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宁砚虎聚起灵力,脚下的云被灵力灌注,变大挡在面前。因这火羽卷来,她也不知道有何事发生,只感觉大事不妙。
梁满谷见状,赶紧也沉声大喝:“沈云天!”
沈云天便飘到了他头上,刚好盖住他自己。
白露抬头看了一下:“你要是不打算遮我们,就不用喊这么大声。”
差点振聋他啦。
梁满谷:“……”
“遮的遮的。”梁满谷早给沈云天升级过,只是那需要变换形态嘛,手捏法诀把沈云天变大,足够遮住所有同门了。
待天地陷入黑暗一刻后,再看去,四周散发着蒙蒙的红光,起码方圆几十里的修者甚至是不知情的凡人都被卷进了那妖修用翅膀包裹出的一方天地。
“这是个什么情况?有些像阵法,又有些像是法器。”
大师姐暗骂一声,低头开始数人头,一个师弟,两个师妹……
白露四周望了望,这里面什么建筑也没有,只有一片茫茫的红,而且周围能见度也有点低。
一阵像是喉咙间发出来的诡异呜咽声响起,继而是铃铛的声音,五行灵气都在混乱颠倒,让许多修士难以运行功法。
白露感觉到周围能量的变动,暗暗沟通水元素。
但是很难,这妖修搅得周围能量混乱,白露也要非常费力才能联系起一些水元素,脸色微变,赶紧手指里夹了一张符。
而且这时候还能听到一段距离外,有修士在说话:“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咱们是要被妖修炼化了吗?灵气为何如此复杂,这是不是妖修肚子里?”
这些估计是不在万象坊赏宝会的修士,不知道这一幕为何发生。
更为不妙的是,这阳火熏蒸得人体内灵力也像开始消融,一丝丝被抽走,真应了一位修士说的“炼化”。这戌六号妖修像是要用身体把他们给熔炼了一般。
“在下玄山真传弟子宁砚虎,诸位可过来一同商量!”宁砚虎提气高声说。
现在可谓是群龙无首,玄山仙宗名满天下,振臂一呼,自然引得周遭许多修士都向声音方向聚集。
顷刻间,眼前就多了一群修士,修为本是高低不齐,现在还多多少少被五行化生铃影响。
祝管事则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和他那两个保镖溜了,还是已经被戌六号妖修抓去了。
其中方才也在赏宝会的人,把情况和其他不知情的人对了对。
“诸位,那妖修疯魔啦,他面上有归元纹,又身怀毕方阳火,神志看上去也癫狂,万一临死自爆,让咱们一同陪葬可怎么办?”
这妖修的修为本就高于大多数人,现在狂暴之时,如果自爆,那恐怕要地动山摇,连累不知几多修士几多凡人——被收拢进来的,还不止是修士,也有等着渡海的凡人,只是都在茫然无措着,还以为是什么天罚降世。
“这妖修力量庞大却杂乱,必定是功法出了岔子,加上寿数将近,癫狂了。”宁砚虎叹息一声,她是名门正宗,基础打得再牢不过,看了出来,“我们要速速从此脱身才是,这像是他以自己身体为阵,困住我等。”
说是困,更像是把他们当成燃料,好叫自己最后一搏破境。
“我有家传破阵之法,只是需要在场修士一同助我。”有一名修士大声道,“我乃真悬洲谷家传人谷元。”
谷家确是擅长阵法的世家,这谷家后人谷元扫了一眼,只觉自己就是担起重责之人,这些人应该听调给他提供灵力真元,助他破了这似阵似法的火羽。
宁砚虎立刻道:“谷家的?我这里也有法子,你先让让。”
她身为玄山弟子,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对面的术法能强过她的主意?阵修就是阵修,到哪里都想掌握全局。
对方冷笑一声,不服气地道:“我不知道旁的,就是玄山的又怎么样?你懂阵法吗?怎么,这种关头,还非要让听你们玄山的?”
他不像旁人,可不会给玄山面子,也不想把自己性命交到旁人手里。
“话可不是这样说。”宁砚虎又不是一个人来的,有随队的师叔,有一起参赛的师弟师妹。
虽然玄山名满天下,但宁砚虎不是峰主之流,谷家的阵法又的确出名,这妖修正是以身为阵,似乎更加对题。这紧要关头,在场修士心里也是盘算起来。
“我境界的确比不过这妖修,对阵法研究也不深,但我可不是要自己破阵。”宁砚虎缓缓道,转头朝后面喊,“白露师弟,出来一下。”
只见那些玄山弟子默契地散开,中间挤出来一个穿着绿衫子的碧眼青年,披散着一头黑发,乖乖巧巧地喊:“大师姐。”
这个?
这青年一身筑基修为,灵力清澈得就像他的眼瞳,一眼可以看到底。
大家不是很懂,这什么意思?长得好看不能当武器用啊!
但是这些玄山弟子,看着他却都露出暗暗的笑意,好像马上就能看好戏一样。
“来,你表演一下那个。”宁砚虎瞥了一眼其他人,戳戳白露道。
“那个?不保证百分百灵的哦。”白露确认了一下。
“我不信,肯定灵,快点,别让大师姐丢人。”宁砚虎催促。
这玄山弟子在打什么哑谜?
“宁道友,我等尊重玄山正宗,但破阵之事不是乱来的,你应该也发现了,这妖修的天地越涨越阔了,修为也在暴涨。”有人沉重提醒,这代表情况也越来越不稳了。
谷元也冷笑了一声,格外刺耳。
众人都怀疑地看着被玄山大师姐推出来的碧眼师弟,又有点期待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法宝,毕竟玄山所有人不论修为高低,竟是都很服气他出来的样子。
此人忽而凝起他在阵法压制下更显得浅浅的修为,似要出招了,拿出了一柄剑。
是剑修。
这是要表演什么?一剑破天?万剑归宗?剑修是最喜欢越境打架的了,但这未免也差太多……
好,他动了。
他转身对着身后一具黑衣傀儡喊:
“师尊,救命了!!”
众人:“?”
喊什么来着?
再看那黑衣傀儡大约也有筑基境修为,面无表情,两只眼睛木楞看着前方,似是毫无反应。
不等众人说话,黑衣傀儡忽而轻轻抬头,向上看了看,只这一个动作,显出了一丝人族神色。
而后,黑衣傀儡从白露手中抽出雪羽剑,飞身一剑,轻轻巧巧,剑光远辟数十里,绝对不止筑基修为,非但震慑所有人心神,更是驱散漫天妖气。
围观修士们目瞪口呆,“这?!”
天地一阵轰然动摇,将此阵的阵眼显露了出来——
三个方向,分别显出了三团巨大火球。
黑衣傀儡淡淡道:“这修者把自己炼成了阵,以脏腑为阵眼,破了这三处便可出去。我还在护法中,傀儡身也承载不了太多力量,只能一处处破,你在此地稍待一会儿。”
白露用力点头:“噢噢!”
“这是怎么回事?”黑衣傀儡似乎这时才想起问原因,但很快摇了摇头,“日后再说,小心。”
说罢,他御剑疾飞,转眼身影就不见,显然是去拆阵了。
白露表演完毕,收回目光,看到所有人都呆滞地看着他:方才是发生了什么?!
白露也很疑惑,干嘛,没见过摇导师的?
白露莫名其妙看他们一眼,对宁砚虎道:“师姐我做得对吗?”
“很好。”宁砚虎满意地摸摸他的头。
“那是谁?分神之念降于傀儡?”谷元脸色有点难看,对方在这般情形下还能以傀儡之身一剑点阵,他虽然服气,却还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宁砚虎但笑不语。
孟采青昂首道:“那是我玄山仙宗点梅峰主,钧天剑尊!”后面再接小小一句,“附在木傀儡上,也如同当面。”
霍雪相?!
这谁不曾听闻,在场人万万没想到,能在此场景下见到钧天剑尊。
谷元也顿时没声了,霍雪相的名气都是自己打出来的。纵然是神念落在木傀儡上,一剑也足以叫人心神震慑了。
这下,大家转而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白露,此人叫霍雪相师尊,原来钧天剑尊竟收徒了?怕是新收的弟子,才无人见过。
看来……
还真是不能小看玄山弟子,哪怕对方只有筑基期,可你根本想不到他能召唤谁啊!
……
此时,远处随着拆阵的动静,竟有一只巨大无匹的骨架从地平线爬起,头骨前方是尖尖的嘴,长长的颈椎,空荡荡的指骨张开——
与此同时,天空中火羽片片飘洒,含着刚烈的真火,覆盖在那骨架身体上,如同血肉,让它逐渐丰满。
这是一具大到让人恐惧的鸟类骨架。
那些火羽不止飘在鸟类骨架上,也飘在其他地面,让人脸色再次难看起来。
“这厮见剑尊当面,怕是要拼了,这是使了什么拼命的杀招?”有人揣度道。
就是玄山弟子也有些担心,剑尊真身还在宗内护法,神念附体,能斩了这妖修吗?
罗罗鸟更是目瞪口呆:“这,这定是古妖遗体!唯有上古羽族,身型才会如此庞大,他这是什么功法,竟,竟能……”
那庞大羽族古妖,宛如从幽冥之中爬出来。
但此时也容不得罗罗鸟推测那么多了。
这挟带真火的火羽放在也不可小觑,何况大家修为都受影响,还被吸去灵力,赶紧盘膝凝力,全力自保。
白露也赶紧用了盾结符,耳边隐隐听到一些惨叫声。
宁砚虎看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皱眉,“不好,阵内还有许多凡人。”
这里没有外物挡得住真火之羽,这些凡人要遭殃了。
宁砚虎沉吟片刻,刚要下令,旁边梁满谷已经热血沸腾,振臂高呼:“玄山弟子,随我护生!”
“……”宁砚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我们多少人,凡人又散落何处,你冲出去如何调度?”
梁满谷捂着头:“哎哟,那总不能不管吧。”
“或者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都过来啊。”白露看了看沈云天,“你的幻影仪呢?”
对哦,他们还有这玩意儿。
梁满谷调动幻影仪,沈云天散发出霞光瑞气,然后凝声肃然呼唤,远远传去,凡人们都以为神仙降世,自己向这方聚拢。
还有一些稍远的,就可以派弟子飞过去了。
玄山弟子互相商量一下方向,各自投向八方。其余人中有呆在原地者,亦有修士心念一动,也随之四散去为凡人遮挡。
宁砚虎对这些负责后勤的刚入门弟子道:“你们修为不够,护住己身为要。”
“我们略尽绵薄之力!”梁满谷顶着沈云天,又想来仙尊救世了。虽说筑基境做不了啥,但怎能光看着师兄师姐们动。
罗罗鸟鸟毛发麻,但也不得不张开双翅,去接应凡人,呜呜谁让他都成了玄山内门弟子……
不知道祝管事哪里去了?白露担忧起来,这个妖修已经进入癫狂,不会把东西都烧光吧。
他看到此处一片混乱,修士凡人混作一团,师兄师姐们因为凝不起多少灵力,宁愿火羽落在自己肉身,至少他们肉身更为坚韧……
无人注意到自己,白露把大部分盾结符交给同门保护凡人,便悄无声息隐没在了夜色中。
……
祝管事恐惧地看着空中那作为阵眼的火球,还有那几个阵眼中间竟爬起一只鸟形的骨架,这骨架大得堪称为巨,恐怕只有古妖才会有如此巨大的身躯。
万象归元阵已经被破,帛书落于人手,戌六号妖修的元神托着那帛书诵念,那古妖骨架,正是用帛书上的术法引动。
祝管事面色惨淡看着这一幕,“这真的是巫族术法!”
这虽然是他们万象坊找到的,但他并不知其底细,还是之前戌六号妖修道破这是巫族帛书。
巫族擅长通天接地的幽冥之法,可以活死人,召亡魂,现在一些邪修炼尸的法子据说就是源自巫族,但只取到皮毛,而且完全走歪了。
似戌六号妖修这般应用,才让祝管事感受到传说中的巫族秘术有多么震撼人心。
那戌六妖修身躯已大到化为阵,脏腑为阵眼。心藏神,肺藏魂,肝藏魂,所以每个阵眼中,都有魂魄的一部分主持阵法。
眼前这一个阵眼中的戌六魂身只是冷冷一瞥祝管事,看其如同蝼蚁,那两名护持祝管事的巡天修士,竟是也已被他烧成焦炭!
他寿数将尽,还不破境只有一死,当年真是无意中得到这古妖遗骨,上面残存着毕方阳火,他千方百计将之炼化,得以续命。如今又到末路,他自觉破境之法还在遗骨上,寻找巫族秘术,便能与这古妖相通。
现在,冒险吸取借用其他修士灵力,以启动巫族秘法渐渐召醒古妖,他果然隐隐觉得破境就在今日了!
祝管事瑟瑟发抖,直呼今日怕是小命难保。
不过……戌六号妖修察觉到另一处阵眼在被剑修攻击,摇摇欲坠,咬牙维持阵法。
庞大的古妖尸骨仿佛在吞吐着灵力……
只是呼吸而已,就令人战栗。
距离阵眼最近的祝管事,更是直接心神振动,昏死过去!
昏死之前,他只隐隐看到一抹身影骑在一物上遥遥飞来……
白露看到祝管事时,已然戴上了自己遮掩面容和修为的纱笠,果然祝管事在妖修手里,东西也被抢走了,他停下来,遥遥看着。
此时比之前离得近,那位于几个阵眼中点的骨架显得更大了,白露震撼地望着,巨物恐惧症都快犯了。
白露很担心帛书会一并销毁,但现在过去似乎还很危险……
试试吧。白露隐藏身型在一幢屋子后面,悄悄用出魔法符箓。
水元素啸聚,完全陌生的力量,把火球和神魂包裹,让戌六号妖修猝不及防,再加上水本就具有变性,竟是生生将火焰压制缩小了一大圈。
只是因为这里能量混杂,符箓也无法发挥最佳效果。
白露皱眉,索性一次性用了十张。
“什么术法?”戌六妖修冷漠的神魂带上了淡淡的诧异,四下寻找那个攻击者的身影。
白露利用水形无迹的特点,隐藏自己,一时间妖修也无法立刻发现,口中倒是忍不住搭话,因为他给自己的魔法符箓起了中文名,再用十张:“海洋灾变!乘以十!”
羽族妖修透过古妖的眼睛,漠然看来道:“什么破招名……”
白露:“……”
打架就打架,不能人身攻击啊!
魔法对戌六来说甚是稀奇,但他对阳火更有信心,古妖呼吸连绵,愈发深重,戌六使这先天真火护体,不管不顾继续持念起了巫族密法,古妖的身体也就愈发完善。
至于暗处的小小攻击者?微末修为,他根本无需在意,那符箓稀奇,能够散发出一些古怪的灵力,却还伤不到他根本。
毕方阳火像是要烤到人的灵魂,灼热的火焰扑面,白露身上的魔法道具不断被引动,为他在身周防护,但是符箓已经用完了。
白露非常遗憾,再次尝试沟通水元素……还是不行,甚至因为靠近留仙峡,这里的水元素非常狂暴。
他丧气地低头,其实,已经知道那些帛书和巫族有关,要不就算了吧。
“呜呜呜啊——”
一阵哭叫声传来,白露愣了下,他都已经打算跑路了,打开窗看去,竟然是一家人正紧紧抱在一处,男主人正拼命捂着小孩的嘴,刚才就是小孩在温度上升的情况下实在忍不住哭出来。
和白露四目相对,那男主人也发出了恐惧的哭声:“求求大王放过我们!”
白露:“……”
又不是我放的火!
但是白露也知道自己打扮是有点诡异的……
他随手丢了一张盾结符给他们,免得他们被烤干了。
“走吧走吧,带你们跑远点。”白露也知道他们之前估计离着妖修太近,反而不敢跑,他强调了一下,“我是好人!”
“呲”一声,盾结符自燃了。
周围能量越来越强,白露的盾结符本就不多,一张接一张烧了,他只好运行起体内的灵力和魔力来保护他们。
逃窜出一段距离,白露感觉头发都快被热卷曲了,好像所有水元素都被烤干了,很难聚集起来……
“呜呜呜……大王……”
那小孩五脏六腑都被烤得难受,哇哇哭叫,胡乱喊着白露。
“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白露可以看到,他师尊已经破去两个阵眼,只可惜自己没办法帮忙。
此时,他脸颊被蒸得红红的,心里埋怨这破法器,还有这破阵,他的魔力不够用不说,都不能好好沟通自然了。
这里的自然也真是,这么狂暴不友善,还容易被法器混乱……
小孩被白露接过来,这样更能靠近他身上清凉的水元素。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白露脑海里不断闪过纷杂的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高温让他乱想。
师尊说,如果一定要读很多书才能成仙,那老学究不都应该修仙大成?先看天下,再看天上,天下是什么?天下是自然万物,是红尘凡人……
为什么要纠结那么多,为什么这里的水会不一样?
不是的……
白露想起了留仙峡的故事,看到了方才同门用肉身为凡人遮挡火羽,他隐隐好像抓住了什么。
不是这里的水元素太过狂暴,是他,还没有完全领会它们的存在,没有领会留仙峡的意义。
“等一下。”白露轻轻说。
虽然是生死关头,那两名凡人夫妇仍信任地停住脚步,小孩在白露怀里也抬头看着面目不清的修士。
“再看看这个。”白露回头仰望着妖修说。
戌六号妖修没有理会,甚至可能已经看不到尘埃一样的他们,眼中只有滔天火焰。
白露再次沟通起了这里的能量,但他沟通的不是水元素,也不是水行灵力,而是纯然的水。
万物有灵,抛却一切外物,不管是能量模式,还是语言,和那个意识沟通。
传说,积善道前辈悟道于此,精魄镇海,此处留仙不留人。
最狂暴却也最温柔的海水,万劫不灭永镇海峡的前辈,我隔着千万年,与你们沟通。这一刻我所追求的不是力量,我效仿着我的师长,慈心于物,希望我的心与你的道贴近。
请帮助我和我的同门,阻止这个羽族修者残害生灵。
这一刻,白露能够感觉到自己和自然间那最后一丝隔阂似乎也不见了,碧眼一瞬莹亮。
亘古之心不断,沧海应我所唤。
只见,地面从半透明到实质,逐渐凝起了海波,浅蓝到幽深,掀起山峰一般的巨浪,波涛挟着吞吐日月之威扑向巨大的古妖!
第32章
妖修此时再也无法忽视,更无法想到,那修为低微古怪的修士,如何能招来海水,目中闪过震惊,凝聚着毕方阳火抵挡。
留仙峡海水承载镇海地仙之精魄,可非寻常海浪,感白露与众生之念而来,一往无前!
巨浪滔天,对上先天阳火也不见丝毫势弱。
“不会,不——”妖修拼尽力量想要得一线生机,古妖巨大骨骸随之振动着骨翅。
可古妖虽巨,比之海洋又如何?
留仙峡海水护佑凡人万载,对修士却不曾留情,否则何以称留仙不留人,怒海狂涛裹挟着无情的力量拍打而来。
只见遮云蔽日的翅膀如同龟裂的大地出现裂痕,只一瞬后,被狠狠撕开,海浪的怒吼咆哮响彻天地之间!
使得远处的修士都骇然望来,不明白此处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方的剑气已贯穿阵眼抵达另一头,海水一击,彻底破了戌六妖修的阵。
巨大的古妖骨架在水火交织之中,轰然倒塌——
火羽剥落,成了一座骨堆的山,失去一切光华。
海水也在快要碰到白露和那一家三口之前,便悄然变浅,直至透明,继而消散。散发了脾气之后,就宛如从未出现,无形无迹。
戌六号妖修狠狠摔在地上,翅膀缩成正常大小,或者已经称不上翅膀,只是零落的羽毛与残骨。
宛如在爆裂前夕被一盆水泼灭的炉子,脸上的归元纹密集到几乎没有稍大的正常皮肤。
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破境不成,燃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再无希望。
可破阵的人中,那剑修是玄山路子,他心中服气,那个不知名的偷袭者,却到底是何来历?竟还引来留仙海水,他万万想不到,最后一击会是来自大海。
白露把怀里的小孩交给其父母,此时已经不热了,也没有火羽伤人。
他遥遥对着海岸欠身一礼。
白露心中亦有震撼,原来是这样,难怪师尊说牧童悟到至理也能成仙,当他贴近了他们的道,也可以唤来那样的力量……
这就是道心?
