜原本是想让武功更好的季淮书跟着她,可大理寺还有些公务在身,他走不开,于是这活儿从魏越再到季淮书,最后落到了周肃之身上。他也乐在其中,邓夷宁不管买什么都能记起他,所以今日二人吃遍了整个遂农,手上还提了不少。
遂农横平竖直的,只要记得方位便不会走重复的路,先是路过烧光的琼醉阁,然后是芙仙院,再是上次光顾过的那家画卷装裱店铺,最后是玉春堂原址。几处地儿隔得不远,但也要走些时辰。城中这些女子的衣裳和鞋虽然好看,可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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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几步便觉得脚疼的厉害,周肃之看出她的窘迫,提出去一旁的茶馆歇歇脚,她没推脱。
“如何?今日的成果可还满意?”周肃之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几乎摆满了整张桌子,悉数看去,都是各式各样的糕点。
“还不错,我也没闲逛过,今日也算是了却一个心愿。”
“没逛过?怎么可能,女子不都喜欢三五成群在街上闲逛,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吗?”周肃之声音越说越弱,最后都有些不自在,“忘了,将军自小在军中长大,的确还未与其他姑娘家同游过。”
“这有什么,没上过街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更何况在军中长大要比和女子上街有趣得多。”小二上了茶,配着刚买的点心她又吃了两块,“周公子的身手也不错,可曾在军中修习过?”
“有过,不然怎会被派去做密探呢?”
邓夷宁好奇道:“西南的密探,一般都是做什么?跟我们上战场是一样的吗?”
周肃之想了想,笑着说:“密探,自是做见不得人的事。但我们不怎么干杀人的买卖,都是帮人打探消息,跟民间的贩夫差不多,只是我们吃的官家饭。打仗嘛,就是杀人的买卖,这么看来还挺不同的。”
邓夷宁笑了笑:“不怎么干,便是有时候不得不干?”周肃之心照不宣,没说话。
茶馆的营生还不错,进进出出都是闲聊的百姓,几乎都是一待一整天。他们隔壁桌的公子衣着翩翩,嘴里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最后才是青楼里那些风韵女子,这部分聊得格外久。
“那女子不是一般的漂亮,小脸蛋嫩得能掐出水,肌肤洁白如雪,香的我两天没离开过。”几名男子笑得爽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投去异样的目光,他们却毫不在意,不过也对,毕竟自古以来男欢女爱实属正常。
邓夷宁的注意力却不在几人身上,而是盯着他们手边的一卷卷画,那天杆与映冬所说的画铺一模一样。她想着法子想探究一番,却碍于女子的身份无从开口,于是她将目光转向周肃之。
周肃之听闻,立马换上一副花花公子的表情,与那几人似是自来熟一般,开口道:“敢问几位公子,这画可是在哪家画铺装裱的,天杆和绳带瞧着好生特别?”
其中一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公子外地来的?”
“是,在下与小妹同游此处,想着找个画幅画纪念一下。可画是画好了,却迟迟还未装裱,这才冒昧相问。”
那人又将邓夷宁从头到脚丈量了一遍,道:“南印斋,城中最好的裱画坊,他们家用的材料都是上等货。我瞧着令妹生得俊美,不知可否婚配?”
周肃之点头感谢:“舍妹已有婚配,下月便是婚期了,她说有些紧张,这才出来游玩一番。感谢公子告知店铺,在下便不再打扰公子品茶。”
“公子不必如此,这裱画的学问可多了,就比如我这副。”那男子一开口,邓夷宁就知道这事成了,有些男子就是这样,喜欢在他人面前卖弄学识。
那人念念有词,说了一大堆,最后还喝了口茶才继续:“裱画前得先同掌柜说清,是天杆地杆都用实心木,还是只有天杆用。因为有些画并非长年累月挂在墙上,若是想收在屋中,最好都用实心木。”
周肃之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有些新奇:“这裱画还有这种门道?”
“那是当然,南印斋的裱画可是在宫中都顶顶有名。”那人将自己的画卷拿起,向他展示天杆。天杆两侧的纹样很是精致,打磨也格外精细。他微微用力,一侧的杆头便被顺利取出,绳带也跟着抽了出来。
“公子请看,我这种便是半杆。天杆的两头被掏空,只有中间是实心的,为的就是减轻天杆重量,让画在墙上更加服帖,绳带和这个杆头也可更换成姑娘喜欢的样式。怎么样,这种裱画的做法能算得上一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