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闻远头伏得更低了，捧着果子的双手颤抖得厉害。
凌清风怔在了原地，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他们……明明都是普通人……”
怎么会？阿梨从狼背上一跃而下，一步一步走到吴闻远的面前，伸出手。他惊喜抬头，“砰！”果子却在阿梨的掌心猛地爆裂，汁水四溅，溅到了他的眼睛、脸上，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深入泥土，消失了。
“普通人？”阿梨将手上的残汁猛地一甩，“一句‘普通人’就可以掩盖他们手上沾满鲜血的事实吗！”
拽着吴闻远的头，阿梨几近咆哮道：“正是你们所谓的普通人，将我们困死在无量城！三千三百九十六只妖，被卖、被吃、被剖，被他们当做赚取灵元的工具！你说他们无辜？那我死去的同族难道就不无辜吗？”
纪商陆一脚踢开朝她扑来的妖怪，回头道：“无量城的百姓并未修习灵力，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把你们困在无量城？”
阿梨低头，恶狠狠地看着面前已失了魂的吴闻远，声音凉的仿佛淬着寒毒，“你自己说，你们是怎么做的。”
吴闻远颤着唇，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半晌才艰难地道：“十二年前……我们村还靠着在无山上打猎为生，但无山上妖怪纵横，总是很危险……”
“后来，有一批仙官来了我们村，说要来帮我们除妖。大家都很高兴，以为他们要把无山上的妖怪都赶走，但是他们在城外设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村子和整个无山笼罩了进去。他们还说，这些妖怪将永远都出不去……”
一村民听到为首的仙官这样说，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道：“这怎么行？仙官大人呀，您是有所不知啊，我们村世代就靠着打猎来维持生计，要……要是这些妖怪出不去，一直呆在山上，那，那我们还怎么过活哟。”
为首的仙官冷冷的瞥了一眼刚刚说话的村民，冷哼了一声。
身后的仙官替他开口：“哼，你们这些人就是太肤浅了，胸无大志，打猎能有什么出息？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我们设下这张网，可是给了你们一条更好的活路。你们当是要感谢我们的大恩大德才对。”
后面聚成堆的村民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一人站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官大人，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我们……不懂。”
那仙官眼中满是不耐烦：“愚蠢至极！这些妖怪浑身可都是宝，要是将他们的灵力抽了出来，做成灵元，到那时，哪里还需要靠着打猎过活？你们整个村子都将富甲一方了。只要你们乖乖听令行事，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灵元与普通钱币可不同，是用灵力凝聚而成的，无论是修仙人还是普通人对它都是极爱的，修仙之人用它可增助修行，普通人用它，可延寿命。
如今，天地之灵稀薄，这些灵气可是珍贵无比。
一枚灵元的价值对他们这群普通人可是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若是真如仙官所言，将妖怪的灵力抽出来练成灵元，那他们这辈子可就高枕无忧了……
“好，好哇！”一个村民激动得满脸通红，高喊道，“多谢仙官！多谢仙官！”
“发了，发了！”另一人则是狂喜不已，“我们就要发达了，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多谢仙官指点！”
村民被这突如其来的诱惑冲昏了脑，纷纷附和起来，高喊着“仙官英明”“仙官大义”尔尔。
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富贵景象。
在众人狂喜之时，一位年纪看着不大的年轻人从拥挤的人群身后挤到最前面，带着几分谨慎，问道：“敢问仙官，妖怪都力大无比，又身负妖力，我们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为首的仙官看着他，微微挑眉，“你倒是比他们有点脑子。”他话中带着几分赞许，语气里更多的却是居高临下的傲慢。
“放心，本仙官可查探过了，这里的妖怪道行浅，根本不足为惧。届时，我们会给你们仙器，你们只需按我们的指示，将妖怪抓住，再送到我们手中即可。剩下的便不用再管……这件事就由你负责了……”
吴闻远越说声音越平静，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后来，你们都能猜出来，这些村民已经疯了。起初做得还不明显，后来，妖越抓越多，越杀越多……”
凌清风追问道：“你可知那群人出自何派？穿着打扮呢？”