他似有所感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虽然灵力一般还是筑基境修为,毕竟师尊说心和境要达到平衡才会升级。但是,刚才彻悟之下,已经完全恢复自然沟通能力,甚至更上一层楼,突破了某种壁垒。
太奇妙了,从前他用符箓包裹魔法,现在他用顿悟掌握元素沟通能力。
而且那铺天盖地的海水,让白露在震撼的同时,也有了其他感悟。
“多谢仙人!!”一家三口拜下,再次抬头时,却已经不见了仙人身影。
白露骑着扫帚快速飞到戌六妖修身边,在他怀里扒拉了一下,发现帛书还没毁掉,又是火烤又是水浇的,不容易啊。
五行化生铃是彻底没用了,还有其他法衣,以及妖修自己法宝都损毁了。
真是一场无情的大火啊,让人……让人呜呜。
白露把帛书扒拉出来,不过这一扒拉,就发现还剩下了一丝丝的毕方阳火,这个好像也是好东西。
白露蹲下问奄奄一息的妖修:“这你还要不要啊?”
戌六:“……”
他闭了闭眼,丝丝元气还在散逸,让他愈发没有生机。
但是对方这一句话,也让他猜到,此人恐怕不是什么名门正宗,那些人族大宗出来的,都喜欢扭扭捏捏,讲究什么名正言顺。
“时也,命也……”妖修挤出一句话。
也什么!白露惊恐看他一眼,生怕他要和自己用文言文说遗言,你看不起我的招名,我还看不起你这鸟呢。
白露动作加快把帛书捡进自己储物戒指,毕方阳火也用魔法道具收了起来,然后跨上扫帚飞走了,只留下一句:“慢慢死,拜拜。”
“……”戌六在后面无声询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
“破阵了,多谢师叔!”宁砚虎满头是汗,肩上还有一大块灼烧的痕迹。
其他去救护人族师弟师妹也差不多,有几个到稍远处去救人的,更是皮肉灼伤到让她怀疑还能不能去参加红尘试锋了。
但与方才的事比起来,那都是小事了,根本无人考虑。
许多凡人也在后面跟着行礼,是对霍雪相,更是对其他修士,今夜对他们来说是无妄之灾,险些命丧于此。
霍雪相颔首,他现在还在分神为太上长老护法中,看了一眼自己那弟子也不知哪儿去了,只得先行回转,只说道:“还有一个。”
即刻,黑衣傀儡恢复了木然。
白露晚一步从后面出现,“我师尊走了?”
丁豆花差点被他吓到,“师兄,你怎么突然出现?”
“说啥啊,一直都在你后面。”白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不明白师妹怎么六感都不敏锐了,然后拍拍身上的火灰。
丁豆花挠了挠头,那可能是刚才大家注意都在看破阵上,她没有注意到吧,之前那么乱,大家都四散帮忙,师兄的盾结符倒是处处有,也是辛苦了。
“还有一个是什么意思?”宁砚虎还在迷糊,师叔留下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也不说清楚。
谷家后人谷元忽然道:“是还有一个。”
“啊?”宁砚虎看着他,打什么哑谜,“我实在不懂。”
谷元指了指远处,简单地道:“三个阵眼,你师叔破了两个,还有一个,是另外一个人破的,就是方才那留仙海水。”
宁砚虎只看到海水,却不知那也是为了破阵,他作为阵修,更加注意。剑尊恐怕也能察觉,点了出来不止是自己破阵。
“还有高手?”众人小声议论起来,今日真是太热闹了,古妖降世,剑尊分神,居然还有第三个破阵者存在。
大家以骨堆为中心标准,找到了那戌六号妖修真身,只见地上除了他,还有万象坊的祝管事,只是昏了过去。
宁砚虎赶紧安排大家分工合作,有的救助地上的伤员,不过她发现,祝管事身上倒没有什么大伤,还有的人把其实已经没有战斗力的妖修捉起来。
这戌六号妖修也已经露出了羽族真身,没有火焰覆盖,更能辨认出,他原来是一只信鸥。
“是婆娑儿!”罗罗鸟道,婆娑儿也就是鸥鸟的别称,他神情十分复杂,这个同族能够修到如此境界实属难得,可惜走岔一步啊。
这也叫大家都明白,难怪婆娑儿用的是火行法术,但之前在万象坊,还能用水行幻术,毕竟是水鸟。用火是工作,玩水才是生活。
祝管事缓缓醒转过来,一个抽气,惊慌地看向四周,“我,我没死啊?”
“已然破阵了,罪魁祸首在那儿。”宁砚虎让他放松点。
祝管事看着奄奄一息的婆娑儿,心有余悸,懊恼地道:“我晕过去,好像还看到有道友出现,莫非是我的错觉,那道友御着,御着……”
“御着扫帚,掩藏了面目。”一直沉默的婆娑儿忽然挤出一句话,他每说一句话,身体就破碎得更多,“此人方才也在阵中,必然没有走远。”
婆娑儿拼力在地上爬了爬,吐字已经含糊,看得出来最后一点不甘心在支撑着他,双目无神地问:“到底是谁,是你吗?”
他看着谷家后人,谷元都被他垂死挣扎的样子吓到,这是输得太惨了吧,“不,不是!”
婆娑儿看向玄山方向,对上白露:“是你吗——”
“怎么可能啊,我才筑基!”白露躲了躲,像是被婆娑儿吓到了。
真是疯的不轻,还抓着筑基修士吓唬。
谷元不禁挡在前面,板着脸道:“事到如今,想这些还有什么用,那位前辈既不想露面,你便这么含怨而死吧。”
婆娑儿:“……”
婆娑儿两只眼睛也逸散出元气,已经看不到东西了。
一阵风吹来,婆娑儿忽然想到一件事,其实在万象坊内,只有那个白露想和他争巫族遗物,而且能够看透他的水系幻术……
可是,筑基境又怎么可能调动留仙海水。
这一霎那间,一切疑问千头万绪似有出口,可随着口中最后的元气吐出,他已经无法再思考了。
婆娑儿的身体化为片片飞灰,灵气溢散,复归自然之中,滋养天地。
一众修者看着眼前一幕,唏嘘极了。
谷元唏嘘之余,又难忍好奇,说道:“那位暗中出手的修士到底是什么来历,大家连其境界也不知道。”
“对了,他飞行所御法器是一柄扫帚,你们谁听过?”
大家想起婆娑儿提供的唯一线索,互相问问,却是都从未听闻过。谁用扫帚做法器啊,真是神奇。
白露在旁边和没事人一样,也不怕他们会猜到自己身上,毕竟他是借调的留仙峡海水,远远超过了他的力量。
白露甚至拉了拉宁砚虎,大师姐立刻会意。
“祝管事,如果还有类似的密卷,麻烦你帮忙留意一下,告诉我,传讯给玄山。”宁砚虎找到祝管事,叮嘱一下。
祝管事满口答应,感慨道:“说起来,若不是婆娑儿,我也不知道那帛书来自巫族。巫族避世已久,都无人知道踪迹了,不过也难怪,上古巫王也曾称霸一时,今日不但得见了古妖身影,还有巫族术法啊。”
白露在旁边听着,今天已经知道了那些帛书属于巫族,而且他看婆娑儿拿着那块帛书,召唤古妖的术法像是帛书所记载。
可惜祝管事说,现在没人知道巫族踪迹……算了,好歹有点努力方向,白露振作精神。
“可不是么。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我们还要找个地方疗伤。”宁砚虎说罢,祝管事和其他一些修士又对他们一礼。
万象坊的顶全被婆娑儿掀了,幸好大师姐随身带着房子,用法术拓展了一下大家将就休息,疗伤的疗伤。
宁砚虎一一查看,走出去和随队的一位师叔遗憾地道:“看来起码有五六位师弟师妹要提前回玄山了,这伤势肯定不能去参加红尘试锋的,阳火猛烈,恢复不及啊。”
正因为修为较高,要承担的更多,反而受伤,像是原地护持的低阶弟子们,聚在一起倒是还好。这下他们玄山代表队能在红尘试锋出线的,要大大少一截了。
随队的师叔也说道:“也罢,我带他们回玄山疗伤,这次也只得留下缺憾了。”
两人默然。看来今年不是玄山比赛的好年份。
“不过……”师叔忽然说道,“红尘试锋,比起红尘炼心又如何?”
宁砚虎闻言,眉头一松,与师叔相视一笑。
不错,祸兮福所倚,这样的遭遇说不得比红尘试锋更难遇到,为济世护生而战,对心境也大有裨益。
“你继续带队去往浣花洲吧。”
宁砚虎点头。
她身上也有些轻伤,寻了块地方疗伤。
“师姐,之前你们聊到巫族,那个巫族避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出现呀?”白露悄悄过来,坐在宁砚虎身边打听。
“嗯?这都老黄历了,上古五帝中也有巫族的巫后,一度大兴于世。但巫族数量一直不多,他们修行讲究通天接地,传说都戴着恐怖的面具,可以游走幽冥之间,也可以召出逝者、夺人元神。
“巫族很早就偏安一隅,据传居住在灵山,而灵山位置飘渺难测,罕有人知。很多年前还会有巫族游历于世的传闻,但后来其他种族愈多,巫族功法诡谲,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们的身影了,就算有,估计也是隐没身份。”
因为巫族的确避世已久,宁砚虎了解的也只是大家都知道的那点情况,严肃地道:“对了,我捡到给师叔的帛书,如果也是巫族功法,那你研究的时候要小心了,这不比丹鼎和符箓。唉,一直也不知道是哪个同门在外面弄到,或是前辈收藏的,还随意丢弃。要不是巫族,很容易像婆娑儿一样修歪了。”
玄山也不少喜欢研究生僻功法,收集些上古玩意儿的,宁砚虎只当是宗门内部的。
“我知道,师尊和我说了,那上面只是记录了一些上古天象规律,属于上古观星学,没有婆娑儿那样的术法。”白露解释道,这个是真的,他之前连那是来自巫族的都不知道。
“那就好,你也快休息吧。”宁砚虎看看,白露发梢好像都有点烧焦,看来今晚也是忙坏了.
说是休息,其实只有白露在睡觉,其他人都筑基了,本来也不要那么多休息时间。在适宜出海的时间到来之前,他们更想在一起热烈讨论今日发生的事。
第二天白露准时醒来,伸了个懒腰,就见到一堆人围着自己看。
“干、干什么?”白露往后爬了两步。
“白师兄,就等你出发啦!”丁豆花蹲下捧着脸,“就这么爱睡觉吗?”
不但爱睡觉,还爱吃,但后面三个字就没必要说出来了,他们这届都要被白师兄带歪了,谁不爱吃。
“睡觉是追求,你们不懂。”白露叼着发绳,把头发拢了起来,看到有点焦的发梢,又到处找小刀,把发梢削一削。
“起来了?师叔都带着伤员回玄山了,”宁砚虎探头进来看,“你也快点收拾整齐吧,我邀请了一些昨晚失去渡海法器的修士共乘,待会儿就出发。”
哦哦,要来客人啊。白露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是在师尊面前,他就不那么随意披头散发了。
出去一看,所有人尚聚在外面,看一件事——罗罗鸟挖坑。
“他不会从昨晚挖到现在吧?”白露惊讶地道,“这是要盖房子吗?”
梁满谷:“……挖坟坑。罗罗兄这是要埋那古妖的骨架。”
哦哦,oversize哥。
白露看着那么大的坑,心说盖房子打地基也不过这样。但要是埋oversize哥就说得过去了。
“挖挺久了,毕竟是个大坑……”孟采青也凑过来说,昨晚白露休息得最早,不知道罗罗师兄一直在忙活。
那古妖的骨骸,也不知从哪被婆娑儿挖出来,炼化了许久,又一下激化其中力量,施展巫族术法,最后可说已经不剩任何价值,只是一些特别大的骨头。
罗罗默默挖了个巨坑,把古妖遗骸放进去,掩埋后立碑,又对着拜了拜:“晚辈迟生了万万年,没能得见前辈英姿,还望您能安息。”
其他修士都没有插手,留给罗罗独自做完了这件事,然后也都上前,祭心香一捧,“一缕先天阳火,叫我们窥见上古之姿,震撼人心!”
昨夜白露是借力打力,婆娑儿又何尝不是借古妖之身,才能发挥出那样庞大的力量。
白露若有所思,一起默哀了会儿。
纵然大家种族不同,但敬畏之心是不少的。
祭奠之后,罗罗变回原型,依着时辰载金屋飞跃留仙峡。
因留仙峡的特殊性,罗罗飞得很低,几乎是贴着水面,也不敢飞太快。
白露也坐在屋外,张望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浣花洲陆地,那海边还有高高的悬崖,上头似乎还刻了字,眼下还看不清。
白露正在琢磨,身后有人喊他:“白露。”
那声线虽然是木傀儡的,但白露一下就听出来了,回头喜道:“师尊!”
那些搭顺风鸟的修士原本是或聊天,或调息,听到白露这一嗓子,注意力全都到他身上去了,剑尊又来了?
霍雪相虽然正忙,还是坚持抽出一点心神来看弟子,见他只是头发削断了一些,身上倒无灼烧痕迹,仍是问了一句:“昨日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还睡了一觉。”白露赶紧介绍了一下昨晚的事,“哦对了,昨天的事情,大师姐说,那个妖修寿数快到了,所以才狗急跳墙,用古时候的巫族秘法,还吸大家灵力。”
他心中念头一转,也不知道师尊知不知道巫族的线索。
霍雪相都破阵了,才回头来补前情,听完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现场的围观修士心中滋味复杂……
昨天霍雪相上来就是帮徒弟干活,干完就走,连个前因后果其实都不知道,这,也没人说过钧天剑尊是这类型的啊!
白露则十分不爽周围还有很多人,他想找个机会和师尊单独说事啊。
因为留仙峡一战,他对元素和灵力认知更深刻,有安全感多了,又得到巫族线索,心中在考虑,是否对师尊透露些自己的事。
但是这种事,肯定不能让不认识的人偷听!
霍雪相轻轻吐了口气,一搭白露手肘,把他引到最前方,严肃地道:“好了,我只得片刻闲暇,现下教你一事。”
所有人的耳朵都不由得竖了起来,修士六感本来就灵敏,剑尊又眼睛里没有他们一样,根本不避着,居然就要这样给弟子传授什么吗?
莫非,是剑尊觉得我们与他有缘?这是要做一课之师?
传说中的机缘终于要落到我身上了!不知几人心中如此想。
正在飞翔的罗罗鸟眼睛也快转到上面来了,屏息倾听,若能听得剑尊几句训示,出去也可吹嘘一下了。
“看那儿。”霍雪相示意白露看对面浣花洲海崖上的刻字,现在的距离已经可以看清楚上面刻的八个大字了。
“霣魄镇海,凡渡无归。”剑尊轻轻念道。
接下来呢,莫非要讲这留仙峡的缘法。
这可是地仙证道之地。
旁人无不屏息,生怕漏掉一个字。
“你记住了。”霍雪相认真说,“这是个生僻字,念yun,是坠落之意。”
白露还在烦这些人怎么老盯着他们,蔫蔫道:“记得了。”
众人:“…………???”
第33章
霍雪相抽空教了生僻字后,又给白露留下作业,潇洒离去,徒留下懵逼的旁听群众。
若不是传闻中钧天剑尊的形象太高大,他们都要以为自己被耍了……
就算是略知白露习性的玄山弟子们,也忍不住暗想:就非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白露一转头,看到众人还一脸古怪地盯着自己这边,这些蹭课的家伙……他不大高兴地说:“你们偷听我师尊上课还没听够吗?还看,还看。”
众人:“……”
这简直是他们最不理直气壮,又最委屈的一次……
但是看到剑尊弟子如此样子,又让人怀疑起来,刚才是他们没有悟到深意吗?不行,还是要默记一下,时时温习,万一以后真的悟出什么来。
白露哪管他们,说罢自己席鸟而坐,他自己且思考着。
到底什么时候,怎么和师尊透露?要晚点当真人面说吗?透露多少?而且师尊现在本身还在护法,总是一会儿上线一会儿掉线的,真烦……
白露就一直发呆到抵达浣花洲。
他本来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谁知道起身准备下鸟的时候,丁豆花小心凑过来问:“师兄,那个字其实也没有那么难,你分开记就行,上头是一个雨字……”
“……啊啊啊我记得住!”白露瞪着她,师妹就这样把他看扁,“我怎么可能生僻字都记不住,我在思考别的事。”
“我就是说师兄怎么闷闷不乐的。”丁豆花安慰道,“没事啦,我到浣花洲抓鸡做给你吃。”
“呜呜谢谢师妹……”
踏上浣花洲的土地,更感觉到此处气候不同,路边开满了整树整树的蓝花楹,花香流瀑。
“浣花洲、葳蕤洲,上古之时都是木族兴盛之地,直到今日,葳蕤洲人烟稀少,浣花洲倒是渐渐成了人族聚居地,但相较其他地方还是较多木族。也是因为这里很多区域一年四季如春,适合草木生长。”宁砚虎给师弟师妹们讲解道。
“尤其是浣花洲,青帝便在此证道,有传言,此地的天时其实就是青帝改变,所以才会四季如春。”
宁砚虎说着说着,就发现白露已经蹲在路边走神了。
“……白露,你在干什么?”宁砚虎无奈喊了一声。
“你们看这个!”白露一侧身,这才露出他所看的东西,一个树洞之中,竟往外走出一个个只有一尺那么大的小人,此时红柳开花,他们头上都顶着红柳枝做成的花环,正对着白露欢呼。
这些小人都笑眯眯的高兴模样,把他也感染了,险些要一起欢呼。
“喔——”其他人见状也都围了上来,小人们却是很不快地冲他们捏拳。
“挡到太阳了,站开一点站开一点。”白露指挥大家把阳光露出来,小人们这才恢复开心。
“这些都是浣花洲的土著,木族的一种。”宁砚虎也微微倾身道,“木族身形相差很大,有些大如巨树,有些微小如苔,叫做菌人。一般来说,木族寿命都很长。”
像这些红柳小人呢,就属于适中,一般小,但没有小到菌人那般。
这些小人舞蹈一般跳来跳去,还想来拉他们一起跳舞,可惜体型不是很匹配。
“我们要走了。”白露蹲着依依不舍说,伸手和它们挥挥道别,热爱亲近自然的巫师对木族格外有好感。
一个红柳小人便抱着白露伸出去的一根手指,从自己头顶摘下一只红柳圈,穿到白露手指上。
“戒指!”白露举起来笑了,这花木戒指和他的宝石戒指并排待着,居然也很和谐。
第一次见面的木族小人也很喜欢充满自然气息的巫师!
“求索,你有没有感觉到亲近?”白露问木傀儡,“你看你也是木的,和他们至少有一半关系吧,会不会还是亲戚,你们是同一属吗?”
求索再次卡顿了一下。
界门纲目科属种啊,求索的生物还是一般。白露想。
求索卡了卡才答道:“少主,我虽为木行,却不是木族。”
“求索就是现在得道,那也是精、怪。”罗罗鸟昂首说道,“这些,你们人族分不清也正常!”
从浣花洲海岸再往内几日路程,也就抵达此行目的地,玉京宫。
因举办红尘试锋,玉京宫周遭热闹得很,还未正式开赛,已有修士云集,做起买卖。
白露一看,这就是旅游拉动本地经济啊……
“我去找接待的人。”因为玉京宫正繁忙,山门处满是人,汇聚了不知多少天下来客,宁砚虎让他们先等等,自己去找人对接。
不知道是人太多还是如何,宁砚虎去了好一会儿,罗罗张望一下,决定找个玉京弟子问问。
玉京宫弟子的校服都是以青红为主,罗罗看到一个知客的弟子正坐在树桩上,罗罗上前说道:“道兄,讨教一下……”
那玉京宫弟子目光抬起来,落在他头顶:“请说?”
“我家大师姐进去好一会儿没出来,我想问问什么情况。”
白露他们看到罗罗伸长了点脖子,对方的目光却继续上移,就是不看他眼睛。
“红尘试锋快开始,人来人往。”玉京宫弟子说,“你稍等一下,我帮你问问。”
说是这么说,却没有立即动。
罗罗走了回来,叹道:“浣花洲的人,果然懒散啊。”
“不是懒散的问题吧,太傲慢了,眼高于顶,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丁豆花气咻咻地道,“有本事等我裴师兄来,看谁白眼翻得大。”
其他人:“……”
白露也疑惑地说:“他是不是歧视罗罗师兄是羽族?罗罗师兄,这是你说的那种看不起异族的宗门吗?”
