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周阿幺喜欢这种安逸而宁静的生活。
可将心比心之下,李珩耀是何其无辜。
因为圣旨的缘故,与自小亲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未婚妻分离,娶一个文墨不用,粗鄙庸俗的农家女。
就像一支绽放绚丽的花,无缘无故陷于污垢泥泞。
的确是该惋惜哀叹的程度。
想起李珩耀对她温和纵容,或许那与江慕宜相处之后,所学的态度吧?
既然周阿幺已为父母报仇,便不需要再顶着什么安王妃的身份了。
就此和离,一别两宽。
各寻出路就好。
攥紧的手串硌痛周阿幺的手,她的眼神越发坚定,抬脚,走向李珩耀和江慕宜,打破两人的独处。
“二妹妹,你不是在前殿吗?”江慕宜吓了一跳,望着快速回来的周阿幺,害怕事态暴露,她抓紧袖中的迷情的幽兰香。
瞥向用周阿幺的旧物引来的李珩耀,紧张道:“你别误会,我与珩耀哥哥,我与安王只是闲聊而已。”
“嗯,我知道,”幽香阵阵从江慕宜的袖中飘荡,周阿幺不适的捂鼻,冷漠道,“你讲完可以离开了吗?”
江慕宜侧头,端详李珩耀似不知情的神色,道:“二妹妹,你不要吃那些莫名飞醋,我与珩耀哥哥君子如水,不是你所想那般龌龊。”
“所以呢…”周阿幺一笑,轻笑微挑眼尾满含嘲弄,“所以我应该马上离开,给你们留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空间吗?”
不等江慕宜再说话,周阿幺抬手制止。
她双眸寒凉,威胁道:“你不走,莫怪我动粗。”
待江慕宜走一步,三回头,再看不到身影,周阿幺转头走向坐在一旁石凳上的李珩耀。
村子里八卦闲话最为流通。
周阿幺常听什么员外纳了几房小妾,要休正妻,什么几家大郎发家致富遇正爱,要养外室。
剧情情节跌宕起伏,然而结局都是悲叹收尾。
周阿幺年幼无知,家里虽贫居,阿爹阿娘格外恩爱,她既不懂情爱的滋味,也不懂阿爹阿娘生怕她遇人不淑的担忧。
她只记得那时自己斗志高扬,拳头一握,臂膀一举:“要是以后我的相公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坏事,我非把他揍到下不了床!”
如今,打量弱柳扶风的李珩耀,周阿幺怕自己一拳就把他打死。
她不说什么委婉的话,直接了当道:“李珩耀,你在干什么?”
李珩耀神色恍惚,今日丫鬟传话说江慕宜拜见,她手中有周阿幺在霖园留下的东西。
怕是周阿幺的重要珍贵之物。
李珩耀遂与之相见。
三两句聊天,他没要到东西,却应一缕幽香的气息,身子虚浮,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本低劣而可笑的计谋,李珩耀羞耻万分。
周阿幺:“你不该这么对她,这段时间我也了解,养在府邸的小姐清誉名声之重要。”
“你若真心喜欢江慕宜,大可与我坦白,我们可去殿前,求陛下撤回圣旨,你与她再续前缘。”
见周阿幺误会他与江慕宜的关系,李珩耀顾不得全身如烈火灼烧,他竭力起身,然手脚虚浮,一个趔趄。
握住周阿幺的肩膀的同时,他艰难开口:“不…”
可虚弱的身体根本不给他解释坦白的机会,耳畔嗡鸣,眼中更是一片漆黑虚妄。
气急攻心,李珩耀神志飘散,他最后只听到周阿幺决绝淡漠道:
“李珩耀,我们离合吧。”
*
一阵兵荒马乱后,一行人回到安王府。
李珩耀有太医奴仆照顾,倒是不用周阿幺操心,她将一切属于她的东西打包整理好。
又去书房研磨,提笔绞尽脑汁写下两三句话。
在纸张最后,周阿幺留下自己的名讳。
望着墨汁未干的字迹,周阿幺只觉可笑,李珩耀让她学习,她习字后的干的第一件事写出与他脱离夫妻关系的和离书。
完毕后,周阿幺将和离书放在最为显眼的床铺。
一人出门,步行到最近的北市,买了一匹马,至夜深才回到了溪平村。
周阿幺来到周家父母的坟墓前,徒手扒掉茂盛的杂草,她大咧咧坐在冰凉而软塌的黄土上,眉目含笑:“阿爹阿爹,害你们的坏人已遭报应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秋色渐浓,凉风拂过。
对着坟包,周阿幺抱臂将她这一段时间的所做所为一一讲述,她轻柔抚摸石壁刻写父母姓名的痕迹。
“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少给我托梦…”
骤然,传来窸窣一声,是脚踏枯枝发出的声响。
黑漆漆大半夜的,谁没事干来坟头边…
周阿幺起身,手中持许久不用的剔骨刀,黑暗中,喘息声一重一轻,她就看到一个颀长而清瘦的身形。
她困惑问:“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也不知道提盏灯,脚一踏空,摔了怎么办?”
