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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米酒蛋汤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071 你说沈家是不是亏了


    周有成躺在屋里, 那会意气风发得让张小意做妾,现在想起来心里都是畅快的,那些侮辱过自己的,他必定百倍奉还。


    听见屋外他妹子说沈临川何等的风光风光, 他一口气憋在胸口咳了起来, 若不是沈临川也考中了秀才, 他怎会如此,那过来奉承得应该是他周有成,凭什么,凭什么!


    胡彩云心疼地给端了碗热水,“儿呀, 喝点水。”


    周有成双眼通红,他握紧了拳头, “娘, 扶我起来晒晒太阳。”


    “哎,哎,儿呀,到时候让你爹给你办上一场席面,定比他沈临川的还要好!”


    “好。”


    周有成被激得一口气堵着, 路还长着呢,这不过才开始,有一天他一定把沈临川给踩在脚底下!


    周大家热闹了半晌, 客人一一给送走了,沈临川忙和他爹说道:“爹,我和宁哥儿去大哥家住上几日,等人少些了再回来。”


    “成的,成的, 爹在家看着门,放心好了,那些送礼的一个都不要。”


    “嗯,爹,一会儿人都走了,你也去躺躺。”


    周大可没少喝,虽然看不出醉态,但一身的酒气眼神都有些迷离了,沈临川和他爹说好就收拾了衣物跟着他大哥走了。


    沈大哥赶着自家的牛车,乐呵呵地拉着一车的人,“走坐好了,走喽~”


    沈临川和周宁挨着坐在后面,沈小鱼往周宁怀里一坐,手上还拿着块饴糖嘬着,沈大嫂看得笑出了声,“小鱼可真喜欢宁哥儿。”


    周宁也露出笑脸,小鱼,可爱。


    沈虎子也蹦跶了起来,“娘,我也喜欢小叔,还有二叔,还有周姥爷!”


    沈大嫂乐不可支地拉住了沈虎子,“坐好,在调皮可没有人喜欢你了。”


    沈临川笑着说道:“虎子今年都九岁了吧,镇上的人家有的三岁就启蒙了,今年你也去读书去。”


    一听他二叔说让自己读书,沈虎子立马坐好了,也不说话了,脑袋往车辕上一趴假装没听见。


    “找好了,找好了,是镇上的学堂,到时候让你大嫂带着两个小的一道住在镇上,我在家挣银子,两个小的以后都得识字。”


    沈大哥赶着牛车惬意地眯着眼睛,他弟这些年读书,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什么举人当大官的他也不敢想,听说那能考中举人的都是天上的星宿老爷下凡。


    他二弟有个功名在身上,就算是不会种地,以后做个夫子亦或给人家算个账那都是使得的,也算是有个谋生的手艺了,他这个当大哥的总算是能放心了。


    牛车慢悠悠地朝着杏花村而去,半晌的日头没了日上中天时的毒辣,就连风都柔和了起来,扑面而来吹得人醉醺醺的,沈小鱼吃着吃着就脑袋一歪躺在了周宁怀里睡了过去。


    周宁换了姿势,让沈小鱼枕着自己胳膊,沈临川看得眼热也靠了过来,往他家夫郎身上一靠。


    这么多人看着呢,周宁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动了下,“沈临川,坐好。”


    “头疼,吃饭的时候被灌了一些酒。”


    沈临川闭着眼软着语调,周宁不再动了,让沈临川稳稳得靠着,沈临川嘴角勾起,就知道他家夫郎最吃这套了。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着,沈临川这一年多也丝毫不敢松懈,总算是考中了秀才也能松了口气了,心神放松下来又加上喝了几口酒,竟也靠着周宁睡了过去。


    周宁肩头趴着沈临川,怀里还抱着沈小鱼,更是不敢乱动了,只想让沈临川好好歇息一下,外人只看中沈临川考中了秀才风光,哪里知道他日夜苦读,虽然个头抽了一些,但肉却没咋长,可得好好补补。


    沈临川原本只想眯一会儿,谁知道闻着他家夫郎身上的皂荚味儿竟睡了过去,就连梦里都暖洋洋的,舒服得仿佛被温泉包裹着一样。


    还是到了杏花村被打招呼的声音给惊醒的,沈临川这才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都到地了,沈临川睡得眼角绯红,玉白色的脸上也飘着一丝醉意,沈临川轻笑一声揉了下额头,“怎么睡过去了。”


    见沈临川醒了,周宁这才动了动肩膀,坐了一路了他不敢动,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会儿到了大哥家再睡,日后快落了,冷。”


    沈临川给周宁揉了揉肩膀,“辛苦我家夫郎了。”


    “没有,不过是靠一下,我还能抱动你呢。”


    沈临川失笑一声,他这夫郎呀。


    沈大哥在村里挺受人尊重的,十来年的老木匠了,又带了几个徒弟,日子过得谁不羡慕呀,一路上碰见了熟人都打上一声招呼,“沈木匠回来了,呀,临川和他夫郎也过来了。”


    沈临川笑了笑,“哎,回来了。”


    沈家开着院门呢,几个徒弟正在院子里忙活着呢,叮叮咣咣的,看见沈大哥回来纷纷喊上一声师父。


    牛车停好,沈大嫂先下来把睡着的沈小鱼给抱了过来,“这小家伙睡了一路了都没醒。”


    沈临川也扶着周宁下来了,周宁腿一软险些跌倒,沈临川圈着人家的腰稳稳给揽住了,“腿也压麻了?”


    周宁点头,“一会儿就好了。”


    沈大嫂送了沈小鱼进屋睡觉,又忙给搬了凳子倒了茶水,“宁哥儿快歇歇,都抱了一路了,别看小鱼不高,那也重着呢。”


    沈大哥叫了四个小徒弟过来,让把院子里的木料都给搬到草棚下面,几个小徒弟面面相觑,“师父,这都是正做着的活儿呢。”


    “没事,都歇上几日,你二叔过来住几日,叮叮咣咣地扰得歇息不好。”


    几个小徒弟听话地去搬木料去了,沈临川忙阻止道:“大哥,没事的,又不看书哪里就扰到我了。”


    这停上一日可都是银子,他就过来住上几日,还让他大哥活计都做不成。


    沈大嫂端了一碟子油炸蚕豆出来,“你大哥年后也没咋歇过,刚好也歇上几日,该干干该歇歇。”


    沈临川这才没说什么了,几个小徒弟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就把院中的散落的木料给搬草棚里去了,就连地都给扫得干干净净的。


    沈大哥招呼了几个小徒弟过来,一人给了三十文铜板,“都回家歇上几日,回家都割上块肉吃吃。”


    几个小徒弟没想到竟然还给了这么些铜板呢,齐齐道了谢,一个机灵地小徒弟问道:“师父,可是有什么喜事了,我都闻见师父身上的酒味儿哩。”


    沈大哥笑了起来,“有喜事有喜事,你们二叔考中了秀才,可不是件大喜事。”


    几个小徒弟都乐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给沈临川道喜,原来他师父给得是喜钱呀!


    几个小徒弟拿着铜板欢欢喜喜各自回家去了,沈大嫂推着桌上的茶果子给两人吃,“来这边也好,那边人来人往地应付起来也累,倒不如在这好生歇上几日。”


    几个小徒弟拿着铜板回了家,家里人一问怎么得了这么些铜板就给说了,沈临川考中秀才的事在杏花村也传开了,不少人啧啧称奇,“这么些年了,竟然考中了秀才了。”


    “沈临川这童生有个七八十来年了吧,还以为考不中了呢,没想到竟然考中秀才呢。”


    吃过了饭天色未黑,村中的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


    还有人家端着饭碗就蹲在门口听着闲话,呼噜着碗里的玉米糊糊搭上两根咸萝卜丝听得津津有味。


    “你说这沈家是不是亏了,供了这么些年了,这刚给打发到周家的家门,就考中了秀才哩,这以后生了孩子还得跟人家的姓,啧。”


    “行了吧,吃你那玉米糊糊还沾不住你的嘴,别管怎么说人家考中了秀才,那可是秀才呀,听说要是考得好了还能吃上公家饭呢,比咱这靠天吃饭的强多了。”


    “谁知道他沈临川考得怎么样,这公家的饭哪里是那么好吃上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秀才就是秀才,乡野人家十里八村能出个秀才都不错了。


    入了夜沈家就关上了房门,沈临川洗漱好就躺在了床上,忙活了一天总算是清净下来了,周宁也脱了外裳搭在架子上,抬脚上了床榻。


    人一躺好沈临川就黏了过来,“好宁哥儿,让我抱抱,今儿累死我了,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僵了。”


    沈临川抱着周宁的腰好一顿蹭,蹭得周宁的里衣都松松垮垮地散开了,偏生周宁还就吃沈临川这套,总觉得沈临川年岁比自己小,虽然乡户人家,但被养得娇了一些,自己哄着也是应该的,也就越发纵着沈临川了。


    “沈临川,回家再做。”


    沈临川乐出了声,“宁哥儿,你想了?”


    周宁懒得理他了,“睡觉。”


    沈临川调笑了起来,“宁哥儿,你好色呀唔唔唔~”


    沈临川话都没说完呢就被捂住了嘴,沈临川也不恼伸舌头舔了一下,吓得周宁跟被火烫了似的收回了手,“不,不要闹。”


    沈临川玩够了才不闹了,他就喜欢逗周宁,欺负老实人,就算是被自己逗炸毛了也只是毛绒绒一团不理自己而已。


    “好了,睡觉睡觉,今天你抱着我睡,好累呀。”


    周宁嗯了一声把人抱在了自己怀里,沈临川舒服地蹭了蹭,之前他还在床上争个长短,后来一想,反正是他两屋里的事,外人又不知道,他让他家夫郎抱抱怎么了?


    两人抱着一团一夜好眠,这两天招呼客人也着实有些累,一觉睡醒日头都升了老高,屋里都亮堂堂的。


    周宁睁眼一看吓了一跳,这在哥嫂家怎么能起这么晚呀,沈临川还揽着自己腰睡得正香呢,周宁猛得坐起来了,沈临川脑袋一滑咚得一声落在了床板上,沈临川嘶了一声,“宁哥儿。”


    周宁拉起了沈临川,“快起来了,日头都照屋里了。”


    沈临川还有些睡眼惺忪,“不急,大哥大嫂不会见怪的。”


    周宁匆忙穿上了衣裳,怎么一下睡了这么久,见沈临川坐在床上醒神没有动,又忙给沈临川拿衣裳让他快些起来。


    沈临川拿着长袍慢悠悠穿了起来,周宁比他还急呢,上手帮沈临川穿衣裳,沈临川噗嗤笑了出来,他家夫郎是真急了,赶紧规规矩矩穿好了衣裳。


    房门被拍了两下,沈小鱼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叔,小叔,起了没?”


    “小鱼过来,别打扰你二叔他们睡觉。”沈大嫂压着声音叫人。


    周宁脸都有些发烫了,忙给开了屋门,“起了,起了。”


    沈小鱼仰着小脸笑了起来,“我听见二叔和小叔说话了呢。”


    “宁哥儿起了。”


    “哎,大嫂我起了。”


    厨屋里还飘着炊烟,麦香味儿飘了过来,沈大嫂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呢,没看见他大哥,应该是在厨屋烧火呢。


    沈大嫂怕周宁不好意思说了句,“我和你大哥也没起多早,忙活了一阵了也都好好歇歇。”


    周宁这才没那么窘迫了,沈临川也边绑着头发出来了,“大嫂,你看宁哥儿急的,都给我脑袋磕红了。”


    周宁扯了一下沈临川,“别乱说。”


    沈大嫂脸上带着笑,你看这小两口在一团多好呀。


    沈临川和周宁在这也没啥人过来打扰,有好事的过来转转也多是说上两句话就走了,沈临川也乐得清闲,要是在家的话少不了有人过来贺喜,一波一波地,倒不如在这边躲清闲。


    如今春光正好,地里也闲来无事,野菜也纷纷露了头,两人就带着沈虎子沈小鱼去田间地头摘野菜,嫩柳叶、野蕨菜、荠荠菜……


    正是吃春菜的好时候,沈临川也难得放松下来,就算是考举子那也是三年后的事了,趁着现在还能偷个闲,好好享受一下这大好的春光。


    两人在这住了三四日也打算回去了,沈大哥说等明日了赶着牛车送两人,谁知周大下午就先赶着骡子过来了,还带回来了两篮子的鸡蛋,都是同族的亲戚送的,也吃不完就带了些过来。


    “爹,你咋来了。”


    沈临川赶紧给倒了茶水,周大乐呵呵地从骡车上下来了,“原是想让你两在这多住上几日呢,你和宁哥儿一走没两天镇上就送了帖子,说后日镇令大人邀了镇上的秀才一道赴宴呢。”


    周大从胸口掏出红请帖,他是个不识字的,还是送信的差役给他说的,他算着时间今儿过来接两人回家,明日准备一下,后日还得去镇上哩。


    沈家哥嫂这才没有留了,坐在院中吃些茶果喝点水,临走的时候沈临川又提了提,“大哥,大嫂,你们再考虑下,不急的,去县府的话小哥儿的学堂好上一些。”


    沈大哥应了一声,“我和你大嫂商量一下。”


    这几日住在沈家,沈临川提了下要不要一道去开平县,他如今考中了秀才是有资格入县学的,开平县离得远,他家夫郎肯定是要一道过去的,他爹做生意呢,刚好可以在县府赁下间铺子。


    若是他哥嫂一道过来的话,那虎子小鱼就能在县府的学堂读书了,肯定是比清河镇好上不少的。


    去年靠着做蚊香的生意挣了几百两银子,那会儿他家夫郎就说今年想给他爹在镇上租个铺子做生意,现在这铺子怕是要租到开平县了。


    沈临川觉得挺好的,这样一家人就不用分开了,他爹常年干力气活,刚开春又扭了腰,若是在县府赁下了铺子,那就可以招上一两个学徒,杀猪卖猪这些活儿就能让学徒做了。


    这些打算沈临川还没和周宁说,等到了家在商议,也不急。


    周大赶着骡子接了两人回来,周大路上说着自从两人不在家了,这过来送礼的人家还不少,什么铺子的掌柜呀,哪地儿的庄头呀,他都不认识,但知道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就一一给拒了。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就连那望月楼都过来送礼了,虽然拿得是些吃食,但我也让给拎回去了。”


    “爹,那些人没难为你吧。”


    “没有,没有,我只管说自己不识字又不懂这些,礼不敢轻易拿了,说怕乱收礼到时候我家哥儿婿回来了生气,那些人也就没说什么了。”


    沈临川戳了下身旁的周宁,“你看爹多聪明。”


    周大笑得不行,“我就是说得实话,我一个杀猪的粗人,哪里懂你们读书人这些弯弯绕绕的。”


    周宁也面带笑意,“王老夫子是不是也去,家中还有一些咸鸭蛋,你后日给先生带过去。”


    “老师应该会去的,家中还有套肠,他最是喜欢这些了。”


    周大一听也说道:“那明儿先去镇上一趟买上些点心,好料子,王老夫子是个好人,你在那读了大半年的书了,他节礼都不要咱家的。”


    “知道的爹。”


    沈临川知道他爹也是想好好感谢一些他老师,但王老夫子一个举人,家里哪能会少了吃的穿的,偏爱一些乡野味道,听说自家宅中遍布秋菊,志趣多在乡野。


    在外面躲了几日,在回来家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后日要去镇上赴宴,周宁比沈临川还要紧张呢,拉着人进了屋子试衣裳,沈临川新做的袍子也不多,开春的时候新做了两身,周宁拿着衣裳比试,“蓝色的有些老气,还是穿青色的。”


    说着又皱了下眉,“青色这身穿过好几次了,要不明日去镇上买上身成衣,腰带也得买条好的。”


    沈临川拉着了团团转的人,“就穿青色这身就成,干净整洁就行了,镇令能不知道咱是乡户人家?”