罗罗之前给他们举例子,说有的宗门收弟子还要严查祖上十八代和前世三生不得是异族。
不过他看到梁满谷和孟采青没吭声,又猜是不是另有内情,果然——
“那倒不是,大家莫气。”罗罗本来脾气也一般,很烦方才那弟子,现在听了他们给自己抱不平,却道,“你们年纪小可能不清楚,玉京宫擅长观气术,开宗立派时,观此地风水之气,鉴宝时,观宝气几何……方才,他应该只是在观我的气。唉,玉京宫的都这样,导致早年他们还没如今地位也不出名时,出门经常被不明真相的道友打。”
众人:“……行吧。”
好在宁砚虎很快也出来了,身边还有个中年修士,留着长髯,见谁都笑盈盈的,只是经罗罗一说,大家发现他眼睛也常往人头上瞄,只是没那么明显,“近来人多,让各位小道友久等了,请随我来。”
“还不谢过前辈,此乃玉京宫天璇峰主上恒下阳道君。”宁砚虎介绍了一下,“道君是宗主的旧友,亲自接待我等。”
难怪耽搁那么久,原来是报到上头去了,玄山还是有面子的,代表队都有峰主来接。
只有后面的白露在惊呼:“怎么他们也有天璇峰,撞地图了……”
“呃,师兄,大家都参天星,很多门派喜欢用星辰命名的,如果又遇上也是以山峰为居住地,那就彻底撞名了。”丁豆花小声道,“我师姐就说,出去访学一圈,脑子都要乱了,快记不住。”
毕竟大家可能用相同星辰命名,但职能不一样,比如这里的天璇峰,肯定和玄山不是同一种法脉。
白露恍然大悟,这是不是和华夏的学校很多都有个育才楼,每个城市都有国庆路一样?
玉京宫也有很多山峰,不如玄山那千山万壑,也不是那般高山,而是一种俊秀的山岭,草木丰盛,各类奇花将这里装饰得如同童话世界,让巫师看了都心生喜爱。
“嗯,亦是大好风水。”梁满谷不由摇头晃脑道,灵气充裕啊,“难怪传说玉京宫观气之术练到极致,还可聚气成境。”
“当然是好风水,你看到那瓜长得多大了吗!”白露在鉴赏他们这里的盆栽,结了果,巨大一个,而且异香扑鼻,味道极为热烈,一看就肯定好吃。
恒阳道君带他们转悠了一下玉京宫公共区域,还欣赏了几种本地独有的花朵。
“这是你们哪一峰的弟子?看这一双碧眼,是何种族啊。”恒阳道君看到白露嗅果香的情态,微笑问道。
“这是我们最近入山弟子中的头名,白露师弟,丹鼎极有天赋。”宁砚虎介绍道。
恒阳道君一听很有丹鼎天赋,还以为是丹鼎法脉的,客气地道:“少年英才啊。”
“谢谢道君,您也英才。”白露对答如流,“对啦,道君,刚才好像没有听说,食堂在哪里?”
恒阳道君愣了一下。
宁砚虎微微一笑,把白露拖到身后,“白露师弟年纪尚小,尚未辟谷……”
不能再继续说了,再说就要露馅了,恒阳道君就该知道他们这届都没辟谷了!
“喔,不碍事,少年天然,回头我让弟子送一些浣花洲特产的瓜果,有滋养灵气之效,还有方才你师弟总看的那个瓜,味道也是不错的。”恒阳道君倒是很善解人意,“八方道友齐聚,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陪了。”
“有劳道君了。”宁砚虎赶紧带着大家行礼,毕竟人家是给师门面子。
恒阳道君走了,白露才问宁砚虎:“大师姐,你怎么说我是学丹鼎的?我明明是点梅峰弟子。”
“我说了吗?我只是说你丹鼎有天赋,说错了吗?”宁砚虎面不改色,“为你好罢了,若说出去你是点梅峰的,不知多少人想和你打架,看你怕不怕!”
这里消息传得快,留仙峡之后,恐怕很多人要知道剑尊弟子也来红尘试锋了,能瞒还是瞒一下吧。
“我才不怕……”白露小声说。
玉京宫为举办红尘试锋,开辟了许多居处,还包括了练习场所,只要报名成功,就能申请到住处,比赛期间随便住。
白露和同学们入住之后,玉京宫的人果然如约送了新鲜水果来,汁水丰沛,甜蜜极了。
白露抱着吃了一整个,发出真诚的感慨:“食在玄山,果在玉京啊。”
众人:“……”
梁满谷迟疑:“……应该是道在玄山吧!”
他都快恍惚了,果在不在玉京他不知道,但是他到玄山,是冲着修仙的吧?
……但是无所谓了,剑本来还在点梅峰呢,也被白兄搅乱了。
宁砚虎虽然以前也到过红尘试锋,但主办方不一样,她也少来浣花洲,领着大家出去社交,倒也找到一些从前认识的其他门派道友。
大师姐疯狂社交,那些师弟师妹们就被她圈了块地方,叫他们不可到远处玩。
从现在开始,集市差不多成形了,法外狂徒们兴奋地逛街,还说要参考别人是怎么做生意,他们可也准备了东西来卖。
白露更是大肆采买,买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全堆在芥子须弥里。
尤其是他发现一些本地修士,还会贩卖特产,浣花洲的花草很有特色,也是狠狠消费了一番,相信师尊也会为他开心的。
而且浣花洲的木族数量的确远超其他洲,白露在玄山反正没有看到过这么多,一直忍不住走神,路上又看到一只小小的木族在行走,惊喜地道:“好像又是红柳小人!”
“那不是,那是商陆神。”孟采青瞟了一眼说道,“白师兄,它先天便有预知后事的能力,不过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商陆神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却灵敏地转过身来,细细的声音骂道:“什么鸡毛蒜皮,你会说话吗?”
呀,还挺凶的,不像红柳小人那么可爱。白露想吐槽,他看看自己手上依然水灵的戒指——用魔法给这个草木戒指保鲜了。
“你有没有品味?我这么可爱。”商陆神居然好像知道白露的心声,朝他跑过来。
“!”白露也不知道他干什么追自己,下意识也往前跑。
那还不到一尺的小人就在后面边追边嚷嚷,时不时还跳起来:“啊?我可不可爱?你还说不说了?”
白露边跑边喊:“啊啊啊你别追我了!等会儿我踩到你了!我根本就没说出口凭什么啊——”
众人:“……”.
宁砚虎的社交除了叙旧以外,自然就是打听此届比赛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强力对手,次之就是问问,可有人知道什么御着扫帚的修士。
可惜大家听了就如同那日留仙峡的修士们一样茫然,即便消息灵通的器修们也不知道,这是哪个同行又灵机一动了?你炼个扫帚出来是什么意思?
不过留仙峡的事已是随风传开了,不少人听闻了此处的新传说——好消息是剑尊弟子的具体形象似乎还未传扬开。
宁砚虎带着疑问出门,带着疑问回营地,恰逢博鸾仙君总算有空用法器和她通讯了,两人沟通了一下玄山的事务,还有回山的师弟师妹情况。
宁砚虎自然顺口打听道:“师尊,你可知道有哪个修者是以扫帚做法器的?”
原本疲倦的博鸾仙君一下精神了,“什么意思?”
……
“师尊,你还没给太上长老护法完吗?他怎么飞升那么久。”白露对着黑衣傀儡说,霍雪相又连蓝牙来看他了。
“……快完了。”霍雪相道,他也有点疲倦,分神至此倒像是难得放松。
两人就在营地附近散步,边听白露唧唧呱呱说起白日里发生的事,白露买了不少东西,他发现这浣花洲一些本地摊贩卖东西时,喜欢用长得像铃铛一样的花连着梗一同包装,或者当添头送人。这好像也是浣花洲的奇花,风吹过时真会有清脆的声音响起,故名花铃。
白露把花铃当发带扎在头上,花梗如丝,垂下来一对素白的铃铛形状的花,他一晃,铃铛就响一响,轻轻的。
霍雪相看得一笑。
也是此时,撞见了宁砚虎。
宁砚虎看见黑衣傀儡笑意,认出来应该是师叔。
博鸾仙君在金玉台,霍雪相本体则一直给太上长老护法,两人都在玄山,却反倒是远在千里外的宁砚虎能看到霍雪相,她垂手打了招呼。
“大师姐,你在干什么?”白露探头问道。
“师叔,师弟。我借太阴之气开启法器,听师尊吩咐。”宁砚虎道,好吧其实大部分时候是她在吩咐师尊还有哪些杂活记得干完。
那法器中的博鸾仙君听到声音,一时兴奋起来,“是师弟?快来,快来。”
霍雪相徐徐道:“宗主何事?”
“我还在想你正在护法,不方便找你啊。”博鸾仙君大笑,他方才从宁砚虎口中得知,自己那预言竟真有苗头了,兴奋不已,“你可记得,你在留仙峡帮弟子破阵之时,阵中还有个修者一同破阵?方才虎子告诉我,那修者,原是用一柄扫帚做法器……”
白露:!!
说我呢!
白露立刻抬头去看霍雪相,可惜师尊借着傀儡身只是一瞬间对视,很快转回去,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只看到皱起了眉。
霍雪相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下意识打断了博鸾仙君的话:“宗主不必说了!”
其实预言也只是一种可能性,博鸾仙君看到自己预言的要素出现,一时兴奋,没想到师弟竟很反感他提起,让他愣住,以前还只是淡淡反驳啊。
究竟是认为情缘天成,不必非去牵强附会预言,还是如那日所说,不喜扫尘之物?又或者,根本就对道侣没想法?毕竟他如今成天就是专心教弟子。
“哎,不说就不说,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居然真有人……”博鸾仙君嘀咕道。
一旁的宁砚虎和白露对视一眼,都很茫然。
博鸾仙君落空太多次,没成的预言根本不敢告诉别人,宁砚虎方才就看到他听说扫帚俩字便兴奋起来,也不知何意,现在更一头雾水。莫非,长辈们知道那使扫帚的修士?
白露则更多了些忐忑,本来就在考虑这件事,此时忍不住试探着道:“用扫帚做法器,还挺有意思的吧,应该是个好人。”
博鸾仙君也跟着碎碎念:“就是就是。”
霍雪相曾在误以为白露收了小扫帚仙儿时,对这预言产生奇怪的担忧,不过当时白露笃定地说了,他要扫帚无用。可到此时,很可能还有一个人,真的以扫帚为法器,霍雪相却发现自己只有不快,甚至不愿宗主将这无稽之谈宣扬出来。
一样的预言,怎生两种心情。
霍雪相不知何意,半晌,只冷淡地重复道,“宗主,我对什么扫帚没有兴趣,无稽之谈。”
又看了一眼白露,垂首,但语气已缓和了很多,“为师先走了,你别吃太多瓜果,寒凉之物。”
白露站在原地,有点懵……
不是,为什么他师尊好像对扫帚有点偏见的样子啊??
第34章
白露还在琢磨和霍雪相怎么说,他这突然一出真是让白露猝不及防,这下还怎么好说。
霍雪相和博鸾仙君都掉线了,白露立刻逼问宁砚虎,虎视眈眈:“大师姐,宗主和你都说了什么?我师尊是对扫帚有什么阴影吗?”
他感觉这交流不对劲,想打听一下,难道师尊小时候被仙儿那种扫把精怪吓到过,之前仙儿来玄山的时候,师尊不也问过一次。
“我还想问你,你们那什么关系,我和师叔又说不上话。”宁砚虎比他更费解,反过来虎视眈眈,“快说,你听过扫帚做法器吗?”
白露:“……”
他有点慌张了……
呃,扫帚做法器嘛,确实是有一个。
幸好大师姐还是自己抵着下巴自言自语琢磨起来:“但我现在也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前情了……”
留仙峡那骑扫帚的修士到底是何许人也?
白露烦得又吃了块瓜,不行,还是得找机会再打听一下……他真是冤枉死了,骑个扫帚他怎么了!怎么的你们这个世界也猎巫啊?
等着吧,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自己的扫帚给导师好好介绍一下,改变他们的刻板印象。
“先别吃了。”宁砚虎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掏出来的瓜,“那几位提前回去的师弟师妹,他们原报了名,现空出来,来不及再叫人过来。
“因当时是用的玄山名义报名,玉京宫说换人也行。我方才还问了师尊,要不要第一关把你们几个带进去,看看热闹,也算提前体验一番。”
“咦,可以吗?”白露对打架其实不是特别感兴趣,但他知道梁满谷很想去见识,一直说等他百年后升级了一定要参加。
“自然,红尘试锋给咱们这些大宗门规定了名额,散修其实也有筑基境就报名的,虽然基本都过不了第一关。”宁砚虎说道。
“这第一关受不了了,可以捏碎玉京宫给的令牌结束试炼,筑基境,不丢人。而且,师尊也说就你们那些……奇绝法器、阵法,说不定还真能过了第一关,给我们玄山创下纪录。唉,反正你们也是要卖那些玩意儿的,大家迟早会知道,还不如拿点名次。”
白露:“……”
本来中文就不好,这下更听不出是骂是夸了……
白露原本是来赶集的,他们还有东西想摆摊卖,但是白露更想和同学们共进退,于是说道:“我……我看他们的!”
……
“我去!!!”
梁满谷狂笑起来,虽然嘴上说着咱们筑基境不入流,但其实出发之前,他就在心里暗搓搓做过梦了。比如裴照庭师兄在外训练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空出名额,只能让他上场,然后……
咳咳,没有诅咒的意思,但这下怎么,还成真了。
“哇,我们才筑基境,进去会不会被欺负?”
“不大可能的吧,我们是玄山的,人还多,应该只有我们仗势欺人的份?”
“少胡说啊,玄山弟子什么时候仗势欺人过了。”
“那可以从我们开始嘛。”
宁砚虎在旁边黑着脸:“要不你们还是别进去了。”
“不要不要,”梁满谷抱住大师姐的衣角,谄媚道,“我们一定会认真比赛,赛出玄山弟子的英风。”
那我们的摆摊是不是要延迟了,还是说……白露在晃神。
“白兄,你也千万、务必要参加啊!你说了,要为筑基境发声的!”梁满谷又抓住白露的手,白露可是他们中最能打的之一,第一关都在一处,大家精诚合作,万一真的撑到最后岂不美哉。
白露拍拍梁满谷:“好啦,我只是在考虑我们的生意怎么做。”.
以白露的了解,这一次红尘试锋的选拔大体分为三个阶段,海选,积分赛,和决赛,比赛都会在玉京宫聚气而成的人工秘境之中展开。不在真实场地,是因为怕伤害到外界自然环境,浣花洲的木族会抗议。
第一阶段大浪淘沙的海选,众多报名参赛者会被放入同一个秘境,身上只能携带定量的法器、符箓、丹药等外物,还必须是自制——据说以前还没那么严格时,有筑基期修士进去靠躲避和提前准备好的大量丹药苟到最后,这才改了改。
七日之中没有被秘境里的异兽击败,或者捏碎玉牌传送出境者,就算过了第一关。
这些异兽都挑选四处为害、攻击性强的品种,在这一关中,往往以宗门为单位成群结队,就是散修也会抱团,因为异兽也会抱团,放出来的异兽还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多。大家在一处,开头省一些力撑得也久一点。
就是玄山仙宗这样的宗门,过往代表队撑到最后的,可能也只有三分之一。
宁砚虎提议把后勤组的狂徒们带上,其他师兄师姐也一致赞成,反正名额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把他们带进去增加点“乐趣”,过去的日子他们玄山人反正是乐够了……
提前出门的裴照庭也已抵达,知晓换去部分师弟师妹,成了新一届弟子一起进去体验体验,以裴照庭的高傲,嘴角也不禁抽搐了一下。
他就是消息再不灵通,也知道这一届师弟师妹名声,甚至被丁豆花偷偷外链过阵法。
待到所有参赛方悉数抵达,红尘试锋也正式宣告开始。
白露随队出席,他还穿着玄山青衫,只是来了浣花洲,难免装饰上本地特色,除了红柳小人送的花戒,胸口的绒花胸针也成了花草元素,头上系着花铃发带,纸鸢仍在随风飘摇。如此繁复,叫人一眼就能看见,雪羽剑佩在身上,也有种是装饰之一而非法器的感觉。
旁人看着玄山队伍,不少人猜测到到底哪个是传说中也同来了的剑尊弟子。这些日子总流传剑尊弟子也来了,这消息也不知真假,那宁砚虎又总闭口不谈。
这些猜疑的目光都在高阶弟子身上扫过,落在白露身上时多是被外貌与装饰吸引,大抵所有人第一眼都不会猜测这是向来一人一剑的剑尊弟子。
玉京宫有一个像模像样的仪式,甚至还请出了他们门内三不境的西风仙君出来致辞,叫观者好不激动。
这是白露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三不老祖,他看上去就像一块石头一朵花,融入了环境之中,乍看不起眼,其实是光华内敛。
能够到三不境,几乎都在潜修中,鲜少出来见人了。
“都说三不,不伏,不昧和不归日,那这位老师到底是不什么?”白露好奇地道,问的自然是好记性的梁满谷。
“这可就不知道了,大概只有玉京宫的人清楚吧。”梁满谷耸耸肩,“所谓不伏天命,不昧本性,不归凡尘,其实三不境之所以并称,是因为它们都说不得道不清,不如前面的境界那样还有前人理论。
“甚至有种说法,入了三不境后,有可能一日从不伏境到不归日,也有可能在飞升前忽然跌出三不境。唯有少之又少者,方可真正飞升成仙,一去不归。反正就两个字总结:仙缘。”
又来抽象的……
听得白露头痛,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西风仙君在上面致辞,下头不少人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西风仙君往自己头上望望气。西风仙君也是传说级人物了,当年曾凭双鞭纵横十二洲,还将玉京宫的观气术发扬光大,下过许多精准断言。
只是他自从进入三不境,数百年不曾露面了,如今难得从潜修中露面,无论参赛还是观赛的修者都忍不住挺了挺胸。
——开玩笑,谁没做过被西风仙君看一眼,然后断言“此子有仙骨”的美梦啊。
可惜,西风仙君谁也没看,只打开了秘境,说道:“诸君,请。”
也不错,西风仙君为我等卷帘!
道道流光就像白日里下起了流星雨一般,悉数投入那漩涡般的秘境入口。
玄山代表队混在其中进入,只有罗罗鸟和一位师叔留守营地。
初时落下,大家位置都比较近,各自选路径出发,多数人会选一个好防守的地形扎营。
有站得比较近的相识宗门,往玄山这边看了一眼,和宁砚虎搭话:“你们玄山若是选不出弟子,可以不派那么多人的,怎么连筑基境也带进来了。”
宁砚虎瞥了眼,说话的是玄山的老熟人,擎天剑宗门人,又一个以前被霍师叔揍过的……以前和霍师叔同场,现在和他们这一辈同场。
对方眼神还在宁砚虎身边几个弟子身上转悠,想找找剑尊的弟子是哪一个,配剑的有两三人,低的有玄关境,高的听雷境,都一副修心坚韧的模样,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宁砚虎却是毫不客气地道:“你还是想想自己如何撑到最后吧,这一届没有剑尊,还有我们。”
……
玉京宫的修士搬来他们宫里特产的花镜,不同于玄山的监控都是手动画水镜,玉京宫是植物系。
用仙法特殊培育而出花镜,花瓣打开之后,施法就可以看到秘境之中的场景——只要那个地方也存在植物。
盖因天下地络相连,草木都有特殊的传讯方式,不足为奇。
这花镜隔段距离放上一盆,体型还巨大,就像一块块圆形屏幕,还是高清的。
不过里头选手何其多,转播也不可能对准每一个人,因此都是游离来去,玉京宫修士会人工调控,哪里热闹播哪里。
罗罗鸟也在外头,还拿了留影法器,他也是有任务的,要给一些出色的选手录影,还有梁满谷也拜托他录下他们的英姿以作纪念。
玄山仙宗,正是很受观者瞩目的队伍之一。
实时画面中,多数团体是合力击杀秘境中此起彼伏的异兽。
比赛伊始,玄山弟子游刃有余,只需要一名弟子出阵,便能解决危机,对他们来说,第一日出现的异兽攻击还算不得什么。
裴照庭托着阵盘放出烈火,将一只水潭中蹿出来的鱼怪击杀。
另一边,玄山弟子中有几个,行动却与大家相异,他们看到裴照庭杀了头鱼怪,就迅速上去,将鱼身拖了过来,同时小声说:“这块被裴师兄烤焦了,真可惜……”
丁豆花已经架起了烧烤架,点起火。
白露取出丹鼎,揉面团。
最后在红尘试锋无数修者的围观下,几个玄山弟子烤鱼搭配面包,美滋滋大吃大喝起来。头顶上还飘着一朵云,遮挡阳光。
“?”
