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春守在偏厅门外,远远瞧见赵怀妗的身影,快走两步迎了上来,“世子,许侍郎在里面等着。”
“嗯。”赵怀妗迈步踏入屋内。
素蓝银纹锦服将本就高挑的身形衬得愈发出尘,乌发以玉簪束起,薄唇是红而不艳的淡粉。
“公务繁忙,劳许侍郎久等。”
?!
公务繁忙!
他连官服都来不及换就急忙赶来国公府,这位世子倒是好啊,公务繁忙还有时间打扮得清风霁月,看起来压根不像刚忙完的样子。
“为国殚精竭虑,世子确实是辛苦了。”许巍挤出笑容。
“在其位谋其职,身为大理寺少卿,这是我应该做的。”目光掠过许巍小幅度抽搐的眼角,将手中的外氅递给祝余,赵怀妗慢悠悠地在主位坐下,“能让许侍郎等我这么久,想必是件大事?”
“实不相瞒,此事的确十万火急。”许巍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站在赵怀妗身侧的祝余和秦安。
“都是信得过的人。”
“那在下就不兜圈子了。”虽然对赵怀妗的做派不满,但许巍却低眉顺眼的,“世子负责督查的徐州赈灾银一案,如今…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
端起身旁的瓷玉茶盏,轻轻撇去表面的浮沫,赵怀妗似笑非笑地说道:“今早才呈给寺卿的禀帖,寺卿还未答复,户部侍郎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咽了咽口水,许巍稳住心神回道:“世子,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薄唇微扬,赵怀妗放下手中的茶盏,“没意思的许侍郎,还请明示。”
“在下只是奉命来提醒世子,凡事要注意分寸。”装模作样的理了理胡须,许巍拱手说道:“万一大水冲龙王庙,自家人伤了自家人,那可就不好了。”
“我明白了。”
许巍顿时松了一口气,“世子明白就好。”
“许侍郎的意思是,瑞国公府与贪污赈灾银的犯人是一伙的?”眼底掠过一抹寒光,赵怀妗薄唇微启:“既然如此,许侍郎何不禀明圣上,交由圣上裁决。”
“在下绝无此意,请世子慎言!”许巍急忙解释道。
两朝元老,一品国公府。
状告瑞国公府?
就算借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啊!
“只是同许侍郎开个玩笑。”赵怀妗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瞬间便由寒转温,“你要说的,我应该已经明白了。”
“哈哈,世子明白就好。”许侍郎干笑两声,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拨动指间的青玉戒环,视线落在他身旁的小几,赵怀妗温声问道:“许侍郎还有话要说?”
“我……”
“执春,再给许侍郎添杯热茶。”
“不——”
“哦?许侍郎喝不惯国公府的茶水?”赵怀妗略微侧目。
心中叫苦连迭,面上却不敢展露半分,许巍笑呵呵地说道:“哪里哪里,国公府的茶水香醇怡人,在下多谢世子款待。”
…
茗香楼,雅室。
“殿下交代的事情,下官都办妥了,只不过……”眉头皱成川字,许巍欲言又止地看向刘景乾。
“说。”刘景乾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俯视这座燕京城。
“瑞国公世子行事飘忽不定,下官不知,他今天的那段话究竟是何意。”回想起赵怀妗的眼神,许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蠢货,王锦兰是他的什么人?”
“是瑞国公夫人。”
“东宫与王家缔盟,赵王两家又是姻亲关系,赵怀瑾是个有脑子的人,他怎么会来触孤的霉头。”刘景乾皱眉说道。
“殿下教训的是。”许巍连忙拍马。
-
明月高悬于天际。
夜色已深,星辰藏匿于云间。
“世子。”秦安轻敲房门。
闻声,赵怀妗抬眸问道:“安排好了?”
“嗯,万宝阁的每个出口,我们都布置好了人手。”从袖中取出精致的信笺,秦安双手递上,“这是慕容阁主让我带给世子的。”
万宝阁是燕京一处特殊的地界。
不问出处,不问来历,无论何物皆可拍卖。
买家不知道卖家的身份,卖家也不清楚买家的背景,交易过程中的每个步骤都必须以万宝阁为媒介。
踏出万宝阁之前。
付清银两,拍品便是你的。
踏出万宝阁之后。
能否守住,全凭买家本事。
“少卿大人,奴家此次协大理寺办案,这算不算你欠我的一个人情呀?”光是看着这行字,脑海中便能浮现出那人说话时的神情。
将信笺浸入烛火之中,赵怀妗摇头浅笑,“祝余,陛下赏的那壶蓝桥风月,你亲自给慕容娘子送去。”
祝余领命离去。
“世子,夫人要是知道此事……”秦安目光担忧。
“许彦是官家子弟,大理寺只负责抓人,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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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的事情会移交刑部。”眼底掠过一抹暗色,赵怀妗拾起白子,“把戏台子搭好,这次我们不用登台。”
户部与刑部同为太子党,两者沆瀣一气,把人送到刑部……
“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不小心将腹诽说出口,秦安连忙捂住嘴巴。
“许彦是许家的旁系子弟,生性好赌,在锦绣楼欠下万两白银,若他一口咬死拍卖之物都是他从主家偷窃,只为还债,无凭无据,你要如何给他定罪?”
“他拿到万宝阁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值钱,花钱买那些玩意儿的人都应该抓起来。”越想越气,秦安倒豆子般说道:“再说那锦绣楼,锦绣楼就是东宫养的一只貔貅,许家这是借着拍卖的幌子将赈灾银过了明路。”
“你有证据吗?”赵怀妗又道。
“大理寺的刑法都过一遍,哼,我不信他敢不招。”
“他不招,东宫与许家自会保他,手中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大理寺能关他多久?”白子落定,死局瞬间起死回生,赵怀妗耐心地引导她,“贪污赈灾银是杀头的死罪,他如果招了,那才真的会死。”
像是陷入了死胡同,秦安皱紧眉头,“按照世子的说法,那我们…这次还抓不抓他了?”
一手握拳,赵怀妗抵着唇忍笑。
“世子笑什么?”秦安不解。
“送给你的兵书,你从来都没有翻开过?”赵怀妗唇角微微上扬,浅褐色的眼眸含着几分戏谑。
“我翻开过,只是……”尴尬地抠了抠手肘,秦安低下头道:“看一眼就犯困,怎么都看不到第二页。”
黑子将棋盘完全占据。
看似高枕无忧,实则岌岌可危。
棋局已定,赵怀妗单手托着下巴,“秦安,想不想看戏?”
“看戏?”秦安好奇问道:“什么时候,世子要带我去怡乐馆吗?”
“不,是万宝阁。”
万宝阁有什么戏可以看?
秦安还想再问,赵怀妗却已经走出了书房。
望着赵怀妗离去的背影,回头瞥了眼桌上的残局,见白子所剩无几而黑子气势磅礴,秦安瞬间了然于胸——世子原来是因为解不开棋局,所以不高兴了。
“世子棋艺超群,那本棋谱看起来就破破烂烂的,定是棋谱不好。”
步伐略顿,长睫几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赵怀妗最终并没有为自己解释。
旁人眼中的胜负高低。
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她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