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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暮雪潇潇之螺黛藏春·朱痕现

作者:离秋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暮雪潇潇地落在朱雀街时,端木云颐腕间的翡翠镯子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透亮极了。


    她将鎏金手炉往袖中拢了拢,铜镜映出掌柜阿芜那张平凡中又亲切的脸,白皙肤色衬着淡淡的柳眉,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易容面皮下藏着倾世的容颜。


    檐角铜铃轻响,侍女阿芷挑起猩猩毡帘,带进的风雪裹着位身着银狐裘的贵妇,裘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这便是传闻中能绘出落雪妆的朱颜阁?”妇人解裘露出鹅黄锦袄,眉间鸾鸟纹的花钿上挂着粒雪珠。端木云颐瞥见那纹样,便往手中正在研磨的珍珠粉石臼里多洒了半钱。


    “夫人且看这梅花脂。”她捧出青瓷盒,捻起方才的珍珠粉轻扬,随后指尖抹了点殷红胭脂点在对方的手背上。


    雪肌遇热,那抹红竟渐渐洇出淡淡的梅痕。


    “嗯,看起来还行。”妇人淡淡地看了一眼。


    端木云颐轻抬眼眸,取过案间的笔刷,继续说道,“这取的是西山白梅初雪,佐以朱砂、珊瑚粉,遇体温可维持十二时辰的梅痕。”


    说话间羊毫笔扫过妇人的颧骨,笔锋划过之处处处雁过留痕,雪肌如初冬的腊梅,立于皑皑白雪之中,葳蕤动人。


    “果然是上品!”妇人对着铜镜轻抚过自己的脸颊,脸上逐渐洋溢出阳春般的笑颜。


    端木云颐轻轻地笑了,“贵人如若喜欢,烦请到柜台登记造册,小店将定期为您制作这款独一无二的粉脂,且只符合贵人一人的肌肤,我们的匠师还会根据四时气候颜色调整粉脂的浓郁度。”


    “就照这个模子给我定上吧,说好了可是独一无二的,过几天我要去参加宫里的「冬日宴」,可不要再有新人使了我这个梅痕妆。”妇人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发髻,满不在乎的说道。


    “定然是独一无二的,贵人您放心擎好吧。”


    端木云颐麻利地将方才的羊毫刷收回,笔杆上暗藏玄机,细微若毛发的银针将肌肤轻轻挑破,沾了丝暗红的血渍,并将其收藏在一方鎏金盒内。


    只有用伺主自身的鲜血养就的蛊虫才会认主,用它生出的蛊液调和的脂粉涂在自己的肌肤上,宛若新生般透亮雪腻。


    窗外的暮色渐沉。


    端木云颐在妆奁底层铺了层冰片,血渍混着珍珠粉凝成淡粉色膏体,对着烛火能瞧见其中微小的符咒纹路。


    珍珠膏,是蛊虫幼虫的温床。


    她将浸润过的膏子填入镂空银香球,悬在暖阁熏笼上,任梅香掩盖血腥气。


    即将入夜,雪粒子敲得琉璃窗沙沙作响。


    端木云颐倚着暖阁的缠枝莲纹凭几,看着阿芷为礼部侍郎夫人梳惊鸿髻。


    侍女阿芷发间新换的鎏金蜻蜓簪振翅欲飞,第三道翅纹却比平日多折了半寸,东市暗桩已暴露,这是断联信号。


    “听闻贵店有种螺子黛,遇泪不化?”侍郎夫人抚着微肿的眼眶,金镶玉护甲磕在妆台发出脆响。


    端木云颐笑着打开螺钿匣:“此黛以南海鲛人泪熬制,最衬夫人的秋水眸。”笔尖触及眼睑刹那,她手腕轻颤,黛粉在夫人眼尾勾出个残缺的月牙印。


    说着,又抬起侍郎夫人的指尖,“前几日说的,要拿心上人的指尖血来固色,今日一看贵人您锁骨上的并蒂莲已然待谢,过几日还得来给您换色了。”


    侍郎夫人顺着端木云颐的话,看向自己的指尖,“阿芜姑娘提醒得是,下回我定拿来心上人的指尖血,上次给我那个取血针我给弄丢了,能再给我拿一个否?”


    阿芷闻言猛然一惊,端木云颐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连忙说道,“那是当然,芜家稍后再给您拿来一针即可。”


    “如此甚好!阿芜姑娘是如此会体恤人的掌柜,我定会给你多介绍一些贵人过来。”


    端木云颐挑挑眉,顺势道,“那可得感谢贵人了!”


    朱颜阁开业仅仅半旬,京城就有大半的贵人慕名而来,许多都是如侍郎夫人如此这般口口相传的好言推荐才慕名而来的。


    汤婆子手捧妆奁碎步来到里屋,先是背地里偷偷对端木云颐遥作揖,随后又道,“阿芜掌柜,阁间的花露怕不是该取了,还得您亲自去瞧一瞧方可。”


    这言外之意是端木云颐是时候回荣国公府了,端木云颐这才注意到窗外的暮色苍茫,离府太久恐招人怀疑了。


    “这盒胭脂唤作‘鹤顶红’,夫人可要试试?”汤婆子走到侍郎夫人面前,掀开珐琅妆匣,绒笔轻蘸着嫣红膏体点在侍郎夫人手背,对方顿时瞳孔微缩,汤婆子又立刻笑道,“玩笑罢了,确实是让别人欲罢不能的上瘾药,夫人您一用便知。”


    侍郎夫人这才缓和了笑颜,端起手仔细瞧了瞧那抹令人欲罢不能的上瘾药,嘴角突然扯出一道迫不及防的微笑。


    阿芷只道细致地替贵人挽起发髻不晓觉察,端木云颐却是意味深长地与汤婆子交换了个眼神,随后便借口取花露离席了去。


    密室内的鎏金香炉腾起青烟,烟雾在墙面凝成舆图。


    端木云颐回到密室换下妆容,戴上三皇妹的假相,经由密道回到朱雀街背面的苏合巷。


    这是一家女宾的青楼,祺嬷嬷与桑知正在包厢里等她半日有多。


    端木云颐从秘道里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桑知的声音也紧随着而来,“主子,你总算是回来了!”