“……等下,我看出来了,那几个做吃的弟子好像只是筑基境,食修吗?”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食修,玄山仙宗带他们进来玩儿的??”
“他们都不辟谷?吃那么香,我是来看你们吃东西的吗??”
“服了,给本座看馋了……”
这些人大吃大喝,真不像是来闯秘境的。和旁边同队的裴照庭、宁砚虎等人,即便身在一处,也像是两种画风。
玄山的铁杆支持者都忍不住道:“玄山弟子怎成这样了,当真进去玩乐?筑基境本就不易,这是仗着有师兄师姐护持,否则早被灵兽撕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些轻松吃喝的低阶修者导致部分人不满起来,感觉他们是仗着宗门实力浪。还不如从前那些靠丹药苟到最后的筑基修士,人家至少苟得很认真。额
也是这时候,实时画面中,只见密林里藤蔓摇曳。
初看以为是风吹所动,仔细看,那藤蔓竟是活物一般从背后朝着几个玄山小辈而去,他们那大师姐在一旁乘凉,像是毫无所察。
“唔?”白露刚刚在秘境里采了些闻起来不错的药草收纳好,正砍了些竹子和树枝在做东西,他转头看了一眼,问道,“你们给沈云天充了能吧?”
“充了啊。”丁豆花咔咔吃面包,含糊地道,否则怎么能放心吃喝。
哦。那就好。
只见藤蔓悄无声息潜到了背后,陡然显出真身,这哪是什么藤蔓,分明是表皮能够变色隐形的巨蟒。
巨蟒身型伸长了三四倍,在空中张狂飞舞,朝几人卷来!
头顶上的“沈云天”当即被触发,密密麻麻射出飞箭,将巨蟒从一寸到七寸都死死钉在地上!
速度之快力量之猛,令人惊叹,好个自动触发的法器。
另一边有漏网之鱼蹿来,丁豆花的阵盘一亮,动静小到几不可查,这整条巨蟒就消失不见……
“传到哪去了?”
“这么远应该传不回玄山吧?”
丁豆花笑嘻嘻地道:“传到擎天剑宗的队伍那里去了,先前在入口那儿偷偷设置的。”
“噢——”
大家给丁豆花热烈鼓掌,师妹真是性情中人!
然后众人一起笑嘻嘻地把巨蟒拖过来,闻了一下,“嗯,感觉可以做蛇羹,去洗洗。”
境外观众:“…………”
不是,现在承认你们这些筑基修士有点东西了……但是你们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更不对的还在后头。
这几个玄山弟子就这么离队了。
……
无定海的弟子们奋力与怪兽搏斗,击溃了一群云蜥后,方才坐下歇息。
外围的一名弟子正在喝补充灵力的茶水,忽然听到叮叮当当的铃声,吓得差点跳起来,往旁边看,草丛里竟冒出五个青衫修者,手里还推着一个竹木扎成的小车,小车上挂着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什么笔啊、符箓、阵盘,顶上头是一朵云,还装饰了一些花花草草。除此之外,居然还摆了一整排吃的、用的……感觉马上可以出摊了,不对,或者这就是在出摊?
因为这些人见面就问他:“道友,买东西吗?”
这弟子精神恍惚。
他是在红尘试锋的秘境内,不是在外面的集市吧?
无定海其他弟子也发现了这边动静,站起来警惕地道:“什么人?”
——虽然第一关前期是和怪兽搏斗,但出线名额毕竟只有那么多,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们是玄山弟子啊,你们是无定海的吧。”
玄山招牌还是很好用的,果然,对面仔细打量,确认他们穿着玄山服饰后,神色缓和了很多。
“发现你们在附近,来和道友打个招呼。”白露笑起来的样子,很难让人心生恶感,他头上还荡着两只花铃,甚是可爱,虽说与这里浴血奋斗氛围不太相合。
“嗯,你们好。”无定海的金损之狐疑看着他们,也不知玄山带的这几个筑基弟子干什么的,宁砚虎不会是派师弟师妹来做炮灰吧。热门选手就那么几个,金损之也算叫得上名,不怪他担忧。
不过金损之算是担忧错了。
这些人想干什么?当然是摆摊啊!
白露想过了,他们确实不能在外面摆摊,但是转念一想,这里不就等于红尘试锋最大展销台!在外面摆摊,和在里面摆摊,其实也没有太大差别嘛。
修仙者不能被环境打败!试炼我也要,摆摊我也要!
虽然能带进来的法器有限,但他们可以实行订单制嘛。而且法器符箓什么的只能限量带,不含灵力的东西却可以随便带……
白露一脸纯良地道,“道友,我们这里有玄山生产的一些法器,非常好用,刚才就靠这些,我们几个筑基弟子杀了一条巨蟒哦!你们要想看的话,等下的兽潮也可以交给我们解决,当作展示。这里有预定单,想要就填写,还接受特殊定制。”
丁豆花和孟采青随着他的介绍在旁边比比画画展示他们那些法器,甚至对着周围转播植物比了比……
金损之和师弟师妹们:“?”
外面观看的修士们:“……”
“这里还有一些可以立刻购买的文创产品,不含灵力,但是可以立刻购买。你看你们打架也累了,买一点换换心情呀。”
白露继续给他们展示小车上其他产品,这些也是他和师弟师妹们研制的,他总设计,其他人负责创意和技术支持。
每次红尘试锋的市集多是以实用性为主,大家借机卖自己要出的法宝、材料等等,此间会产生许多有意思的法宝。他们则是在法器之外,又另辟蹊径,做起了纪念品。没有灵力,但实在美貌。
这些文创周边除了常用的文具,书签、笔记本、镇尺等等,还有胸针、挂饰、摆件等等,上面的花纹以红尘试锋为主题创意设计,也有一些包含了浣花洲和各大宗门元素(这个还可以根据宗门定制)。针对妖族朋友,还有上古五帝系列的周边。
挂饰根据白露的演示,可以趴在肩上,扣在胸前,这些饰品甚至有超小版和超大版,是原本打算卖给浣花洲体型特别的土著木族。
但白露戴着超小版和超大版,竟也别有一丝意趣,甚至叫人以为他的小纸鸢也是如此特意做迷你版的。
不但有用的,还有吃的,文创甜品,用浣花洲特产的瓜果做成玉京宫形状的雪糕、小蛋糕等。
毕竟一开始以摆摊为终极目标,产品是真的很丰富。
“我们还有盲盒,抽盲盒一百灵石一次。”白露靠在小车上,纸鸢飘啊飘,花铃荡啊荡。
怎么还带赌的?
无定海弟子都看懵了:……这些人究竟是进来干什么的啊!!
金损之感觉满腹狐疑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落空了。
而且这白露五官秀美动人心神,一身青衫也穿出了华美之感。头上绑了一条发带,那发带上悬着花丝,垂着两朵铃铛形状般的花,随风还会发出清脆之声,宛如风铃。
他大抵也是器修,才会那么多器物。每拿起一样东西,无论是什么,都好像能直接融入他那一身零碎中,甚是相配,顷刻间令人种草。
且不说身处现场的无定海弟子如何怀疑人生,观看实时画面的围观修者之中已是爆发出了一些相似的声音:“可恶!我想要他那个同款!”
第35章
罗罗鸟待在玄山营地,他以玄山面子,单独弄到了转播的花镜,这里就他和玉衡峰一位师叔守着。
两人也看到了白露等人在秘境中的表现,正在感慨不愧是你们……就有修士找上来了。
“二位道友是玄山仙宗的?敢问秘境之中,你们那同门售卖的法器,这里可能预定?”
这属于人不在秘境内,不能直接预定,也等不及他们出来的,灵机一动直接找到营地来。
“……”一人一鸟你看我,我看你,想起进去前白露还真给了他们一叠预定单,只是当时没想到,人会来得这么快。
他们还没说话,来讨问的修士看他们神色就猜到有戏:“还请给我预定一下,我是阵修,我也想要那胸针和镇尺能预定吗?”
他也只是筑基境,看到丁豆花那九转引渡阵的威力,心动不已。又觉得纪念品也很精致,可以带回去,以作参加了这一届红尘试锋的留念。
“呃,你稍等……我看下商品目录。”一人一鸟极不熟练地把图册翻出来,心说白露做得还真齐全,否则这下他们就要抓瞎了。
可想而知,有一就有二,来请求购买的修士越来越多,实在把展示位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除了梁满谷他们制作的那些法器,文创产品卖得更是火爆,这个是一点门槛也没有的,低阶高阶修士都有想要的。
尤其白露在秘境里展示了什么,想要同款的人就格外多。
再看市集之上,也是一片热闹之景。
浣花洲的集会上人已经很少了,就连不少摊贩,也准备暂时收了去看比赛。
今日刚开赛,来集会的人本是少了些,可不想,还不到半日,陆续好几波修士过来,直奔一个已经打算收摊的浣花洲本地修士摊位:“还有花铃吗?”
一般只有本地修士摆摊才喜欢用花铃做包装和添头,“花铃?这个啊?”
“对,就是这种,花丝要长一点,给我来一对……怎么卖?”
“呃,您给一块灵石就行。”摆摊修士挠头道。这东西都是搭着摊位上其他东西,半卖半送,有的买了其他法器也会送几朵花铃,装饰罢了。浣花洲各种奇花异草,妖娆富贵不知多少,小小的花铃还真不起眼。
本以为只是意外,可还不等他继续收拾,又来人了。
“你这儿有花铃是吧,十对,我帮人带的,选饱满些。”
不但买,还帮人带……?
“好的,稍等。”摆摊修士迷茫地把原本的添头都给包装好,这次还没包装完,又来人了。
“花铃怎么卖?”
类似情况在好几个卖花铃的摊位上都发生了,让他们懵得很,这些本是采来当添头的,怎么倒突然成了集市上热门的商品?
这摆摊修士不但不能收摊,还临时雇了些菌人在摊位上帮忙,只见小小的菌人们扛起一朵朵花铃,穿梭在人群中,气喘吁吁地大叫:“花铃不够啦!花铃不够啦!快去搬新的!”
“又是要花铃的?您稍等,我兄弟们去搬了。”摆摊的本地修士指指脚下的菌人道,“不是,我能问一句吗?怎么忽然这样多人要买花铃啊。”
“你没去看红尘试锋啊。”买东西的修士自然地道,“每次红尘试锋,不都会带起一些东西风行。”其他东西要预定,没现货,这花铃也颇为引人注目,就这么一起被种草了。
“……?”摆摊修士沉默了,他当然知道,但是……以前风行的都是法器啊!
怎么一次,把他们浣花洲特产的装饰都带起销量了?!
秘境之内,自然也是热闹非凡。
“所以为什么啊?这个东西,都不告诉我买的什么,居然也有人想要。”秘境内,宁砚虎好奇地捏着一个盲盒。
不懂这玩意儿怎么在秘境中卖出去那样多,白露他们推销到哪,都有人买账……虽然都伴随着“这里为什么会有人摆摊”的奇怪疑惑。
白露伸手,严肃地道:“有请赌尊讲解——”
梁满谷翩然登场,两手端着一个盲盒道:“大师姐你好,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赌性,正因为看不到,会产生好奇。而当你买一个,没有抽到自己喜欢的产品后,你会想多来几次一定能抽到。尤其是在红尘试锋的秘境内,大家压力很大,更想要排解。
“当然,越是境界高的修者,可能越有自制力,可是,境界高的修者也有自己的弱点,他们不动心,只是没有遇到自己心动的产品而已。
“比如一个剑修,能抗拒抽到钧天剑尊的摩空剑装饰吗?更不要说,有一定概率抽到稀有隐藏款:包含点梅峰剑梅花瓣的产品。入不了玄山,上不了点梅峰?你至少还可以一观剑梅!”
宁砚虎看向白露。
白露一手背在身后,学着霍雪相的姿势,冲宁砚虎煞有介事地点头。
嗯嗯,我有剑梅。
宁砚虎:“……”
怎么说呢……活该他们赚!
这支小小的玄山筑基分队不但获得大师姐的认可,外面观看转播的修士也赞誉有加。一开始大家认为这堆筑基修士是来玩闹的,还要靠同门宁砚虎、裴照庭等人照看。
没想到他们很有巧思,自己设计了一些法器和阵法,用甚至根本不呆在宁砚虎身边了,开始到处游走贩卖商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其中实力。
“那个阵修很不错啊,四两拨千斤……”
“器修和符修合作的也很好,绘符笔当真好用!”
看多了还能看出来门道。
“这阵修用阵路子,像是玄山柳真人门下,虽然更加……灵巧。”
“不错,器修用料风格应是玄山天权峰徐醉禅门下,一眼便知。”
“唯独那碧眼修者……实在看不出是谁门下啊,你们想得到像玄山哪位仙君风格吗?他做了那么些吃的用的,是丹修?”
“也不一定是修丹鼎的,可能是食修啊……我已经在玄山营地预定了他戴的那个胸针。”
从风格上,有点猜不透白露的什么传承。
反正他们卖的东西真的很吸引人……
甚至很多人下起注来,这些人什么时候会在越来越强的怪兽攻击下,放弃卖货,选择传送出秘境?
往年,可是很少有筑基修士能撑到最后的。
……
三名身穿藏青色袍子的修士腾空跃起,从不同方向同时落棍,击在异兽身上,稳稳落地,异兽也滑落在地。
“你好,道友,辛苦啦,你们要买东西吗?”
白露的脑袋从树丛里露出来,对他们说。身后的师弟师妹们也鬼鬼祟祟出来,推着琳琅满目的小车。
“玄山弟子?”为首者穿得一身白,和旁人不一样,一看就是带头大哥,一张斯文清俊的脸,他看清这几人穿着,立刻辨认出来。
“对对。”
“早听说秘境里有卖东西,没想到是玄山弟子……”那白衣修士惊讶又有些好笑地道,“你们才筑基怎么会进来,玄山只有你们?裴照庭,宁砚虎他们呢?”
听起来倒是对玄山挺熟悉的样子。
“他们在营地,我们出来摆摊的。”白露看他们也不反感的样子,招招手,梁满谷就把箱子端到了他们面前。
梁满谷笑嘻嘻问道:“前辈怎么称呼?”
“玄度道宗,游岳。”那为首的白衣修士道。
梁满谷嘶了一声,“原来是游岳师兄,久仰久仰。”
玄度道宗白露也听过的,是他们玄山的友好宗门,不是还会互相派交换生么。
孟采青立刻在白露耳边说:“这个游岳师兄据说也是听雷境中后期修为,以前还来过咱们玄山访学,和大师姐相识的。师姐说他从小就是道宗天才,早早入门,自幼修持‘心斋’。”
这些都是孟采青听宁砚虎说的,虽然大家是友好宗门,但更要小心了。而且游岳的师父以前还输给过剑尊,所以大师姐担心在擂台赛会因为同是玄山出身被盯上,一直在研究万一对上怎么打。
“心斋是什么?”白露不懂这又是个什么绝技。
“好像是他们宗门只有极少数人可修的,锁心猿栓意马,止恶语绝恶念。”其实孟采青也是鹦鹉学舌,了解得没那么清楚,“反正就是游岳师兄品性很高洁的意思……”
却见这时候那异兽竟没死全地动弹了一下,游岳一个激灵,跃身上前,边砸边道:“吓死老子了,你个死长虫,以为道爷打不死你是吧?xxxxxxxxxx!”
白露:“?”
说好的止恶语绝恶念呢?后面骂人的话太丰富以白露的水平甚至没听懂!
梁满谷手里的商品也差点掉了,呃,好凶……
白露看向孟采青,质疑地道:“你消息是不是错了,不是那什么斋吧?”
“没有错。”游岳什么修为,自然听到了他们的话,毫不在意地道,“就是因为心、口不干净,才要修心斋啊,如果生下来就是从不出恶语,还要修什么。”
众人:“…………”
别说,有点子歪理……
孟采青也小声补充:“就是这样的啦,大师姐说了,游岳师兄从小脾气更差,据说出生的时候黑云罩顶。能修成这样,说明一来真的和道宗的功法有缘,二来说明道宗院真的很有能力。大师姐还曾亲眼见他怎么骂他师父师叔师兄弟……”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能顶着这种脾性把玄度道宗的功法修到听雷境,这怎么不算道宗天才?
“……好、好吧,那他肯定有什么做对了。”白露默默说,还能掌握那么多词汇量,反正他不行,但白露还是叮嘱了一下,“师妹你中气真的太足了,你还是尽量比划吧,不然游师兄老看我们。”
孟采青:“……”
再看那边,游岳的师弟中有个小少年,年纪看着不是很大,被他们送了块苹果派,一边啃一边眼巴巴看那些文创商品。
少年看上了一个龙君徽章,忍痛要用零花钱买,被告知这个得抽盲盒才能获得。
这秘境之中也没有做生意的,就他们一家独大……或者说不务正业吧。而且即便放在外面,这些产品也是独一份的设计。
梁满谷还一个劲怂恿:“师弟,赌一把赌一把,万一中了呢?”
小师弟忍不住交了灵石,抽一次,要打开的那一瞬间,心情竟有些激动,会不会是龙君?
将里头的徽章掏出来,竟是个凤皇!
小师弟有一丝丝失望,但又觉得凤皇也不错,这样再抽一个龙君的话,就龙凤呈祥了。
“再给我三个。”
结果三个里面还是没有龙君,小师弟红着眼睛回头问师兄:“师兄,能不能借我些灵石啊……”
“怀闾你早上摸狗屎了?让开,我来抽。”游岳暴躁地道。
连抽二十次后。
游岳:“呵呵,不玩了!来试炼的,抽什么东西!”
什么手气!玄山研究的什么鬼玩法,肯定是坑人的!
手气臭到游岳想把自己都骂一顿。
梁满谷契而不舍地道:“道长,再来一句,我敢打赌你再抽二十次就能中!”
游岳阴着脸掏灵石。二十抽。
又没中。
梁满谷爽朗一笑:“哈哈,看来我赌输了。”
游岳:“……”
也不知道在爽朗个什么玩意儿。
就不该玩儿这个,他师父输在低两境的霍雪相手里,他雄心勃勃来参赛,居然给这些筑基修士送钱……啊啊啊!!
怀闾眼泪汪汪:“师兄你也摸狗屎了?”
游岳:“……”
“谢谢师兄惠顾。”白露从他们手里收走灵石,怀闾捏着灵石还拉扯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交出去。
游岳死死盯着他。
白露无辜地回看:“师兄?”
游岳不甘心地道:“出去我还要抽!哼,我看你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出去多备点货吧。”
还有,也不知道宁砚虎他们在哪,不是说带了剑尊弟子来吗!出来打架啊!!贫道要打架!!
……
“哎呀,不能再走了。”梁满谷遗憾地看着前方丛林中密布的黑影,秘境试炼到了第四天半,出现的怪兽已经越来越危险,他们的生意也是寸步难行了。
其实也不错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外面都能看到,等于免费做了好几天广告,场内更不少预定单,完全打出了效果。
“我们也扎营算了。”白露提议,其实这才是大部分宗门的选择,挑选一个好防守的地方,扎营应对攻击。
“回去找大师姐吗?”孟采青道。
“回去路上也危险着呢,还不如就在这儿算了。”梁满谷感觉能待到第四天已经很不错了,没必有去让师姐师兄们分心,“咱们就挑战一下,若是不行再溜。”
“行。”
虽说才筑基境,但能考入玄山都可算天才,也是有些傲性的。
众人原地找个背靠山崖的地方驻扎,白露清了一下帐,这个回去大家要分的。然后是这几天打怪兽收集到的材料,还有路上采集的一些植物。
他逐一拿出来,之前只做了初步分类,现在配比了一下,白露就开始尝试用丹鼎熬煮魔药。
这是白露第一次当着大家的面熬煮魔药,虽然都算药,但魔药和丹药光从视觉效果就大不相同。
刚开始看到白露开锅……不,开鼎,师弟师妹们都是敲碗以待,感觉师兄又要做什么好吃的了,这是从前的经验告诉他们的。
接着,白露往里面丢了不知什么,鼎中的液体越来越浓稠,呈现诡异的幽绿色。
如果说之前咖啡还是苦中带香,那这个卖相就有点……
丁豆花严重怀疑师兄把之前收集的异兽内脏也丢进去了!她就说师兄收那玩意儿干什么!