    “那也在买上两身,日后在入了县学,若是穿得不好了被人家笑话。”


    “不急,等到了县府再说。”


    镇令邀了今年的秀才去望月楼赴宴,沈临川一早起来就收拾好了,穿着青色白领的长袍,腰间系着丝绦,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


    周宁把两个篮子拎到了骡车上,一个给王老夫子,一个给许知凡,还有一个食盒装了些栗粉糕,是单给王老夫子的。


    都是自家做得一些吃食,有王老夫子喜欢的豆腐血肠,还有咸鸭蛋、油酱菜、套肠,那套肠是今年新做的,周宁挺喜欢的,想着王老夫子肯定也会喜欢的。


    “沈临川,这礼拿得是不是薄了一些,要不然听咱爹的在买些点心布料吧。”


    “这不是有点心,还是我家夫郎做得栗粉糕,夫子肯定喜欢的。”


    “那也比不上人家做得精细。”


    “没事,夫子定是喜欢的。”


    沈临川坐上了骡子,“我走了。”


    周宁点了点头,看着沈临川赶着骡车走远了才进了院子。


    今日不仅沈临川要去赴宴,周有成也收到了请帖,胡彩云一看是和镇令吃饭呢,又给周有成置办了一身行头。


    因为周有成身上有伤,养了这几日了总算是养好了,庆贺的席面也订好了,就等着过几日热闹一番呢。


    沈临川走得早,他想着去早些和许知凡说上两句话,走到半路就碰见了后面赶超过来的周有成,是周老二赶着骡子送他的,那骡子沈临川看着有点眼熟,脖子上挂着铃铛,是村长家的骡子。


    周老二也看见沈临川了,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赶着骡子超了过去。


    沈临川也没有在意,周有成也有入县学的资格,日后少不了要见面的。


    沈临川赶着骡子不紧不慢到了镇上,他到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多些,一道了门口就有伙计过来牵骡子,还有个年轻的小子在前面领路,沈临川记得这小伙子,是李掌柜的侄儿,看样子现在是个小管事的了。


    李忠也过来拱了下手,“沈相公来了,恭喜沈相公高中。”


    “李掌柜的安好。”


    “沈相公请,许相公刚就到了,镇令大人估摸着还得大半个时辰呢。”


    “多谢李掌柜了。”


    “不敢,不敢,沈相公请,请。”


    今儿望月楼最重要的宴席就是镇令大人这一桌了,若是单镇令大人过来,那好生伺候着就成了,镇令见了他们东家都得客气几分呢。


    但这次是他们清河镇出了个案首,要知道开平县下辖十八镇,三百来个村,这几十年了,清河镇才出了这么一个案首,镇令大人能不重视嘛。


    别说一个小小不入流的镇令重视了,就是那开平县的县令都得给上几分薄面,这可是棵好苗子呢,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呀。


    李忠看着沈临川上楼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幸得他平日里为人不结怨,当日还帮着沈临川多得了些银钱,人家也帮着他坐了这大掌柜的位子。


    幸亏他不曾得罪了沈临川,他就知道这沈临川那日不会是头一次进他们望月楼,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次再来他们望月楼,不就成了镇令的座上宾了。


    第72章 072 姓冯的如此窝囊


    沈临川进厢房的时候许知凡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捏着栗子玩呢, 还有几个同学堂的学子也都围坐在一旁,倒是周有成自己坐在一边谁也没搭理。


    这次王老夫子的学堂一共考中了五位,除了平日里头三名,还有许知凡和周有成, 除了自家学堂的, 沈临川还看见了脸熟的人, 是冯如诲学堂的,沈临川客气地朝着那人点了点人,那人也礼貌地回应了一下。


    其他还有一位不认识,是另外学堂的,那今年清河镇一共出了七位秀才, 在开平县的众多镇上算得上多得了。


    沈临川一来,众位同窗纷纷看了过来, 许知凡头一个跳了起来, “好呀,沈临川你可算是来了,咱开平县的案首,可以呀!”


    许知凡说着擂了一些沈临川的肩膀,亲亲热热地搂着沈临川的的肩头往里带, “你说你都考中了案首了,不得请我们吃上顿好的呀。”


    另一位同窗笑着说道:“镇令大人今儿请得还不够好,你倒是惦记上临川兄了。”


    许知凡哈哈笑了起来, “那不一样,沈案首就是请我吃上个窝头,我都觉得沾光呢。”


    沈临川给应了下来,“成呀,那到时候约上个日子, 我们去茶楼喝茶。”


    许知凡这才不闹着玩了,“哪里真能让你请呀,我来请,我爹这几日正高兴着呢,我要是一说请你喝茶呢,他一准是给银子的,而且还不会给少了。”


    许知凡朝着沈临川挤眉弄眼,“到时候我还多一些私房钱。”


    众人都被许知凡逗笑了,就连其他学堂的两位秀才都围坐了过来,周有成抿了口茶水坐在一边谁也不搭理。


    许知凡小声和沈临川蛐蛐,“他怎么今年也考中了秀才?”


    “你今年不也考中了?”


    “那不一样,要不是你逮着我可命的学,我今年呀悬,你看我这不就是个尾巴,差一点就掉出去了。”


    另一个同窗说道:“知凡这次能考中秀才也是你自己努力了。”


    许知凡又得意了起来,“那是,半条命都快没了。”


    周有成坐在一边听着这话却格外的刺耳,这一众秀才里就数他名次最低了,整个开平县的最后一名,许知凡说自己是个尾巴那不是故意刺自己的!


    周有成端茶盏的手指都捏得发白,凭什么一个个都来欺辱他!


    许知道要是知道他本一句无心之话,落在周有成的耳中却成了取笑他的话,许知凡定会说上一句周有成小心眼。


    这届清河镇的秀才年岁都不大,最大的就是另一家学堂出来的秀才,看起来老成了不少,一行人都是同届的秀才,那就是有同年之谊了,众人互换了名帖,同年又是同乡,日后少不得相互照应。


    周有成也和其他两位学堂的秀才换了名帖,自家学堂的倒是一个没换,这些人平日里都和沈临川交好,处处看不起自己,若是自己有一日飞黄腾达了,何必看顾他们,哼。


    周有成拿出名帖互换的时候,就连许知凡都准备好了自己的名帖,只等着周有成过来了和他互换,虽然两人平日里不大对付,但面上还是得过去,谁知道人家压根没想着他们换。


    许知凡气鼓着脸把名帖又塞到了袖子里,其他几位同窗也面面相觑,按理说他们一个学堂的,更应该亲厚一些,怎么周有成和外学堂的都换了名帖,就没和他们换呢?


    另外两人搞不懂哪里得罪了周有成,也只能把名帖给收了回去。


    一时间包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门吱呀被推开了才打破了沉寂,王老夫子背着手进来了,王老夫子在清河镇很有声望,不单是德高望重的夫子,人家还曾做过县令,就算是一会儿镇令大人来了都得奉为上座的。


    一众学子纷纷行礼,“王老夫子安。”


    看着自家学堂今年出了五个秀才,也算得上是硕果累累了,而且还出了案首,惹了不少人的羡慕,王老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都来了。”


    众人扶着王老夫子坐在上座,有端茶的有捧果子的,对王老夫子很是敬重。


    王老夫子拍了下沈临川的手臂,“不错,不错,老夫也没想到你能成了咱开平县的案首。”


    沈临川嘿嘿笑了一声,“多亏了夫子的教导。”


    王老夫子也没和沈临川明说,沈临川的学识不差,人又机敏,每次学堂小考的时候他多借着沈临川字不好看为由给压到二三名,就是怕这小子夸多了飘起来,倒是没想到竟然给他挣了个案首。


    王老夫子压下了想笑的嘴角,“戒骄戒躁,不过才是个秀才,老夫也年少的时候考中了秀才,这不也才头发花白了才中了个举子,还有你那字,回去了还得苦练一番才是。”


    “是,学生记下了。”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行礼说记下来,王老夫子一一夸赞了两句,轮到许知凡的时候,许知凡立马支棱着耳朵听,王老夫子知道许知凡这次能考中是下了功夫的,“知凡这次是努力了的。”


    许知凡笑得不值钱,“多谢夫子教诲。”


    轮到周有成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只说让他日后勤加用功,修身养性,周有成恭敬地应下了。


    就连其他学堂的学子也想过来让王老夫子鼓励一二,王老夫子也都一一赞了两句。


    沈临川拎过了篮子食盒,“老师,这是我家夫郎弄得一些吃食。”


    听见沈临川提起周宁,王老夫子笑了,“你家夫郎我也有一阵没见过了,你爹呢,我听门房说也是好一阵没做生意了。”


    “我爹他前一阵扭到了腰,歇了半月又送学生去县府赶考,这才有一阵没出摊子了。”


    “原来如此呀,你爹和夫郎都是厚道人家,你可不许欺负你家夫郎,日后也得多孝敬你爹。”


    “学生谨记。”


    沈临川正经完又笑着说一些闲话,“我爹非要让给夫子您带上一些精细的点心华贵的布匹,怕我失了礼数,我瞒着他说买了买了,老师你可不许在我爹面前说没买,要不然,我回去少不了一顿埋怨哩。”


    “好你个沈临川。”王老夫子被逗得笑了起来,“少拿那些东西,我也不爱,就这咸鸭蛋什么的我就喜欢。”


    看着沈临川和王老夫子如此亲厚,周有成有些嫉妒,凭什么好的东西都紧着沈临川!


    众人说笑了几句,其他两个学堂的夫子也过来了,一个是冯如诲,另一位沈临川不认得。


    过来也都是先和王老夫子见了礼,一群人也就王老夫子的辈分最大了。


    沈临川也和冯如诲行了礼,“学生沈临川见过冯夫子。”


    虽然沈临川不大待见冯如诲,但也是这么些年的师生之谊,宁愿礼数做全也不让其他人说他失了礼数。


    冯如诲不冷不淡嗯了一声,当初沈临川来学堂闹,他放了狠话要让沈临川在镇上没有学堂可念,他是知会过其他学堂的,谁知道他竟有本事进了王举人的学堂,更是中了今年的案首!


    一个跟着赵四儿几个浪荡子弟的狗腿子吧,没想到竟然有一日越过了自己。


    一个不到二十的案首,和一个头发花白的秀才,谁都知道要是巴结的话该巴结哪一个,三年后两人还得一块赶考呢,想起这冯如诲更是憋屈了。


    但他坚信自己能考中,坐在上座的王梅不就是一把年岁了才考中了举子,他冯如诲也能!


    人都到齐了镇令也匆忙过来了,他是不敢托大的,上来先告了罪,说是被公务绊住了脚这才来迟了,又弯腰请王老夫子上座,王老夫子推拒着不肯,“镇令的席面,我怎敢做主座的。”


    一番谦让镇令这才坐了下来,沈临川也是头一次见清河镇的镇令,是个年岁不少的干瘦老头,为人看起来倒是挺谦和的,听说也是秀才出身,家里给捐了个镇令。


    但和秀才比起来,人家是有正经的官身,除了王老夫子,一屋子就数他辈分最大了,镇令举杯相庆,“今年咱清河镇的秀才一下子出了七位,又有个案首,就连我这个镇令都得了脸。”


    镇令说了几句夸赞的话,又一一给发了象征秀才身份的名帖,上面盖了县府和县学的官印,每个人又一一给送了笔墨纸砚这些,沈临川得了刀上好的宣纸,沈临川很是喜欢,这纸好,回家了练练还能给他家夫郎画上副肖像画。


    沈临川是一等的廪生,不仅能免去赋税差役这些,还能每月领上一石米,鱼肉盐醢这些一概由官中供给。


    这待遇也就今年的头十名能有,剩下的十名是二等的增生,余下十五名是三等的附身,只得了入县学的资格,其他是一概没有的。


    沈临川不仅有这些待遇,而且县令大人特意免了头三名的束脩,沈临川入县学可以说是免费,就连吃得都给包了。


    听着镇令说这些等等好处,周有成越发嫉妒,若没了这沈临川,那在大杨树村他可是头一个秀才,都怪沈临川。


    “哥儿夫,你之前还是冯夫子的学生呢,这酒也该敬一下冯夫子。”


    冯如诲端酒的手顿了一下,如今他是秀才,沈临川也是秀才,不过人家是案首,他还真不敢拿乔。


    镇令不知道这回事呀,那保书上写得是王老夫子的名讳,“沈相公之前还在冯夫子的学堂读过书?”


    “读过,之前一直没有精进家中又无银钱供应就退了学,机缘巧合下进了王老夫子的学堂。”


    沈临川如实给说了,清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想打听一些这些也不是难事,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他和冯如诲之间有些龌龊,周有成突然提起这茬,不知道是想给他难看还是给冯如诲难看呢。


    镇令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不用想也知道,这沈临川在冯如诲那读了这些年也没考中秀才,怎么一到了王举子这考中了,可见人家王举子这教得就是好。


    镇令动了心思,他儿在开平县读书呢,不如叫回来入了王老夫子的学堂,说不定哪天也能考中秀才呢。


    冯如诲臊得不敢说话,不到一年的光景,如今人家沈临川都坐在镇令的身边了,他还是个老秀才,今年要不是他的学堂出了个秀才,他连这镇令的宴席都来不了的。


    连冯如诲都不由的怀疑,难不成那沈临川真的是块读书的好苗子,这些年生生在自己手下给耽误了?


    周有成暗自握紧了拳头,这姓冯的老头怎么如此窝囊,自己给了他机会不中用。


    听说沈临川退学的时候两人闹得不愉快,好歹是沈临川多年的夫子呢,在镇令面前提一嘴当日沈临川公然顶撞恩师。


    若是能在沈临川的身份矜録上留上一笔不尊师重道就好了,谁知竟然窝囊地一声不吭。


    王老夫子抿了口茶水,眼神落在周有成身上,周有成不经意对上吓得他赶紧低头,王老夫子那眼神仿佛在说他什么都知道。


    王老夫子暗中警告了一下周有成不要作妖,他收沈临川的时候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放下来了杯盏不由摇头,这周有成妒忌心太强,今年他能考中秀才,就连他都有些意外。


    学识在学堂里不是拔尖的,品行也……,终归师徒一场,过了今日也算是缘分尽了。


    宴席散去,就连沈临川都多喝了两杯,脑袋不由有些飘忽,镇令先行离开了,其他学子也纷纷和夫子行了礼离开了。


    见人都走得差不都了,王老夫子咳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支细长的木盒子,“那,沈小子,给你的。”


    沈临川笑着接了过来,“多谢老师。”


    王老夫子点了下木盒子,“这只玉笔是当年老夫中了举子,参加巡抚大人的鹿鸣宴得来的彩头,可惜了无缘高中进士面见天颜,赠与你好好练练你那不成风骨的字。”


    “学生记下了。”


    王老夫子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家去吧,虽然为师只做过几年县令,也识得几个人,若是来日有需要尽管写信来就是了。”


    沈临川郑重了起来,长长作了个揖,“多谢夫子教诲。”


    “行了,走吧,你家夫郎巴巴等你半天了。”


    沈临川回头一看,就见他家夫郎在街边的树荫下等自己呢,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沈临川看见他家夫郎不由心中一喜,他家夫郎接自己来了。


    王老夫子也上了轿子走了,沈临川忙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不找个茶摊先坐坐。”


    “刚来,我想着你今儿少不了吃酒。”


    沈临川心中一暖握住了周宁的手,他家的骡车被他赶了过来,他家夫郎担心自己吃醉了就走了过来。


    “走,回家。”


    沈临川唤了伙计帮他牵出来骡车,是个没见过的伙计,牵骡子的时候还给惊到了,周宁见状拉住了缰绳,摸了摸他家骡子安抚,见他家骡子直吐舌头就问道:“小哥,我家骡子今儿可饮了水了?”


    那伙计满脸堆笑,“饮过的饮过的,你瞧这骡子的肚子都吃得滚圆。”


    李忠见沈临川要走了也过来送送,听见这就说道:“李大,再去端盆水过来饮饮骡子。”


    那叫李大的伙计有些不情愿,“就是饮过了的。”


    “快去,你一天就喝一顿水不成,这大夏天的牲口的水槽里能缺了水不成?”


    那叫李大的这才去后面端水去了,李忠也把自己准备好的食盒拿了过来,“当日多亏了沈相公相助,我李忠才有了今儿的位置,这是我李忠自己备下的一些小食,祝沈相公日后前途坦荡。”


    “多谢李掌柜的了。”


    沈临川没有推拒收了下来,两人是老相识了,若是望月楼的贺礼他必是不会收的,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等骡子饮完了水两人就赶着骡车离开了。


    见人走远了李忠又训斥了两句刚那伙计,“怎么一点小事都作不好。”


    “叔,那骡子我真的饮过了。”


    “还顶嘴,这天这么热,牲口的水槽了定是干了的。”


    李大不敢说话了,那牲口的水槽确实是干了的,李忠直摇头,“你呀你呀,怎么现在还不如你弟强呢。”


    这老大小时候还算灵光,跟着他来望月楼几年了做事越发懒散了,幸亏他去年又带了他大哥家的老五出来。


    这老五倒是个灵活的,他大哥家能培养出来一个也行,跟着他在望月楼做上几年,说不定以后还能做个掌柜,就算是做不成掌柜的,那出去其他地了,能书会算的,还怕吃不上饭?


    沈临川吃了些酒有些犯困,周宁赶着骡车出了镇上,等到人少了些了,沈临川脑袋一歪靠在了他家夫郎肩膀上,“头晕,镇令劝酒多喝了一些。”


    “先睡会,回家了给你煮些陈皮汤醒酒。”


    “睡不着,就是有些头晕。”


    周宁赶着骡车慢慢走着,省得太快了颠到了沈临川,怎么吃了点酒就开始撒娇了。


    沈临川从袖子里拿出那支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支和田玉的毛笔,入手温润细滑,沈临川拿在手上转了几下极为喜欢。


    “王老夫子送你的?”


    “嗯,说让我练字的,到时候你也用这支玉笔练练,手感极好。”


    “也太贵重了些。”


    沈临川又给收了起来,他老师不仅送了支玉笔,还愿意日后供给他人脉,后者才是最珍贵的。


    沈临川回来之后也没啥事了,秀才的身份名帖也拿了回来,入县学的日子也定下了,只等着十日之后入学了。


    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一家都搬去开平县,沈临川要读书,少不得要三年五载的,现在手上有个几百两的银子,赁下个院子和铺面是足够用的。


    周宁这几日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趁着最近天光好把冬日的褥子棉袄都给拆洗出来,等今年天冷了用得时候直接拿出来就行了。


    张小意和周小南也过来帮忙,听说周宁一家要去县府了他很是不舍,张小意拿着针线帮忙缝被子,就连沈临川也在一旁端茶倒水地伺候三个小哥儿。


    左不过他现在闲来无事,他夫郎缝被子他穿针,他夫郎渴了他倒水,主打一个夫唱夫随,就连旁边因为心情不好想挑刺的张小意都找不到他的错处。


    张小意哎了一声,“宁哥儿,我真舍不得你。”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一年少不了要回来几趟的,你年前的时候不就说在镇上找了不错的铺面,怎么样了?”