    祺嬷嬷也赶忙附和道,“殿下,您这趟也去了太久了,探子来报,荣国公府隔壁来人了。”


    “谁来了,在哪呢?”端木云颐来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盏一仰而尽,随后才继续慢悠悠地说道,“今日来了许多贵客,实在是走不开,再下次我自己出来,你们在府里等我回去罢了,我一个人行动也方便些。”


    “这可万万不可啊,主子!”


    “说的是啊,您一个人出来教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二人难得一见,异口同声地齐齐回道。


    端木云颐抬头瞅了一眼二人,方才在店里招待客人不方便总喝茶水,这才给她渴得不行,“你们此时倒是齐心协力起来了,人太多出入荣府容易打眼,着实不方便,改日我一人易个妆轻轻松松便可出来了,回去的时候也轻轻松松便回去了,说是公主院儿里的人,谁敢多问。”


    桑知只道在一旁着急地促息,祺嬷嬷扬起手中的拂尘,走过去搀扶起主子道,“咱打道回府罢,听闻司马彦在隔壁的莲楼消遣呢,今日可恨是不打巧了,别一会儿给碰上。”


    “我怕他作甚。”


    端木云颐如是这么说,但也是被祺嬷嬷说服了即刻打道回府,与自家面首简单道别便下楼了去。


    怎知,一行人急冲冲地行到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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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辇也在门口候着,却瞧见了司马彦也站在了轿前。


    只见他一身素衣白袍,仙气飘袅活生生一幅方才那超凡脱俗的面首相。


    “殿下,这身子恢复得还行?这么快就上青楼了?”


    祺嬷嬷和桑知着实被这一幕小惊了一瞬,一时间只顾紧张。端木云颐倒是沉着得很,她先是扭头看了一眼司马彦身后的莲楼,再回过头来打量一番眼前的男子,这才慢悠悠地回道,“免礼了。”


    说着抚额作势就要上轿,忙活儿了一整日,现如今真是没有精气站在雪地里吹凉风,光是这一晃眼的光景,脑袋就开始拔疼。


    一袭白袍忽然飘至眼前,司马彦连忙抬起胳膊令其搀扶,方才的戏谑此时此刻已一扫而光。见其不动,便反手握着她的葱指向轿辇走去。


    端木云颐诧异地握着他的手,抬起脚上辇,思绪万千却杂乱无章,纷飞的飘雪似乎亦停滞了一瞬。


    只觉忽然手被后面的人轻轻拉住,前方的人只好驻步回眸,只闻,“日昳已暮,雪亦渐盛,不如与我一道乘朱轮车罢。”


    端木云颐转头看向漫天的簌簌落雪压在辇倌们身上,不知不觉间便认可般点了点头。


    随行的仆人只道此举颇为反态,司马彦却回首叮嘱道,“嬷嬷们也上后面的马车罢,这冰天雪地的恐冻伤了身子。”


    端木云颐却径直上了前头的朱轮车,举止神态毫无违和感,只在落座之时悄然瞥了一眼司马彦。


    “臣失礼了。”司马彦也落落大方地在六尺宽的车厢那一头落座,清泠的香气忽而沁入鼻腔,


    车帘垂落的刹那,清冽梅香裹着暖炉炭火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


    端木云颐指尖轻轻摩挲腰间垂挂的夔龙纹玉珩,墨色广袖拂过鎏金暖手炉,不经意露出腕间半截红珊瑚珠串。


    那是先皇亲赐的朱砂色,此刻却像凝结的血珠坠在霜雪里。


    “殿下当心炭气熏着。”司马彦忽然倾身拨动鎏金鹤嘴熏炉的旋钮,玄色暗纹箭袖擦过她膝头蹙金锦缎。


    俊年垂落的青玉冠缨在她眼前晃出一道弧光,恰如弥月前的月夜,他在自己梦境中出现时被北风吹散的发带。


    辘辘车轮碾碎冰凌的声响忽然有旋律地清晰起来。


    端木云颐望着他退回原位时在织金毯上留下的水痕,那是融雪正顺着他的皂靴纹路蜿蜒。


    她忽觉喉间发紧。


    “听闻崔尚书昨日递了请罪折子?”她突然开口,尾音带着玉罄相击的脆响。车帘缝隙漏进的雪光映得她眉间花钿忽明忽暗,像团将熄未熄的火。


    司马彦抚摸着腰间绣春刀错金吞口,目光扫过她骤然绷紧的指尖:“殿下在章华阁养病多日,耳目倒比玄甲卫还灵通。”


    话音未落,车身突然剧烈颠簸,她膝头的暖炉朝猩红氍毹滚去,被他箭袖一卷稳稳托住。


    暖炉上錾刻的并蒂莲纹硌得掌心发疼,他抬眼正撞上端木云颐探究的目光,忽见对方瞳孔骤缩,露出她眼底破碎的雪色,“小心烫着——”


    司马彦的喉结在寒霜下轻轻滚动,忽然低笑出声。他抬手握住她不知所措往回退缩的手,引着她托起袖子接过手中的暖炉:“殿下此刻,倒像是真的开始心疼我了。”


    车外忽有惊马嘶鸣,端木云颐踉跄着跌进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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