不,不对,可能丢的不是异兽内脏,是异兽鼻涕吧。
梁满谷皱着眉看那魔药,白师兄做甜点色香味俱全,怎么熬起汤药是这个样子,说好的丹鼎天才呢。
“要不算了吧,这里水火不全,就不炼丹了,何必熬这……东西。”
要知道为了比试相对公平,红尘试锋是不能带太多丹药进来,而且有自动识别的法阵,不是出自自己之手也带不进来。在里面现搓倒是随便,但很多辅修了丹鼎的修士其实也没精神临时收集材料开炉炼丹,杀敌还来不及呢。
不像白露,不止现煮魔药,还现烤蛋糕……
“没事啊,我研究过了,这些药性是可以配出来的。”白露信心满满地用一个大勺子搅拌魔药,而且随着他的动作,那魔药还开始冒起了白烟。
白露一点也不慌,在其他师弟师妹惊恐的眼神中继续搅拌,甚至发出得意的笑声。哈哈,尝尝我们巫师的灵力魔药,中西结合,疗效更好。
众人:“……”
师兄的身影,有、有点恐怖……
怎么说,平时都是他们一起出去吓人,现在轮到他们被师兄吓了!
白露盛出一碗魔药,因为太过浓稠,勺子抖了很多下方才刮出一碗,看得师弟师妹们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白露招手,蛊惑地道:“来,豆花先尝尝,你给阵法输送灵力,辛苦了。”
丁豆花满脸惊恐,“我不累,师兄,我先不喝了吧,那个,程师兄先喝……”
程师弟哭起来:“豆尊,我与你无冤无仇!”
白露死死拽住丁豆花的手,看来是已经选定受害者:“你相信我,宗主夸过我的。”
“宗主知道什么啊啊啊!”丁豆花只看其他人也不忍目睹地避开她的目光,求助无门,只能泪盈盈地被白露摁住,捏着鼻子被喝下了一大碗浓稠魔药。
“呕……呕?”丁豆花只觉得那汤药顺着喉咙,虽然初时有些糊嗓子,但很快化成了丝丝缕缕的能量,温补着自己的紫府。
灵力在逐渐恢复,就连大脑也精神了很多,就像吃了一大颗还灵丹。
丁豆花眼中闪过惊喜,师兄真不愧是剑尊弟子,丹符双修的天才,就是那糊嗓子的感觉还在,见其他同学探究地盯着自己,她艰难开口道:“呕……挺好的,呕……”
第36章
一个都逃不过!!
丁豆花那边吐边夸的样子让大家根本不敢置信,可白露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满场地抓人,看起来也不知到底要对付的是异兽还是他。
“来,师兄喂你喝药。”白露卡着梁满谷的脖子,往他嘴里灌药,感受到他在手下渐渐失去挣扎,“哈哈哈哈哈!告诉我感觉噢。”
梁满谷流泪:“就是恶心,温补,还有屈辱……”
白露:“嗯嗯,那是心理作用,没事的。”
不但要喂药,还要记录大家喝药后的效果,非常严谨。
——玄山仙宗的筑基小分队,可算是如今围观人数最多的队伍,修为不是最高,但最有节目效果。
修士们都在打赌,他们能撑到何时,可不知不觉发现,一直到了最后两日,他们竟还活跃在场内。只是不再到处流蹿卖小商品和法器预定,而是也就地扎营。
那叫白露的弟子还开鼎利用现有材料熬起汤药……虽说卖相是诡异了点,但鉴于人家是就地取材,灵活运用药性,在秘境之中,称得上是优秀了!
这也令人肯定了,他修果然是丹鼎吧。
即便是秘境之中,白露每日还要慢条斯理换一下身上零零碎碎的配饰,让人看了只觉得这也是带货的一环。
扎营之后,白露一行还碰头嘀嘀咕咕,说要把阵型升级一下。
观看的修士们还想着升级是什么意思,只见秘境内,成群的犀渠冲向白露他们的营地。
这些犀渠有着野牛一般外貌,但更大,每只都足有三千多斤,躯体粗壮,飞驰之时,尘土飞扬。
如此多犀渠一同怒吼,简直要把山谷也震得动荡几下。
待它们跑得近一些就会看到,犀渠和野牛是完全不同的,犀渠有食人之癖,双目赤红,口中乱牙丛生,头上的角更是灵力汇聚之处。
这些犀渠到了眼前,就见丁豆花托着阵盘一点,面前的空间微微扭曲。
就在观者以为它们会如同先前一般,被传送到其他队伍身边时,犀渠的头顺利通过了那扭曲之处。
难道失效了?
不,不是失效,下一刻,犀渠庞大的身躯被齐齐一分为二!它们的头和身体,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嘶……”
观看的修士们都不由得吸了口气。
这真是将传送之阵法用到了极处,精准而锋利,犀渠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
再看其他几人,也是配合有方,孟采青用土行术偷袭、铸造护墙,自动绘符笔和梁满谷的沈云天也是没停过,在众人头顶,就跟个修仙版加特林一样,夺夺夺不停发射,攻击着来袭愈发密集的异兽。
纵然有丁豆花阵法下的漏网之鱼,也会倒在符箓和沈云天的攻击之下。不愧是玄山仙宗出来的弟子,每一分灵力都用得恰到好处。
那个花里胡哨的小推车,瞬间成了移动火药库。
如此精准的控制,若说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灵力续航了,筑基境的灵力不像其他参赛者那么深厚。
偏偏他们还就有一个远超水平的“丹修”同伴白露,正熬着一大锅补充灵力的汤药,谁不行了就来一勺,绝对不会为火力犯难。
可想而知,这些产品的预定单随着他们待的时间久,是一日比一日多,到最后那日,更是迎来一个巅峰。
……
七日已到,随着一声钟响,红尘试锋第一关宣告结束。
秘境之中,分散各处的修者都松了口气,被传送出了秘境,可以稍作休息了。
“师妹!白露!”宁砚虎身上还带着血渍,惊喜地看着他们,“还真撑下来了?”
一开始宁砚虎还担心过,后来满脑子异兽,也无暇操心,发现他们一直没有再回来,还以为卖完货就出去了。
没想到,在终点相遇了。
“大师姐!”双方会和,一看之下,因为筑基弟子这边都留到最后,这次几乎大部分玄山弟子都过了第一关,创下双重记录。
便是外面等待的围观修士们也都喝彩起来!
梁满谷可算获得梦寐以求的呼声了,志得意满地挥手,对他来说,这一届红尘试锋已经圆满了,能过了第一关,他们已经赢了。
没看到么,就连心高气傲的裴师兄,都颔首说了一句:“不错。”
白露在人群里对上了与众不同的擎天剑宗弟子目光,他的队伍却是早早就放弃,逃了出来,此刻发现他们还不如自己嘲笑过的筑基修者,那些人居然都过了关,还获得一众赞赏,不由嫉恨看来。
白露非常有素质地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气得擎天剑宗弟子嘴角抽搐,愤愤然正要离去,还被丁豆花叫住了,两手比了个弯弯曲曲的姿势,模仿巨蟒攻击的模样。
擎天剑宗弟子恍然大悟,原来那从天而降的巨蟒是……他们!
这一下差点把他气得吐血,又无可奈何,只能在人群中无能狂怒。堂堂玄山弟子,竟然如此阴险!
通过第一关的大多数出自名门大宗,比如玄山,或是玄度道宗、无定海等等。
宁砚虎还和玄度道宗的游岳打了个招呼,在里面他们都没遇上。
游岳有些诧异地看着玄山那些筑基弟子,他和几乎所有人一样,以为他们最后会主动出境,只是他不像那些外面看实时的修士一样,见证了他们撑到最后的全程。
不过游岳想也知道,有些本事。
玄山这届弟子中,游岳原本只落眼在裴照庭和宁砚虎身上,此时也赞赏了一句:“大爷的,你们家崽子还挺厉害啊。”
宁砚虎得意地看了眼,“当然了,你是不知道……”就是在我们玄山内部也深受其害,咳,这个就不说了。
“哎,你们遇到秃子没?”游岳忽然抬了抬下巴,示意宁砚虎看角落里一个修士。
与多数修士即便没同门,也有相熟修士相比,这修士孤身一人,不与任何人交谈。
此人一身白色僧袍,面容沉静,此时独自调息。
看这打扮就知道,是燃灯洲的佛宗弟子。
“没见过,莫非那就是妙心寺的琉璃法师。”宁砚虎沉思,燃灯洲算是离着最远的,妙心寺几乎是开赛前不久才到,她没来得及打探。
这琉璃法师传说一盏灯的时间便筑基成功,之前鲜少出燃灯洲,此番来参加红尘试锋,竟是一人入境。
鲜少有人会自己行动,除非特别有信心,比如当年霍雪相据说也是孤身一剑过关。又或者实在是没朋友了,没团队愿意收,这种一般很快就淘汰了。
琉璃法师显然是前者。
“苦不苦啊,自己来参赛。 ”游岳啧了一声,怂恿宁砚虎,“下一关你挑战他吧。”
宁砚虎差点骂出声来:“……你怎么不挑战!”
游岳振振有词:“我运气不好,输了怎么办。不信问你师弟。”
白露从宁砚虎肩上探出头:“师姐,他手气真的很差。对了,游师兄,你不是说出来还想抽吗?”
“呵呵,没钱了。”游岳伸了个懒腰,对白露道,“这样吧,你给我赊账,我先抽抽。做生意的,不会这么小气吧?道爷是玄度的,肯定不会赖账。”
他有趣地看着白露,想看这小子怎么说。
白露对他礼貌地笑了一下,慢慢滑下去,消失在了宁砚虎身后。
游岳:“?”
什么,一句话不说,索性就笑一下跑了啊?你们玄山的够不要脸啊。
“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大家也不算亲兄弟,你成天算计找回面子。”宁砚虎也趁机溜了,“再会!”.
白露一回到营地,留守的罗罗鸟和师叔差点哭出来:“白露,你可算回来了。”
罗罗鸟伸出一只爪子,这只爪子还在发抖,“你、你知道我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白露睁大眼睛看着他:“怎么,和我们一样砍异兽了吗?”
罗罗鸟:“……”
呃,那倒没有。满腹牢骚就这么咽了回去,让他莫名憋屈。
师叔捂着头:“没砍异兽就不累吗?好多订单,好多……我们发订单收订单,统计,收预定金,眼睛都要花了。白露啊,师叔我修仙前是个入狱的帐房,你知道这账我算得有多痛吗!我发过誓再也不算账的,为你们破例了!”
……我去,师叔是个有故事的师叔。
“师叔辛苦了。”梁满谷上前给师叔捏肩,看到这么多订单,他看起来比过了红尘试锋第一关都开心多了,哈哈哈哈,玄山第一卖货器修就是他!扬眉吐气!
白露和孟采青也清点起罗罗和师叔帮忙收的预定金,这订单可够他们忙碌好一阵了。
白露已经计划起来:“回去就找几个外包的同学开工。”都盘算好招工了。
“哇,师兄你的小商品预定单也好多!”丁豆花惊喜地道。
“当然了,你们回来没发现满街都是花铃声吗?都是因为白露,现在都没得花铃做添头了,要论根卖。”罗罗鸟道。
“嗯?”白露摸了摸花铃,遗憾地道,“早知道我就提前收一批花铃了……”
“现在也来得及!”梁满谷兴奋地道,“我们现在要出去摆摊,大家都还认识我们。”
现在正是他们人人敬仰的时候啊,一想到可以出去装一下,梁满谷就激动得要抖起来。
孟采青问他:“你不准备一下第二关了吗?”
“我啊?”梁满谷指了指自己,差点笑出来,“第一关都过得那么险,第二关我上台看看热闹就行了。”
这第二关是积分赛,擂台形式,打败一个对手能积五分,同时也能吃到对手的积分,首先积够分数就可以获得第三关门票了。
“我还是要努力一下的,万一侥幸打败了人,积五分离场总比零分说出去好听一些。”孟采青自语道,只是声音大得营地外都听得到。
白露指着程师弟道:“那你打程师弟嘛,又没说不能挑战自己同门,思路打开一点。”
程师弟:“……”
那思路也太开阔了吧,程师弟眼泪飙出来:“凭什么啊!白师兄,怎么不打你?”
白露疑惑地问:“打得过吗?”
众人:“……”
那倒确实打不过,可是……
程师弟惊恐地道:“我们几个都是别人眼里的肉,千万不要自相残杀啊。”
就他们六个筑基境的到第二关。
“输给谁不是输啊……”
“……”
“虎子,照庭,你们来先看看这个吧。”师叔打断了闲聊,他们也不是只卖货,用法器录了一些影像,都是值得注意的选手表现。
白露也探头看了看,玄度道宗的游岳师兄,他是亲眼看到动手……还有动口的,另外有一些也卖过货给他们,多少都打过照面,像无定海的金损之。
只有个出境时见过的燃灯洲琉璃法师,孤身一人,白露这几日到处摆摊也没见过他。
录制的片段,琉璃站在水潭边,只见那潭中忽而飞起巨大的水蛇——白露也不知道是不是水蛇,反正在水里长得像蛇,只能确认不是他背过的图谱上的。这大水蛇将琉璃绞住。白衣修者身型却比水蛇还要溜滑,旋身踏在蛇头,反手抽出禅杖行云流水一般对准蛇头发了三道灵力。
一道赶一道从同一个地方钉入,三息之后,他往后一个空翻落地,那蛇头中便“轰”一声爆炸开,将整条蛇炸没了。
琉璃法师掸掸衣角,平静继续往前走,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堪称心硬如铁。
罗罗忍不住说:“不是很慈悲哇。”
玄山小分队不禁哗然一阵,讨论起来。
“此人修为很高啊,绝对是大老三!”
“那禅杖更不是凡物——”
“他怎么一个人在秘境里,没朋友吗?”
器灵忽而开口:“这禅杖不普通。”
“器灵前辈怎么学我说话,我刚就说了,那禅杖不是凡物。”梁满谷笑嘻嘻说。
器灵化形出来,冲他翻了个白眼,对其他人道:“要小心。”
众玄山选手吸了口气,默然点头。
梁满谷眼睛一转:“哎,要不把器灵前辈带上场,然后让他……”
“还等你来想这个主意?”宁砚虎敲了敲他的头,“你器灵前辈来参过那么多次,早就被禁止使用了,而且不止在场上,场下都不能随便找人融合,只能待在我令牌里,现身都不能超过身边一丈。”
这其中蕴含了多少修士的苦泪,恐怕也只有往届修士能说清了。
也只有狂徒们最为轻松,他们已然达到目的,往后都只有赚的,见了这般身手的选手也是嘻嘻哈哈,反正有难让裴师兄和大师姐去闯。
白露更是悠然翻着订单,看到其中有人居然想预定鸳鸯裱花的蛋糕,“哈哈,这个人也想不羡鸳鸯不羡仙,我和我——”
我和我师尊也差点做一对鸳鸯!
可惜这话还没说完,旁边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白露的嘴。
白露转头,看着沉静的黑衣傀儡,“唔唔?”
师尊?
霍雪相点头。
他想也知道白露接下来要说什么,为免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堵一堵嘴的好。
白露把霍雪相的手扒拉下来,拖他到一边,“师尊,你看到我在里面的表现没?”
第一关白露虽然负责灵力支援,但做的事情可不少。
“看到罗罗留影了。”霍雪相简单地道,“你们做得很好。”
过了会儿,他却是忍不住道:“还以为你第一关便要御剑滑行。”
“哈哈哈哈!师尊你怕了!”白露大笑起来,“可是我们要展示法器的,适合的才是最好的,我的药也很重要。”
霍雪相想起白露那药的形态,又是忍不住默然片刻。
“师尊,如果……”白露吞吞吐吐起来,“你发现我瞒骗你,你会不会生气?”
霍雪相淡淡道:“你不是早就瞒骗过。”
白露悚然一惊,师尊居然已经知道了?!
霍雪相不以为意地道:“让你练剑,你说马上,唤你起床,你说起了,其实脸还埋在枕头里。”
白露:“……”
“但是师尊没和我计较过,说明你非常大方。”白露转念一想,要对自己有信心,就算师尊小时候被扫帚精吓过,肯定不会连累我。我虽然是个留子,但汉语和剑术我学得很扎实,师徒名分肯定是跑不掉的。等他用师尊教的绝技拿到好名次,就向师尊堂堂展示隐藏绝学。
白露一时又自信心膨胀起来,“师尊,你等着我给你一个惊喜!”
霍雪相轻声问道:“什么惊喜?”
“呃,反正你给我等着。”白露也不知怎么的,就跟坐过山车一样,上一秒自信满满,下一秒好像又有点不确信起来,语气也飘忽了。
霍雪相:“……”
唉,这话说得像是威胁一般,也不知道白露又做了什么…….
第一关之后留给选手们休息了几日,方才开始第二关。
一大早,大家都在准备上场的装束,只有白露急得团团转,又看不出来在急什么。
梁满谷关心地道:“白兄怎么了,忘了带玉佩吗?”
白露沉思:“我师尊怎么都没有给我送考,这是他表现的时候啊。”
梁满谷:“……”知道白兄急得可能不是一般东西,但没有想到这么不一般。
“表现什么啊?”他都不解,剑尊前两天不还来了,真就每天都要见面?这么离不开?
白露都设计好了,幽幽道:“我要去比赛,他应该站在这里对我说,不管比得怎么样,全点梅峰都很爱我。然后我就会回他,我一定会让点梅峰骄傲的。”
梁满谷不知道这梗,肉麻地抖了抖:“……全点梅峰也就你们师徒两人。”
他根本不理解会有人黏着师尊,不躲着都算好了……但是鉴于宗门一直疯传这二人的关系,梁满谷也没敢继续吐槽。
“哎想必剑尊正忙着。”
“再忙也要记得看徒弟,不然万一我在外面学坏了怎么办。”白露想起上次霍雪相说快完了,可能太上长老飞升ing吧。
宁砚虎身上的器灵立刻就笑了起来:“你不带坏别人就算好了。”
白露:“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带坏过别人。”
梁满谷:“就是就是,怎么冤枉白兄。”
孟采青:“嗯嗯。”
器灵:“……”就数你们几个学的最坏!!
一行人到了玉京宫,再入秘境,这次其中地形稍变,一处湖泊中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草洲,这些便是擂台,可以同时进行很多场比赛。
积分赛开始,大家就在草洲旁挑选对手。
玉京宫并未安排抽签之类的活动,而是交给选手自行挑战,可能是为了增加观赏性吧。
从这里便能看出很多选手的性格,一些矜持名声的选手,往往不好意思选众所周知比较弱的对手,即使他们的积分拿来更容易,但有些人想风风光光赢得红尘试锋。
比如白露他们几个明牌的筑基境选手站在那儿,有几人看到,笑笑便走开了,去选择其他对手上擂台,并不屑于拿这几分。
他们已经在第一关赢得过大家的尊重,那时是靠团体合作,但现在是一对一的擂台赛,可以想见,早一点晚一点,都会败的,只看败在谁手里。
有人一笑走开,自然也有人会盯上这些筑基修士。
“道友——”一个剑修走到白露面前。
才刚说了两个字,白露已经低着头可怜地道:“师兄,你不会是要第一个挑战我吧?我只有筑基境……”
剑修“呃”了一声,感觉四周有人投来鄙视的目光,再看白露,两只绿眼睛荡漾着湖水一般,无辜而弱小。
白露今日还是穿着玄山的校服,胸口是他胖嘟嘟的蜜蜂胸针,手上叠缠了好几条晶石手链,指间是淡红色的红柳花戒。
他在玄山的小团体中,以丹修身份为大家提供了高质量的灵力保障,又带了很多货,已有相当的知名度。
剑修被他看得脸上一红,结结巴巴道:“不、不会,我只是,想问问道友,你们那点梅糕还有得卖吗?”
