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女子抖动如筛,连孙怀恩都觉察到不对劲,他悄悄地抬眼打量着秦曜天的神色,只要一声令下,他即刻就喊禁军进殿捉拿!
可孙怀恩翘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秦曜天的命令。
“臣、臣女...”
元蓁蓁还在磕磕巴巴。
怎么办,究竟怎么办!
如果她现在直接将元明涯与冯氏供了出来,将全数责任推到他们身上,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全然退身。一个不慎,保不准还会反被二人当作牺牲品的可能。
不能赌。
眼前唯一的选择就是与长公主与将军府站一线。
“臣女元蓁蓁,乃家中次嫡女。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已嫁入将军府,便已做好替将军守寡的准备。”
元蓁蓁害怕得不行,跪在地上,双眼闭得紧紧的,就怕看见秦曜天充满怒火的眼神,忘记自己要说的话。
真不好意思了,楚聿。为了明大志,你…先借我死一死。
只是口头上的罢了!
能从前线平安归来当然最好!
她一边竭力稳住声音,一边暗地里死死抠着左手虎口,语速飞快。
“臣女知道自己昨日之举抹了肃阳王的面子,就是抹了皇室面子,抹了陛下您的面子。但肃阳王实在是欺人太甚,侮辱了臣女不要紧,但却是对浴血奋战在前线将士们的诅咒和轻蔑。”
“千错万错都是臣女的错,恳请陛下看在臣女初犯,还未曾见过新婚郎君一面的份上,以及万千边关将士们,饶恕臣女吧。”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烛台上的火苗影子还在摇曳个不停,发出细微的“啪嗒”声,每一声都像是在元蓁蓁紧绷的神经上跳跃敲击。
耳边除了急促又压抑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见。
她微微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日光,视线却在触及到龙案的一瞬间又收了回去。
“你方才提起肃阳王,是何意思?”
赌对了!
元蓁蓁用力吞咽口水,干裂的嘴唇有些发疼,她没有抬头,只是脊背稍稍抬起来,好让说话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些。
“昨日,臣女的喜轿才到公主府门前,就有一自称是肃阳王府上的小厮,送来一只绑了红绸的公鸡做贺礼。还说将军不在,就让那只红公鸡替代将军与臣女拜堂。这件事陛下大可派人去坊间问问,沿街百姓们都亲眼所见,绝非臣女妄言。”
秦曜天沉声:“红公鸡?”
孙怀恩见状立即解释:“奴才小时候曾听老一辈人提起,如果新郎官疾病缠身无法下床,就会领一只红公鸡回来,行拜堂之礼…”
有人帮忙解释,元蓁蓁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她直起身,直视着秦曜天,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显得额头更加红得吓人:“陛下,我大东临自建国起,上至天子夏至百姓,皆为家国勤奋努力,上下一心抵御外敌。”
“肃阳王此举,损了臣女的面子是小,可却是寒了在外奋勇拼杀的将士的心啊!臣女怎能容忍其在百姓面前堂而皇之的侮辱,故随己心生了争执。”
元蓁蓁越说越来劲,上挑的丹凤眼里已然不见胆怯,只有一股犟劲儿与委屈,莹莹的泪水仿佛只要眨一眨眼,下一秒就能落下。
好一个傲雪冷霜的不屈美人。
元蓁蓁看着秦曜天脸上的怒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内心一阵后怕。
幸好昨日入门后,她让稳重又有分寸的宝铃,到府里浣洗衣服的地方打探来有关肃阳王的消息。
好歹也在元府南房生活大半辈子,自古有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闲话。
浣衣的婶婶们嘴皮子通常都闲不住,简单好言几句,距离就拉近了。
“娘子,我打探到了。原来当今陛下登基前,朝中有传言肃阳王也是登基人选之一,毕竟陛下与肃阳王乃同胞兄弟,一母所出,背景势力都大差不差。”
“那肃阳王今日为何要特地落长公主的面子,明明殿下与肃阳王也是宗亲。”
四喜正在帮元蓁蓁梳发,如瀑布般的青丝柔顺光亮,细细嗅来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油味。
宝铃一边整理着四喜卸下来的珠钗首饰,一边道:“这就要说道肃阳王的一个天生劣势,那就是他的右手天生六指,有损皇家颜面,有损国体。历朝历代都没有过任何一个有缺陷的皇子能当得上皇帝的。”
宝铃声音极低,虽夜已深,但毕竟是议论皇家事,还是要小心翼翼为好。
元蓁蓁皱眉,问道:“那这跟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宝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凑到元蓁蓁耳边,把下午打听来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传闻说,当初肃阳王曾起过拉拢长公主的意思,毕竟殿下的母家势力强大,再加上当时殿下已与楚大将军两情相悦,肃阳王自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但楚大将军刚正不阿,清正廉洁,完全无视肃阳王抛出的橄榄枝。最后陛下成功登基称帝,肃阳王与殿下自然就生分了。”
市井流言,虽难究其实,然既有之,必有其存在之理。
元蓁蓁赌的就是肃阳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可她强压着怦怦直跳的心,等了好久却只等来了秦曜天的一句:“朕许久未曾与参政见面,这次你与楚聿的婚事,说起来倒是有几分委屈了你。”
“孙怀恩,宣参政与其夫人冯氏进宫,趁这个机会也让你们一家人好好聊聊。”
等到元明涯与冯氏如临大敌地被请进便殿时,一眼看到的就是地上一个有些熟悉,但又不全熟悉的背影。
冯氏惊言:“你…你怎么在这里!”
