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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风沙

作者:凝雪似霜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燕京城正北门。


    朱雀街,酒旗在风中簌簌作响。


    玄甲铁骑的马蹄声震得沿街窗棂震颤,街道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前来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想一睹这位女将军的风采。


    青丝以银冠高束,


    玄色肩甲在日光下烨烨生辉。


    身骑黑马,手握长枪,严以卿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眸底隐约透着英气与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入眼。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人群开始欢呼,百姓不停往幽州卫经过的街道抛洒桃花。


    与此同时,朱雀街摘香楼,天字阁的云纹纱帘之后。


    身穿水色衫裙的女人单手执起桌上的羊脂玉茶壶,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叠坠,露出一截晃目的雪肤。


    亲自为坐在对面的赵怀妗斟茶,双手扶着杯盏,谢岚琴的嗓音绵软而不甜腻:“半月未见,奴家还担心世子今日不会赏光。”


    “这段时日,大理寺的公务实在繁忙。”接过她递来的折腰杯,瞥了眼杯中的浅绿色茶汤,赵怀妗抬眸问道:“是今岁的银针雪?”


    一两雪胜万两银。身为国公府世子,银针雪对于赵怀妗来说并不难得,但却是谢岚琴刻意为她所留。


    “嗯,友人相赠,奴家也只得了这二两。”谢岚琴一边回答赵怀妗的问题,一边缓步移至窗边,“底下这般热闹,世子难道不想瞧瞧看吗?”


    杯盏突然溅出一滴热茶,凤眸微敛,赵怀妗淡声说道:“我今日是特意来见你的。”


    “世子是特意来见我的?”


    “不错。”


    “将军就在底下,世子不好奇?”


    “不好奇。”


    盯着面前的赵怀妗,胸口莫名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指尖微动,谢岚琴转身掀开纱帘。


    只因她在辰时遣人传话,说有关于当年刺杀案的线索,自己才会特意赶来摘香楼……


    可眼下,她这是什么意思?


    坐在窗边的赵怀妗皱眉望向谢岚琴,刚想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被窗外的风景所吸引——


    玄甲铁骑正巧经过窗前,银冠折射着凛冽的冷光,红绸披风的一角划破空气,像是谁用朱砂笔重重拖过的痕迹。


    察觉到这道与众不同的视线。


    桃花眼微微眯起,严以卿不动声色地扯紧缰绳,回首朝摘香楼的方向望去。


    肌肤如美玉般无暇,发丝柔顺地垂在肩头,明明是极其张扬的乌发绯袍,周身却散发着水中冷月般的气息,清冷而又宁静。


    心跳不由自主地乱了一拍——


    明知他不是她,但眼前人的身影还是与埋藏在心底的那抹倩影,渐渐交叠。


    “将军怎么了?”邢万阳策马上前半步,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


    出神只不过短短一刹,缰绳却已经在掌心留下白痕,盯着掌心中的白痕,严以卿不悦地皱起眉头,“没什么,就是被风沙迷了眼睛。”


    “啊?哪有风沙?”


    “归队。”


    就算有一肚子话也不敢说,邢万阳乖乖回到原来的位置,默不作声地偷瞄了一眼严以卿刚才看的那个方向。


    哦!原来是那位令自家将军惊艳的赵世子,而世子的身侧——还陪着位眉眼如画的俏丽佳人。


    将军不是不喜欢吗?


    怎么,又突然开始吃醋了?


    …


    玄色铁甲下的红绸披风被风卷起,如同一面猎猎战旗,严以卿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远去。


    “世子可看得真入神。”指尖不自觉缩紧,谢岚琴勾起唇角调侃道:“没想到,世子对未来的世子夫人竟如此满意。”


    没有否认,赵怀妗只是低头饮茶。


    眼前人半是默认的态度令谢岚琴脸色微变,倏地放下纱帘,她抿紧唇瓣问道:“世子,你难道真的心悦于她?”


    “怎样算是心悦?”赵怀妗抬眸。


    浅褐色的眼眸还是如从前那般,氤氲着温柔,内里却空无一物。


    胸口悬起的大石忽然落地,垂眸笑了笑,谢岚琴娉娉婷婷地走到赵怀妗身侧坐下,“奴家只不过同世子开个玩笑,既然世子觉得无趣,那就谈正事吧。”


    指尖缓慢地摩挲着杯沿,稍稍颌首,赵怀妗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先前派去羽木县的探子递回消息,世子这些年一直在找的那个人,有踪迹了。”观察着赵怀妗的表情,谢岚琴娓娓道来。


    当年的瑞国公受刺案曾在大雍轰动一时。


    盐铁案由吏部主理,身为吏部尚书的赵归山顺藤摸瓜找到背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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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却发现——那人竟是当朝太子。


    赵归山幼时乃太子伴读,因着旧时情谊,手握太子贪墨铁证的他本想借此规劝太子回心转意,可太子却为一己之私不惜勾结北狄,谋害朝堂官员。


    眼瞧着东窗事发,勾结外敌之事无法瞒天过海,狗急跳墙之下,太子竟在先帝于玉山祭祀之时,率领亲兵逼宫谋反。


    幸而那时还只是礼王的当今陛下提前持先帝密信召集禁军,来了一个瓮中捉鳖,这才将那场宫乱平定在太庙之内。


    见赵怀妗陷入沉思,谢岚琴盯着食指的寇丹,略带遗憾地说道:“不过…可惜那人是个傻子。”


    究竟从小就是傻子。


    还是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有打听过吗?”赵怀妗道。


    谢岚琴秀眉微蹙,提起桌边的茶壶,为赵怀妗又斟了一杯清茶,“那人乃玉山猎户之子,出生便是傻子,周围一带的村民皆知此事。”


    “玉山与羽木县之间相隔百里,既然天生是傻子,那他们为何恰巧在刺杀案发生不久后,便举家搬迁?”


    知道赵怀妗这些年都在暗中调查当年的刺杀案,眼下线索断了必定心烦意乱,谢岚琴轻声细语地安慰她道:“坊间传闻,羽木县有神医能够医治脑疾,那猎户怕是听了此传闻才会带着家眷迁离。”


    “嗯。”赵怀妗皱眉。


    “世子还是觉得此事另有蹊跷?”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谢岚琴叹息道:“世子,国公爷和大姑娘都已经…他们肯定希望世子能早些放下。”


    瑞国公受刺案与废太子谋逆案息息相关,因两案而落马的官员数不胜数,参与此案的同谋无人幸存,并没有谁逃脱惩处。


    她不明白——


    世子为何对此耿耿于怀。


    眼底掠过几不可察的暗色,赵怀妗抿了一口茶汤,起身说道:“严以卿归京之后,燕京城的局势很快会发生新的变化,你自己小心点。”


    “时辰还早,世子不多留会儿?”压下长睫,谢岚琴的语气中夹杂着几丝期盼。


    发觉谢岚琴对自己有意之后。


    赵怀妗便刻意疏离,毕竟——自己不是她想象的良人。


    “大理寺还有堆积的悬案未了,公务繁忙,等改日再聚。”语罢,赵怀妗转身走出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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