“有的道友,你比赛完后,到我们营地找玄山弟子,我们备了货在那儿。”白露说完一笑,小声道,“谢谢。”
“明白明白!”剑修挠头,飞快跑了。
一旁的梁满谷:“……”
你就这么让点梅峰骄傲的?
怎么说呢,虽然我们白兄的确只有筑基修为,但是他比谁都忘不了,白露刚筑基就打血尸煞了,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剑修。
但这给了梁满谷一点启发……
下一刻,玄度道宗的游岳走到他面前:“小赌棍,走吧,擂台。”
“?”梁满谷努力挤出一个可怜的表情,“师兄,我只是弱小的筑基修士,想在场上多留一会儿,能不能先别选我……”
“选的就是筑基修士。”游岳哈哈大笑,毫不在乎自己玄度道宗传人的名头,捏着拳头道,“多打几个你这样的我直接过关,省点力去第三关。”
梁满谷:“……”
气死了,为什么他用这招没点用!!
第37章
梁满谷被游岳带到一处草洲,对他竖掌一礼,表示马上就要开打了很不好意思。
梁满谷战战兢兢地唤出自己的法器,头顶沈云天,手托自动画符机,器修这一关最多只能拿三样自己炼制的法器。
游岳没有因为对方只是筑基境就轻视,嘴里说着容易,身体却很重视,起手就要聚起灵气,心中猜测,这玄山小赌棍还有一样法器没亮出来,也不知是否有后手。
想起自己抽了几十次也没抽到龙君,游岳忍不住欠欠地道:“这次还想赌点什么吗?”
下一刻,梁满谷已从胸口捧出一方玉印,仰天道:“我炼此印,名为称命,用一次,燃我二十年寿元!”
他露出了赌徒式的搏命笑容,慷慨激昂地道:“这一次,我赌自己的命!!”
说罢,玉印大放光芒,空中竟有隐隐雷鸣声,似是梁满谷一言应天,真要燃烧寿命使出一击。
游岳:“??!”
游岳脸色顿变,凝起浑身灵力,上前阻止梁满谷:“来日方长,莫毁己身!”
也是在触到梁满谷时,游岳感觉不对,玉印根本没有蕴含多少力量。
可梁满谷却已双拳击在他胸口,灵气激荡,游岳所有力气都打算用来压制梁满谷燃烧寿元的举动,不及回护,受了两拳向后退几步,吐了一口血。
梁满谷憨笑道:“骗你的,这是幻影仪。”
游岳:“………………”
你们玄山怎么什么癫人都有,说得那么慷慨激昂,居然是假的!
单从名字也听得出来,那玉印根本不是什么燃烧寿元的法宝,而是制造幻境的法器,被这厮的演技骗了。不对,也不止演技,这幻影仪的幻象真是难辨真假,连他都骗了过去,此前一关也未显露过。
好你个玄山赌棍,竟也如此卑鄙。
游岳气得差点灵力都岔道,一掌便把梁满谷拍飞了。
梁满谷被拍出界,落到水里,浮起来抹了把脸,感慨道:“你一下,我一下,等于我和游岳师兄平分秋色,惜败,惜败。”
游岳:“……”
太无耻了……
围观的观众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此时都是哄笑起来。
这游岳想找筑基境修士省事,可没想到被玄山弟子小小阴了一下,倒是好笑,梁满谷也算是虽败犹荣了,加上第一战打出来的名气,法器质量不胫而走。
梁满谷已被挑战,丁豆花、孟采青、程师弟她们几人也都逐一去草洲之中打擂了,这是逃不过的。
以筑基修为,虽然最多撑过一场,便都惜败,但也如梁满谷一般,打出了玄山的威名……
有多威?同在打擂的宁砚虎和裴照庭都有点不好意思往他们这边看。
此时已比了许多场,玄山筑基修士里,只有白露还一场未比,像个吉祥物一样站在那儿,满场加油。
观众也注意到了,只是心中不觉如何,白露看起来就只是个弱小无助的筑基丹修,就让他在场上多坐一会儿又怎样!我们倒要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同款可买!
等到最后,可以由他师姐或者师兄来轻轻送他下场嘛。
……
白露不动声色观察着全场,注意着大家都比了多少场。
身旁忽然走来一人,手里拿着代表过关的积分牌,是无定海的金损之。他实力高比得快,已经头一个积满分了,但看场内,可是还有人刚比完一场,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金损之看到白露竟还在观赛,忍不住过来搭讪,抱臂道:“白露啊,你还一场未比?”
无定海的生意第一关时做过,金损之更是热门选手之一,白露记得,微笑着回应:“金师兄,我只是筑基境,大家都没兴趣和我比。”
“哈哈哈。”金损之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已过关,轻松得很,“是啊,大家都觉得你年纪小,能过第一关已经了不得了。你那汤药的确熬得不错,就地取材,还能有那样的效果,也不知道你是天璇峰哪位仙君门下?”
金损之对玄山仙宗成名的仙君都还算了解,故而有此一问。他想,白露的师长,应当也不是无名之辈。
这一幕也被玉京宫给转播出去,围观修士全都听得到,心中同样好奇起来。
要说第一关中,那几个出彩的筑基修士,大多数一出手,就能被认出师承,盖因他们的师长也都在修仙界有些知名度。比如孟采青是博鸾仙君的弟子,宁砚虎的嫡亲师妹,丁佳一与裴照庭同出一峰。
唯独这个白露,让人猜不到是谁弟子,一开始甚至闹不清他到底是丹修还是食修。
此时听到终于有人问,大家也是竖起耳朵,只等答案了。
白露目光转悠一下,剩下的多数选手手里都捏着些积分,嗯,可以少费点力了。他还是目光清澈的样子,不无自豪地说:“不是天璇峰,我是玄山点梅峰钧天剑尊的弟子。”
一霎间,天地之间仿佛都静默了一瞬。
修仙者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就是其他草洲之中在决斗的修士,也有分心惊愕看来的——
你是钧天剑尊的弟子?!
这句话和大锤子一样,快把场内场外的人都给砸晕了。我们都以为你是来卖货的,你说你是上一届魁首钧天剑尊的弟子?
知道白露师父必然不是无名之辈,但这、这也太逆天了吧。
比赛初期是有传说过剑尊弟子也来了红尘试锋,但是随着第二关开始,玄山好像没一个剑修剩下,大家都要忘了这茬。
以金损之的修为涵养,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峰?”
“我汉语没那么差吧。”白露字正腔圆地道,“点梅峰,钧天剑尊,霍雪相是我师尊。”
金损之沉默片刻,嘴角抽搐地道:“你是剑修,还是剑尊的弟子?不是,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会是剑修!”
白露也很疑惑地把自己的雪羽剑拿起来:“可是我,一直佩着剑啊,我没隐藏的。”
他是听大师姐的,没透露自己是剑尊弟子,但可没故意藏着自己的剑修身份。
金损之:“……”
所有观众:“……”
对、对啊,他好像确实一直佩了剑,可是为什么大家看了都没注意,难道是因为他修为有点低,还是身上装饰太多,所有人都以为这剑也是装饰??
可是归根结底,白露的做派,真的很难和霍雪相联系在一起。
钧天剑尊一人一剑,白露一人一身挂饰,还顺便推一车的小商品到处卖,根本就是两个极端。他身上的纸鸢、花铃、胸针,哪个不比那把剑引人注目。
若不是白露的确一直和玄山弟子出现,有宁砚虎的认证,谁敢相信他的话?就算白露想和梁满谷一样耍诈,也不可能借剑尊之名。
金损之的距离,甚至能看清白露手里剑上刻着剑名:雪羽。
众所周知,钧天剑尊手里一柄摩空剑。羽毛飞在空中,人家剑名都是一脉相承的。更有甚者,白露还卖点梅糕,说是瞒,其实人家瞒得也没有多精致!
金损之哑然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你,一直都用丹鼎之术……”
“哦,丹鼎是我辅修之术,毕竟这次和师弟师妹们一起上场,我们说好了要配合的。”白露坦然道,他们排兵布阵得已经很周全了。
“就像游岳师兄说的,省一点力嘛。”白露补充道。
许游岳省力,也要许他省力。
金损之彻底失语,没想到大家找来找去甚至怀疑过不存在的剑尊弟子,就是白露!或者说,他们都怀疑过那是假消息,也没怀疑过会是白露……
若是早知道,恐怕白露的待遇也会稍有不同了……至少他,就很好奇白露这个剑尊弟子学到了什么。
白露才提到的游岳也走了过来,他手中同样有积分牌,打量着白露,只是和从前是不一样的眼神了:“剑尊弟子,好啊……你们玄山的现在是一个比一个能糊弄人。”
出乎意料。
也很有意思,不愧是红尘试锋。
白露没说话,方才就是游岳把梁满谷送下去的。
游岳抬了抬下巴,叹息地道:“我若先便知剑尊首徒果真在赛场上,必要将其揍一顿。
“只因百年前剑尊与家师一战,家师高两境却惜败剑尊之手,胜负乃常事,但家师一直耿耿在心。今日见了剑尊弟子,我若不揍,岂不枉为人弟子?”
白露不以为意,当着玉京宫转播拆台:“切,我大师姐说了,一百年前游师兄还骂你师父,突然变孝顺了!”
游岳:“……”
游岳少有地面露尴尬,好在他脸皮也挺厚,笑了一下,“我改了嘛。”
此时已是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这边了,就是玉京宫的人也是惊奇地交头接耳,那接待过白露他们的恒阳道君更是一愣一愣的,连他也不知道白露是霍雪相的弟子。
现在看来,玄山就防着有人会找白露麻烦吧?
其实知道白露是霍雪相弟子,大家就能想到,这种场景迟早会出现,毕竟当年霍雪相真的揍过很多人……肯定有人想利用白露找回面子。到现在才实现,已经算是玄山护得周全,加上白露鬼机灵了。
宁砚虎此时比完一场,飞身跃来,站在白露旁边:“游兄,我师弟才筑基境,你也好意思打?你刚才和梁满谷比得还不够你羞愧的?”
宁砚虎本来不解白露为什么不演到底,这时候就说自己是剑尊弟子,多招人恨,但转念一想,都第二关了,打起来怎么也会动到剑吧,剑招一露,藏也藏不住,不如自己先说。
裴照庭不知何时也来了,斜睨着游岳道:“游岳,不如和我打过?”
“不要那么急嘛,我可是都比完了。”游岳听他们提起梁满谷心里还带气咧。
游岳显然也是思考过了的,只是不想放弃,“这样吧,我看白露恐怕也修行不久,若我真亲自上场,倒显得我以大欺小,还容易招致剑尊报复。”
众人:……原来你怕的啊!
游岳还是讲一点武德的,将身边的小师弟怀闾推了出来,微笑道:“我师弟怀闾,玄关后期修为,你可敢一战?”
玄关?宁砚虎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嘴上仍然是不相让:“若是被我师叔战胜过的人都要叫弟子来挑战,那我师弟就要成为红尘试锋最忙的人了。”
游岳微微一笑,看看白露那一身琳琅饰品,拿出一条宝光闪闪的手串,“我另外以此为注。”
白露情不自禁上前了一步,“游师兄挑战得有点道理。”
宁砚虎:“……”
算了算了,本就是赛场,放他去吧。
小道长年纪不大,不过少年样貌,前些天还在白露他们的摊位贡献了几十抽盲盒。但根据他在第一关秘境中的表现来看,小道长下手可也重得很。
他一只手背在了身后,另一只手竖掌一礼,说道:“怀闾有礼了,请。”
白露今日本是半扎发,他抬手把头发全束了起来,叮叮当当花铃响,白露一抬手:“你也请。”
两人挑了一个草洲,一同上去,分据两边。
内外不知道多少目光聚集,百年前钧天剑尊在红尘试锋留下传说,他的弟子又不知有几分风采。
怀闾是个法修,他再次一礼,在右手点了几下,封住灵脉,郑重地道:“我虽年少,修行日子却比兄台长,也高出一境,可以让兄台一只手!”
围观者心中都暗自点头,有些锐气,却不讨人厌,还把游岳之前丢的品格找补回来不少。
若非此届有白露他们这些筑基境的奇葩,以怀闾玄关境的表现,也是少年俊才了。
怀闾高出一境,但让了一只手,灵力流动受阻,还是在擂台上堂堂正正赢的,剑尊本人来了也不好报复吧。毕竟上了场,本就该应战。
放狠话啊,白露心里头一次升起了淡淡的焦急。
你们还有这种环节不提前告诉我,早知道我多背几句了……
这临场发挥,让白露好生难过,垂首细想。
众人再去看另一边,只见白露不语,负手的样子真有点儿似剑尊的模样,半晌,才漠然道:“我师尊是钧天剑尊,要用剑,就算我欺负小孩儿。”
说罢,弃剑不用!
作者有话说:
其他人:!!!
玄山所有人:???
第38章
怀闾让一只手又如何,剑尊弟子竟是解剑不用,如此潇洒放话,真令满场钦佩!
从修行时间看,怀闾长于白露,可白露竟是如此傲性,半分也不必对方相让,甚至解剑,不愧是玄山弟子啊,不堕名门之风。
唯有深深了解白露的玄山弟子们眼中暗藏古怪,却又什么都不能说:白露,真不愧是你……
梁满谷拼命捂住脸,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察觉到旁人在看自己,捂着嘴道:“呜呜……白兄……”
旁边的人:?倒也不用哭吧。
这场擂台赛双方虽不是修为最为高深者,却代表了玄度道宗和玄山仙宗两大宗门,更牵涉到过去两大修者比试结下的恩怨,亦是钧天剑尊弟子头一次现身……好吧早就现身了,关注度还很高,但大家刚知道他身份。
主办方玉京宫的恒阳道君都不由对一旁的弟子道:“我可是要好好看看,霍剑尊那位弟子的能耐。”
反正,白露在玉京宫狂吃瓜果的能耐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不知道斗法如何。
宁砚虎叹了口气,表情古怪地说道:“还请点到为止。”
游岳瞟了宁砚虎一眼,他看得出宁砚虎宝贝这个师弟……或者说整个玄山都护着白露,也难怪,长得是有几分讨人喜欢,连日来一身装饰都在热卖。
可惜啊,点到为止是不可能的。
不但不点到为止,游岳还高声说道:“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之前吃了梁满谷的大亏,这白露看着虽纯良,能把身份瞒到现在想来也不简单,即便解剑也不能放松。
这句话说出来,都让人觉得游岳小气,观众中嘘声一片,但游岳泰然自若。
……
怀闾礼貌地道:“道友先请吧。”
白露徒手面对,他虽然把头发都绑好了,但腰间还有一串璀璨的珠玉,手上也不少零碎,若是动作大一点,就会叮当作响,看着更似人间富贵少爷,而非清苦的剑修,与对面的道长更是两个极端。
白露一动,衣袂翻飞也更显风流,甚至有点腼腆地道:“你先吧。”
怀闾竖起来的手掌慢慢旋开,在空中划了个八卦,留下数只淡金色手臂虚影,霎时间化出八臂之相!
有见识的修者都心下一惊,这是玄度道宗在第一境就能修炼到极致才产生的异象,怀闾的天赋恐怕也不低于游岳。
非但如此,怀闾将这异相修成了自己的神通之一,身后那八臂张开之后,掌心之中是一只只眼睛,凝目看来,常人必是心神摇动,轻则眩晕,重则面见心魔。
可惜他面对的是白露,白露作为资深巫师,在精神力方面当然不用说,何况还辅修了修仙入定,法抗一流。
此刻看来很有剑修风范,不为所动,甚至抬了抬手,再次示意怀闾可以正式出手——让你先手又何妨。
怀闾微微闭目,眉头似是皱起来,八臂拢出金光在身前幻化成一头狮子,这狮子低吼一声,既像悲天悯人,又像震慑杀敌。
“狻猊颦呻!”
正是玄度道宗的绝学神通之一,怀闾使得极为老辣。
白露皱眉,旁人看来像是觉得棘手。
实则不然。
白露:又背着我给狮子起名字是吧……!
狻猊抬起左足,似是代表者怀闾的心意,犹豫地看一眼两手空空的白露,这才在持咒之下身形寸寸变大,衬得白露极为渺小。一直到快要撑到这秘境无形的屏障,方才停下。
旁观者心都提起来了,剑修无剑,会如何应对。
那就尝尝我的最新学术研究吧,白露仰头看着巨大的狻猊,嗯,虽然大,但是比起之前看过的oversize鸟,这还不至于让他犯巨物恐惧症。
白露察觉到狮子悬而不动,也不知道是怀闾还想礼让一下,还是在读条,他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白露一扬袖,翻手之间数道符纸飞出!
符纸?
玄山弟子见惯,但红尘试锋赛场上,却是第一次出现剑符!
只见符纸中蕴藏着澎湃的水行能量,深厚得几乎不像是筑基境能有,可若非白露亲自制作又怎么可能带得进赛场——这是白露在留仙峡之后制作的,他尝试着将更多更复杂水行能量压缩进去,借用自然的力量,超越自身极限调动更多水行灵力。
更重要的是,里面还包含了他在留仙峡对海水的感悟。
为何那么多人愿意来红尘试锋,或是在其他地方看人斗法,乃至想去玄山参观剑梅,因为看过极致的力量之后,是会带来启发。
此刻,水行能量散入空中,化为滔天剑芒!
霍雪相传授过白露三剑,时雨、逢春、人间换,最后一剑白露还用不出,但第一剑,白露早已掌握,第二剑,也在留仙峡时触类旁通了,此符之中装的正是逢春剑!
此剑一出,观者也要恍惚片刻,只因用出了和百年前霍雪相出剑时截然不同的样貌。
时雨是漫天飞雨,无可躲避,而逢春,是春日不语,无形无迹,却可以令小枝生绿,满园涌动生命,就如留仙峡海水平地而起。
不比霍雪相出剑的毫无花哨,道尽极致,白露的“时雨”是繁花似锦,“逢春”更是春雨润物。
但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那就是锋利——
单薄的符纸在巨大的狻猊面前绽放出万千剑气,就像春日一般渗透进了万物,无处不在,霎时间无形的气势超过巨兽,数不清的无形之剑清啸着冲向它。
怀闾脸色骤变,他与狻猊心意相通,狻猊一吼,空气中的灵力都被它吞噬,让己身更坚实,声音更是具有干扰神魂制造幻觉的作用,一直抬着的巨大左足朝着白露踩去。
任他狻猊有万千干扰,剑气长存。
从左足开始,细密旋动的剑气将其荡破,怀闾持咒,令左足重生。
可剑气何其之多,它们纷纷杂杂,多到像是每一寸空气里都是,又或者这是怀闾的错觉,其实只有一剑……
怀闾心神俱震,可眼前的术法甚至没有给怀闾调整重来的机会,那巨大的狻猊在剑气荡过全身后,化为了满天碎金。此刻,那些水行灵气也才凝结成了点点细雨,反射着银芒。
这一刻,整片天空金与银交错,绚丽至极。
旁观的修士仿佛看了一场最为灿烂的烟花,尤其在场内修士身临其境,仰首望去,眼中映着的金光是他们的震撼与惊艳。
怀闾怔怔松开捏着法诀的手……
没有必要继续比下去了,方才他还有机会,可面对逢春剑时,慌得再用不出别的术法。
怀闾仰天,每一滴雨在他头上悬停着,金芒也像是飘飞的柳絮,从他身上拂过。
宁砚虎那一句点到为止,是在提醒白露。
怀闾收回目光,缓慢行礼,有些一点不甘,他是游岳之后玄度道宗又一个天才,还差一点,他就能打破纪录过第二关了,此时只能道:“我输了。”
相比起他的狻猊颦呻,纳物入符,剑、术融合,更是震慑人心,巧思与力量并存。
白露也抬眼看着剑与狮的对撞,在金色碎芒之中缓缓低脸,收回了目光,这一霎间点点金色飞旋像是晕在他眼瞳的碧色之中,绚烂到令人心惊,唇边甚至含着一点笑意,看上去更为轻松自得。
这一刻谁能想得起他先前躲闪隐瞒身份之举,完全被晃花了眼……
白露也很满意这逢春剑符的使用效果,安慰道:“你师尊当年是高两境输给我师尊,你是高一境输给我,已经进步很多了,不要伤心。”
怀闾:“……”
怀闾哑口无言,有点点明白师兄经常骂街的心境了……
白露毫不客气地伸手:“牌子给我吧。”
哈哈,他愿意答应这场比赛,是看在游岳押注的手串,更是看在怀闾的积分!