    一提起铺面张小意这才来了兴致,“原是商量的差不多了,但又来了一家做糕饼的也想租,这主家就又涨了价。”


    张小意皱起了脸,“这不是言而无信嘛,但镇上又找不到更好的铺面了,主要是这家铺面带院子,后面还能住人熬药。”


    周小南也劝道:“慢慢找就是了,不急在这一时。”


    “对了,南哥儿听说你找到你娘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呀,打算在镇上买上个小院子,带着我娘一道住,夏日的时候就打理我们的蚊香生意,也算是有个谋生的路子。”


    周宁点了点头,“挺好的。”


    张小意想到了什么,“要不然我跟我爹也去开平县,反正现在手里的银钱租铺子肯定是够的!”


    周宁也不想和张小意分开,“你爹会同意吗?”


    “这有什么的,反正都是要租铺子的,何不租到了县府,现在镇上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我一会儿就找我爹商量去!”


    张小意刚还因为周宁要走了愁容满面呢,这会儿一想他也可以搬去县府呀,瞬间又高兴了起来。


    沈临川在旁边默默给他家夫郎倒茶,若是张小意也去县府的话,那他家夫郎也有个说话的人,觉得如此甚好,又大方地把枣片糕推到了张小意那。


    这几日沈临川和周宁都在家中收拾东西,箱笼什么的一一给装好,多是些衣物褥子这些,两人空了又去了杏花村一趟,沈家哥嫂决定也一道去县府,家中的架子车生意就托给其他人。


    等沈临川他们在镇上安顿好了,他们在过去,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


    周大在乡下住了这些年了,又在镇上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要走了,心中很是不舍,趁着还有几日呢,他又收了猪去镇上做生意。


    第73章 073 总不能拦着不让走


    沈临川和周宁也一道跟着去卖把子肉, 知道他爹舍不得在镇上的摊子,两人也一道陪着,就卖上两锅把子肉,卖完两人就收了摊先回来了。


    如今肉摊子旁的烧饼摊子已经看不见王老汉的身影了, 在那打烧饼的是王老汉的儿子儿媳, 小两口也是勤快人, 一早上的生意格外的好。


    见沈临川和周宁都来了打上声招呼,“宁哥儿相公今儿来了,学堂休假了?”


    沈临川应了一声,“休假了这几日。”


    “那挺好的,你们小两口卖这把子肉也忙活的过来哩。”


    沈临川自从读书之后就不常来卖把子肉了, 都是他爹卖猪肉,他家夫郎顾着把子肉的摊子, 虽然不常过来了, 但老顾客可都是认得沈临川,见沈临川今儿过来纷纷打上声招呼。


    把子肉的摊子一如既往地红火,都是摊子没支上呢就有人来排队了,因为前几日沈临川和周宁在杏花村住呢,周大一个人照应不过来就先没做把子肉了, 也是有几日没出摊了,今儿一来大家又都围了过来。


    周宁收铜板,沈临川给人家打把子肉, 排队的客人也都是这附近得熟人,等着的时候闲着无事就说上两句话,“听说了嘛,今年这院试的头一名落在了咱清河镇呢。”


    “呦,这么厉害呀, 谁家这是,怎么没听见动静呀?”


    “不是镇上的人家,是乡下的,好像姓申还是姓沈来着,忘记了,咱又不是读书人哪里关注这些。”


    “我知道了,我儿在学堂读书呢,说是姓沈,从王老夫子的学堂出来的哩。”


    “真厉害呀,这能考中头名的秀才,怕是早晚都能考中了举子。”


    排队的人说上几句闲话,轮到自己的时候忙点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比起谁家考中了这案首,他们小老百姓还是更关心这吃得穿得。


    两锅把子肉很快就卖完了,沈临川和周宁收拾了东西就先回家去了,“爹,我两先走了。”


    “哎,路上碰见的顺路的牛车就坐上,这会儿天热了。”


    “知道的爹。”


    沈临川和周宁先回家去了,他爹还在镇上卖猪肉呢,到了下午才回来。


    原本也没剩几日了,知道他爹舍不得这干了十几年的摊子,两人就没有说不让做了歇上几日,他爹高兴点就成。


    两人走了没多久就有巡街的差役转了过来,看见周大今儿出摊了满脸堆笑地过来了,“周大叔,今儿生意可好呀?”


    “好着呢,好着呢,王巡差,你看看这肉多鲜亮,来一些不?”


    “成,给我割上二斤。”


    “得嘞!”


    周大熟练地给划下了一块肉,往称上一放只多不少,称杆扬得高高的,“给三十文就成。”


    那姓王的巡差经常在周大这买肉,每次都便宜不少,这次他可不敢少给了,铜板给得足足地,“周大叔,你这摊子是不是快不做了?”


    “是嘞,是嘞,刚好碰见王巡差你了,我就不往市集司跑一趟了,还能再做上三五日,王巡差的帮我把这两个摊子给划了吧。”


    “行,那没用完的市银我明儿给你送过来。”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这在镇上衙门吃官粮的还能不知道,没想到这杀猪家的哥儿婿竟然成了案首了,他们这些小吏可得罪不起。


    “沈相公呢,好久没看见他了?”


    “今还来帮着卖把子肉呢,刚和我家哥儿一道回去了。”


    “哦哦哦,那周大叔我先过去了。”


    “哎哎,麻烦王巡差了。”


    “周大叔客气,就一点小事。”


    王巡差啧啧称奇,这周大家哥儿婿也是个奇人,这读书人最是重视脸面了,更别说这如今考中了秀才,还是案首,也不嫌弃这小生意,依旧如常当街叫卖,这心性一般人可做不到。


    跟在一旁的巡差也松了口气,“还好之前咱没得罪狠了人家,要不然咱两的饭碗可不保。”


    “还没得罪呢,当日咱可是让那沈相公的摊子做不下去,要是在狠点让周屠户的摊子也做不下去,那可真真是把人给得罪透了,咱两早就滚蛋了。”


    当初望月楼的大掌柜吴兴给市集司使了银子,要把沈临川给赶出镇子,他们只是个办事的小喽啰,王巡差可还记得,那日周屠户还暗中给他塞了银子打听因着啥,他给透漏了消息。


    还好还好,那时候他两没把人得罪狠了,前几日镇令刚宴请了今年新中的秀才,那时候他就提心吊胆的,生怕沈临川在镇令那说上些什么,这几日一直风平浪静的,他这才放下了心。


    也是,人家高中了案首,又是那王举子的得意门生,何必和他们这些小人物过不去呢。


    这以后呀做人都得留一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哪天人家就风光了呢。


    王巡差正想着这事呢,一时没注意被一个担菜的驼子老汉给撞了一下,旁边的胖巡差也被担子给撞了,气得他破口大骂,“瞎了你了,没看见人啊!”


    那驼子老汉一看撞到了差役也吓得不行,一个劲地弯腰道歉,说着就要跪下,王巡差给拉住了,“老人家,来卖菜呢,下次就拿着篮子一篮子一篮子的卖,卖完了再去取。”


    “哎哎哎,记下了,多谢大人了。”


    这驼子老汉一看就是溜街卖菜的,舍不得找个固定的摊子,那可是要交上几枚铜板的市银的,一次带得太多了不好走路,若是一直走着卖市集司是不收市银的。


    那驼子老汉道了谢忙担着自己的菜走了,胖巡差冷了一声,“何必和他们这么客气。”


    “行了兄弟,你咋还没长记性呢,那沈相公摊子的事你这么快就忘记了,咱呀以后还是少干那些缺德事。”


    胖巡差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那也不是人人都跟那沈临川似的一朝成了金凤凰了。


    周大依旧守着自己的摊子,他这生意也做不了几日了,过来买肉的都是老顾客了,这几日那称都给打得高高的,还会给添些边角料上去。


    旁边的烧饼摊子,王家儿媳推了一把他男人,“你去问问呀。”


    王家的儿子这才满脸堆笑过来了,“周大叔,我刚听见你说这摊子要退了,可是要换地方了,到时候我家也跟着一道换地方。”


    周大哎了一声很是不舍得自己这个小摊位,“没有,是不在清河镇做了,要跟着我家哥儿婿去县府做生意哩。”


    “啊,那把子肉岂不是也不做了?”


    周大点了点头,“你爹在家不,啥时候过来让他和我说上几句话,这以后就不常能见到了。”


    自从王家烧饼摊子被小两口接手后,王老汉就回家养老去了,虽然他不打烧饼了,但也时常带着孙儿过来集市上转转,往摊子后一坐翘着脚和周大说上些闲话。


    两个摊子挨在一块做生意十来年了,谁家的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突然要走了,周大还挺舍不得一直跟自己作伴的王老汉的。


    王家儿子哎哎应了两声,“我明儿就喊我爹过来。”


    听说周家的两个摊子都不做了,王家两口子也愁了起来,他家烧饼摊子生意平平,还是自从周家多了个把子肉的生意,连带着他家的生意都红火了起来。


    他们两口子不用去给人家做仆从了,他爹也能颐享天年了,家中的孩子能吃饱穿暖了,家中日子也是好起来了,谁知道这周家突然要搬去县府了。


    那他家生意差了不足以养家糊口,他们两口子不是又得去给大户人家做工了,还不能时常看望自己孩子,一家人又得分开了。


    周大守摊子守到下午半晌就回去了,王家两口子也收摊回家去了,一脸的愁云密布,王老汉正带着孙子孙女玩呢,看见了不免问上一句,“咋了这是,碰见什么事了?”


    王家儿子给说了周家要走的事,王老汉刚脸上还带着笑呢,听完也是哎了一声,“那没法子,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走,哎。”


    王老汉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出摊子去了,周大他们也摆好了,早市是一天当中生意最好的时候了,他们两家的摊子前都围满了人。


    王老汉坐在后面带着家中的小孙儿玩,小孙儿也才五岁,手上举着刚买的豆串吃得一脸的油。


    等早市过了王老汉才找周大说话去了,“周大,听说你要去县府了?”


    “哎,我那哥儿婿考中了秀才要入县学了,我们一家都跟着过去。”


    王老汉听得一喜,“哎呀,那可是大喜事,咱两邻居这么些年了,你这一走我怪舍不得的。”


    “我也舍不得呀,家中孩子读书要紧。”


    “那是,那是。”


    王老汉真心为周大高兴,虽然他家烧饼生意又得恢复跟从前一样了,他还得接着打烧饼,他儿子儿媳也要再去找活计,这样才能养得住一家。


    周大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大他家哥儿也不容易,如今家中出了个秀才那可真是好事呀,王老汉是真心为他高兴。


    “啥时候走呀?”


    “得个三五日呢,我还能再卖上一头猪呢。”


    “那感情好呀,我这几日都过来打烧饼那。”


    周大乐呵呵笑了起来,“我这走了可没有人跟你作伴喽。”


    “可不呀,你走了这摊子也不知道换了谁喽,可别是个难相处的。”


    “王大叔,你家愿不愿做这把子肉的生意,若是愿意就接过去吧,大家也还能吃上哩。”


    王老汉浑浊的眼睛睁大,“卖,卖给我家?”


    周大小声说道:“我家哥儿和哥儿婿也是这个意思,十两银子,到时候你一家做,还能打烧饼,还能卖把子肉,生意不会差了。”


    王老汉一惊,才十两银子,那岂不是一个月就能把买方子的本钱赚回来了!


    第74章 074 让我家夫郎揣不上崽


    王老汉一把拉住周大的手, “才十两银子呀,那你家岂不是吃亏了!”


    “咱两十来年的邻居了,什么吃亏不吃亏的。”


    沈临川两人忙活完了也没走,“王大爷, 若是你家愿意的话, 这几日我和我家夫郎去教一下这把子肉怎么做, 镇上这么多人喜欢呢,要是不卖了岂不可惜了。”


    “哎,成的,成的,让他两跟着一道学。”


    王老汉喜不自胜, 原以为周家走了,他家日子又得回到从前了, 没想到人家想着他们呢, 单把这方子卖给了他家。


    一旁王家夫妻两也听见了,也是高兴地不行,王老汉的儿子拍了拍胸脯,“明儿我就把银子给送过来了。”


    十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算少,前些年家中一直没攒下什么银钱, 也是从周家多了个把子肉的摊子,他家手里这才渐渐有了些存银,恰好家中也就十来两银子。


    虽然买了这方子十两对他们家来说算不得少了, 但这把子肉的方子才十两,着实是他家占了大便宜了。


    王家第二天就拿了银子出来,沈临川和周宁收了摊子之后就教王家做把子肉,等他们走了这把子肉就由王家来卖,怕这方子被人学了去, 沈临川他们去了县府也不在卖了。


    王家人不停地道谢,去王家教做菜的时候,一家子硬要拉着留着吃口饭,知道王家的日子过得不富裕,这又刚出了十两的银子,沈临川两人哪里肯的,推拒一番匆忙离开了。


    王家儿媳手上还拿着没送出去的鸡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说道:“这周家一家可真是厚道人家。”


    家中的事都安排妥当了,眼看快到了入县学的日子,沈临川三人一早吃了饭也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走了。


    家中的鸡周宁舍不得卖了,那可是他辛辛苦苦从蛋的时候就开始养了,索性都装在笼子里带走,大黄也在骡车上给放了草垫子让它趴着,到时候跑累了就跳上来歇歇。


    张小意那边和他爹商量好了,过一阵也去镇上,到时候现在周宁那落脚,他们也要在县府开上一家小医馆。


    沈家哥嫂过一阵也会去县府,大家伙反而离得更近了。


    箱笼都已经装好,周大坐上了骡车赶着出来了,周宁给院子落了锁,有些不舍得看了看他家院子,沈临川拍了拍他家夫郎的手安慰,“又不是不回来了,空了我们就回来。”


    周宁嗯了一声,“就是突然不住咱家了舍不得。”


    张小意和周小南也过来送他们,周小南做了一些吃食,“宁哥儿,你常回来。”


    “嗯,南哥儿你也照顾好自己。”


    周小南笑着点头,“我会的。”


    如今他已经在镇上买了个小院子,他娘也接了过来,等宁哥儿走了他也要搬镇上去了,他爹周老拐就留他弟狗娃儿照顾,只要两人饿不死就成了。


    沈临川两人坐上了骡车,周宁挥了下手,“走了我们。”


    张小意笑着点头,“等我过去啊!”


    周大赶着骡子走了,骡车上东西落得满满当当的,还好家中的骡子壮实,又多是衣物褥子这些,再坐上三个人骡子也拉得动。


    路过村子的时候村口闲聊的人打上声招呼,“周大叔,去县府哩。”


    “哎,去县府哩。”


    “啥时候回来呀?”


    “空了就回来了呢。”


    骡车慢悠悠朝着县府赶去,沈临川拿了草帽戴在了周宁的头上,“日头一会儿就大了。”


    周宁眨了下眼睛,“沈临川,我好像在做梦,你真考中秀才了?”


    “真考中了,要不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周宁不轻不重给了沈临川一下,“正经点。”


    “爹,宁哥儿打我!”


    周宁忙捂沈临川的嘴,“你咋还告状呢。”


    两人坐在骡车后面,一边是大黄的狗窝,一边是家中的鸡笼子,一群公鸡母鸡窝在一块乱咯咯,骡车的中间都是一些箱笼,周大坐在坐在最前面赶车呢。


    听见后面两个小的闹成一团,周大乐呵呵笑了出来,“宁哥儿,你可别欺负临川,他身板弱。”


    “爹,我才没欺负他呢。”


    周宁还捂着沈临川的嘴呢,沈临川唔唔了两声,最后还是舔了一口周宁的手掌心,周宁这才给松开了。


    沈临川一脸得意,满脸都是你敢欺负我试试,咱爹可给我撑腰呢。


    骡车朝着县府而去,镇上的市集也陆陆续续摆上了摊子,周大的肉摊子不见了踪影,旁边卖把子肉的小摊子确还摆着,王家儿媳头戴巾帼,腰间系着蓝布围裙,旁边的烧饼摊子则她男人照应着。


    过来买把子肉的客人一看竟是王家的人在卖,“周大叔今儿没来呀?”


    王家儿媳笑着说道:“周大叔一家去县府了,这把子肉的生意也托给我家做了。”


    “啊?好端端地怎么突然不做了,他家生意多好呀。”


    “沈相公考中了秀才,过几日就要入县学了,一家人都过去了呢。”


    “啥,周屠户家的哥儿婿竟考中了秀才!”


    “今年的案首是不是姓沈来着,难不成是周屠户家的哥儿婿?”


    “老天爷呀,还真是沈老板哩,昨儿他还给我打肉呢,没想到那案首竟然是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


    “早知道是沈老板中了这案首,昨儿我就多看两眼了,那肉给我家小子吃了,说不定还能沾沾喜气呢。”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陆家的小子买了肉就跑回来了,咋咋呼呼嚷嚷了起来,“爹!人家都说沈老板考中了秀才,还是第一名呢!”


