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赵怀妗从雅室出来,守在门外的祝余和秦安立刻便迎了上去,“世子。”
“回府吧。”赵怀妗道。
枯燥的街道在桃花的点缀之下,多了几分春日特有的盎然,嗅到这抹清新后,赵怀妗眼底的疲惫淡去些许。
幽州卫的马蹄声早已远去,朱雀街却依旧热闹非凡,得闲的小摊贩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燕京城最新的八卦消息。
“你们刚才瞧见没有?唇红齿白,严将军生得可真俊啊!”卖珠钗的孙阿孃忽然感叹道。
“玉面修罗的名号,呵,刘婶还以为是开玩笑的呢?”兜售泥人的陈苟儿一边整理货物,一边啧啧叹道:“不过要我说吧…无论她生得如何,女将军,这到底还是可惜了赵世子啊。”
“可惜什么?”孙阿孃追问道。
卖糖葫芦的许娘子做出西子捧心的动作,遗憾而又惋惜地说道:“公子温如玉,他可是赵怀瑾啊,大雍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
“赵世子好是好,但温如玉这个说法嘛,倒也是,哼哼……”
“陈苟儿你别在这里卖关子,有什么话就直说。”许娘子朝他甩了个眼刀。
钓足她们的胃口之后,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陈苟儿满脸写着“懂”字,“他可是大理寺少卿,等你哪天犯事下了诏狱,届时——便晓得他究竟如不如玉了。”
“赵世子来买过我的糖葫芦,我和他说过话,他是很好很好的!”倾慕之人被他这样诋毁,咬紧银牙,许娘子越想越气,“而且!我才不会犯事下诏狱呢,至于那些做了坏事的恶人受到惩处,也是应该的,赵世子只是在替天行道!”
许娘子说完这段话,围观的人也跟着纷纷附和,眼瞧着就要说不过她,陈苟儿忽而打岔道:“我的摊子就在你旁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赵世子买你的糖葫芦?再说了,像他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吃你卖的糖葫芦。”
“你自己眼瞎没看见,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苟儿瞪大眼睛,“说我眼瞎?我看是有人在撒谎吧。”
“赵世子就是有来买过我的糖葫芦,撒谎的人是你!”许娘子不甘示弱。
见两人越吵越凶,怕事情闹大,周围的人和起稀泥:
“哎呀,你说你跟她吵什么呢!”
“说着说着好好的,怎么还吵起来了?依我看,你们俩要不然各退一步吧。”
从摘香楼出来恰巧目睹了这出好戏,薄唇微微抿紧,赵怀妗开口说道:“秦安,你去帮我办件事。”
“是,我这就……”
祝余见秦安朝着泥人摊走去,伸手将她拦住,冲她摇了摇头。
“怎么了,世子不是要我去为这位小娘子解围吗?”打扮成小厮模样的秦安扭头看向祝余,目光不解地问道。
见祝余只是站在赵怀妗身侧,没有其它反应,秦安瞬间了然——世子是有别的事情要吩咐她去做。
眼底掠过复杂的情绪,赵怀妗抬眼望向远处的皇宫,“你去我的私库里挑些女子会喜欢的东西,再跑一趟悦珍楼,告诉掌柜是要送给严将军的,他会帮你把东西准备好。”
“是。”秦安点头。
“等等。”犹豫片刻之后,赵怀妗又补充道:“另外还有…书房案台上的那副山水图,你也一并送去。”
别的东西也就算了。
山水图,那可是世子亲自画的!
除了献礼于陛下,世子从来没有往外送过画作,这还是头一回。
见秦安傻愣着不动,祝余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踹了脚她的小腿。
“是,我这就去办。”回过神,秦安拱手说道。
秦安走后,赵怀妗侧目看向一旁的祝余,“祝余,你也想知道为什么吗?”
仿佛没有情绪的冷石,祝余的眼神简单而又忠诚——世子总会令她出其不意,但她不需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她只需要执行好世子的每个命令。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嫌恶,不过,她的确应该恨我。”回京意味着折断羽翼,这门婚事对严以卿来说是无形的囚笼,而自己却……
她们二人之间。
真正可惜的,是严以卿。
眸底是一闪而过的歉意,当赵怀妗再度抬起头时,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端倪。
谁的眼神?谁应该恨世子?祝余听得简直一头雾水。
“走吧,世子请你吃糖葫芦。”睫羽轻颤,唇角翘起微微的弧度,赵怀妗迈步朝喧闹的人群走去。
官服在大雍代表着权利。
无需任何言语,百姓自觉为权利让开通道。
还没等祝余理清楚那两句话,赵怀妗已经走到许娘子身前站定,“许娘子,请问三根糖葫芦多少钱?”
许娘子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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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吸鼻子,抬起头,“三文”两个字却噎在嘴边说不出口。
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只是呆呆地张着嘴巴,眉梢的初雪悄悄融化,凤眸染上几分笑意,赵怀妗的嗓音清冽而又温和:“一两银子够吗?”
“不…不用那么多的。”许娘子连连摆手。
眉头微皱,赵怀妗略显为难,“出来的急,我身上忘带铜钱了。”
祝余拿着荷包刚想上前,意识到什么,又硬生生地停下脚步。
“没关系!不收钱也可以的。”余光瞥见陈苟儿吃瘪的呆样,许娘子痛快地笑了笑,从架子上取下三根最漂亮的糖葫芦,“世子请拿好。”
赵怀妗没有接过糖葫芦,“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小心翼翼地取走了赵怀妗掌心的银锭,脸蛋儿红成了石榴,许娘子低着头说道:“多谢世子。”
微微颌首,赵怀妗走出人群,将手中另外两串糖葫芦递给祝余,“喏,你跟执春一人一串。”
主仆二人离开之后,人群瞬间迸发出激烈的讨论声,小娘子们将许娘子围在中间,都要想从她口中得知更多关于赵世子的消息。
张口咬下一颗糖葫芦,山楂特有的酸甜在口腔蔓延,赵怀妗偏头看向祝余,“味道还不错,你怎么不尝尝?”
世子的举止是少有的肆意与畅快,鲜少见到这般鲜活的赵怀妗,点了点头,祝余的面上也露出笑容。
世子尚未及冠。
算起来,比她还要小一岁呢。
一颗糖葫芦还没有嚼完,眼前人又回到了她熟悉的模样,口中的甜,慢慢转为涩口的心疼。
“我没有她想的那样好。”
祝余想要安慰赵怀妗,但她却清楚,世子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人憋久了会受不了,有时候需要让自己透透气,这样才不会被莫须有的情绪所影响。”赵怀妗语气轻松,目光却掠过了后街的万宝阁,“明日的拍卖会,周围都布置好了?”
指尖不自觉搭上腰侧的暗弩,祝余点头。
“你现在只是国公府的女使。”
第一时间摸武器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听到赵怀妗的话,面露羞色——祝余迅速缩回搭在弩上的右手。
“走吧,国公府还有一出戏在等着我唱。”
“是。”祝余跟在赵怀妗身后,与她之间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