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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剖白

作者:没气的雪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砰。”


    湿柴上的水汽爆裂,火焰登时窜高,卷起一捧灰烬,洒在洞穴中,犹如飘渺细雪。


    阿也摆弄着火上的野兔,翻来覆去,时不时偷偷瞥一眼华谏。他仍旧盯着火堆发呆,一动不动。


    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阿也叹了口气,难不成是介意那些丹药是从尸体上摸来的?但现下这境遇,有药吃就不错了。


    好吧,她自知出手狠辣,与华烨本性大相径庭,所以一直蛰伏,不轻易出手,但并非没考虑过暴露后华谏的反应,惊恐或愤怒,唯独没想过他会保持沉默,倒叫人无从下手了。


    算了,先填饱肚子。阿也找来野果,挤出汁水,涂在野兔外皮上。


    “滋滋——”


    皮肉被烤成诱人的焦褐色,油脂一颗颗渗出来,亮晶晶的,肉香里混着清甜的果香,勾人食指大动。


    “咕噜咕噜——”华谏别开脸,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一声更比一声响。


    阿也憋住笑,拆下一只肥硕的兔腿,看了眼他的手掌,似乎还不方便,又撕成碎肉,拿蒲叶盛好,再摆上两根细长的竹枝,放到他身前,讨饶道:“兄长,吃一些吧。”


    “不要叫我兄长。”华谏勉强拨开她的手。


    “师兄,吃东西了才能好得快一些。”阿也软声劝道,“往生教定然不会就此作罢,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听到往生教三字,华谏睫羽一颤,勉强握住竹枝,但夹了几次都不成功,气得干脆以捅人的架势叉起碎肉,再送进口中,腮帮子僵硬地鼓动,好似在嚼蜡。


    看样子还在生气,不过肯吃她给的东西,就算是揭过了。阿也放下心,撕下另一只后腿,齿关一合,却尝到一言难尽的酸苦。


    瞧一眼被挤皱巴的野果,青皮带红刺,确定没采错,就是常用来调味的酸果,她又咬了一口兔腿,味道更加诡异,辣中带涩。


    难道这果子还没熟?她勉强咽下,转向华谏,试探道:“味道如何?”


    华谏应声抬头,唇上染了层油,也是亮晶晶的,手中蒲叶里的碎肉不剩多少。他嘴唇微动,“尚可。”


    那就是好吃的意思了。阿也心道,正纠结是火候的问题还是兔子的错,电光石火间,想起此前逗华谏吃花糕时,同样尝到一股怪味,但那时只当是放久了,并未上心。


    等等……难道是她的味觉出了问题?阿夜蹙眉,见华谏吃得正香,又放下心来。


    罢了,先填饱肚子,毕竟之后动手还得靠体力。阿也面不改色地吃完后腿,又撕下一只前腿,埋头吃了起来。


    就在阿也专心进食时,华谏借眼角余光悄悄打量她。


    在先前的接触里,华谏并不喜欢她,觉得这人假惺惺的,笑不是真心的,说话也是,表面上轻声细语,指不定在心里破口大骂,但当她真的露出尖牙,他却无所适从。


    仔细想来,石壁上那个“快逃”的印记,并非他以为的有人遇险,而是她在警告旁人不要插手。


    难怪遇上鸠盘荼时她要踢开自己,原来是嫌自己碍事,但分明有如此实力,却为何躲在小楼里,对那些谣传视而不见,闻而不斥?


    都是托她的福,不仅落下这身伤,还跟个废物一样坐在这里任人施舍。华谏越想越气。


    但与此同时,脑子里有诸多画面一闪而过。她疲惫的面容、温热的手心,还有丛林中夹杂风声的心跳、急促的喘息,以及那一声真心实意的“兄长”。


    ……或许那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某种幻觉,就像他以为是绝境求生,却忽略了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逃”这个字。


    是他自作多情,落得如此下场。


    咽下最后一口肉,华谏放好竹枝,打理好自己,再露出腕上那对黑色的金属环,低声道:“解开封印。”


    “解不开。”被他甩了一记眼刀,阿也诚恳地解释道,“我尚未筑基。”


    “那就去找凌栾,我方才感知到她们……”华谏自嘲道,“是我多嘴。想必你早有预料。”


    他这副做派令阿也浑身不自在,她放下啃到一半的前腿,正色道,“兄长切莫妄自菲薄。”


    华谏笑了一声,往后倒去,被冰冷坚硬的石壁接住,仿佛唯一的依靠,但背后的伤尚未痊愈,隐隐作痛。


    “别叫我兄长。”他闭上眼,平静道,“我不是你兄长。”


