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丝镶红熏炉中的香片燃烧殆尽,记不清自己究竟数了多少遍佛珠,王锦兰忽然睁开双眼,“张妈妈,时辰不早了。”
“夫人的意思是,”观察自家主子的脸色,张妈妈试探着问道:“让世子回屋?”
放下沉香佛珠,王锦兰道:“去吧。”
“是。”张妈福身行礼。
乌云渐渐散去,月上柳梢,寒风将枝叶吹得沙沙作响。
身影像一株落单青竹。
纤细,却又不会被风轻易摧折。
“世子。”将手中的大氅披到赵怀妗身上,借着月光看清她后背的伤势,张妈妈闷声说道:“这伤实在是…要不然,让余秋送世子回临竹院吧?”
“无碍,我自己回去就好。”赵怀妗婉拒。
寒风早已将身体的知觉麻痹。
并没有在逞强,她确实感觉不到伤口有多疼。
“这哪成啊!还是让余秋送送世子吧。”见赵怀妗撑着手臂站起身,牙根一酸,张妈妈连忙上前搀扶,“世子小心。”
“更深露重,张妈妈不必多送。”
玉色的锦服被血迹染得斑驳,穿着这样的衣裳,赵怀妗看上去本该十分狼狈。
但这深深浅浅的血痕映在她的身上,不仅没有损了她的周身气韵,反倒像红梅落雪——令她平添了几分艳丽。
走动起来后,身体便开始逐渐回暖,随之而来的,是伤口传来的闷重痛意。
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跨过门槛时不小心一脚踏空,好在她及时扶住了门框,这才没有跌倒。
扶着门框的指尖紧了紧,稍微歇了口气,赵怀妗抬起头——
“祝余?”
粗浅打量了下赵怀妗的伤势,祝余转过身,在她身前蹲下,露出并不算宽阔却结实可靠的后背。
“祝余。”赵怀妗皱眉。
就像一块顽固的笨石头,赵怀妗迟迟没有动作,祝余也就一直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微风拂过,祝余的耳尖动了动。
细不可察的那声叹息,仿佛只是风卷落叶的沙沙声,但很快,她的身上便多了一份重量。
感受到肩上的这份重量,唇边绽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托着赵怀妗的双腿,祝余背着她往临竹院的方向走去。
霜气和花香在夜色中交织。
朦胧的月光下,主仆二人的影子连成一片。
只是得到了片刻喘息,一刻也不愿停歇的陀螺便重新开始运转,在心中估算着提前预计好的时间,赵怀妗温声问道:“秦安回来了吗?”
抿紧唇瓣,祝余没有给出回应。
“只是伤口看着吓人,没有伤到筋骨,休养几日便能痊愈。”帮祝余将耳边的落发绕到耳后,赵怀妗又道:“让人带信到大理寺,我这两日告假。”
听到赵怀妗愿意告假。
步伐微顿,祝余小幅度点了点头。
“她已经回来了?”眼里终于多了几分笑意,赵怀妗嗓音轻快地说道:“秦安现在办事越发妥当了,有你们在,我能轻松不少。”
并不轻松。
她,没有保护好世子。
脚下的步伐加快,喉咙泛起酸涩的苦意,祝余虽然不会说话,但难以言喻的悲伤——却能从她身体的每个缝隙间溢出来。
“受罚,也不全是坏事。”
她一点都不明白。
难道,被打成这样还能算好事吗?