怀闾看了看手里积分牌,他原本再赢一场,就能出线了。原本以为和白露是稳赢的,甚至想让一让,没想到,成了白露的盘中餐……
白露赢下这一场,便赢了五分,还可以连带怀闾的积分收下,一举过第二关!
当然,到此时,已无人再怀疑玄山白露的水平。
便不是与怀闾比,同其他半数选手相比,那剑符都有一搏之力,着实惊人。论起巧思,更是不让人失望,将剑融入符中。
两人出了小草洲。
“白兄,好符,好术法,真他大爷的好啊!”游岳定定地看着白露,将手串递过去。他先前以剑尊弟子视之,此时却口称白兄。
白露迅速收下手串,警惕看着骂街的游岳,怕他气疯了偷袭自己:“……谢、谢谢。”
“便是不用剑,以符术也有此神效,叹为观止,是我思虑不妥,应当我自己上场的。”游岳颇为后悔,喃喃道,“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发现,以大欺小呢,”
众人:“……”
游岳收回心神,啧啧道:“真不知白兄用剑,又是怎样。”
白露感觉他没失去神智,便毫不客气地说:“当然是更厉害,我可是剑尊的弟子。”他就说吧,会让点梅峰为他骄傲的。
玄山弟子们:“……”
谁不知道白露丹道和符箓都远胜剑术,当然也不是说白师兄剑法就不好了,但方才那剑符迸发出了超越他筑基境的威力,以他们想来,那功夫肯定是在符箓上啊,压缩了更多灵气。
不过所有人都默契地不作声,甚至缓缓点头。
嗯,出去就这么宣传剑尊弟子,其剑术也在符箓之上……
……
玄山这边,最终竟是白露、宁砚虎和裴照庭进入了最后一关。原有设想中,留仙峡留下了那么多师弟师妹,有宁、裴二人能进最后就不错了。
大家都很唏嘘,白露这是一举破了红尘试锋的记录,虽说是继承了霍师叔越境揍人的天赋,但不得不说,走到这一步靠了点出其不意。
不过能赢就行,还管其他的。
“第三关可要小心了,你看游岳还在虎视眈眈,还有燃灯洲的和尚果然不简单,轻松又过了第二关……”宁砚虎叨叨着自己的观察。
裴照庭说话则更简单:“有点本事,保持。”
只是想到方才蕴含了水法的剑符,裴照庭有一丝疑惑,又因为白露用的水行能量已经因为留仙峡而稍有改变,压制性更强,以及他先入为主的想法,疑惑的目光很快在白露掏出牛角包狂啃后,徐徐消散……
真的不大像高人风范。
白露一边啃牛角包恢复体力,一边看到远处,大师姐提起的光头大师似乎也在看他们这边,但很快,白露就被一拥而上的同门包围了,人影重叠,孤身一人的琉璃法师很快隐没在了人群,堪称最低调的选手。
“噢,师兄过了第二关——”
“这是不是第一次有筑基境过第二关的?”
“白兄根本就是筑基之王!!”
白露一下被夸得飘飘欲仙,“对,对……”
“这下预定单更爆了,方才还有人来问能不能开课教制作剑符,或者剑符能不能卖的。师兄这个链子也有预定……哎呀就应该多挂一点的。”丁豆花打量着白露身上,以前觉得白师兄零碎多,现在恨不得给他多挂一点,这都是带货位。
“不挂了不挂了,过犹不及!”白露反倒说起来,“不能真把我当圣诞树吧?”
圣诞树?大家疑惑地看着他,“圣诞树是何物?”
白露想了想道:“就是上面挂满了装饰品的树。”
“那听起来像是浣花洲的传统,那么多木族……”
“圣指的是青帝证道成圣吗?”
“那是什么时候过,二月二?春节?”
白露:“……”
感觉再聊下去他们快要给浣花洲增加一个传统节日了……
这惊人一赛引得多少瞩目,玉京宫的恒阳道君也坐不住了,外面围观修士因限制不得干扰,只能在外场八卦讨论,主办方却能过来当面聊聊。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恒阳道君带着几个弟子走过来,开口便是赞扬,“百年前我也目睹钧天剑尊风采,没想到他收了弟子再次名扬红尘试锋。而且以筑基境参赛,纳物入符,好本事,好本事啊!”
面对长辈夸奖,让白露回忆颇多,不由得上前一步昂首道:“前辈,我们宗主以前也在随堂考试里夸我,是一片奇绝风格新,八千年来第一人。”
“哦?”恒阳道君品了品,只觉很妙,“不愧是博鸾仙君,点评中肯。”
玄山弟子:“……”
白露瞥到求索走过来,可能是要给自己送茶水……等等,这个神态?
“师尊?”白露喊了一声。
我师尊没赶上送考,赶上接考啦!
玉京宫的人看着那木傀儡,听得白露叫师尊,细细一看木傀儡面貌,好似真的被人附体的样子,莫非是剑尊万里传神,来看弟子?
再次连上求索的霍雪相徐徐走来,路上与玉京宫师长颔首为礼,令人确认了他的身份。
霍雪相停在白露面前,便见白露迫不及待扑过来,抓着他的袖子道:“你看到我的表现没?看到我打怀闾没,他说他师父被你打过,现在我又打了他,哈哈哈哈!”
“看到了。”霍雪相毫不吝啬夸奖的样子,让玉京宫的见过他的人都几乎有点怀疑其身份,“能以筑基境过红尘试锋第二关,旷古未有。”
玄山弟子听到这夸奖都不意外,这还不算什么,旁边玉京宫的人瞪大眼睛多少有点少见多怪了哈。
恒阳道君忍不住对同门们道:“听闻剑尊坐镇玄山,没想到以此身来看弟子比赛啊,真是一片爱护之心,难怪不似平日,我差点不敢认了。”
他叹一口气,又对着旁边的弟子道:“唉,你们若能如白露一样,我也想像剑尊一样对你们,而不是日日敲打……”
那边,白露听了霍雪相的赞美,加上多日未见,那一身热情的西方做派简直是要无处安放了,又想着这是在外面,不好来那一套。
最后,白露眼巴巴地说:“师尊,我打累了。”
霍雪相缄默了会儿,只道:“那你要如何?”
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明悟。
白露一下跳到霍雪相背上,脑袋还很讲究地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放好。
果然……
霍雪相失笑,顺势探出手扶住白露,竟也就这样再次和玉京宫人点点头,“斗法疲乏,我们先行告辞。”
就这么背着白露,率领一干弟子离开了。
恒阳道君的八个弟子看看他俩,又齐齐转头看恒阳道君。
恒阳道君:“……敲打好啊,弟子就是得敲打。”
第39章
不同于玉京宫修士的惊恐,玄山弟子并不怎么惊奇……或者说早就惊奇够了。
梁满谷作为一个真的挨了打的参赛者,和其他同样挂彩师弟师妹互相搀扶着,都很顽强地自己行走,并眼睁睁看毫发无伤只是累了的白露挂在师尊身上……
白露趴在霍雪相背上,不知情者只以为是木傀儡代步,不以为意,他歪头问霍雪相:“师尊你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少?”
“你未上场便看到了。”霍雪相平静地道,也就是说他甚至看到了白露装弱小不上场,拖到最后才去收割积分。
白露洋洋得意:“看到了就好,这就是你教我的‘事半功倍’。”
霍雪相:“……”他教的是成语,不是使用方法。
白露不只是学汉语,还深刻贯彻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该夸一句。
“嗯,第一关时你们的阵型也很有用,合作无间。”霍雪相转而夸起来第一关的事,有点转移话题的嫌疑,“方才你的灵气……似乎也……”
霍雪相斟酌了一下用词。
白露眨眨眼,他灵力上的改变,看来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对他熟悉的霍雪相。
但由于白露时常自己教自己,研究修行,霍雪相也只是问道:“是否又有新感悟?”
逢春一剑,符中剑,剑中术,是出自他教授,却长出了自己枝叶的存在。
“是呀。”白露忍不住轻轻晃了一下脚,“师尊你说过,先看天下,再看天上,红尘之中我会有自己的际遇,我觉得从来……来到玄山,遇到的每件事,都让我有了新的体会。我会带着这些,继续向自己的目标努力。”
白露拜入点梅峰,玄山皆以为他也无心仙途,但以霍雪相来看,他隐隐觉得白露修行刻苦,心境与人不同,却不像是毫无所求。
便是刚才,白露也说了,他有自己的目标。
作为师父,是否更该欣慰如此心性,也期盼弟子走出自己的路。
“……会的。”霍雪相轻声道。
“我当下的目标就是在第三关里取得一个好成绩!现在已经阴不到人了,所以师尊你得帮我分析一下怎么打他们。那个游师兄肯定想找我报复,师尊,你要是不帮我,到时候丢的都是你的脸!”白露严肃地道。
“……”霍雪相迟疑地道,“为师也习惯了。”
若没做好这样的准备,怎么会放白露来红尘试锋。
就像方才他不会认为白露是为自己着想,才和怀闾说弃剑不用。
白露:“……”
白露摇他的肩,“你不能这样对你唯一的徒弟!!”
白露看不到霍雪相笑了一下,只悠悠道:“比起游岳,你更应该小心燃灯洲的琉璃。”
“咦?”白露惊讶地失声道,“游岳就很阴险了啊,琉璃法师比他更厉害吗?”
梁满谷听到了这句话,或者说大家本来就在竖着耳朵静静偷听,他忍不住道:“还好吧,游岳也被我害了啊。我觉得我不如白兄会装。”
哈哈哈,他和游岳平分秋色。他比起白兄,又略逊一筹,这么看来,琉璃法师不一定是白兄的劲敌。
“你也谦虚一点啦。”白露转头回了梁满谷一句,还有什么叫不如他会装,他只是合理地利用规则。
“琉璃应当还藏了一手。”霍雪相一语道破,“他看似用禅杖,但应当更擅术法,你若遇上,小心一些。”
霍雪相又将其他选手们逐一点评了几句,虽然简短,却都说在点上。
有这样的名师辅导,宁砚虎在后面蹭课听得两眼发光,立刻记录下来。裴照庭也若有所思。
“嗯嗯嗯,我记住了。”白露频频点头,“还有,没说完呢?”
他睁大眼睛,水盈盈看着霍雪相,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看起来饱含真挚和求知。
其他人想了想,还有吗?这不是说完了吗?进入第三关的,一共也就十六个选手啊。
不愧师徒心意相通,霍雪相忽而悟到什么,转头看向宁砚虎和裴照庭。
宁砚虎、裴照庭:“…………”
我们啊??
白露冷酷一笑,说道:“对不起了,大师姐,我要预备好遇到你们的情况。我不会放水的。”
“要你放??”宁砚虎大叫,“你有没有点良心!!”
……
第二关到第三关之间同样有几日留给选手们调息,还有的选手可能受了伤趁机疗养一下。过得几日,才会开赛。
梁满谷他们既然已经淘汰,也就现场开炉,火力全开地补货,甚至往回传信,申请他几百位师兄师姐的援助。
白露既没受伤,也没比赛压力,上场就等于占便宜,心情极为放松,趁着大师姐备赛也没心思管,还带着求索出去逛街。
只是因为这几日他人气太高,也非常气人,为免他师尊的那些对手老败将来找他决斗,白露还是蒙了下脸。
幸好这红尘试锋盛会之上,蒙脸掩饰身份或者只是单纯装一下的人不计其数。
满大街都是花铃碰撞声,甚至还出了些仿制的文创产品,但因为设计时间不够,不如玄山的精美。白露看到很多人都佩戴了他们生产的产品,甚至有徽章挂满布包的。
唔,对哦,得把痛包也安排上,透明材料用什么……
“我还是不敢相信白露是剑尊的弟子!!”
白露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凑过去光明正大听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从前见过剑尊,从来只是手里一柄剑。白露的剑招也太华丽了,真的不像剑尊啊。”
这人一听就知道不是剑修,至少水平不高。
因为旁边就有人给出不同意见,“谬也,那剑意可是如出一辙。”
“……那他满身产品,好看是好看,我也买了,但剑尊莫非也喜欢?难道剑尊现在出现,身上也将都是徽章。”
“也有可能,人的喜好是会变的。”
白露忍不住幽幽插话:“朋友,有没有可能,就因为剑尊太素了,才正好配一个这样的弟子。这叫取长补短。”
这些人沉默了一会儿,诶,好像是有点道理。
然后看着白露,又忍不住惊呼:“啊,你!!”
那副惊骇的样子,堪比白露在赛场上脱马收到的目光了。
白露吓一跳,不会蒙着脸也能认出来吧?不要啊,不想当街打架。
“这个徽章你怎么集到的,我抽了好几次也没抽到——”
“道友,卖不卖?换也行,你看看我的。”
白露松了口气,“不卖啦,不好意思。”
一转身他把徽章别到了求索身上,同样叮嘱求索,“不准把我的自留款卖掉哦。”
求索:“是,少主。”
白露发现徽章没别好,“咦,扎到什么了。”
求索木木道:“少主,是我。”
扎到我了。
白露:“……”
难怪扎不进去,是木头……
不好意思啊啊啊,求索你也不会叫痛!
不过这么听一圈下来,白露也发现了,大家除了讨论他的身份和产品之外,对他往下的名次倒不是抱有太高期望,到这一步已经称得上不负点梅峰威名了。
这个也不出白露所料,他自然是果然让梁满谷帮自己下了注。
梁满谷问他要买什么名次。
白露:“反正保十六争冠,你看着买吧。”
梁满谷:“……赌没赌过啊,不是这么买的!”他拿出纸笔,“算了算了,白兄我已经帮你算过了,第一场咱们胜率还是很高的。”
白露用力点头:“嗯嗯。”
反正走得越往后越好,务必要打出点梅峰的气势。
“白师兄,你不能光想着比赛,你还要想到我们此行的重要目的。”丁豆花和孟采青语重心长地说着,往他身上挂新做出来的产品。
“白师兄你有没有耳洞啊……”孟采青探头去看。
“没有!别扎我!”白露捂着耳朵一身叮当作响地跑开.
第三关仍是在玉京宫聚气而成的秘境之中,这一次里面的环境又有些许变化,场地也没那么大了。
这十六名选手中,玄山和玉京宫算是人数最多,都有三人。其他人中,也基本是人族大宗门出身,无定海的金损之,妙心寺的琉璃法师,玄度道宗的游岳等等。毕竟比赛是人族主办,而且自人族崛起后正当气运。
白露这个破天荒的筑基境选手,无疑是很引人注目的,尤其是他一上场就代表了又有新产品……
十六名选手齐聚秘境,抽签对决。
其他人上场后站定。
白露上场后,拨了拨腰上几个挂坠串起来的链条。
观众一看:噢噢,原来挂坠还可以这样组合搭配!
宁砚虎抽签之时默念了一下,别让她抽到同门。
其实那天白露说的话,宁砚虎也知道其实是在表示,如果他们抽到彼此,不用顾及同门,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但能不抽到还是不要抽到,真不想和裴照庭、白露遇上。
幸好,抽到一个玉京宫的。
宁砚虎对两个同门点了点头。
裴照庭也抽中一个外宗选手,白露看了看自己抽到的,居然是老朋友,无定海的金损之金师兄。
十六人捉对厮杀,八人胜出,继而反复,直至有人夺魁。不存在亚军季军,只有魁首。
从这里开始,打得便很艰难了,能走到这一步的,无不是宗门内佼佼者,吃顿饭时间筑基的都有。
宁砚虎打玉京宫的就很辛苦,对方也是个法修,两人水平还差不多。
裴照庭那边则是激烈多了,抽到的是剑修,专门近身攻击,他又是阵修,需要拉开距离。
再看白露,他之前就做了功课,金损之是唯一的体修,体修者顾名思义以锻体为主,追求骨肉的无坚不摧。
金损之招数很猛,这种情况下,白露就一个字:拖。
对方知道白露剑符厉害,上来就要放大招,单看体形,感觉他能徒手撕了白露。
白露非常有底气地一踩飞剑,开始御剑滑行,满场乱窜就和放风筝一样。
金损之:“?”
好恶心人的打法……!
但是鉴于对方是筑基境,他又没法说什么,只能一个劲出拳,没砸中居然还有观众给白露喝彩。
白露那个御剑滑行,大家看了甚至也只有一丝疑惑,很快就认定应该也是白露节省灵力的方式……
消耗体修的体力嘛,大家都懂的。
金损之被折磨得有点疲惫,差点想说咱俩石头剪刀布算了!都说体修没脑子,但能修到这程度,怎么可能完全不靠脑子打架。
金损之运气,看准时机,身法转眼间暴增加快,转瞬间就要赶上白露!
也是这时候,白露一指,用出了自己会得不多的术法之一:“缩物成寸!”
——当初霍雪相手把手教的术法,用来把纸鸢缩小放大。
此刻白露在赛场上用出来,却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只见金损之到了面前之际,白露忽而不见——并非不见,而是缩小得几乎看不到,落在了草丛之中。
金损之:“…………”
他俩打的这功夫,另一边种子选手游岳却是抽到了同样的热门选手琉璃法师,佛门和道宗对峙,引得满场沸腾。
游岳看着琉璃法师,脸臭臭嘴脏脏的就上场了。
这琉璃法师看着表情平静,还是独来独往,捏着自己的禅杖。
因为这比赛万人瞩目,游岳被主办方玉京宫戴了个禁言的口罩,才放上台,他看着琉璃,用眼神骂了一句。
没什么理由,骂人不用理由,骂对手更是张口就来。
琉璃法师:“……”
游岳虽然没素质,但举止上十分重视,两手捏诀,上来就放大招,脚踏八卦,幻化出身外之身,现场顿时有了三个游岳!
琉璃法师也徐徐托出一尊分不清是实体还是虚幻的石佛,佛光照耀之间,天地一切仿佛变慢,游岳如置身泥潭,一举一动都无比艰难。
游岳眼睛一眯,这莫非是传闻中妙心寺的绝学石佛坐枯禅。
三个游岳捏诀,琉璃法师面色仍是古井无波,细看石佛竟好似在冷笑。
“不好看啊。哪怕抽空放个烟花呢。”
白露还在躲避金损之的攻击,抽空看隔壁的比赛,说了一句。
金损之分辨着那一小点人形,也听得到他细细的声音,脑门上差点冒出黑线,那也比他这边场上好看吧!
白露不知道,枯心寂灭,琉璃法师此法用出来,心性稍差一些恐怕要就此仙途毁于一旦了,石佛一照,忘却战意,忘却人间万念。
这两人的斗法目前还在走心阶段,一个包围不动,另一个慢吞吞蜗牛一样动,也许很厉害,但是对白露来说不太有观赏性。
琉璃法师这一招用出来,外头很多观者都觉得他恐怕要赢了,游岳化身终于一同扑上去,他却可以从容地拈下一朵花,弹指——
这朵花轻若无物,又重逾万钧,朝着真正的游岳袭去。
“幻我本非我!”游岳灵力从身上无声无息荡开,那所谓真正的他竟如幻影一样破灭,真假在转瞬间交换,灵力还顺势朝着琉璃荡去。
这下就好看了,白露提起精神。
观者亦是哗然,前辈们都交头接耳起来:好厉害的年轻修士!
琉璃法师仍是从容,而且被霍雪相说对了,他之前一直用禅杖,但真正擅长的是术法,顷刻间,只见那石佛被灵力荡得现出层层裂缝,蛛网一般,他沉沉道:“寂灭。”
游岳脸色陡变。
此间灵力宛如被冻结一般,连人身都凝滞得难以动弹。
琉璃禅杖一旋,连点数下,游岳真身与幻身交替明灭几次,倒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
可惜游岳骂不出来,只是用眼神不客气地看了琉璃一眼,忽而想到什么,看着那石佛,提起全身灵力攻向琉璃。
琉璃本以为是最后的挣扎,轻飘飘旋身躲过,不想那道灵力陡然一扭,化为一阵罡风——
罡风吹在石佛面上,将本就有了裂缝的石佛表面吹得剥落,露出了漆黑、充满阴煞的内里,仍是一尊坐佛,却面带冷笑!