    真难伺候,要不是他有伤在身……她紧了紧拳头,无奈低头:“是,师兄。”


    华谏终于安分了,闭眼假寐。


    火苗努力舔舐枝叶,激出松油的香气。毕剥响声里,灰烬悠悠上浮,火光明明灭灭,打在华谏侧脸。


    与其安顿这位祖宗,不如去找凌栾她们。阿也果断做出决定,挑了几根干柴,正要开口,却听他又道:“我不是你兄长。”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遍,却是第一次以这种近乎悲哀的语气,仿佛顾影自怜。


    “我是华重楼捡回来的孤儿。”


    手一哆嗦,差点把柴堆掀翻。阿也手忙脚乱地挽救回来,心想,自己的听觉大概也出问题了。


    “在你搬回小楼的那天,阿父告诉我,我是他捡回来的孤儿。”


    原来如此。阿也兀地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来。


    听闻芳芪要远征,阿也为了能赶上设在傍晚的践行宴,特意起了个大早,收拾行李搬回小楼。


    东西不多,但零零散散。见大家为践行宴忙得热火朝天,阿也默默整理着,谁知华谏路过见到了,主动上前攀谈,“你一个人做这些?”


    见她点头,他皱起眉,“等我给余长老送完药草,就过来帮你。”


    但一直到日落西山,阿也踏着余晖去赴宴,他也没有来。


    仔细想想,也是从那天起,华谏对她的态度大变。其实从一开始,她与华谏也曾相谈甚欢,并不是后来的针锋相对,水深火热。


    阿也放下干柴,安静听着。


    “二十年前,阿父外出历练,偶遇我娘。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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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元兽袭击……”他声音艰涩,“临了之际,将我托付给阿父,取名为谏,却始终不愿告知姓氏,于是我便随了阿父,叫做华谏。”


    难怪他是精纯木命格,与华重楼的雷命格大相径庭,原来二人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这些年阿父待我很好,视如己出。”他喉头一哽,“我不怨他告诉我真相,但为什么偏偏要选在你搬回去的那天?”


    “是因为你醒来了……”华谏颤抖得说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说完,“所以不需要我了,对吗?”


    阿也没有回答,也不敢回答。想来要不是自己横插一脚,华烨保持昏睡,或许这出兄妹情深的戏码还能继续演下去。


    “我当真以为你是我妹妹,所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偷偷给你种了捕形印,想着以后遇到危险,还有我保护你……”他苦笑一声,“没成想,是我自作多情了。”


    为什么跟我讲这些?她想着,魂魄好似抽离这副身体,由上至下观赏这一幕闹剧,无情地点评,我们明明不是很熟。


    她一点也不了解华谏,换句话说,她不了解任何人,也不想去了解。


    左右这副身体都是要还给华烨的,与他人建立联系实在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从前怕惹人怀疑,她才以华烨的身份参加各种活动,在众人面前露脸,维持那一点浅薄的关系,不至于路上碰见相顾无言。


    “我恨你。”华谏一字一顿地说。


    阿也心头一动,游离在外的魂魄骤然归位,重新尝到人世间的酸甜苦辣。


    不论之后如何发展,但在这场滂沱大雨里,在这温暖的火堆旁……至少是这个瞬间,并不是只有她是一个人。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也撕下另一只前腿,细细拆解好,放进他空空如也的蒲叶里,“再吃一些吧,兄长。”


    睫羽剧烈颤抖起来,隐有泪光。华谏别开脸,“你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阿父所有的目光。我已经很努力了,但还是分不走一点。”


    的确很努力。阿也心道。


    每次她趁晚修无人时去藏经阁查体术,都会发现邻桌又换了一堆新的玉简,正大光明地摆在刻有“华谏”二字的木牌旁,不像她只能偷偷摸摸带回小楼练。


    有时树林空间有限,不便练大开大合的身法,她半夜去演武台,还能撞见华谏在复盘招式,挥汗如雨,嘴里还念念有词,惦记着白天输给席子瑞的事。


    未得到回应,华谏神色忽而不安,“我……我不恨你。”片刻后,又抿唇,“我……只是想让阿父多看我一眼。”


    果然是愣头青,这么大的把柄,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其他人?阿也叹了口气,心有愧疚,于是仿佛一种隐秘的交换,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口,“我叫阿也。”


    一股暗泉,终于汩汩流到地面上来。


    半晌,几乎让人以为面前的人是一尊雕像的时刻,华谏忽然开口。


    “别让阿父知道。”他低声说,“我不想他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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