“大胆!”孙怀恩尖声呵斥:“陛下在此,还不赶紧跪下!”
元明涯立即用力拽着冯氏下跪,颤颤巍巍道:“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任冯氏怎么也想不到,她前一秒还在沁芳园里清点中馈算账呢,下一秒居然接到宫里人传信,说陛下要见他们!
非但如此,那个小贱蹄子居然也在这!
元蓁蓁淡淡地朝元冯二人看了看,虽有特地收拾过的痕迹,可也不难看出两人的慌乱。
冯氏平日最喜体面,珠翠首饰都是成套成套的买。
得陛下急召,她自是拿出了压箱底儿的翠羽团花冠,可元蓁蓁却发现鬓发成套的三支碧玉花簪只戴了两支。
元明涯倒还好些,早晨上朝时的朝服一穿就行,如果忽略掉他明显压不住的呼吸频率,以及脑门上透出的密汗。
显然也是害怕到了极点。
这副模样,她见的不多,这回倒是能好好端详一番了。
元蓁蓁一入了心神,就没控制住自己夸张的侧头方向,好似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秦曜天见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十分悠闲地喝起茶来。
“元参政啊…怎么见了自己的女儿,元夫人却是一副惊讶慌张的模样?给朕感觉你们不像是一家人,倒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呢。”
血海深仇谈不上,但确实很难扮演天伦之乐。
元明涯汗都要下来了,他猜不到秦曜天话中意思,只能干笑:“陛下说笑了,怎么能是敌人呢,夫人是因为突然看见琼儿在皇宫里,再加上陛下龙威胜天,担心琼儿是否冲撞了陛下,惹您不喜,这才一时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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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臣妾殿前失仪了…”
看着他们还在做戏,元蓁蓁一脸冷漠。
当着陛下面前,元明涯居然还能叫她作“琼儿”?
这是打定主意一条路走到黑,既然做了就要瞒到底了。
啧啧,真可笑...
元蓁蓁转过头,不再看那两个恶心的人,美眸平视着一丈远的地砖,静默不语。
秦曜天疑惑地“噢”了一声,轻轻歪头,像是看好戏一般,将元蓁蓁的表情变化全部尽收眼底。
他缓缓坐直身子,靠向椅背,双眼微眯,抬手轻轻摩挲着龙椅的扶手,动作缓慢又沉稳。
“你方才说,朕面前的这位女子,是你的女儿元琼华?”
“是是是,陛下居然还记得臣女闺名,实在是元府的荣幸!”
元明涯连连点头,只是额角的汗更密了。
“嘶——可是她方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秦曜天静静听着,周身气息愈发低沉,他转头看向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元蓁蓁,道:“你,再重新说一遍。”
元蓁蓁脊背笔直如苍松,小腿因长跪多时,早已没了知觉。
她深吸,吐气,目光坚定又坦然,无视旁边穿来的警告视线,缓缓开口:
“臣女元蓁蓁,乃家中次嫡女。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已嫁入将军府,便已做好替将军守寡的准备。”
“你…你!”
元明涯和冯氏一听到她居然当着秦曜天的面,捅破了自己精心策划之事,气得仰倒。
“陛下,此女定是疯了,您可千万不要轻信她的谗言啊!”
冯氏怒瞪着元蓁蓁,抢在她之前欲先行告状。
秦曜天静静看着眼前这出戏码,将底下二人毫不掩饰的丑陋脸庞一览无余。
事到如今,秦曜天又怎能不知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他手下的大臣们,通过平日里的风言风语,揣摩圣意。
各个都不想白送给将军府一个培养多年的女儿,于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上演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手段。
纵使秦曜天从出生开始,类似的戏码比比皆是,比元明涯的手段更恶毒、更凶狠亦不在话下,他依旧不能容忍有人能够如此诓骗他!
“参政方才不是还叫她琼儿的吗?怎么,一转眼连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认不清了?”
元明涯自知犯下大错无法狡辩,他干脆通通说出来。
“陛下息怒!臣自知此举污了陛下的眼,也玷污了陛下为云麾将军赐婚的心意。可琼华八字命弱,赐婚圣旨下来后更是连着病了好些天,臣实在没办法,重金请了一位云游四海的大师为其压惊。”
“结果大师一看琼华的相貌,便下结论,若是让琼华呈了圣恩,只定活不过三月!正巧从小生活在乡间祖宅休养生息的次女蓁蓁返京,大师顺道算出蓁蓁命里极凶,只有天家之人的血脉方能化解。为了救女儿们的姓名,臣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只见元明涯没了往日在外人面前的傲骨,声泪俱下的样子,仿佛字字句句都是从他泣血的喉咙中哭出来的。
一旁的冯氏也跟着呜咽几声,红肿的双眼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动了真情。
“正如官人所言,大师批出蓁蓁的命理与云麾将军的命理十分相契,唯有二人成婚方能一帆风顺,姻缘化煞,此乃双赢啊!”
元蓁蓁心一惊!
她猛地抬头看向龙案后面的秦曜天,帝王的脸上逐渐被寒霜冻结,原本舒展的眉头猛地拧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便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阴沉压抑。
旁边的冯氏还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全然不知道她寥寥几句,就将自己极力避免的情况俱化作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