    陆掌柜的支起了耳朵,“你说啥,沈老板考中了秀才了?”


    “是哩,我刚买把子肉的时候听见的,周大爷今儿没来了,说他们一家去县府了。”


    “那你这把子肉哪来的?”


    “卖烧饼他家在做呢。”


    陆掌柜的丢下鸡毛掸子跑了出来,站在门口一看,果真那熟悉的肉摊子不见了,只是那地儿还跟往常一样围了不少的人,大家伙更是挤着买把子肉,这可是曾经案首家的把子肉啊!


    “周大叔可真不显山不露水的,那沈老板竟然考中了秀才了。”


    陆夫郎也走了过来,“看啥热闹呢这是?”


    “哎,你瞧瞧,沈老板考中头名的秀才呢,街上的人都在说呢。”


    “啥,考中头名秀才了!”


    “可不,你看周大叔今儿都没来了,以后不在我们这摆摊子了。”


    陆夫郎哎呀了一声,“了不得了,我去年买他家蚊香,还说这单是写字都废不少纸呢。”


    陆掌柜的扭头看了过来,“那包蚊香的纸呢?”


    “包着蚊香呢,去年买的还剩下两盘呢。”


    陆掌柜的扭头就扒蚊香去了,把包裹蚊香的纸小心给铺平,陆夫郎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要这纸作甚。”


    “这叫提前收藏,你说这沈老板考中了头名秀才,说不定哪天就做了官了,要是能做个大官,那这就不叫废纸了,就叫墨宝。”


    陆夫郎推了一下陆掌柜的,“青天白日的,做啥发财的大梦呢,去,把灰儿给掸了去,竟在这瞎想。”


    就连陆家的小子也朝着他爹做鬼脸,“爹,你做梦哈哈哈。”


    陆掌柜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那古董也不是一日就放成的。”


    陆掌柜把那片纸小心给收藏了起来,要是沈老板日后真高中了,那这张纸可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只是周大叔的肉摊子不摆了,他这十几年都习惯了出门就看见周家的肉摊子,现在出门看不见了心里都变得空落落的,跟少了什么似的。


    沈临川考中了案首并没有宣扬,他就怕人家跟看猴似的看他,前一阵招呼同村的人家已经够累的了,一家人默默做完了最后一日生意,跟平日里一样收拾东西回家去了。


    骡车慢慢悠悠走了三日多才到了县府,上次沈临川院试的时候一家人已经来过了,再过来也算是熟悉上一些了。


    三人入城的时候刚好晌午,找了个小饭馆吃了顿饭打听了一下去县学怎么走,那家老板很是热情,“去县学呢,那还有几里路呢,在咱县府东边白鹿山上呢。”


    三人吃了饭就赶着骡车走了,坐了几日的骡车了,沈临川腰酸背疼的,一路行来快天黑的时候找人家借宿,白天就坐在骡车后,沈临川有时候觉得坐得难受了就下来走走,可算是到了。


    周大赶着骡车先找到了白鹿书院,这县府边上有一座百十来米高的小山,名曰白鹿山,县学落在此处名叫白鹿书院,传说这座不大的山上曾经出现过一头白色的神鹿,因此得名白鹿山。


    知道书院在哪了,三人就近找了个客栈先住着,给了小二一些铜板让他帮忙把箱笼卸了下来,骡子这一路辛苦了,周大伺候着喂了些草料又饮了水。


    找院子的事不急,先歇上一晚明日找了房牙子先看看。


    虽然这白鹿书院在县府边上,但周围却很是热闹,茶肆酒楼、金银铺子、布庄子都有,沈临川原想的是折中一下找个热闹些的地方租院子,这样他爹也好做生意,没想到这书院附近就挺热闹的,也蛮适合做生意的。


    赶了几天路了,找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就各自歇下了,沈临川松了口气,“总算是到了。”


    周宁帮沈临川揉了下肩膀,“我叫了水,一水洗个澡早些睡了。”


    沈临川一头磕在了周宁的肩膀上,“周小宁,你可真贴心,啊,这一路可累死我了,让我抱抱,抱抱。”


    “怎么这么爱撒娇。”


    “本来就累嘛。”


    沈临川抱着他家夫郎充够了电这才松了手,一道把床上的褥子给换上,热水也给送了过来,舒舒服服洗了澡歇下了。


    快天黑的时候喊了小二送上几个热菜,三人坐在屋里吃饭,沈临川叫住了送菜的小二,“小兄弟,这附近有没有房牙子,我家想租个院子。”


    “有的,有的,这边的张房牙子最是灵通了,您想要什么样的房子,他都能在县府给您找到。”


    沈临川给了小二一些铜板,小二笑着给接了下来,“等小的空了就给您知会一声,保证他明儿一早就能过来。”


    “多谢了。”


    “客人您客气。”


    小二得了铜板高兴地帮忙带上了房门,跑个腿的事就得了十来枚铜板,看这一家三口穿着不似那富裕人家,没想到住得吃的都捡好的来。


    周大嗯了一声,“找房牙子也好,要是咱自己找得个几日功夫呢,还不一定能找到称心的,还得租着客栈,还不如花上些铜板找人帮忙呢。”


    “爹说得是,早些安顿好了也省心了。”


    周宁也打趣了他爹一句,“爹,你不心疼那铜板了?”


    “哎,那哪能一样,该省省该花花嘛。”


    “爹说得是。”沈临川跟着点头,“只是,爹,这次租铺子做生意,咱家得找上一两个学徒,特别是找个能干重活的。”


    周大心里有些不乐意,他还没老呢,找什么学徒呀,但他家哥儿婿也是为了他好,也就没说什么,要是他不乐意他家哥儿和哥儿婿肯定说他扭了腰的事。


    “爹知道的,知道的。”周大正吃着饭呢哎了一声,“你两可得抓点紧,要是想让爹歇着那就早点让我带孙子,你瞧瞧王老汉如今那日子过得,每次过来都带着家中的孙女孙子,单让我羡慕去了。”


    周宁不说话了,默默给他爹夹了筷子菜,周大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难不成是他家哥儿婿文弱了些,那等开了铺子了,猪腰子都给留着可得好好补补。


    沈临川差点被呛到,他爹是心里想什么,脸上都露出来的人,这种事怎么好说的。


    吃了饭三人就各自歇下了,他爹不提还好,一提他家夫郎躺在床上又唉声叹气了起来,手上还摸着自己的肚子,沈临川看得有些想笑,这事哪里是急就有用的。


    “吃撑了?我给你揉揉。”


    沈临川下手也揉了起来,被周宁没好气地把手给拎一边去了,沈临川啧了一声,“你瞧瞧,你瞧瞧,都怪我这个赘婿没本事,让我家夫郎揣不上崽。”


    “没,不是你,是小哥儿本就不好有孕。”


    沈临川黏黏糊糊沾了上去,“我两才成亲一年的多些,急什么,到时候弄出个崽子来跟我争宠,我找谁哭去呀。”


    见沈临川又没了正形,周宁哪还有心思想其他呀,“沈临川,你别乱说。”


    “谁乱说了,到时候不仅跟我抢夫郎,还抢我的被窝,我不管,现在我才是你的宝子,搂着我,睡觉。”


    周宁脸都红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话一点正形都没有,什么宝子呀。


    沈临川啵得一声亲了一下,惹得周宁更是不好意思了,沈临川笑嘻嘻上了床,“睡觉,睡觉,这一路可累死我了。”


    第75章 075 新居


    周宁觉得沈临川说得有道理, 沈临川惯是个会撒娇,两人成亲才不过一年多些,若是多了个哇哇哭着找奶吃的小崽子,说不定沈临川真的要吃味了。


    好生歇息了一晚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下楼去吃了早食儿, 没一会儿小二就引着房牙子过来了, 是个个头不高的中年汉子,笑起来一口大白牙,“这位老丈要找房子呀。”


    “哎,坐坐。”周大给让了座位,又让小二给添了茶水。


    “不知老丈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离白鹿书院近一些, 赶着骡车的话不要超过一炷香,清净一些为好。”


    房牙子笑着问道:“可是过来求学的?”


    “我家哥儿婿过来读书, 想赁上个院子。”


    能来白鹿书院读书的都是考中秀才的, 房牙子不敢忽悠正色了起来,“虽然这白鹿书院位子有些偏,但周围赁上一个好些的院子得四五贯呢。”


    四五贯,那岂不是这一个月的租金都顶上一头大肥猪了,确实不便宜, 周大想起自己一个月也就能净挣七八两,那这县府的院子着实不便宜呀,好在去年做蚊香挣了几百两, 要不然来了这县府还真不够花。


    那房牙子接着说道:“若是在远上一些,那一个院子也得三两多些,有得家境贫寒又挟了家眷的学子,想找一两银子多些的院子也是能找到的,就是破旧了些。”


    听完这房牙子这么说, 沈临川心里也有了数,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点了一下他家的银子,一共有五百六十两,就算是不做其他生意,也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在县府过上三年了。


    三年后考乡试,到时候在另做打算。


    沈临川点了点头,“那麻烦先带我们看看院子。”


    “成嘞。”


    周大牵了家中的骡子出来,一行人坐着骡车看院子去了,房牙子精明着呢,小二昨儿找自己的时候他就问了,这户人家虽然看着是乡下过来的,但住得可是上房,手里八成是不缺银子。


    房牙子介绍屋子,介绍成了就能得一个月的租金当辛苦钱,他自然是希望沈临川一行人找一个好一些的院子。


    有的房牙子刚入行的时候不大熟练,会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记着哪家有空房,他可是十来年的老房牙子了,特别是白鹿书院这一块,年年都有过来租房子退房子的,他可是一清二楚。


    房牙子坐在前面指着家小院,“别看这院子有些破旧,去年这里可是出了个举子,这一个月的租金就足足十两银子,就这还抢手得不得了。”


    “前面还有个院子,前几年出了个姓宋的进士,现在那院子一月租金二十两。”


    骡车慢悠悠朝着走着,那房牙子嘴上不停地说着,“这白鹿书院周围的人家就喜欢把院子租给你们读书人,若是出了个举子进士的,那一家人这辈子单靠院子租金就能吃喝不愁了。”


    这白鹿书院周围的院子很是抢手,每年来来往往的学子,院子也很好租,骡车溜达了一圈了,沈临川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房牙子先给看了个差一些的,“这个院子一个月二两半银子,就是这屋顶的瓦片得给补补了。”


    三人下来走了一圈,不用沈临川说,周宁就知道他相公肯定是看不上的,这院子比他家都破呢,沈临川肯定不喜欢。


    “这个就胜在便宜,也很好往外租的,抢手着呢。”


    周宁嗯了一声,“再看看其他的。”


    房牙子带着又看了几个院子,条件都比头一个好上不少,他心里也有了数,二两半的院子瞧不上,那定是想找个更好的,院子也越介绍越好。


    有的僻静一些,有的临着热闹的集市,房牙子一连带着转了一上午,每看过一个院子沈临川就和周宁抵着脑袋嘀咕几句,就是不说看中了没有。


    房牙子原以为三人中是周大做主,这汉子看起来是不挑的,谁知道这真正做主的是那面皮白皙的读书人,还是个挑剔的,转了一上午了热得他一头的汗。


    “这位相公,可有相中的院子?我看那第五个院子就不错,清净,不会扰了相公您读书。”


    沈临川只是点了点头,那个院子确实不错,沈临川和周宁商量了一下,其实是看中了一处离集市两条街的院子,不吵,价格便宜,而且平日里买菜了什么都方便,日后他爹做生意了也好找铺子。


    “爹,你觉得哪个好?”


    周大住哪都成,主要是他家哥儿婿读书才是头等大事,“我看都成,就是近些为好,这县府的院子怎得都这么小,也就比咱家菜园子大上那么点。”


    “老丈,这县府地价儿贵,等相公高中去了京城了,那边才可是寸土寸金呢。”


    沈临川三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定下了虽然离书院远了一些,但离集市近一点的院子,那院子正房带着两个耳房,东边还有一处厢房,虽然院子小了一些了,但胜在干净。


    周大没什么意见,“就是离书院远了些了。”


    “不远的爹,赶着骡子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那处院子三两半,价位中等,听说沈临川看中了那个院子,房牙子呦了一声,“相公,那地住得多是做个小生意的,人杂,倒不如之前看得那几个院子的,周围住得都是白鹿书院的秀才们。”


    “就它了,我家喜欢热闹一点的地儿。”


    这主家没意见,房牙子更是没意见,这跑了一趟挣上三两半的银子也不少了,听沈临川说订下了,那房牙子眉开眼笑了起来,“成,我下午就把屋主给喊来,到时候付了租金了,您一家就能搬过来了。”


    房牙子松了口气,原以为乡下人家没什么见识,谁知道这中间面皮白的相公是个难伺候的,跑了一上午了,他都拿出压箱底的好房子了,总算是有个看中了的。


    “那下午的时候我邀上屋主一道过来,您呀,今儿就能住上喽。”


    沈临川轻咳一声,“那这牙佣可否便宜一下。”


    房牙子哎呀了一声,“这位相公,你可真真是比你家夫郎都会过日子呢,我们也都是挣个辛苦钱,这样,三两,三两银子的牙佣成了吧。”


    沈临川轻笑了一声,“二两半如何,我爹还想租个铺面卖猪肉,到时候少不得还要找你。”


    房牙子拍了下大腿,一下子砍了他一两的牙佣,那断然是不可的,但又听了后半句,还要租铺面哩,那少点就少点吧,“成吧,但说定了,那铺面可一定得还要找我。”


    沈临川点了头,“自然。”


    商议好之后几个人就赶着骡车走了,房牙子挑了个离家近的地儿下去,三人赶着骡车朝客栈而去。


    等房牙子下去了周宁这才开了口,“没想到那牙佣竟还可以还上一还。”


    “可以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若是他们不找这房牙子租铺面,少不得要多磨会嘴呢,一两银子呢,差不多一千块钱呢。


    沈临川想起他刚出校门的时候,工作的时候免不了要租房子,也是租得多了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中介费是可以商量的呀。


    跑了一上午了,日头这会儿都有些晒人了,那房牙子刚一直说这腿都要跑断了,哪有那么夸张呀,都是坐着骡车的,虽然折腾了,但也算不得那么累。


    骡车穿过小巷经过集市,陡然热闹了起来,虽然已经是中午了,但这县府的集市可比镇上热闹多了,虽然人来人往的,但道路宽广,并着过两辆车架是没事的。


    吆喝声也此起彼伏,“卖胡饼嘞,新鲜出炉的胡饼嘞。”


    “金丝窝窝,热气腾腾的金丝窝窝~”


    “借道喽,当心烫,客官您的鱼桐皮面好喽~”


    这集市热闹上热闹不已,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若是在清河镇上,这会儿集市上人会少了不少,这边的集市倒是挺热闹的,临街的脚店撑起窗子,能看见里面一桌一桌的客人。


    有会友的,有一家坐在一块吃饭的,吃面的,吃饼子的,还有叫上几个小菜下酒的,传菜的小二单手托着木盘子穿梭在人群中健步如飞。


    周宁看得称奇,“这县府的人家倒是舍得在外面吃呢。”


    他们乡户人家俭省,能去路边的脚店吃上碗面都算是好的了,这县府的人家倒是不惜银钱,多见一家几口出来吃饭的。


    沈临川肚子也饿了这会儿,“爹,宁哥儿,有啥想吃的没?”


    周大在前面小心牵着骡子呢,怕这集市上人多骡子在碰到人了,周宁和沈临川也都下来跟着走,周大呦了一声,“这县府的集市就是热闹,这吃食儿我都看花眼了,随意吃点就成。”


    “宁哥儿,有想吃的吗?”


    周宁对吃食上一惯没那么挑剔,沈临川没来的时候,他和他爹吃饭的时候多是随意应付就成了,沈临川来了之后就连他家的饭食都好上了不少。


    “都成。”


    沈临川笑了,“你咋和咱爹一样,那吃面行吗?”