琉璃眼神闪烁。
冷笑的石佛散出黑气,沿着游岳的灵力将他彻底击倒。
游岳从地上爬起来,虽然败了,但比起输赢,眼前的一切更让他脸色大变,这么重的煞气?不对!
他的确无意中看出来琉璃的术法隐藏了些什么,想着赢的概率不大了,揭开一下让和尚别得意,这一看,死和尚修的到底什么啊?!
“好啊,妙心寺不老实,修的什么邪法?”游岳啧啧一声。
台下也爆发出争议,妙心寺这是走的什么路子?不对劲吧,怎么有点……
琉璃颔首:“胜负已分,承让了。”
游岳却不罢休,眼睛一眯,陡然摸出一面八卦镜,镜光如雪照了过去,琉璃也没防备他这法宝,抬手挡住脸,但身上已是有什么渐渐消融,光头上竟然冒出了头发,手里的禅杖更是变作了一条长枪。
游岳一愣,他本以为琉璃修了邪法,可怎么连武器和光头都是假的。
随即,不但是他,几乎所有围观修士的表情全都凝固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境内。玉京宫的修士都豁然站了起来,死死盯着。
只见琉璃缓缓放下手,面容展露无遗,白皙皮肤,双目鲜红如血,颊边是独特的纹印,彰显着其身份。
魔修?!
游岳懵了。
他没想到琉璃法师根本就是个魔修冒充的,甚至连玉京宫的检验阵法都瞒过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魔修想来红尘试锋搞事——正道的通缉,魔修的勋章嘛。
但以往那不是都及时发现然后叉出去了,还没有出现过瞒到此时的情况,令游岳一万个想不到,玉京宫的人亦是面上无光,观气术竟这都没观出来。
“琉璃法师”摸了摸脸,一瞬惊愕之后,那向来恬淡的表情大变,挑衅地笑了起来,“本想夺魁后再摘,如今……也罢,金亭洲宴长明在此。”
全场爆发出了喧哗之声,这琉璃法师竟是魔修冒充的!
自古正魔不两立,魔修多修混沌、吞噬、掠夺之道,如果说正道修士是向心修道,魔修就是向外索力,截然不同,自然难免争端。
如今魔修多居于南方大洲,彼此互不往来,偶尔斗争。便是有私下往来生意,那也是少数,更不可能搬到台面上来。
没想到,这魔修竟冒充琉璃法师身份,在红尘试锋这般的正道大比上走到了最后一步,若是再不发现,夺魁都有可能。要真的让他夺魁,正道的脸都要往哪搁?
真不愧是阴险的魔修啊,自己不办比赛,跑到我们正道的大比来蹭。
现场唯有一个人是满脸懵懂。
白露看出来这人可能身份异常了,去问攻击也凝滞住了一瞬的对手,“师兄,师兄,这不是人族吗?他到底什么身份?”
白露也知道十二洲很多种族,也接触了很多,但让他一一记住是不可能的,多数也就囫囵有个印象,他连十二洲分别是哪些都没记,要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这红眼睛,到底是什么族来着?真的没有印象了啊。
金损之:“……”
金损之无语地给小小的白露解释:“你这都不知道?在玄山从来没遇到过魔修吗?看那眼珠子和魔纹就知道。此人还姓宴,多半是天衍宗魔尊宴无忌的族人,嘶,术法了得,还能躲过玉京宫检查,魔修又要出人物了。”
嗯?
白露震惊地道:“魔尊?!!!”
“嗯。”金损之也不知道他是吓到了,还是特别有正道荣誉感。
这一刻,白露无比懵,也没人告诉他,这里已经有个魔尊了啊。白露继续一边躲一边问:“那个魔尊,当了多久了?”
金损之追上去一拳又落空:“……得八百年了吧。”
白露:“……”
八百年?!呜呜呜呜呜呜呜心好痛怎么会撞id了啊还晚了别人那么久——
第40章
在场正道修士都鼓噪起来,极为不满,天衍宗魔修假扮琉璃法师没被认出来,竟还在场上大出风头。也不知道真正的琉璃法师现在下落如何。
“把这魔修拿下,定然是天衍宗派来挑衅的。”
“幸好游岳及时发现了……”
“天啊,妙心寺的琉璃不会已经遇难了吧?”
“这必须要抓起来吧,万一有年轻修士被他拐骗去做了魔修怎么办……”
一道声音传入了此境,正是玉京宫的宫主凝声问道:“五百年前我与宴无忌有一面之缘,观其气锋芒外露,囊锥露颖,君有故人风骨,不知是何关系?”
“仙君。”宴长明遥遥拱了拱手,只是神色不见得多么尊重,“你说的是家父。”
果然,魔尊宴无忌之子!
玉京宫主点头,冷冷地问道:“确实听闻魔尊数十年前得一子,不知你前来浣花洲,宴宗主可知道?琉璃法师现又在何处,妙心寺是否遇害?”
道不同不相为谋,但近些年正魔之间明面上也算相安无事,宴长明此举,莫非是要代表天衍宗乃至所有魔修挑起事端?
可宴长明只满不在乎地道:“别担心,真琉璃好好的,只是路上输给了我,按照承诺回燃灯洲。而且我来这里,家父也不晓得,我是离家出走的。听说你们百年前出了位钧天剑尊,我来就是让你们知道,莫道我们天衍宗无人。”
围观修士们再次喧嚷起来,不少人已是看出来,这宴长明目的好像很简单,就是要到红尘试锋来出出风头,扬名立万。
自从霍雪相成名,不只是魔修,各洲各族都不知道有多少修者想要挑战。
红尘试锋是霍雪相夺魁之处,宴长明就也将夺魁作为他成名的第一步,这真正是试锋来了。知道他身份,那他能够混进来好像也容易解释了,宴家掩饰身份的法宝那必然不少。
偏偏宴长明身份还不是寻常魔修,高门长大的少年心性,不到百岁就有这样的成就可谓前所未有,自然毫无顾忌,也没想过此举会不会引得正魔双方冲突,甚至没想过自己有可能被抓起来吗?
这里可不是魔修的地盘,人人都会卖他家面子。
实则连宴长明也不知道,钧天剑尊本人就寄于木傀儡之身,正在现场观看他弟子的比赛。只是眼下,目光独独落在白露身上,毫不理会其他。
宴长明看着气氛不对劲的现场,其他选手都异样地看来,外面更是有无数正道修士包围,他却并不害怕,反而昂首道:“我在比试中从未犯规,嘴都比你们那游岳干净,你们敢不敢让我比下去?”
游岳:“……”
满场观众又是窸窸窣窣讨论起来,好嚣张的魔修啊,一下激起广大观众的情绪。
“魔修惯会花言巧语,他们魔修靠邪门路子,前期提升快,本就不配参加红尘试锋。”
“抓起来抓起来!”
游岳也加入骂骂咧咧,只可惜那口罩限制了他的发挥。
玉京宫的修者都皱起眉,此事说来也是主办方失职,若是赛前发现,哪怕前两关发现都还好,眼下已是万人瞩目。其实,宴长明想要扬名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玉京宫主忽而看向另一边,原来是裴照庭那一方不知何时也已经在无声中分出胜负,因众人都关注着宴长明,反而是宫主最先发现。
获胜后的裴照庭托着阵盘,遥遥看着另一方赛场的宴长明道:“玄山裴照庭,愿与阁下一较高低,叫尔等魔修输个明白——再押送给宴无忌,也不知他愿意给儿子出多少赎金。”
围观的正道修者都欢呼起来,这话说得解气。
对,嚣张什么啊,场内尚有正道少年俊才,别搞得好像准你继续参赛就能赢。
百年前便是玄山霍雪相夺魁,这宴长明固然厉害,也不一定就能胜了去吧。想来扬名,也有可能是做了裴照庭的踏脚石。
眼看满场沸腾,玉京宫主皱眉,事到如今,其实本不该搭理。这么多年嘴仗、实仗打下来还能不知道吗?不比魔修会说正道怕了,输了可能说正道主场优势,赢了那更不必说。
但裴照庭是玄山弟子,他这样也算是代表玄山把压力接了过去,失职的主办方玉京宫倒轻松了,况且这是魔尊的儿子……
玉京宫主思索片刻,暂不出声,选择了默认。最好裴照庭能赢,若输了再想想如何圆,反正最终解释权在玉京宫。
面对裴照庭的邀战,宴长明略等了两息,发现玉京宫并未阻止后微微笑起来。
“好啊,剑尊弟子尚是筑基境,和他较量未免以大欺小,你也是玄山弟子,胜了你也不错。”宴长明说着,还看了一眼白露的方向。
白露原本躲藏在石缝里,金师兄正满地找,他闻言在地上蹦跳起来:“喂!不用裴照庭,我师尊的名声我来守护!你等着,我赢了金师兄等下和你比!”
而宴长明一眼没看到白露的身影,略带疑惑地收了回去——先前都没注意到白露用了缩小身型的术法,可能是输了下场了吧?
毕竟是剑尊弟子,显露了身份肯定会被针对。
白露:“……”
金损之:“……”
转眼看到金损之顺着声音杀过来了,白露赶紧狂奔,啊啊啊啊啊怎么体力那么好还没耗光!
“现在就比好了,不用等下去了。”裴照庭看着宴长明,表示不要再等什么抽签了。
他们现在胜出的是八强,裴照庭明摆着就是不给宴长明继续往后走的机会了。这样日后说出去,魔尊之子便是混进了第三关,也被即刻淘汰。
宴长明观察过所有选手,知道裴照庭是个棘手的对手,但此刻他是半分也不会示弱的,只冷哼一声:“好啊。”
……
两人对垒,宴长明不像之前一样隐藏,脸上魔纹隐隐亮起,这是吸收魔气修炼的象征。
宴长明笑起来,脸上更多了几分邪气,头一次用起了天衍宗的功法,运行天衍魔诀,身体外沿像是出现了血色虚影。
裴照庭阵盘飞出的攻击撞到宴长明身上,竟都似泥牛入海,毫无作用。
宴长明更不会用他那条曾经伪装成禅杖的长枪了,顶着裴照庭的攻击,就要近身。
一旦让宴长明贴近,那就输了一手。
裴照庭目光一闪,他为了红尘试锋早早演练了阵法,也就是在玄山之内排阵时险些走火入魔的那一个。本想留在最后用,没想到宴长明的出现。
不过,此时也是该用了……
裴照庭拿出一方新的阵盘,引动阵法,“八荒俱静,天星借法!”
此阵名为天星阵,借天材地宝,引动星辰之力!
不论正道还是魔修,世人都以天星运行之原理修行,尤其上乘功法。可真正星辰之力,从来不是那么好借用的,偏偏裴照庭天纵奇才,真的练成了。
此阵发动之后真如八荒俱静,天地为之失色,这整个秘境一时间像是成了裴照庭的领地。
裴照庭只是轻轻动了动阵盘,这一方小空间的星辰之力游离,宴长明顿时觉得五脏六腑好像也要不受控制,体内力量也像是要挣脱自己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这些力量原本是宴长明辛辛苦苦修炼出来,掌控之中的,现在就像一支流动的军队,在他体内杀得狂暴。左冲右突,要从体内踏过了五脏六腑,要从眼珠里迸裂出来。
宴长明脸色骤变,不只是身体上的剧痛,更是心中所承受的打击。他自信满满前来参加,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藏了一手,裴照庭又何尝不是。
更甚者,他怎知其他选手又没有杀招?
心气如同高涨的火焰,一瞬被打压得只有一丁点儿高了。
裴照庭还在面无表情地拨动阵盘,不要说宴长明,就连同在秘境之中比试的其他选手,竟也一同受到干扰,不得不暂停下来。
宴长明自幼没受过挫折,此刻脸色一沉,竟取出一柄匕首,在身上割了几道,鲜血蜿蜒着淌下来,面上魔纹更为鲜亮。
他将舌尖也咬破,以血绘制符文:“生死由我,祭!”
——不过是红尘试锋的比试,宴长明竟用血祭,献祭部分生命力,换取力量。
如此不要命的行事方式,只能说不愧是魔修。
裴照庭无声地念动起来,这是为了维系阵法要瞬息进行大量计算,任何一项因素,天地自然周天星辰都是计算的一部分,令其心力损耗极大。
魔气渐浓,眼前所有都被血色笼罩,两名年轻修士对决,一方是滔天魔气,一方是星辰之力,双方相撞,整个秘境都震动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凝视那一方,只见血色魔气之中现出了一点鲜嫩的翠色。
细长的叶片最先显露出来,是秘境之中的藤蔓,生机勃勃地向上探着,从魔气之中挣扎出头脸,像是贪婪呼吸着空气。
单单看这一幕,真是十分悠闲的春日之景。
绿色越来越多,是弥漫的魔气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所有人发现,这秘境好似也变成了半透明的,即便不用花镜,大家也能看到秘境之中的场景!
是被裴照庭和宴长明的力量破去了吗?
这可是玉京宫数名高阶修士一同聚气而设,他们二人竟有如此力量!
魔气散去,却见双方嘴角都带血僵在原地,好似两败俱伤的模样。
境界高的修士们先察觉不对,站起来凝视,不对——
秘境中的地面裂开了道道缝隙,但那缝隙之中不是深不见底的黑,而是一径的空洞,从中探出来一道道翠绿中的细丝。
这些柔软的细丝看起来就像菟丝子,有生命一般游离着,正是大家最初看到的叶片。
这是从何而来的植物?
玉京宫主观气不顺,皱眉道:“来人,理气。”
他怀疑聚气而成的秘境气有不顺,疑心因此出现了裂隙,也不知连着境外何处,唤人理气。
可玄山宗的木傀儡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便飞身而起,抽出旁人的剑,朝着秘境一剑斩去!
剑光惊世,白练一般闪过众人眼前,有见识的修者已能认出这是钧天剑尊之术。可这一剑,还未能将秘境打开。
甚至其中千万条细丝受惊一般冲天飞起!
而细丝所来之处的裂缝还在渐渐扩大,观其形态……就仿佛要包裹着原来的秘境。
霍雪相他真身不在此,只能再出一剑,同时转头对还在要按步骤理气、打开秘境的玉京宫主道:“破境。”
不是解,是破。
“霍雪相?”玉京宫主回神,不信邪地想要亲自解开秘境,但这秘境已经被侵蚀了一半,颜色越来越浅,也自然不会听使唤。
再看场内,那些看起来无害的、菟丝子一般的细丝速度极快,漫天飞舞,倏然缠住在场生物的四肢!
菟丝子般的细丝攀附着人身,就这么接管控制着他们的身体,还试图钻进血肉。几条细丝卷住裴照庭的阵盘,竟也控制着其阵盘动起来,星辰之力晃动,所有想抗拒撕扯细丝的人只觉难以用力,胸口灵力冲荡,几乎吐血。
而且不知为何,随着细丝的掌控,裴照庭的阵盘力量竟也像被放大,让人更难抵抗。
金损之捏动令牌,这是比赛伊始玉京宫就发放的,如果要退出可以自行启动。一般来说第一关用的人比较多,走到后面的多半不会想要用到。
这恐怕是第一次有人在第三关中,使用这样的令牌。
金损之也是觉得不对想暂时脱身,可启动之下,竟是毫无用处!
宁砚虎努力运起灵力阻挡,可惜用处也不大,真是倒霉,来参加个红尘试锋这是遇到什么鬼东西了,她忍不住大喊:“裴照庭!都是你炼的这破阵!”
裴照庭脸色也不大好看,越是强大的兵器,反噬起来就越是厉害,他知晓归根结底是自己并没有完全驾驭这阵盘的能力,只求胜算而冒进了。
金损之一拳打过去,细丝寸寸断裂,但很快他经络也一阵剧痛,然后又被新生出来的细丝卷住,那细丝甚至要从他的眼眶之中钻进去——
“啊!!这,这怎么像是古书里记载经天司地藤?这玩意儿不是绝迹很多年了吗?!”金损之也忍不住加入痛骂,“是不是魔修整的玩意儿!”
宴长明也骂出声来:“我傻了吗?连自己一起卷?”
只见他身上俨然也卷着许多细丝,细丝往他头皮直扎,加上他本就一身是血,看着更恐怖了。
倘若真是经天司地藤就说得过去了,此物生于上古,说来无灵无识,却有极强的本能,那就是汲取能量。据说曾有飞仙修士不慎被此物所寄,一身修为也吸干了,可见其狠毒之处。
宁砚虎看到裴照庭还在试图重新掌控阵盘,张望一下许多人都在与细丝搏斗,就如秘境之外的修士们也在组织营救,关键时刻看到了金损之那方不见白露踪影,急得大喊一声:“白露,你在哪?”
此时此刻——
方才,因为缩得太小细丝扎不住,只是被顶得在草丛里摔了几个跟头的白露正在满地躲避细丝。
白露抬头就能看到其他选手的倒霉样,大师姐都快被细丝扎穿肉了。因这秘境变得半透明起来,他也看到师尊正在破境了……但是此时此刻,要白露坐着等是不可能的。
原本想用师尊教的术法拿个好名次,现在是顾不得那么多。暴露就暴露吧,又或者说,白露自觉已经有了暴露的底气。
他跳起来避开一条经天司地藤,毫不犹豫地从空间戒指中取出飞天扫帚,跨上扫帚的同时也解除了缩物成寸术法。
众目睽睽之下,骑着扫帚的身影横空出世,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手里握着的晶石巫刃反射着一点细芒。
星辰阵盘在影响着修者功法运行,还好,他的魔力还能用。
巫刃引着一道火焰,将触及的经天司地藤焚烧殆尽,正是留仙峡白露收了那一道原本属于婆娑儿的毕方阳火!
白露虽然还无法炼化这一道毕方阳火,可谁让阳火克制阴煞、木行,经天司地藤自会退让。
毕方阳火,扫帚?
从身边掠过的白露将经天司地藤的灰烬带得飘起,宁砚虎被雷炸了一般,忽然明白过一件事:白露,难道就是留仙峡那个神秘修者?!
就连宁砚虎身上的器灵都发出大叫:“等等,为什么白露可以动!他到底什么境界?”
游岳差点眼前一黑:你这到底什么筑基境修士,真能坑人啊!
实在没道理啊啊,这个家伙不会是什么陨落修士夺舍吧——
不但可以动,白露引着阳火席卷,所到之处,经天司地藤无不退避三舍,将所有人救了下来,包括原本要拼个你死我活又一并被压制的裴照庭和宴长明。
为防其卷土重来,白露更以一身魔力聚起巨大的水幕,其中蕴含的蓬勃力量无需隐藏,旁人不知这力量为何透着古怪,却能感受出这绝非筑基境实力!
外界修士无不瞠目结舌!
原以为此次红尘试锋,夺魁者不外乎游岳、裴照庭、金损之、宁砚虎等人,宴长明击败游岳后,再多一分变故。
可宴长明和裴照庭对决时,别人连剑都御不了,剑尊那筑基境的弟子竟御着奇怪的法器扫帚,将他们悉数救于经天司地藤之下,这是何等惊人。
等等,这不就是传说中留仙峡那个神秘的修士吗?
宴长明怔怔看了眼白露,在他意识到,可能白露也是他的对手之时,他好像已经输了……
更令宴长明不解的是,就连白露的同门,也一脸惊骇,对面的裴照庭眼睛都睁大了。还以为他自己瞒着身份就够厉害了,白露怎么真实境界连同门都瞒着?
裴照庭确实有一瞬间把白露和自己的救命恩人联系在一起,但一个是或许会炼器的法修,一个是喜欢用符箓和丹药的剑修,怎么看也沾不上边,所以自己又否决了。
直到此刻,白露手里那熟悉的匕首,和路数一致的强大力量……无不让裴照庭彻底认清,点梅峰白露师弟,就是救过他的山中“前辈”!
难怪,他怎么找也没有踪迹,其人根本就一直在他面前转悠,只是他完全没想到罢了。
场外,罗罗鸟的尖叫声更是完全盖过了其他玄山弟子的惊呼,撕心裂肺地嚎叫:“是你!怎么会是你!怎么能是你?!”
……
如此之多纷纷杂杂的声音入耳,有惊讶,有恍然……白露一个急转弯,扫帚停滞在了半空中,在无数声音中,他回首在茫茫人群中找那个身影。【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