“呵,”抬头是双手撑膝,累到气喘吁吁的宋和玉,他咧嘴冷笑,“要死啊,你大白天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我着急来你,哪里顾得上提灯。”
周阿幺撇嘴:“那真是对不起啊,我想阿爹阿娘了,便迫不及待想要告诉他们。”
“怎么了,你受欺负了?被你那什么王爷赶出府了啊?”
周阿幺哼笑,不理会宋和玉的调侃:“差不多,事情已经解决,我何必被关在一座府邸内,与他做什么貌合神离的夫妻,本就不是一路人。如今和离了,反倒轻松。”
宋和玉眯眼,凌冽的目光凝视着周阿幺,摩挲着下巴道:
“其实你回不回来倒无所谓。”
“反正他身子弱,美人灯,不顶事,说不定没几年就死了,你还不如趁着现在拉他上床,先爽了再说,留个一儿或一女,当快乐寡妇,还有花不完的钱,日子岂不美哉。”
“呸呸呸!”气得周阿幺伸手扯宋和玉的嘴,“你无缘无故咒他干嘛,况且他又不喜欢我,那我强占他,算什么垃圾?”
“哦,那你喜欢他?”
一句话直接把周阿幺问懵了。
她呆滞一刹,接着低头一笑:“我,我不喜欢他,而且我说了,我们不是同路人,他呢,就是枝头的花,我呢,就是地上的泥,你说,配吗?”
周阿幺抬头,暗淡无光的深夜仍旧隐藏不住她那一双明亮坚定的眼。
“一切回归正轨,这才正常。”
“胆小怕事,畏手畏脚,活该你一辈子没出息,”宋和玉鄙夷,抱胸冷笑,“永远事到临头,才开始考虑…”
周阿幺一笑,也不驳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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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家中没清理,她在宋和玉家借住一晚,第二日拿着她的包袱回家。
灼热耀眼的阳光洒下,周阿幺又恢复原状,她将屋舍大扫除一番,连同心中不忿,不甘,不愿的情绪一并剔除。
接着,她悠闲躺在院子的廊下,手上拿着已经看过无数次的画本子。
窗棂上悬挂的珠竹子风铃,灵动银铃响起,以周阿幺往度过的每一个寻常而又美好的时光。
就这般生活了半月有余。
乐不思蜀。
一日,周阿幺挽着裤脚,手握锄头,正在开垦出的荒地,仰头间,就站在田沿边静静等待她的人——
是李珩耀的马夫。
他喊:“周姑娘。”
马夫小心沿着田沿边,快步走到周阿幺的面前,递给她一封信。
“是王爷给的。”
此时,热浪扑扇而来,吹乱周阿幺鬓间打湿的碎发,连同心都燥得不行,狂跳不已。
她打开看,是一手秀丽的行楷,李珩耀滕抄下周阿幺所写的和离书内容,又添了几句。
她指尖轻轻掠过烫金纸张上“李珩耀”三字时,忽得想起,自己刚才劳作,一手泥。
“多谢。”周阿幺感谢。
“周姑娘客气了,王爷还备了礼物,特命奴仆送给与溪平村众人。”
“不用。”
马夫道:“王爷嘱咐过,与周娘娘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上次身体劳累,都未曾好好与他们打招呼,此后,更是万万不可能。”
“周姑娘莫要推辞,辜负王爷一份心意,倒不是什么金银器皿的俗物,都是牛马之类,粮食稻谷之类,大家都能用得上的礼物。”
说到如此,周阿幺望着周遭已围满了好奇的人,转头又端详微微一笑的马夫。
她接受李珩耀的好意,真带着马夫,从村头的村长家一路走,一路送。
马夫身为奴才,在安王府混迹长大,一身锦绣华服,说话办事自是圆滑,带来的礼物更是不菲。
明显就是簪饮世家出来的,一手就能碾死他们这人物。
原对周阿幺突然回到乡下存疑的村民,哪里还敢讥讽嘲笑,纷纷含笑谄媚,只夸赞周阿幺能干漂亮,样样都行。
“给他的,”周阿幺脱下手腕上没有送出去的金丝南瓜玉手串,“礼物,回礼,我也没什么,望他不要嫌弃。”
“周姑娘莫要自贬,王爷会喜欢的。”马夫双手接过,掏出一方手帕细致包裹,就见一抹身影抱胸而来。
正是下学回来的宋和玉,他与马夫打了招呼后,轻拍周阿幺的肩膀,道:“走了,回家吃饭了。”
“嗯,再见。”周阿幺挥手和马夫道别,与宋和玉一起离开。
马夫转头望着马车,自我安抚半晌,才走入,胆战心惊地跪地,奉上手串。
“王爷。”
坐在首位的李珩耀墨发束冠,一身蓝衣,他往日风采不在,骨瘦如柴,似骸骨裹着人皮,本就白皙的肌肤,跟躺在碧波湖水中溺毙而亡的人。
他接过冰凉的手串。
掀帘,迎着晚霞,看到和宋和玉一起笑闹的周阿幺。
在暖霞照射下,只剩李珩耀一双欲壑难填的眼瞳。
他阖眼凝神,随即无波无澜,道:“走吧,我们也该启程了。”
“去甘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