    “行的。”


    三人找了个人少的面馆,一人叫上了一碗面,这条集市是离他们住得最近的一条街了,那房牙子说他们住得那条巷子叫八宝葫芦巷,这条街叫金水街,平日里最是热闹了。


    就连这面馆都比镇上那做得花样多了不少,柜台上挂了不少的小牌子,有三鲜面,丝鸡面,笋泼肉面,还有揪成小团的虾鱼棋子,七宝棋子这些,满满当当足足挂了十来样面食。


    沈临川走了有半条街了,若是他爹的猪肉铺子能开在这那就离家近了不少,回家吃饭也方便不少,就是这条集市这么热闹也不知道最近有没有空余的铺子。


    三人吃了饭就先回去了客栈,房牙子估摸着吃了饭就带着屋主过来了,一个月三两半租金,一年恰好是四十二两银子,沈临川和周宁商议了一番,干脆一下子就付了一年的租金,那屋主也是个爽快的,又给抹掉了二两银子。


    屋主乐呵呵地说道:“听说你家是来县府求学的,我就喜欢把院子租给读书人,读书人好呀,知书达理,还爱惜院子。”


    签了契书屋主就走了,房牙子也拿了他的牙佣,满脸堆笑,“沈相公,现在过去收拾一下不误了您一家住,我特意早早过来了,那铺子的事,最近我留意着,有合适的我就给您说。”


    “多谢了。”


    “沈相公客气。”


    周宁小心把契书给收了起来,“爹,沈临川,我们收拾东西去。”


    如今在县府有了落脚的地方,这客栈住着还要付银子,趁着天光还早刚好可以搬过去,也不耽误他们晚上睡觉。


    三人一道去后院收拾箱笼去了,周大啧了一声,“这县府真的是哪哪都要花银钱,就连放个箱笼都得使银子,真的是动动都得从身上掉铜板。”


    沈临川和周宁笑了起来,可不动动都得花铜板,好在去年攒下了百余两的银子,要不然他们哪能租得起院子呀。


    东西满满堆了一骡车,周大牵着骡子,沈临川二人跟在后面,骡车后面放着两笼子的鸡,大黄也有些无精打采地趴在草垫子上。


    周宁有些心疼地摸了下大黄的脑袋,“等一会儿就给你解开了绳子。”


    大黄抬着脑袋蹭了蹭周宁的手心,到了县府之后大黄就给栓到了后院,平日里大黄在乡下跑惯了,这突然一栓整个狗都没了精神头,还好大黄通人性,被栓着也没有乱挣,就是精神头差了一些。


    沈临川也拍了下大黄的脑袋,“好了,就别卖可怜了,安顿好了就给你煮大骨头。”


    大黄摇了摇尾巴,啪啪地拍在鸡笼上,惹得里面的鸡咕咕了两声。


    骡车晃晃悠悠进了巷子,周宁摸出钥匙打开了院门,周大也过来瞧了一眼,“呦,这门槛是能卸下来的,我还想着骡车怎么拉进院子里呢。”


    沈临川也过来帮着一道把门槛给卸了下来,周大拽着骡子进去了,骡子昂昂叫了两声,惹得邻居开了院门伸出脖子瞧了瞧,呦,来新邻居了。


    第76章 076 这床不好


    一个中年夫郎哎哎了两声, “宋夫郎,宋夫郎,来人了呢。”


    那姓宋的夫郎不冷不淡嗯了一声,“看见了。”


    孙夫郎走了过来, 装做不经意地伸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又往宋夫郎的身旁一旁, “看样子是乡下过来,还带了鸡笼呢,谁家养鸡呀,臭烘烘的,一看就是乡下过来的。”


    这八宝葫芦巷子里, 一多半都是镇上的人家,还有一些院子就租给外乡人, 多是过来做个小生意的。


    孙夫郎这人平日里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 一条巷子里就属他消息最灵通了,看见宋夫郎坐在门口向阳的地儿缝衣裳呢,就忍不住过来说道两句,“哎,我刚可瞧见了, 好像是一对夫夫,这家的汉子倒是挺壮实的。”


    孙夫郎刚看见的是周宁,他正拎着鸡笼往下放呢, 这一路上别说家中的狗子精神头不好了,就是这十来只鸡也挤在一块蔫头巴脑的。


    这里面不少可都是他从蛋的时候就开始养的,这可把周宁给心疼坏了,来了这院子头一个就是把鸡笼给拎了下来。


    孙夫郎没瞧仔细,以为周宁是个年轻男子呢。


    宋夫郎低着头缝衣裳呢, 孙夫郎眼珠子还在往新来的邻居那瞧,见人家不搭理他,他就撞了下宋夫郎的胳膊,“哎,瞧见了没,还有骡子呢。”


    宋夫郎嘶了一下,针一不小心扎到了他的手指,孙夫郎尴尬地笑了一声,“你忙,你忙,我先回家瞧瞧去。”


    孙夫郎一溜烟赶紧跑了,这宋账房的夫郎就是个闷罐子,三句问不出一句话的,啧。


    沈临川三人这会儿正忙着收拾院子呢,挑中这个院子一是离书院和集市都近,二是里面的东西都是现成的,院子干净,里面的家具虽然破旧了些,但都是能用的,到时候等他大哥过来,让他大哥帮忙给修修就成了。


    “沈临川,这地儿没有鸡圈,得赶紧扎上个鸡圈。”


    知道他家夫郎心疼这群鸡,沈临川关上了院门,“先给放出来吧,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竹子扎鸡圈。”


    周宁嗯了一声忙把两笼子鸡都给放了出来,“还是咱乡下好,那竹子去后山就打过来了,在这还要买。”


    “明儿咱两一道去集市上看看,缺什么的一道给买回来了,收拾好了就能开火做饭了。”


    三人手下不停地收拾了起来,院子里没有水井,房牙子给说了巷子尾有口井,一条巷子的人都在那打水,倒是和他们在乡下差不多。


    屋里的家具落了一层的灰尘,都要给擦洗出来,沈临川担着木桶打水去了,还好他们东西带的齐全,家里没用完的盐糖什么的都给带过来的,更别说大铁锅了,也一道给放在了骡车上。


    虽然骡子辛苦了些,但好在东西都带得差不多了,过来也省得买了,沈临川担着木桶就去打水去了。


    孙夫郎看见了呀了一声,这户人家的男子倒是挺俊俏的,虽然是乡下过来的,但这家男子面皮挺白的,要是不是穿着一身短褐,他都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呢。


    “这小哥,刚搬过的?”


    沈临川朝人家点了点头,“刚搬过来的。”


    “兄弟两呀?成亲了没,做啥活计的呀,要是没成亲呀,婶夫郎帮你留意一下,保管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


    这一连串地问下来沈临川都有些发蒙,东一句西一句的,倒是有些热情过头了,沈临川脸上挂着一丝笑,“成亲了,那是我家夫郎。”


    沈临川说完就挑着扁担走了,家里还等着用水收拾卫生呢。


    孙夫郎小声嘀咕了起来,“看走眼了,倒是没见过谁家小哥儿又黑又高的,只瞧见个侧脸以为是个年轻男子呢。”


    大丰朝的哥儿女娘以娇柔白皙为美,脂粉铺子里的面脂粉格外的受欢迎,周宁到不是黑,健康的小麦皮肤,四肢修长又漂亮,若是个男子话极为受欢迎,可惜了是个小哥儿,前几年才一直相看不成。


    幸得这孙夫郎嘀咕着两句没被沈临川听见,要不然沈临川少不得和他理论上两句,说像男子就说呗,干嘛说他家夫郎黑呀,沈临川最是护短,他家夫郎漂亮着呢。


    沈临川打了两桶水就回来了,撸起袖子涮洗了起来,这屋子里的家具里里外外都要给擦上一遍,旁边周宁正清扫着床榻呢,他上手晃了一下,床就叽哇响了起来,“这床松动了。”


    “许是那榫卯卡得不严了,等大哥来了帮我们在给修一下。”


    这屋里的家具虽然有些老旧了,但里面却挺亮堂的,青砖瓦房,纸糊的窗子,就连屋里也墙壁都贴了一层白纸,就是有些泛黄了,等明日了再买些白纸给糊上一层,那屋里就更亮堂了。


    三个人手上不停地收拾着,稻草席子铺上,铺盖给整理好,锅碗瓢盆一应给收拾到木柜子里,就连大铁锅都给带过来了,周大正搅和了一些泥糊灶台呢。


    沈临川对这个小院子挺满意的,离学堂不算远,离集市也近,他就是走到学堂也大概有个四十来分钟,乘骡子的话快一些,沈临川觉得这距离算不得远了。


    等院子收拾好天都快黑了,周宁去灶房转了一圈,“没有柴,这会儿热茶也没有。”


    “先凑合一晚,走吃饭去。”


    “爹说得对,这来了县府果真是动动就要从身上掉铜板,连柴都是要银子买的。”


    周宁觉得还是他们在乡下好,没柴了去山上捡就成了,春天的时候还能去摘春菜,家里还有菜园子,有时候河里涨水了还能摸上一些鱼虾,秋天更别说了,野栗子山核桃这些也是能捡到的。


    知道他家夫郎心疼银钱,沈临川笑着拉着人安慰,“家中银钱还有几百两,足够使上一阵了。”


    “那可不能乱花,那都是留给你读书用的。”


    “好好好,那我们省着点花。”


    今年过一阵还会有蚊香和清凉膏的进账,就算是他们三人都不做什么活计也是不缺银钱花的,沈临川心里盘算着这些银钱还不够,如今只是赁了个院子,少不得日后要在哪买上一座院子呢,还得想个生财的法子。


    见天光不早了,在晚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三人一道去集市上随意吃了些饭就回来了,碰见遇见拉着柴回家的老汉,沈临川叫住了让给他们卸到了院子里。


    还有半车的柴呢,一捆五十文,十捆柴就花去了半两银子,周宁小声和沈临川嘀咕,“难怪这县府的人家多喜欢去外面吃呢,就连这柴都是贵的。”


    周大乐呵呵地说道:“尽管烧,反正爹最近也没啥事,我赶着骡子去城外转转,看能不能弄过来些柴。”


    “爹,估计这柴不好找,人生地不熟的就怕误砍了人家的树。”


    “也是,还是咱乡下方便,往山上走走捡些枯枝落叶都够用的。”


    好在碰见了卖柴的,今儿收拾了一下午了弄得身上都是尘土,晚上烧了些热水擦洗了一番沈临川这才觉得好受些了。


    躺在床上沈临川伸手把人揽了过来,“总算是收拾好了,等咱安顿好了就给大哥大嫂去封书信,这周围的学堂也得打听一二,看有没好一些的学堂。”


    周宁眼皮子都打架了,“应该有的,小哥儿的要好好找找,小鱼性子软和,不能被欺负了去。”


    “睡吧,也总算有个落脚的地儿了。”


    路上赶了三四日,昨儿又在客栈住了一日,终归不是自己家,如今要在这个院子住上几年了,他家夫郎和爹都在呢,怎么不算是他们家呢。


    周宁被沈临川搂着觉得有点窝脖子,翻了个身躲一边去了,他这一动身上的床吱呀一声,周宁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沈临川,这床不好。”


    沈临川差点笑出来,“是没咱家的床结实,先凑合几日。”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虽然换了地方了,但沈临川闻着鼻尖熟悉的皂荚香味儿很快就睡着了。


    原想着安顿下来了好好睡上一觉,第二天一早就被隔壁的吵嚷声给闹醒了,沈临川懒得起,翻了个身床吱哇响了一声。


    耳边的叫嚷声还没停,“哎呀,让你煮个饭,你看看这米用这么多,还有这鸡蛋,今儿怎么又煮上了,会不会过日子呀!”


    周宁也被吵醒了,两人齐齐瞪大了眼睛,沈临川哎了一声,“谁家呀,一大清早就如此吵闹。”


    周宁被吵得睡意全无,“起来吧,买点菜。”


    沈临川哎呀了一声趴在了周宁怀里,“再睡会再睡会儿,有点困。”


    沈临川缠磨着周宁不起来,周宁没法只好又躺好了,沈临川有点起床气,之前辛苦读书考秀才,生物钟养成了天一亮就起了,最近几日难得能睡长一点还被人吵醒了。


    周宁跟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沈临川的后面,“那再睡一会儿。”


    沈临川心满意足地蹭了下他家夫郎的胸口,“宁哥儿你可真好。”


    周宁嘴角勾起,又撒娇。


    两人搂成一团闭上了眼睛,沈临川刚梦见他和他家夫郎一道在草坡上打滚呢,他家夫郎乖得任由自己亲,沈临川乐得差点笑出声,嘴角刚扬起就又被那道刺耳的声音给吵醒了,“还不赶紧给你男人盛饭,一天天的没点眼力劲。”


    沈临川彻底没了睡意,阴沉着脸穿上了衣裳,周宁也跟着起来了,“沈临川,你别去和人家吵架。”


    “不吵,我去看看。”


    沈临川开了屋门,他爹已经起来了,不知从哪弄来了些竹篾正在院子里围鸡圈呢,沈临川喊了声爹大步流星出去了。


    周宁也赶紧跟了出来,这会儿头发都还没梳好呢,只能站在院子里忙束头发。


    “临川这是咋了,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你两磨嘴了?”


    周大有些担心地问道,他家哥儿成亲一年多了,小两口和和气气地可从来没有红过脸,他家哥儿婿也是个脾气好的,甚少有冷脸的时候。


    “没,是沈临川被吵醒了有些不大高兴。”


    周宁头发没束好呢,只能眼睁睁看着沈临川出门去了。


    沈临川气压低沉,谁家大清早地扰他美梦呀,若是日日这么吵他还怎么睡觉呀!


    原以为如今住上小院子了没有那楼上楼下扰邻的矛盾,谁知道刚住了一日就被吵醒了,沈临川可不是包子脾气,外人都觉得他脾性好,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沈临川寻着声音啪啪拍人家的门,里面很快就开了门,“谁呀谁呀,大清早催命呢,来了,别敲了!”


    过来开门的是个精明的婆子,就住在沈临川他们租得院子隔壁,那婆子上上下下扫了一下沈临川,“什么事呀,你谁呀?”


    沈临川嘴角勾起一丝笑,“我家是新搬来的,你家是不是吵架了,我过来看看。”


    “吵什么架呀,我家好着呢。”


    里面一个穿长袍的男子走了过来,“你家是新搬来的,昨儿我家夫郎就说了,我姓宋,你喊我宋账房就成。”


    “宋账房好,还以为你家吵架呢,过来瞧瞧。”


    “没有,没有,就是我娘声音大了些了。”


    “没事就成,都是邻里邻居的,要是吵架我也好劝和一二。”


    “多谢了,无事的。”


    沈临川这才走了,睡是睡不成了,打这哈欠回家去了,周宁头发还没挽好呢,越急越挽不好,见沈临川回来松了口气,“没吵架吧?”


    “没有,我就去看看。”


    自己今儿都上门了,若是知趣的人家日后就不会一大早叫嚷了。


    周大蹲在地上围鸡圈呢,听他家哥儿这么说笑了,“临川脾性好,哪里会和人家吵架呢。”


    沈临川也附和着,“就是,就是。”


    周宁觑了一眼沈临川,他和沈临川同床共枕的,他还能不知道沈临川的脾性,看着是个脾性好的,却是个不肯吃亏的,谁要是惹了他了,早晚都得给人家还回去。


    沈临川拉住了他家夫郎的手,“好了,瞧你这头发越弄越乱,走,进屋我给你梳。”


    第77章 077 把床修好了再说


    来得时候只带了一些米面, 早上就简单地煮了个粥搭了个小酱菜,今天天有些阴,刚好出去采买不晒。


    沈临川和周宁吃了饭就出去了,刚出院门就碰见了那姓孙夫郎, 孙夫郎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出去呢。”


    “哎, 去买点菜。”


    “那可得快些去呢,这会儿菜正新鲜着呢。”


    沈临川两人提着菜篮子走了,孙夫郎还在后面盯着两人看,今儿才瞧清楚这家的夫郎,难怪昨天自己看走眼了呢, 这家夫郎生得着实硬朗了些。


    沈临川两人一道去集市上买了些新鲜的肉菜,又去了驿马司投了信件, 这驿马司是官府收发传递公文的地儿, 若有顺道的差役可以帮着一道捎过去信件,只是这费用贵了些。


    民间老百姓则多是打听一下有没有顺路的商队,让人家给捎过去,这样便宜一些,沈临川他们刚来县府, 哪有有空去打听这些的,索性多花了些银钱让差役帮忙把信给捎回去。


    在家两日添置了些东西,总算是弄齐全了, 沈临川也去白鹿书院给送了名帖,特意问了下许知凡有没有过来,得知前两日已经过来挂了名了,沈临川点了下头,也不知道许知凡现在住在哪, 等过几日来书院碰上了就知道了。


    沈临川是一等的廪生,束脩膳食都免了,他一个月有一石的米能领,要是吃不完到了月末了还能折给他,书院的儒生袍是要花二两银子买的,交了银钱领了衣袍就能回家去了。


    那帮沈临川办入学的是个老儒生,不时地扫上沈临川一眼,今年的案首倒是挺年轻的,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可惜他如今五十有四,还只是个老秀才,靠着家中捐了些银钱才在书院谋了闲职。


    沈临川拿好了他的两身儒生袍就扭头准备走了,刚踏出屋门迎面就撞到了一个穿着很是富贵的学子,那学子忙拱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没看清人。”


    “无妨。”


    见沈临川手上抱着新儒生袍,那白胖的男子哎呀了一声,“这位兄台可也是今年中了秀才的,我们是同年,我正忙着过来办入学呢,不小心就撞到你了。”


    沈临川朝他点了点头,“在下沈临川。”


    那男子本就不大的眼睛亮了起来,“哎呀,你就是沈临川呀,咱开平县今年的案首呀!我叫钱大志,以后有啥事尽管给我说,我家在开平县还算有几分薄面。”


    “多谢了。”


    “不谢,不谢,以后都是同窗了。”


