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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牵连

作者:没气的雪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少女满怀希冀地问。


    “你是谁?”阿也反问。


    “我是小姐的贴身侍女,我叫驭菱。”少女十分执着,“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我不认识驭菱,也不认识你家小姐。”阿也摇头,“至于救人?我自身都难保,哪里能救你们?”


    “这样啊……”驭菱坐了回去,锁链随之垂落,失望地耷拉着。


    “你多大了?”阿也问。


    见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驭菱闭上眼睛,偏头不理。附近几位探出头的少女跟着缩了回去,埋起头不再看向这边,噤若寒蝉。


    也不知道她们在这里都经历了些什么。阿也暗叹,走上石台,想掂一掂锁链的份量,却见石壁上那些凿痕都是新的——


    果真刚建成不久?


    正要再上前,驭菱一个激灵,铁链哗啦响起,“不要过来!”她扯着嗓子叫喊,抖如筛糠,哀求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阿也一惊,立刻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兵器,一步步后退,“没事……先冷静……”


    半天,驭菱逐渐平静,用破破烂烂的袖子擦去眼泪,抱紧自己,朝阿也惨笑一下,不再说话。周围的少女们小声啜泣起来,气氛哀哀。


    阿也曲起指节,勾住锁链荡了荡,惹来另一端的驭菱不解的目光。她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耳朵——


    有人在偷听。


    驭菱当即意会,喜悦漫过两颊。她嘴唇嗫嚅半天,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敢用力点头。


    “你多大了?”阿也问。


    “十七。”驭菱迫不及待地回答。


    见她肯配合,阿也又聊了一些该有的话题,诸如家在何处,有几口人之类。陆续有人抬头看来,她并不理睬,一味演下去。


    察觉门外不耐烦的响声,阿也对驭菱眨了眨眼,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哭腔:“那怎么办啊?我不会死在这里吧?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啊!”


    接下暗示,驭菱唉声叹气道:“认命吧。乖乖听圣子的话,还能好过一些。”


    “真的吗?只要听话,圣子他们就不会杀我?……”


    一道落地声响起,又迅速远去。


    终于走了。阿也靠在石壁上,懒洋洋道:“你们在这儿待了多久?”


    意识到她的变化,驭菱顿时支棱起来,“一周?半个月?”她想了想,苦笑道:“或者很久了,整天被关在这里,分不清时日。”


    “这是新建的据点?”阿也说出推测。


    驭菱讶然,“姑娘厉害,的确是新据点。”


    “其他人都在原来的据点?”阿也接着问。


    “只剩下四五个还在原来的据点。”驭菱抿唇,“其余的姐妹都……”她抽噎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那原来的据点在哪里?”阿也换了个问法。


    “这……”驭菱低声道,“我们是被蒙着头脸带进来的,所以不清楚据点的位置。”她神色失落。


    阿也岔开话题,“他们抓人做什么?”


    “为了设阵。”有人抢答。


    循声看去,石台最深处,半跪于地的少女挺直脊背,笑嘻嘻地投来愤恨的眼神。在场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却不像她新伤旧伤一起叠了满身青紫。


    原来知情者在这。阿也转向驭菱,“她是?”


    “琅矜。”驭菱小声道,“她在这儿呆的时间最长,性格……有些古怪。”


    任谁在这儿呆久了都会变得古怪吧。阿也心道,转向琅矜:“你可知他们在设什么阵?”


    琅矜咧嘴一笑,“把你们都杀了的阵。”


    ……好吧,是有点古怪。阿也心想,衣袖被人扯动,她俯下身,听驭菱耳语道,“她是被家里人卖来的。”


    “被家里人卖来?”阿也诧异。


    “听说是为了给兄长娶妻……”驭菱压低声音。


    “在哪窃窃私语什么呢!”琅矜大吼,冲驭菱挥起拳头,挖苦道,“我看你是还没被打够!”


    “疯子!”驭菱狠狠瞪她一眼。


    “哪有你疯?什么圣子,求求你不要动我家小姐,要打就打我吧——”琅矜摇头晃脑,学她的求饶的模样,讥讽道。


    “你!”驭菱猛地起身,气得脸色涨红,被阿也及时拦下,“等等,有人来了。”


    几人迅速回到原来的位置,该保持沉默的保持沉默,该笑嘻嘻的继续笑嘻嘻。


    片刻后,石门打开,一阵阴风溜进石厅,刮得满案烛火晃动,拽出重重鬼影。黑衣人倾巢而入,人手提着一个木桶,不知装满什么,随动作撞出哐当水声。


    古红闲庭信步地走在最后,瞥过石台上抱膝而坐的阿也,像是逗狗般伸出手,勾了勾手指,“小姐真乖,到这儿来。”


    有机会剁掉。阿也心想,战战兢兢地起身,随他走到石池边,见黑衣人围住石池举起木桶,小声问:“这是什么?”