指尖的力度紧了紧,祝余的目光中写满了不赞同。
“真正的骗子从来不会说谎。”凤眸微敛,赵怀妗眼睫低垂,“受完家法,又在风口的位置跪了一个时辰,今夜我必定会起热症,子时去请太医前来问诊。”
二房和三房都在主院安插了眼线,主院请家法的动静闹得很大,今夜过后,这件事很快便会传进那些人的耳朵里。
再加上有太医亲自问诊。
这样一来,徐州赈灾银一案之后的走向,就彻底与她这位卧病在床的大理寺少卿——毫无干系了。
“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看出祝余对她的担忧,赵怀妗解释道:“只是皮外伤。”
上回大理寺外出办案。
意外中箭,世子也只说是皮外伤。
世人皆道“高官贵胄最是惜命”,但她家主子却完全相反,世子从来不惧险境,更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安危。
生死于她而言。
仿佛,是另一种解脱。
临竹院的灯火在视线中出现,搭在祝余肩上的指尖动了动,赵怀妗抿唇说道:“走偏门。”
执春如果知道她受伤了,肯定又要哭哭啼啼大半天,那姑娘实在是难哄。
瑞国公府最奇怪的主子。
不想丫鬟难过,宁愿自己走偏门。
但,这才是她想要追随之人。
祝余轻轻点头,背着赵怀妗,舍近求远地绕了远路。
…
临竹院的偏门位于西北面,没有挂灯笼,周围黑漆漆的,只有窄窄的一扇木门。
祝余在门前屈膝蹲下,等赵怀妗下来之后,她摸索着想要把门打开,角落里却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指尖已经覆上腰间的匕首——
“呜呜呜呜,世子~”
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扭头看向赵怀妗,祝余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世子,我就…我就知道世子今夜不会走正门。”用火折子点亮灯笼,执春的脸已经哭得像一只小花猫。
笑容略显僵硬,赵怀妗道:“别哭了,先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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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呜呜……”执春吸了吸鼻子,瘪着嘴巴走在最前面,几乎是一步三回头。
余光偷觑赵怀妗的脸色。
抿唇憋笑,祝余的肩膀微微发抖。
果然还得是执春呀,她们整个临竹院,估计也只有执春能让世子露出这副神情了。
_
“世子……”执春扒着房门,圆眼又冒出两汪泪水,“世子…真的不需要执春为世子上药吗?”
手里端着伤药和纱布,眼观鼻鼻观心,祝余站在赵怀妗身侧。
“还是让祝余来吧,她更熟练。”
咬紧下唇,执春小声嘟囔道:“都是因为…世子每回都让祝余上药,所以祝余她才会越来越熟练。”
见她小嘴巴一张一合,就猜到她肯定又是在念念叨叨,赵怀妗正了正神色,“好了,别站在那当门神。”
听完此话,心中的委屈更甚,用指甲挠了挠门框,执春可怜巴巴地将门带上。
“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做。”
话音刚落,执春的眼中瞬间亮起了光,“世子请吩咐!”
“我适才受了风,现在有些发热。”端起桌角的青玉茶盏,抬眸看向她,赵怀妗眉目疏淡,“你亲自去太医院跑一趟。”
“我现在出发,很快就带太医回来!”
赵怀妗温柔笑笑,“好。”
“我这就去!”仿佛突然间打了鸡血一般,执春带上房门,便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执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内也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
祝余将手中的伤药放在案几之上,再次确认屋内的门窗都已经完全关死,而后,才又重新回到软榻旁。
眉宇微皱,赵怀妗将外袍褪去一半,“上药。”
视线落在浸透血痕的白衫上。
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祝余指尖缩紧。
“无妨,”赵怀妗伏在锦衾间,嗓音带着些沙哑,半张脸隐没在阴影之中,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直接揭下来就好。”
祝余闭了闭眼,动作利落地将布料剥离。
一声极轻的闷哼从齿间溢出,白皙如玉的手掌,指骨握到微微透明。
窗外忽然有阵风划过。
烛火跳动,照亮了那片触目惊心的狰狞。
紫红的伤痕在后背横贯,几处破皮的位置还凝着仍未干透的血珠,新伤叠着旧伤,形状精致的蝴蝶骨被烙上道道痕迹。
有些伤确是避无可避。
有些伤,却是至亲之人相加。
看清赵怀妗后背的伤势,握着药瓶的手指不住颤抖,祝余的喉咙一阵阵发紧。
“抹药吧。”赵怀妗轻声催促。
祝余深吸一口气,指尖沾了冰凉的药粉,小心翼翼地为赵怀妗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