    沈临川先行离开了,那钱大志眼睛盯着沈临川呢,哎呀,这可是今年的案首呀,张榜的时候他特意让小厮看了,这沈临川是乡下出身的人家,那家境想必没那么殷实。


    他家钱家粮食铺子在南陵州府可是数一数二的,听说白鹿书院是南陵州府顶好的书院了,他还使了些银钱,这才能进来了。


    他们钱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了,若是能跟这清贵人家结交一二就好了。


    沈临川办好入学就回去了,不愧是百年老校白鹿书院,里面修缮得很是清净雅致,往来学子皆举止有礼,不时地能看站在树荫下诵读的学子。


    沈临川很是喜欢这里的氛围,有一种突然进了高校的感觉,听说这白鹿书院收学生极为严苛,尽管你得了这入县学的资格,若是通不过考核的话就会被劝退。


    听刚才的给自己办入学的老夫子说,书院每个月有月考,每季度有季考,若是一直是最后几名就会被劝退了去。


    也就他们开平县人有优待,只要考中了秀才就有入这白鹿书院的资格,其他县的人若是想进这白鹿书院,那学识要好才能进,但能不能留下来就靠自己的本事了,可是说是竞争激烈。


    周宁今儿是跟着一道过来的,沈临川原想着和他家夫郎一道进来转转呢,谁知道书院平日里不许外人进来呢,周宁只好留在了外面。


    山脚下有个小市集,周宁等沈临川的时候闲着没事就转了起来,这地儿多是卖笔墨纸砚的,还有一些卖小吃食儿的,还有几个零星卖菜的,一问都贵得吓人。


    那韭菜在乡下两文钱一把,来了这都得五文钱,鸡蛋也贵,一个鸡蛋竟然七八文。


    沈临川找到周宁的时候,他正盯着人家的鸡蛋看呢,那卖鸡蛋的妇人正喋喋不休和他说话呢,“这鸡蛋哪里贵了,只要八文钱一个哩,这书院的伙食不大好吃,鸡蛋抢手着呢。”


    “宁哥儿。”沈临川笑着喊了一声,周宁走了过来,“沈临川这地儿东西可真贵,就连鸡蛋都值八文,幸亏咱家的鸡都带过来,也省得买鸡蛋了,都留给你补身子。”


    “我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别省着,如今家里也不缺银钱。”


    “我知道的,咱家的鸡现在精神头都不好呢,得赶紧伺候好了给你下蛋吃。”


    “好,听你的。”


    两人今天是走过来的,离得不算远就当是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了,如今天光正好,树木也生得郁郁葱葱的,白鹿书院藏在半山腰更显得雅致了。


    如今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着几日后入学了,家中暂时没有什么事宜,就是周大有些急了,原是托了那房牙子帮自己找铺子呢,谁知道一直没个信,周大空了索性背着手自己去集市上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能租的。


    现下几日闲着无事,沈临川就和周宁一道练练字,周大则喜欢去外面转转,忙碌了这些年了突然闲下来他浑身不得劲的。


    别说他了,就连周宁也觉得这县府不如家中自在,还是乡下好,院子大,无事了还能种菜或者去地头转转,一身的劲儿没处使,每天家中的活儿也就是做个饭,等沈临川去了书院了,他更是闲着没事了。


    “静心,字都写错了。”


    周宁微微皱眉又哎了一声,“沈临川,我想去找个活计,在家也太无聊了些。”


    沈临川也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沈临川不觉得家中的夫郎妇人应该围着男子转,有自己的事业也挺好,他也不想拘着周宁,他家夫郎也是个闲不住的,在家中没两日就会觉得厌烦。


    “不知道,去外面给人家做帮工或者卖个小食都成的,我力气大,寻常小哥儿女娘做不得的,我都做得动,就算是看家护院也是使得的。”


    沈临川笑了,“让你去看见护院我可舍不得,伤着了可怎么办,不如先做个小食儿,也不用租铺面,等咱爹铺面了弄好了,到时候或许能隔出来一些给你做小生意。”


    周宁眼睛都亮了,“成,那我想想做什么。”


    周宁字也不写了,托着下巴在想做什么小食儿好呢,若是做那些需要生火的还要租个小摊位,还不如先做些能拎着篮子卖得小食儿呢。


    “卖窝头怎么样?”周宁觉得自己力气大,揉面和面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沈临川夸他做得窝头暄软蓬松,到时候他拎着篮子在集市小巷子了转这卖,说不定也不错呢。


    “好呀,我家夫郎做得窝头比咱镇上铺子里卖得都好吃呢。”


    周宁来了兴致,“而且我做得豆酱也好吃,到时候可以送给人家,还有大嫂教我做得油酱菜,我可以做上一些,说不定也有些要呢。”


    沈临川鼓励道:“在咱们老周家,我家夫郎可是顶梁柱呢。”


    周宁点头,“我力气大,你安心读书,供你读书我是供得起的。”


    沈临川乐了,“好好好,那我可要好好吃吃这软饭了。”


    他们来县府已经四五日了,周宁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个喜动的,不像沈临川能坐在那翻上一天书都不觉得无趣的,时间久了难免觉得一身的劲儿没地儿使。


    夜里吹了灯缠着沈临川缠磨,心里想着反正最近几日沈临川读书不那么辛苦,他努努力说不定早早揣上崽了。


    周宁也不觉得累,按下沈临川就扒起了他的衣裳,只是他屋中的床经不起两人折腾,动一下都吱吱哇哇晃了起来,周宁听得耳朵根都热了,“算了,睡觉吧。”


    别到时候吵醒了他爹,到时候他就尴尬了。


    沈临川被吊得不上不下的哪里肯的,“好宁哥儿,你想要我命啊,去下面。”


    周宁不肯,“不要,睡觉吧,把床修好了再说。”


    沈临川被逼得一头的汗,咋了,这床是有结界啊,这事非得床上办啊。


    沈临川边亲边哄,“一样的,一样的,你不想早点揣崽了,耽误了这会儿怕崽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周宁被哄得有些意动,被沈临川给哄下了床,哪知道沈临川那么多花样呀,周宁憋得脸都红了,沈临川什么时候劲儿这么大了,托着自己半天了都不嫌累的!


    沈临川吃了个心满意足,就知道他这傻夫郎好哄,自己说上几句软话,再撒撒娇,什么都由着自己,他家夫郎最是吃这套了。


    两人睡到了日上三竿,耳边又传来了吵闹声,沈临川皱眉,这宋家怎么日日都这么吵闹,这次不仅宋婆子的声音,还多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起来看看去。”


    周宁也睡眼惺忪坐了起来,里衣松松款款地挂在肩头,身上都是被沈临川啃出来的红印子,周宁打了个哈欠系衣带子,低头一看自己一身的印子不由耳根泛红,沈临川怎么就是改不了爱咬他的毛病呀。


    沈临川今儿心情不错,虽然被吵醒了也没生气,连周身气息都懒洋洋的,穿好衣裳又帮着他家夫郎束好了头发,两人一道出来看热闹去了。


    这会儿天还早,刚蒙蒙亮,卖豆腐的货郎都还没有过来吆喝呢,这宋家就又吵嚷了起来。


    宋婆子面前站着个穿儒生袍子的年轻书生,和宋婆子理论着,“何故每日如此吵闹,我还要读书,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我在自己家说话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要是真有那本事,就去考个举子去,考不中难不成还赖在我老婆子头上!”


    那读书人看见沈临川二人站在门口呢,还不忘拱手致歉,“抱歉,抱歉,吵到你们了。”


    沈临川回了个礼,“无妨,我家是刚搬过来的。”


    罗青山尴尬地笑了笑,“实在是我夜里读书辛苦,一早天不亮就被吵醒了,这还如何读书啊。”


    “我呸,少往我头上赖!”宋婆子说完扭头就进屋去了,丝毫不在搭理外面的人。


    那男子长叹了口气,沈临川问道:“这婆子是差不多日日如此吵闹吗?”


    那人点了点头,“五天有三天得一早吵闹的,多是骂宋夫郎,吵得我都没法睡觉的。”


    沈临川也微微皱眉,“早知道租院子那会儿就先打听了邻居了,这要是睡不好以后可怎么读书呀,精神头都差的。”


    “这位兄台你也是读书的?”


    “刚入了白鹿书院。”


    那男子走了过来,拱手道:“在下罗青山,也是今年刚中了秀才要去白鹿书院的,这是我家,哎,想搬都搬不走的。”


    罗青山站在门口就和沈临川讨论起了学问,知道沈临川是今年的案首,心里越发对沈临川敬佩,恨不得拉着人回家探讨一二。


    沈临川头一次见这么勤奋的读书人,刚还在吵着架,这会儿他被拉着不让走,沈临川悄悄扯了下他家夫郎的衣摆,周宁不解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沈临川轻咳一声,“该回家做饭了。”


    周宁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我这就回家做饭。”


    沈临川忙说道:“我回家烧火去了。”


    沈临川赶紧溜了,这罗青山是个学问极好的,生得蛮周正的,就是人有些一板一眼的,是今年院试的第二名。


    罗青山见讨论不成学问了有些失望地走了,反正两家住得近,以后有的是机会请教学问。


    两人回家做早饭去了,黏黏糊糊地挨着一起,周大背着手也回来了,手上还拎了一吊肉。


    周宁喊了一声爹,周大把肉挂到了厨屋,“这金水街的铺面都瞧不见空的,又贵得厉害,那好位子的都要十两银子,都顶上两个人一年的花销了。”


    沈临川知道他爹急着做生意,但这铺面着实不好找,县府又不比在村中,就算是不杀猪了,还能拉着骡子去田间地头干些农活,他爹又是个勤快闲不住的,难免有些着急。


    沈临川劝慰道:“爹,那房牙子帮忙留着着呢,说不定哪日就凑到合适的了。”


    “反正闲来无事,我最近也转着看呢。”


    吃了饭沈临川坐在堂屋门口看书,周宁在日头下洗着衣裳,大黄来了县府这些日子了,也习惯了不能往外跑了,平日里周大出去的时候就牵着绳子,带着大黄一道出去溜溜,这会儿大黄正翻着肚皮晒太阳呢。


    小院虽然不大,但却收拾地极为干净,院子虽然是泥土地,但周大一早就撒了水扫过一遍了,又开辟了一处菜园子,虽然不大,但种上几垄小青菜还是使得的。


    如此空闲几日沈临川也到了入学的日子,周宁比沈临川都记着日子呢,等到入学这日起得比沈临川都早呢。


    第78章 078 入学头一日


    沈临川懒洋洋地睁开眼, “早着呢,在躺一会儿。”


    “不早了,今儿入学头一日,可别晚了。”


    沈临川打了个哈欠也起来了, 穿着平日里的短褐, 先拎着水桶把家里的水缸给提满, 然后又跟着他爹练了套拳法。


    今儿沈临川头一日去书院,周宁特意煮了鸡蛋出来,又煎了几张金黄的葱花饼子,搭上一碗爽口的瓠瓜汤,周宁端着饭食出来了, “沈临川,爹, 吃饭了。”


    沈临川应了一声, 一道帮忙把饭给摆了上来,他家夫郎今儿煮了这么些鸡蛋呀。


    他家的十来只鸡一道从乡下带了过来,路上受了惊,刚来几日都不下蛋的,他家夫郎小心伺候着, 最近才下了几个蛋,看样子是一下子都煮出来了。


    沈临川心里一暖,他家夫郎虽然不善言语表达, 但总是格外地贴心。


    吃了饭沈临川就换上了白鹿书院的青衿,这白鹿书院的青衿做得格外雅致,沈临川又生得肩宽腿长的,腰间束着丝绦,趁得整个人越发的风流俊俏。


    周宁帮着沈临川理了一下衣袍, 这白鹿书院的儒生袍子穿在沈临川的身上格外地好看。


    沈临川拿过书匣子,“好了,我先走了。”


    周宁点了点头,“真不用我送你了?”


    “不用不用了,我又不是那三岁的幼童,不算远,我一会儿就到了。”


    周宁送了沈临川出门,这会儿日头都还没升起来了呢,有的人家刚起来开了院门,幼童睡眼惺忪地正靠在娘身上梳头发呢。


    沈临川拎着书匣子大步走了,恰好碰见隔壁的罗青山也出来了,罗青山看见沈临川朝他拱了下手,“临川兄。”


    “刚好一道。”


    两人结伴走出巷子口,沈临川朝着他家夫郎挥了下手,转过巷口朝着白鹿书院而去。


    孙夫郎听见动静伸着脖子往外看呢,看着沈临川两人离开的背影啧了一声,见宋婆子也出来喊了他一声,“宋婆子,新搬来的人家还是白鹿书院的学子哩。”


    宋婆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孙夫郎,“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宋婆子哐得关上了门,孙夫郎呸了一声,“你才是狗呢!”


    孙夫郎也回家去了,这下可好了,原以为是巷子里来了户乡下人,不成想是那白鹿书院的学生,这宋婆子的儿子之前也是白鹿书院的秀才,就是读了几年一直没个长进,回了家娶了夫郎,现在给人家当账房呢。


    这如今左右两家都是白鹿书院的学子,这不是往宋婆子的心窝里戳嘛,孙夫郎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出了声。


    沈临川这会儿也到了书院,新来的学子都按照分的学舍一一找了对应的房屋,沈临川巧合和罗青山一间学舍。


    两人算是来得早得了,沈临川找了个靠窗子的位子坐了下来,罗青山则坐在了他前面。


    沈临川刚把自己的文房四宝给摆好,门口就有人喊他,“临川,沈临川!”


    沈临川抬头一看是许知凡,正招手让他出去呢,沈临川起身出去了,许知凡见到沈临川格外地激动,“我瞧见你明知,过来找你!”


    许知凡噼里啪啦问了沈临川如今住哪,两人互留了住址,许知凡家在镇上做生意呢,自是不缺银钱,许家给他在白鹿书院附近买了处院子,又另外配了两个小厮照顾他。


    许知凡高兴地不行,“总算是能远离我爹的叨叨声了。”


    “行了吧,就算是没了许伯父催促你,这白鹿书院的课业紧,也不见得能轻松几分。”


    许知凡又垮下了脸,“只要不是最后几名就成,要是考得不好被扫地出门了,我爹肯定能把我的腿打折了。”


    两人站在门口说着话,就听见有人在大声地寒暄,“呦,刘兄,幸会幸会,哎呀,是宋兄台呀,家中可还好呀,缺什么了只管和我说,咱们谁跟谁呀。”


    沈临川回头一看是那日办入学的时候碰见那位同窗,叫钱大志的,本来就生得白胖白胖的,穿上了白鹿书院的青衿,衬得整个人跟个喜庆的露馅粽子似的。


    白鹿书院虽崇尚节俭,但也不禁学子穿戴,只见那钱大志腰间叮铃咣当地挂着不少的金饰玉环这些,他和人打招呼的时候有人嫌弃地躲开了。


    许知凡也笑出了声,“这钱家在南陵州府也是大户了,家中的米行在咱整个南陵州都是数一数二的,为了进白鹿书院使了不少银子了,家里啥都缺就是不缺银钱,你瞧那腰间恨不得挂满了金银珠玉这些。”


    钱大志见人就打招呼,还不时地从腰间摘了金银挂饰往外送,哪里有人肯要的,清贵的读书人面露鄙夷越发躲得更远了。


    钱大志远远就看见了沈临川,本就被脸颊上的肥肉挤得一条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声叮呤咣啷地就过来了,许知凡小声和沈临川说话,“快走,那大金元宝过来了!”


    沈临川轻咳一声,“不得无礼。”


    许知凡轻打了下自己嘴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家还是货郎出身呢,没看不起他,就是他这做派在书院惹了不少人退避三分。”


    钱大志已经挪着滚圆的身子过来了,“沈相公,又见面了。”


    “钱相公。”


    钱大志见沈临川没有躲着自己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了,“沈相公可安顿好了,若是不嫌弃,我们钱家在这附近有处宅子,沈相公可以住过去。”


    “多谢钱相公了,已经都安置妥当了。”


    “有啥事直接和我说,我们钱家最是乐善好施了。”


    换句话说,我们钱家钱多得没地儿使了。


    钱大志还想和沈临川套近乎呢,各学舍的夫子已经过来的,沈临川和钱大志道了声谢就回屋去了,许知凡也赶紧跑了,“钱大志,还不赶紧走,夫子来了!”


    新来的秀才都在同一个大院子,里面分了不同的学舍,钱大志背对着门呢没看见,许知凡一叫他也忙跟着跑了,只是他身形肥胖,跑起来整个人都是晃的。


    沈临川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放眼望去他们一间学舍只有十五个人,这会儿都坐得格外板正等着夫子呢。


    沈临川也理了下长袍挺直腰板,也歇了一些时日了,以后可不能懈怠了。


    上午上了一节课的经义和一节课的讲史,白鹿书院延请的夫子都是中榜的举子,还有进士亦或者辞官归乡的大儒。


    一上午下来就连沈临川都不敢松懈半分,这白鹿书院的夫子授课极快,剩下的只能靠自己悟,但也收获颇多。


    古钟声响起,上午的课业结束,沈临川这才敢松了口气,不愧是百年书院呀,他自认为之前在王老夫子的学堂已经够勤勉了,两堂课下来越发觉得自己差着呢,日后应更加勤奋才是。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就是科举的魅力所在,但其中的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沈临川不敢有丝毫懈怠,课上记下的笔记小心收好这才起了身,坐在他前面的罗青山回过了头,“沈相公觉得夫子讲得可还能明白?”