吴闻远微微摇头，语气平静：“不知。”
纪商陆盯着他，冷笑道：“你不知？最后说话的那年轻人，可不就是你吗？”
头上的手越来越收紧，吴闻远闭上了眼，坦然道：“是我。但那群仙官每次见面时，都戴着斗笠，穿着皆是一身普通白衣，看不出身份……”末了，他睁开眼，低低地问道：“可阿梨……是如何得知这些的？”唤“阿梨”时，他的声音依旧和平时一样的柔和。
“你不用知道。”阿梨拽着他的头没有松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但我还想问一句，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以前不是朋友吗？
吴闻远沉默了片刻，轻声笑了出来，“是我没做干净，让阿梨伤心了。”
纪商陆看他一点都不知悔改，还在笑，简直是要气笑了。下一秒，就见阿梨扣着吴闻远的头，狠狠地往地上砸，“疯子！你简直就是个疯子！”手上的力道毫不留情。
纪商陆看着这一幕，心里总算舒坦了些。但现下的场面可真够乱的。
和他们猜测的一样，割头和取血是两批人。但两者之间的联系到底是什么？
这吴闻远也有问题，还没问完呢，别等下真被打得魂飞魄散了。她悄悄朝花烟打了个手势。
花烟会意，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阿梨姑娘，控妖术又是怎么一回事？是有人胁迫你们吗？”
控妖术这种禁术，虽能短暂的提高妖力，但是对妖的伤害却是极大的，不仅灵智全失，还会爆体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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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阿梨手一顿，回头。她的目光在花烟身上停留了片刻，确认定他也是妖后，便沉默了。良久才道：“没有人胁迫，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花烟不解道“可这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吗？你们明明可以……”
“可以什么？”阿梨猛地打断他的话，“可以逃吗？还是可以等死？”她那只泛着血腥色的眼睛仿佛要流出血了，“他们背后有人撑腰，可我们呢？有谁能来帮我们？”
纪商陆突然道：“是有人把控妖术交给你们，让你们服下血灵丸，然后策划了无量城的这场屠杀，对吗？那人拿你们当棋子……”
她看得出来，阿梨也服下了血灵丸，那只血红的眼睛便是最好的证明。
“是又如何？”阿梨笑着，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棋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血灵丸一服，神智全无。若是能报仇，做这个棋子又怎么样？我们无山之妖，向来有恩报恩，有仇必报！”
原来是这样。
凌清风眸中闪过一丝不忍：“阿梨姑娘，死咒难解，你以身饲咒，会害了自己的。”
“原本就是要玉石俱焚的！”阿梨继续说道，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可惜我出了点意外，保留了神智。但这样不好吗？吃下他们的头，刚好送他们做这世间的孤魂野鬼。投胎？做梦！”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我要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刚落，她猛地从吴闻远怀中掏出他的头颅，毫不犹豫地生吞了进去。
“妖孽！死！”
远处一阵怒喝声猛然响起，如同一阵炸开的惊雷，震得人耳膜都痛。
紧接着，一道刺目的的剑光亮起，一柄巨剑疾速朝阿梨肚子袭来，带着凌冽的杀意。
“铮！”
剑相撞的声音刺耳又尖锐，纪商陆和凌清风持剑横挡，两人却硬生生被那柄巨剑震开，虎口发麻。
另一边，邬崖软着腿，踉跄后退。身后没了凌清风保护，一只蛇妖张开血盆大口，两颗利牙下一刻就要咬上他的脖颈。情急之下，花烟青藤一挥，缠住他的脖子，将他猛地拉了过来。
凌清风认出了这把剑，“师叔？”
“师叔？”纪商陆皱着眉，哪个师叔？
低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好啊你，下一趟山，都已经开始和妖怪打交道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缓步出现，穿着一身白衣，眉如刀裁，眼若寒星，面容冷峻如霜。巨剑飞回他手中，剑身宽厚，泛着冷冽的寒光。
好冷的一个人。纪商陆心中暗想，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凌清风有些意外，惊诧道：“师叔，您怎会在此？”
身后悉悉索索，脚步声阵阵，仿佛有更多人靠近。
白衣人目光扫过众人，在阿梨和花烟身上停留了几秒，眼中寒意更甚，凉凉道：“你私自下山，受掌门吩咐，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