    沈临川笑着摇了下头,“还应深钻细研。”


    听沈临川这么说,罗青山也松了口气,“原以为是在下愚钝悟不懂夫子的深意。”


    “一样,这头一日,等上习惯就好了。”


    两人一道结伴出了门,许知凡已经在门口等沈临川,脸都要皱成苦瓜了,一看见沈临川就大道苦水,“完蛋了,沈临川,啊呸,不是,是我完蛋了!这夫子讲得着实深奥,我早晚有一天要滚蛋的,怎么办呀沈临川!”


    一旁的罗青山劝慰道:“不瞒这位相公,这上午的经义课我听着也着实深奥,可见这学海无涯,更应该刻苦努力才是。”


    许知凡啊了一声,“你也听不懂啊!”


    罗青山摇头,“只觉得自己学识浅薄。”


    许知凡狠狠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笨到听不懂夫子说啥呢。”


    沈临川轻咳了一声,“罗相公是今年院试第二名,他只是谦虚,你可别真听了去。”


    许知凡啊了一声,合着只有他一个人觉得难啊,人家说难只是在谦虚!


    许知凡脸又皱了起来,只求小考的时候别是最后几名了,要不然得滚蛋啊!


    三人结伴去了伙房,许知凡和罗青山互通了姓名算是认识了,许知凡嗐了一声,“你两一个院试第一,一个院试第二,和你两在一块我岂不是更是不敢松懈了。”


    许知凡性子活泼,虽然罗青山这人有些古板不爱说话,许知凡说上十句他才回上一句,但许知凡不觉得人家冷落了他,只认为这学识好的人有点怪癖怎么了,不就是话少了些嘛。


    许知凡越发觉得还是沈临川性子好,为人谦和头脑又活泛,自己能挂尾巴考中个秀才,全靠沈临川拉自己了。


    一路上许知凡嘴巴不闲着地说着话,伙房那边已经有不少人排队了,白鹿书院分为三个层级,差不多相当于一年生,二年生,三年生,各自穿着的青衿略有差异,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许知凡排在人群中还在不停地说话,看见熟人了朝着沈临川努了努嘴,“那,周有成,我两一个学舍。”


    沈临川也看见了,他有一阵没看见周有成了,自从周有成被张郎中打了一顿之后听说他就没出来过了,再次见到周有成只觉得人阴郁了几分。


    周有成也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一丝怨气,看了沈临川一眼又扭头看一边去了,许知凡哎了一声,“这周有成那是什么眼神,嘿!”


    沈临川扯住了许知凡,“闹事者禁闭一日。”


    许知凡这才老实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办入学的时候发了戒规,你没看?”


    许知凡心虚了几分,“又不考,我自是没看。”


    沈临川和罗青山都是廪生,饭食一应由书院供应,许知凡则是交了银子的,白鹿书院的伙房饭食看起来不错,但多偏清淡为主,一荤一素,再搭上一碗清汤就是廪膳生标配的供应了。


    味道平淡,自是比不得外面的酒楼脚店花样多些,食不言寝不语,尽管伙房的人挺多的,但只能听见小声的交谈声。


    许知凡小声嘀咕,“这白鹿书院的规矩可真多。”


    罗青山吃饭的时候腰板挺直,斯斯文文的,“许兄,禁声。”


    许知凡嗯了一声老实吃饭,果然和这学识好的人在一块有压力,罗青山也太守规矩了些。


    沈临川也规规矩矩坐好吃饭,这白鹿书院的饭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刚听许知凡说他一个月都要交二两膳食费呢。


    周围传来一阵骚动,沈临川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钱大志端着饭一脸笑意地往人家身旁坐,哪知他刚坐下来旁边的几个人就走开了,钱大志不死心地又换了个地方,人家也不屑和他坐一块。


    钱大志也不恼,自顾自找了没人的角落吃了起来。


    许知凡小声和沈临川说话,“书院大多数人瞧不上钱大志的做派,乡下出来的读书人清高,官宦世家的更是瞧不上他。”


    “此人心性倒是不差。”罗青山说了句。


    许知凡有些惊讶,原以为罗青山这人古板的厉害,读书人最是不屑与商人为伍,士农工商,商人排在了最下等,没想到罗青山竟还夸赞了句。


    沈临川也知道钱大志为什么头一天过来就被排挤,谈不上丑,胖胖的生得挺讨喜的,就是目的性太强,一来就各种结交。


    听说又是钱家粮行的少东家,虽是少东家,但钱家的生意确是他在做,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手。


    这钱家在南陵州是大户人家,但钱家就算是在官场上无人庇护,钱大志也不至于四处结交学子,不像是过来求学的,倒像是提前过来投资的。


    钱家什么情况沈临川不了解,但必是钱大志看出了什么问题,这才早早盘算了起来,不过钱大志挺聪明的,白鹿书院是什么地方,虽比不得国子监,但从里面出来的举子也不少。


    沈临川朝角落看了一眼,钱大志立马露出讨好的笑,罗青山也顺着沈临川的目光注意到了,微微皱了下眉,“沈兄,此人不可结交。”


    沈临川点了点头,“我知道。”


    许知凡哎了一声,“罗青山你什么意思呀,看不上商户人家呀。”


    “不是。”


    罗青山本就话不多,撂下两个字也不再解释,随许知凡怎么看吧,两人现在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下午是律学道学,天本来就越发热了起来,听着夫子满口的曰呀道呀的,不少人有些昏昏欲睡了起来。


    屋里的学子腰板挺得一个比一个直,生怕错过夫子说过的每一句话,这头一天下来,就连沈临川都有些吃不消。


    课程结束后沈临川就收拾东西起身了,罗青山虽然没说什么,但看起来崩得更紧了。


    许知凡则明显了许多,出院门的时候脚步都是拖沓的,半死不活地和沈临川打了声招呼问要不要坐马车,沈临川摇头拒绝了,“我想散下步。”


    “好吧,那我先走了,实在是遭不住了。”


    沈临川两人也结伴朝山脚下走路,这白鹿书院的大门离山脚大约有一里路,两人脚程快,拎着东西就下来了。


    刚到了山脚就看见这边有个小集市越发热闹了起来,不少学子纷纷买上些小食儿换换口味,有卖油饼子的,小馄饨的,包子面条各色点心倒是挺齐全的。


    “沈临川。”


    沈临川一看那不是他家夫郎嘛,沈临川面上一喜,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接你。”


    沈临川接过了周宁手上的篮子提着,里面铺着一层白布棉花垫子,干干净净的,沈临川一看就知道他家夫郎今儿出去做小生意去了,“卖窝头去了呀。”


    周宁点头,“一路吆喝过来,刚好过来这等你。”


    沈临川心中胀胀的,跟打翻了蜂蜜罐子似的,一天的疲惫在见到周宁的那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走回家。”


    第79章 079 当真没有瞧不上我


    周宁今儿下午半晌的时候就蒸了两篮子的窝头, 个个都有拳头那么大,又暄又软的。


    有绿色的青菜窝头,有金黄色的苞谷面窝头,还有紫色的高粱窝头, 里面掺杂了白面的, 吃起来不会刺嗓子。


    一文钱一个, 还送了油酱菜,头一天卖周宁也不知道他生意咋样,就只弄蒸了两笼屉,约莫有四五十个,虽然挣得少了些, 但周宁觉得有个事做了,劲儿也有地使了。


    到了家都要做晚饭的, 金水街两旁的食肆里又坐了不少的人, 沈临川挽起袖子做饭,周宁觉得他读书累让他歇着,沈临川不肯,“都坐了一天也该动动了,哎呀, 我的身子骨都僵了。”


    周宁被沈临川逗得露出个笑脸,坐在一旁帮忙烧火,沈临川麻利地烧了个豆腐, 又炒了个青菜出来,“爹呢,该吃饭了,怎么还没回来?”


    “应该是出去溜骡子去了,快回来了吧。”


    两人端了饭出来, 周大这才牵着骡子回来了,周宁喊了一声,“爹,吃饭了,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晚呀?”


    周大挠着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走了远了些。”


    饭桌上三人难免说起了学堂的事,沈临川说一切都好,周大不住地点头,“在那别省,该花的地方咱就花。”


    “知道的爹,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日子又恢复了从前,沈临川比在王老夫子学堂那会儿更加勤奋了,吃了饭溜达了一会儿就捧着书用起了功。


    夫子讲得快,得在对着笔记揣摩一边,明儿要上的课也得提前预习,比考秀才那会更是忙碌了。


    沈临川在学堂熟悉了几日渐渐习惯了,这白鹿书院授课极为丰富,对应的学子也顶着压力。


    除了科举要考的儒学经典和讲史外,还有书学、算学、医学、画学的,每周还有守城的武将教授骑射武艺,可以说是课业繁重。


    沈临川经义历史这些都还好,又因跟着周大学过射箭和拳脚功夫,武艺也说得过去,特别是射箭,在一众读书人里可以说是蛮出众的,就是不善骑马,倒是比不过一些家中富裕些的人家。


    沈临川也不气馁,骑马他不擅长慢慢练就是了,骑骡子他倒是会的,他家那头青花大骡子最是温顺了。


    一节骑射课下来,沈临川两股都是疼的,没想到这马这么难骑呀,颠得他都快吐了,下来腿也是软的,一旁的罗青山跟他难兄难弟,罗青山不仅骑马不大行,射箭都是脱靶的,惹得同舍的学子笑了起来。


    沈临川和罗青山课业都是不差的,就是骑射课的时候落了下成,那八品的校尉又看不上读书人,觉得迂腐不堪,看着落了一地的箭矢和骑马都腿软的读书人更是不屑,狠批了一番扭头走了。


    还都是秀才呢,要是在他手下当兵看他不好好给磨炼磨炼。


    特别是沈临川和罗青山被骂得最厉害,其他人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两人一个不会骑马,一个不会射箭,那校尉又是个急脾气,口水都恨不得飞到两人脸上。


    沈临川失笑一声无奈摇头,不成就回家骑骡子了,总比没有强,买马的话也不是买不起,只是初到县府,还不知道哪地儿等着用银子呢,先不急这个。


    沈临川拎着书匣子朝书院门口走去,没走两步呢就被人叫住了,钱大志气喘吁吁赶了上来,“沈相公,沈相公!”


    沈临川停下了脚步,钱大志本就生得胖,最近天热了些这一路跑来一头的汗,“钱相公,何事?”


    钱大志笑了笑,“沈相公借一步说话。”


    钱大志引着沈临川往人少的柏树后走去,沈临川有点急着下山呢,他家夫郎肯定在山脚下等着他呢。


    “钱相公,有事就说,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钱大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钱大志瞅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从袖子拿了个钱袋子出来,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银子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的声音,少说也有二三十两银子。


    钱大志讨好的笑了笑,“听闻沈相公是耕读人家出身,这些银子赠与沈相公读书,沈相公也好安心读书。”


    沈临川微微挑眉,这是直接给他送银子了,钱大志说着就往自己怀里塞,沈临川哪里肯要的,推拒着不肯收,“钱大志,你这是作甚,我家不缺银钱。”


    钱大志有些急了,“沈相公误会,这银钱是私下赠与沈相公的,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沈相公放心,只是钱大志我钦佩沈相公的学问,绝不是想求什么东西。”


    沈临川不肯要,他的劲也不小,硬是又给推了回去,钱大志有些失望,“沈相公难不成也瞧不上我这个商户人家。”


    学堂里少不得县府的人家,有家中为官的,有书香世家的,更有那乡下出身的清贵人家,就算是家中有做生意的,那也是家中父兄在做,不像他,这钱家的生意实打实是他在做,这才被读书人瞧不起。


    “钱相公误会,之前我和我家夫郎也做些小生意,手上不缺银钱,我是想说钱相公不如把这银钱赠与需要的人。”


    钱大志本就不大的眼睛迸出亮光,“沈相公当真没有瞧不上我。”


    “没有。”


    沈临川本就生得周正,又是今年开平县的案首,外人看起来格外的正派,就连他说话都格外有信服力。


    见沈临川说没有,钱大志这才放了下了心,“我就知道沈相公与其他人不同。”


    钱大志感动地泪眼婆娑,“我知道其他人看不起我钱大志,沈相公是绝对不会的,听沈相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钱大志说完就走了,沈临川叫住了他,“钱大志,若是你是想结交什么人的话,与其现在四下拉拢人,不如多行善事留足了好名声。”


    钱大志家中有钱,又是个商人,白鹿书院也有不少商人家的孩子,就是钱大志行事做派铜臭味重了些,这才遭人嫌弃了,若是品德好的话,有的是人结交。


    这钱大志不像是过来读书的,倒像是想过来交朋友的,


    钱家那么大一个粮行,就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羊,若是上头没人他是不信的。


    钱大志心中一惊,他不过和沈临川说上两句话,这沈临川竟然能见微知著至此,可见此人的厉害,但可惜不与自己结交,可惜了,说不定这沈临川日后,谁说得准呢。


    钱大志回身行了一礼,“多谢沈相公了。”


    沈临川被钱大志拉住耽搁了一会儿,拎着书匣子快步下山而去,沈临川微微皱眉,今儿骑马练多了,下山的时候腿都是抖,沈临川啧了一声,还得练练。


    沈临川到了山脚就四处寻找他家夫郎的身影,只见人群中他家夫郎正给人家包窝头呢,沈临川忙走了过来,“宁哥儿。”


    这围上来买的多是书院的学生,下了学了或顺路买上些吃食儿,或下来吃上些东西的,沈临川帮着一道收铜板,周宁给人家包窝头,没一会儿的功夫两大竹篓的窝头就卖完了,就连那油酱菜都送了个干净。


    沈临川收拾好了东西,扁担上挑着两个空竹篓站了起来,周宁伸手想接过来,沈临川不让,“哪有让自己夫郎挑的,走喽。”


    周宁露出个笑脸,“爹今儿早买了条鲈鱼,回家了蒸给你吃。”


    “好,辛苦我家夫郎了。”


    沈临川调笑了一句,惹得周宁头都低了下来。


    沈临川喜欢吃清蒸鲈鱼,一家人都记得呢,周大周宁二人怜惜沈临川读书辛苦,在吃食上一惯不会短了的。


    两人回来的时候院门还锁着呢,沈临川开了门,“爹呢,还没回来呢。”


    “应该没在家。”


    两人进了院子,大黄看见主人回来了摇着尾巴过来了,院子里空无一人,沈临川觉得他爹最近几日时常比自己回来地还晚呢,“宁哥儿,爹白天在家吗?”


    “爹就晌午吃饭的时候回来,说出去找铺子去了。”


    沈临川没在问了,哪有一整天都在外面找铺子的,他爹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两呢,沈临川进了厨屋,就看见灶台上的盆子里游着条鲈鱼呢。


    等饭快做好的时候周大才牵着骡子回来了,沈临川喊了声,“爹回来了,该吃饭了。”


    “哎,来喽。”


    周大把骡车给卸了下来,牵着骡子去棚子里歇息,又是喂草料又是饮水的,把骡子伺候好了才进屋吃饭。


    沈临川不经意地问道:“爹,最近铺子有着落了吗?”


    “没有,没有,那房牙子找得总是不衬我心意,要么是太远了,要么是不远处就有肉铺子,这哪里能做生意的。”


    “爹,不用急,过上一阵家中蚊香的生意也要做了,短不了银钱的。”


    “哎,爹知道的。”


    吃了饭沈临川照旧点上蜡烛开始夜读,周宁太早了也睡不着,陪着沈临川一道默默练着字,他不喜欢看书练字,但陪着沈临川还是挺好的。


    “宁哥儿,明儿你跟着爹看看,感觉咱爹不像是找铺子去了。”


    周宁停下了笔,“那爹出去干什么去了?”


    “咱爹不会是偷偷做活去了,又怕咱两发现不让做,你跟着去看看。”


    周宁也觉得有可能,他爹不是那种闲得住的人,但做活就做活呗,怎么还瞒着他和沈临川呀。


    周宁的窝头小生意现在做得不错,早上做上几笼屉在金水街挑着卖,晚上就挑着去白鹿书院的小集市那,小集市那不收市银,还能找个地儿放担子。


    一天能挣上小一百文,虽然没有卖把子肉挣得多,但周宁挺满意的,把子肉的方子卖给王老汉家之后他家就不在做了,沈临川说得对,这县府能人异士多着呢,若是被人家学了去,怕误了王家的生意。


    周宁的窝头就卖早上一会儿,他的窝头又大又软,在配上口味独特的油酱菜格外受欢迎,有时候他还会变着法弄上一些炒菜干,烧椒酱或者豆子红椒酱。


    周宁很会做酱,小时候他小爹做酱的时候经常带着他,周宁在家就喜欢做,夏日的时候封上几坛子,到了冬日的时候能当下饭的小菜。


    沈临川一拎着书匣子出门,周宁也挑着他的竹篓出来了,“爹,我出去卖窝头去了。”


    “哎,路上慢点。”


    周宁一走,周大也架着骡车走了,独留了大黄看院子。


    这会儿金水街的集市上多了不少乡下挑担子卖菜的农户,菜都特别地新鲜,叶子上还带着露珠呢,周宁看得心中欢喜,这水芹菜生得可真好呀,一会儿卖完了窝头也买上一把。


    周宁挑着担子也吆喝了起来,“卖窝头了,卖窝头了,免费送豆酱喽。”


    这豆酱是他小爹自己捣鼓出来的,周宁自小就会做,豆子泡好之后煮熟,再裹了面粉放入稻草中闷,几日之后上面就会长出一层绿色的霉,最后加入红辣椒白酒一道封入罐子中,在太阳下晒,晒上一个月就成了咸香可口的豆酱。


    沈临川最喜欢那个,焖肉的时候特别喜欢放,还能拌米饭吃,周宁把去年剩下的一坛子都给搬了过来。


    “周夫郎给我来五个窝头。”


    周宁被一位年轻的妇人叫住,周宁应了一声放下了担子,那妇人手上还牵着个不大的小哥儿,垫着脚尖往箩筐里看,“娘,我要那个金色的,好看。”


    “成成成,今儿你吃那个金色的窝头。”


    那妇人拿住手帕包窝头,周宁又另取了油纸托装了一些豆酱,“夫人,拿好。”


    “今儿又是豆酱呀,周夫郎我最是喜欢你做的豆子了,配着窝头格外的好吃。”


    周宁的生意格外的好,一路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他的窝头做得又大又松软,而且还便宜,不少老人孩子都喜欢吃。


    一早起来赶早市的妇人夫郎,回去也省得在做饭了,买上几个窝头,回家在煮上一瓮米粥就是一顿不错的早食儿了。


    “卖窝头,卖窝头喽~”


    周宁边走边叫卖,还有那起得早匆忙上工的脚夫力工跑堂的小伙计,都喜欢在周宁这买上两个窝头,边走边吃,等到了地儿了也不耽误干活。


    周宁在金水街做小生意有一阵了,长得又极好辨认,也渐渐有了些名气,有人喜欢吃窝头,有人喜欢他做得酱,集市上走一遭,周围的小巷子再转上一群,这窝头就卖得差不多了。


    周宁记着沈临川说得寻寻他爹,他爹最近一乏经常不在家,有时候连午饭都没在家吃,等到日头落了才牵着骡子回家。


    周宁对这块还不大熟,早上有不少做工的人买他的窝头,周宁打听了一下,若是想做散工的话多是到不远处的码头,那多有些粮船或者富裕人家要脚夫的。


    周宁挑着空担子一路行来,转了有大半个时辰也没看见他爹,只见这临水的码头格外热闹,不远处有各种做杂活的汉子等着人家来寻,看脚边放着的工具多是泥瓦匠或者木工,想来应该是个手艺人常聚的地方。


    再往前走就是码头了,有两层的商船停靠在岸边,赤着两臂的汉子肩膀上扛着沉重的麻袋,不远处的岸边则是供行人上下船的,周宁没寻着他爹就走了过来。


    周宁微微皱眉,难不成沈临川猜错了,他爹压根就没出来做活,还真是一天都在外面寻铺子呢?


    供行人上下的码头更是热闹,彩蓬乌船上上下下的都是人,有搬重物的力工,还有靠在轿子旁歇息的轿夫,更有一些靠在一旁等着人家嗦使的车架。


    周宁倒是头一次见这么热闹的码头,多看了几眼,没瞧见他爹就准备回去了,刚侧身就瞧见眼熟的骡子,那不是他家大青花嘛!


    虽然骡子都长得大差不差的,但他家的骡子那会儿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生得很是健硕,而且那脖子上的彩布肯定是错不了的,那可是他爹亲手打的呢。


    周宁快步走了过来,只见他家骡子站在岸边就是没瞧见他爹的身影,周宁拍了拍他家骡子,“我爹人呢?”


    第80章 080 是孙家的人


    周宁刚拍了两下, 旁边就有个黑脸汉子嘿了一声,“你谁呀,摸人家的骡子做甚!”


    周宁抬头看去只见是个年轻的汉子,穿着短汗衫, 胳膊上的腱子肉鼓鼓囊囊的, “这是我家的骡子。”


    “什么你家的骡子, 这分明是周大叔的骡子,你是不是想偷骡子的!”


    那汉子快步走了过来,看清周宁眉梢的孕痣脸腾得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就,就算是小哥儿, 也不能偷人家的骡子呀。”


    “我没偷,这是我家的骡子。”


    周宁不欲搭理这汉子, 只静静地等着他爹过来, 那黑脸汉子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对方是个小哥儿。


    “您瞧瞧我这牲口,多壮实,拉东西最是稳当了。”


    周宁扭头一看他爹正引着个管事模样的人往这走呢,“爹?”


    周大一看他家哥儿怎么来了, 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宁哥儿,你咋摸到这了, 快回家去,这都是一些汉子。”


    “爹,你咋在这干活儿呢,不是说找铺子去了?”


    “我就,我就偶尔过来转转, 转转。”


    周宁才不信呢,他爹必是每日都过来的,一旁的中年的男子催促道:“这活儿你还做不做了,不做我找别人去了。”


    “哎,做得做得。”


    周大忙拉着骡子过去,周宁也跟了上去,就连刚那个黑脸汉子也一道去了,一艘小船停靠在岸边,上面都是一些箱笼,周大下去搬东西去了。


    “爹,我帮你接着。”


    “不用不用,这又不重,哪用你一个小哥儿下手的。”


    周宁不依,这里面有的箱笼挺重的,都是实木的箱子,他爹一个人抱着出来了,周宁搭把手给抬了出来,就连刚那个黑脸汉子都帮着一道给抬了抬。


    “二牛,谢谢你哈。”


    那叫二牛的汉子嘿嘿傻笑了一声,“谢什么,搭把手的事。”


    那雇骡子的人坐上了骡车,周宁也坐在了最后面,周大赶着骡车走了,周宁原想说道他爹两句呢,有外人在呢,他也不好开口,帮着他爹一道把东西送了过去。


    “爹,咱回家去。”


    周大嗐了一声,“回家作甚,闲着也是闲着,那铺子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合适的,不如先挣些铜板,一天也有个百十来文呢。”


    “爹,你这腰刚年前还闪了下呢,做这力工岂不是更劳累了。”


    周大乐呵呵地摆手,“哪有,哪有,咱乡下人家哪有那么娇贵的,不就是闪了一下腰,这都多久了早就歇过来喽。”


    周宁想劝他爹回家去,他爹不听,周宁倔脾气上来了,非要跟着他爹过去,周大撵都撵不回去的,没法,只好带着一道去了码头,只准他家哥儿在一旁看着,活儿不让他做。


    周宁怎么可能听他爹的话,他爹接了活儿了他就帮着一道干,有的人家见这做力工的竟然还有小哥儿呢,有哥儿女娘同行的人家就喊了周宁过去帮忙搬东西,一次能得二三十个铜板。


    周大不许他家哥儿干活,周大越是说周宁越不听,倔脾气上来干得比他爹都快呢,周大哎了一声忙说道:“走走走,回家回家。”


    周宁还有些不乐意呢,“爹,我再干会儿。”


    “回家回家。”周大拉着他家哥儿走了,哪有小哥儿在码头做力工的啊!


    周大呵了一声,“是不是临川让你跟着爹的?”


    周宁老实摇头,“没有,沈临川说爹可能在外面做活了,让我瞧瞧,我问了人就找过来了。”


    周大就知道定是他家哥儿婿让寻过来的,他家哥儿最是好骗了,哪里会想到他在外面做活计呀。


    他原也想着先做个跑腿的活儿,但他年岁大了,那客栈脚店觉得他不如半大的小子灵光,又不知道能干多久,人家自是不要的,周大想着家中还有骡子呢,就跑到码头帮人家装卸箱笼。


    “爹,铺子慢慢找就是了,咱来这开平县还不到一月的,急什么呀?”


    “好好好,不急不急。”


    周大如今那力工的活计也做不成了,就帮着他家哥儿一道揉窝头,


    下午的时候周宁就会去白鹿书院那边卖窝头,家中的骡子在家呢,索性就赶了骡子去了,还能接沈临川一道回家。


    周宁赶着骡车想起成亲那会儿的事,当初一时冲动看上了沈临川的模样好,想着就算是人混了些,能生儿育女就成,只是好像成亲头一日他家相公突然乖顺了下来,脾性也好了。


    这几日周宁做过一场梦,记得不大真切了,梦里的‘沈临川’脾性极差和没成亲那几日一样,一味儿的朝他爹要银钱,他虽然心里厌烦但也忍下来了,只想着凑合把日子过下去就成了。


    醒来时吓得出了一额头的汗,那不是他的沈临川,一时间分不清梦境和相识,堂屋的烛火隐约映着卧房,还传来窸窸窣窣翻书的声音,他那会儿心有余悸地喊了声沈临川。


    隔壁听见动静的人端着油灯过来了,“可是渴了,我给你端些茶水。”


    还是那个温柔的沈临川,周宁这才松了口气,他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后来那个模糊的梦他都快忘记了,就没和沈临川说过。


    书院的钟声敲响,沈临川收拾了东西起身了,他前面的罗青山也站了起来,“一道。”


    “今儿不在这多读会书了。”


    罗青山没答自顾自出了房门,沈临川也随后出来了,两人结伴一道朝着山下走去。


    罗青山一向下学之后待上一阵才走的,今儿竟然一下课就走了,沈临川还有些好奇呢,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和自己说。


    如今来了这白鹿书院已有月余,沈临川已经习惯了白鹿书院高强度的课业,新来的这届秀才也逐渐形成了各自的派别,有寒门出身的清贵之流,还有官宦子弟的。


    有人想拉拢沈临川入清流派,沈临川瞧不上人家,什么清流派官宦派的,平日里只管做好自己就行,罗青山被拉拢过,他婉言谢绝了,只觉得这些人平日里组个诗会什么的,耽误了他用功。


    罗青山轻咳一声问道:“钱大志是不是也找过你?”


    沈临川哦了一声,原来是因为这呀,“找过,只是家中银钱如今不缺,罗相公这么问?”


    罗青山摇了摇头,“只是想私下问一下沈兄,钱家的银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难免以后受制于人。”


    “钱大志或许只是想做好事呢,书院里有不少家境贫寒的子弟,若是接受了钱大志的银钱或许家中的妻儿老母日子会过得好些。”


    书院里有没有人,有多少人受了钱大志的银钱,罗青山也不知道的,但读书人的风骨在那呢,宁愿饿死也不受那嗟来之食,“想必不会有几个要的。”


    沈临川没有在和罗青山讨论这个事了,罗青山是标准的士子,道德感极强,若是他在争论上两句,不过是多费些口舌罢了。


    沈临川觉得倒是无所谓,若真是家中实在贫寒,又为了读书累得全家食不果腹,就算是受了这银钱也无不可,只要不忘了初心即可,日后高中造福一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两人一道下了山,沈临川头一件事就是找他家夫郎,人围得最多的那地儿肯定就是他家夫郎的小摊子了。


    沈临川走过去,就见他家夫郎正在给人家装窝头呢。


    “我来收铜板。”


    周宁朝着沈临川勾了下嘴角给让了个位子,两竹篓的窝头很快就卖完了,这窝头又大又便宜,若是省着吃一顿吃一个即可,一天也就才三文钱,家境贫寒的学子喜欢来这买,渐渐也知道了这卖窝头的夫郎是沈临川家的。


    卖完窝头两人赶着骡车回去了,等到了家周宁才和沈临川说了今儿的事,他爹竟然出去给人家做力工去了!


    “那铺子得赶紧给咱爹找好,到时候再雇上两个伙计,爹也有个活儿干。”


    周宁轻叹了一口气,“那铺子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多花些银钱好了,到时候瞒着点爹,省得他知道了心疼,金水街找不到合适的铺子那就往远一些的地儿寻寻,后日我休假,到时候我再找房牙子一趟。”


    周宁点了点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爹也是想多给家中挣些银钱。


    翌日到了月末要休沐两日,这天书院的课程也轻松一些,上午习书画,下午练骑射,一下了课沈临川就拎着书匣子跑了,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沈临川脚步有些匆忙,一步小心撞上了一个学子,沈临川拱手道歉,“抱歉。”


    那学子皱着眉,“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的啊!”


    沈临川本着是他撞了人,好好道歉就是了,谁知那人咄咄逼人出言不逊,越说越张扬了起来。


    钱大志瞧见了吨吨跑过来劝和,“孙相公,都是一个学堂的,和气为贵和气为贵。”


    “你算什么东西,也管上我的事了,滚一边去!”


    钱大志讪讪站在了一边,沈临川不欲与他纠缠,“若是兄台伤到了话我愿意赔些银钱。”


    “我呸,谁瞧得上你那三瓜两枣。”


    说完甩了下袖子走了,沈临川也没生气本就是他撞了人家。


    等人走了钱大志这才说道:“沈相公没事吧。”


    “没事,这人是谁呀,怎么之前没见过?”


    “是孙家的人,家中有个兄弟入了翰林院,虽说是个小小翰林,但那也是天子脚下。”


    “孙家?”


    钱大志又伸头小声道:“和沈相公你是同乡呢,也是清河镇出身的。”


    清河镇孙家,沈临川只想起了一家,那会儿周老拐要把周小南卖与的就是那孙家,沈临川没放在心上,和钱大志道了谢就下山去了。


    到了山脚下又帮着他家夫郎一道卖窝头,有认识沈临川过来买窝头的时候还说笑两句,“沈相公,你夫郎做得窝头可真是一绝,特别是那酱,若是能卖与我一些就好了。”


    周宁只当人家在说笑,“我多给盛点就是了。”


    孙世平也和一众人下了山,见沈临川在卖窝头呢嗤了一声,“简直是丢我们白鹿书院的脸。”


    孙世平声音有些大,又惹得和他同行的人轰笑了起来,周宁也看了过去,有人在笑话沈临川。


    几个人嘲讽了两句就走了,沈临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不就是卖个窝头呢,这有啥呢。


    两人卖完了窝头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周宁心情有些低落,“沈临川,我在山脚下卖窝头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丢什么脸呀,我们做个小生意又不偷不抢的,怎么就丢脸了,而且那些家境不好的学子挺喜欢咱家的窝头的,一文钱一个热窝头,比伙房的饭菜可便宜多了。”


    周宁一想也是,来买他窝头的学子确实都是家境清贫的人家,这么一想心里又高兴了起来。


    沈临川休沐两天,许知凡邀了他一道出去吃饭,饭桌上许知凡抱着沈临川的大腿直嚎,“沈兄啊,我怕是在这白鹿书院待不了半年就要滚蛋了,到时候我爹能把我的腿给打断了。”


    许知凡喝了酒又哭又嚎了起来,虽然是在小厢房里,但沈临川觉得这外面的人肯定是能听见的。


    沈临川扶额,原想着刚好问问许知凡有没有路子能帮忙找下铺子,谁知他吃了酒了就开始撒泼。


    沈临川把大腿上的人给扒了下来了,“行了,别嚎了,只要你肯用功,我保你不掉出。”


    “沈兄啊!”许知凡又嚎了起来,“你瞧瞧我这脸,最近是不是都瘦了,这白鹿书院的课业实在是太重了,我日日吃不好睡不好的,沈兄啊,救我啊!”


    沈临川被嚎得头疼,“行了行了,不是说了不懂得只管过来问我。”


    许知凡抱着绣凳爬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我不想读书了啊。”


    沈临川拿了个点心塞住了他的嘴,“说正事,最近蚊香的生意是不是要做起来了,你写封书信问一下许掌柜的,另外还想请你帮个忙,看能不能托人打听一下这哪里有合适的铺面可以开猪肉铺子的。”


    许知凡嘴巴里嚼着点心,噎得他白眼都翻了起来,“蚊香,嗝,蚊香我让人问下我爹,铺面的话你放心,我让铺面的掌柜帮忙问问。”


    “多谢了。”


    许知凡摆了摆手,“沈兄客气。”


    他们许家在县府有三家布庄,还有两家杂货铺子,去年这两家杂货铺子卖蚊香都没少挣,他们在县府是有些人脉的,找个合适的铺面应该不在话下。


    两人正饮着茶呢,小二敲门进来了,“两位相公,有位姓钱的相公让送了一壶雨前龙井过来。”


    钱大志在小二后面露出了脸,“沈相公,许相公。”


    都是一个学堂呢,自然不能把人往外撵了,沈临川撇了一眼许知凡,定是他刚嚎得声音太大了把人给引过来的。


    沈临川抬手让了一下,“钱相公坐。”


    出了学堂钱大志穿得更是富贵了,一身团福纹织金宝蓝色袍子,腰间依旧是叮铃当啷地挂了不少金玉,手指头上带着玉扳指和碧玺鸽蛋大的戒指,真的是一身的富贵。


    许知凡都看得眨了下眼睛,“钱大志,你在书院的时候算得上低调了。”


    钱大志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这人呀,就爱这些金的玉啊这些。”


    许知凡伸出大拇指,“不亏是咱南陵州数一数二的粮商。”


    “哪有哪有,这粮食上的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


    单是和各路周旋,他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但谁让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呢,在学堂里被那些自视清高的读书人瞧不起。


    大丰朝虽禁商罪囚乞倡优皂隶不许参加科举,但钱家的生意说出去那是挂在了三代开外的族人头上,但商人入仕还是被那些官宦世家瞧不起。


    钱大志上次听了沈临川的话,回去之后就给县府的慈幼院捐了银钱,又派人去把院落给修了修,那些可怜的人家更是时不时地送些粮食衣物什么的。


    钱大志也不拐弯抹角了,“刚听说沈兄想找间铺子,想找什么铺子,我家在金水街那边有好几家铺子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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