    “小姐请看。”古红拍掌,桶中的内容物倾泻而下,砸出扑通水花,一大团东西浮上水面——


    纠在一起、大团的线虫。


    色泽艳丽,黑红翠紫,有的光滑,蠕动时褶皱层层收缩,有的体覆软毛,像霉斑长出的菌丝。


    刹那间,石池内壁的肌理齐齐缩紧了,呈现出凝血般的暗红色,数不清的尖刺从白润油光里摇曳着伸出来,准确地扎进那些虫中。


    或长或短的线虫在水中剧烈翻搅、抽动,软绵绵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这场景让人想起螽斯用口器扎进花实,尽情吮吸香蜜。阿也一阵恶寒,及时掐断联想。


    尖刺尽情搅动,发出哗啦水声,仿佛满足的喟叹。


    虫尸随红浪起伏,把池中搅得一片浑浊,卓清歌仍然无动于衷,眼神木然,除去尚有呼吸外,与瓷胎并无分别。


    难道五感被人封住了?阿也盯紧卓清歌,察觉她的实力正在稳步提升,越过一个台阶。


    虫尸缓慢沉入池底,不再浮起。


    “接下来还请小姐好好观赏。”古红微微一笑,“如此美丽动人的一幕。”


    黑衣人从最后一个木桶里取出一枚蛋,恭敬地双手奉上,灰白的蛋壳上布满靛蓝色的棱形花纹。


    是混元虺的卵。阿也眯起眼,如此剧毒之物,他想用来干什么?


    古红伸出手,一指虚搭在蛋顶。元力注入蛋中,蛋壳变得透明,映出内部蜷缩的蛇影,丝线一样粗细。随着更多元力的注入,它缓缓舒展开来,似乎就要苏醒。


    他要催熟它?阿也皱眉。


    “咔。”


    突然,他五指大张,徒手捏碎蛋卵,从一滩透明黏液和隔膜碎片的混合物中挑出蛇胎,径直丢入池中。


    满池红水骤然沸腾!


    气泡争先恐后地上涌,破裂又合拢,带起池底的虫尸残渣,黏上少女的轻纱。


    尖刺探出水面,顶端下垂分裂,泌出方才吸食的精华。红水被五彩斑斓的晕斑渲染,仿佛混色的染缸。


    卓清歌厉声尖叫起来,四肢抽搐,挣出水面下的锁链。鳞片刺破她的体表,一片片生长出来,层层叠叠,整齐排列,隐隐浮现出靛蓝色的棱形花纹。


    她猛地睁眼,一双赤色的竖直瞳孔,依旧呆滞如瓷胚,好似变成混元虺的人形化身。


    “真美啊。”古红赞赏一句,拿手帕拭去脏污,划破手指,在轻纱覆面处涂上寥寥几笔,画出四方锥塔的图案。


    笔成之时,一丝黑气从塔顶逸出,钻进红水之中。尖刺霎时枯萎,水面复归平静。


    但变化仍然在继续。


    受黑气所迫,鳞片不甘心地缩回人皮之下,紧贴白骨,待伤口长出新的粉嫩肉芽,又跃跃欲试,刺破血肉,反反复复。


    卓清歌在混元虺化身与人类少女间来回转化,时而悲伤地哭泣,时而愤怒地嚎叫。


    浓郁的血气里,背后的四方锥塔似乎要脱离石壁,在此降落。


    阿也冷眼审视这座邪塔,每层的刻纹似乎都有了新的寓意,一阶又一阶,通向顶端的神格。


    草叶花果,吸收天地元气,进入混元兽腹中,成为养料,而混元兽互相搏杀,割据称霸,最终又沦为供养人类的贡品。


    眼前的石池仿佛一尊熔炉,提炼出混元兽的精华与女体融合,再以其为炉鼎,集之大成,作为最后一块垫脚石……通向最终。


    真是罔顾人伦的邪术。


    “真漂亮啊。”古红绕着石池走动,啧啧称奇,仿佛在观赏鱼塘中的锦鲤,语气陡然一转,冷冷道,“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自封五感。”


    自封五感?阿也看着黑气在卓清歌的额头盘旋,找不到入口,不甘心地散去。


    所以古红才要找一个替代品?


    古红转头,朝阿也和颜悦色道,“小姐听话,乖乖的,小生定然保证小姐比她还美丽。”


    阿也在心中冷笑,面上泫然欲泣,“圣子为何要强迫这位姑娘……”


    “小生没有强迫人家。”古红掀起轻纱,手指暧昧地划过卓清歌苍白的下唇,“是她自愿的。”


    “放屁!”石台上的琅矜破口大骂,“你不要脸!明明是你威胁……”


    “聒噪。”古红脸色一寒,隔空挥手。


    元力化形,狠狠拍在琅矜右脸上,“啪”的一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浮现出来。


    “咳!”琅矜喷出一口血,撞上石壁,软软地倒了下去。


    “圣子息怒!”驭菱同两位少女跪地求饶。


    阿也移开眼,柔声劝慰,“圣子莫要和她们计较,可别气坏了身子。”


    听到这句,古红缓和脸色,搂住阿也右肩,凑近耳边,“等小生找到那东西,再亲手为小姐献上一份大礼。”


    因嫉妒兴奋而扭曲的声音钻进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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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时与拍卖会上恶意竞拍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原来是他害自己花了那么多钱。阿也敛眸,隐去杀意,含笑道,“那小女在此恭候了。”


    忽然,门外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圣子,抓到人了!”


    半个时辰前。


    “姑娘,我们这是要往何处去?”


    华谏停下脚步,眼前黑色的断崖高耸入云,近乎垂直的切面被风蚀刻出痕迹,纵容枯藤肆意攀爬。


    女子摇头不语,伸手指向崖底的缝隙。


    这是让自己进去?华谏蹙眉,“姑娘,此处实在危险,不可冒进。”


    女子皱起脸,似是不满。她不顾华谏阻拦,抬脚就往里走,身影顷刻间被黑暗吞噬。一炷香后,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连连比划出弟子令牌的样式,意指就在其中。


    在未知的危险与失踪的师姐之间考虑半晌,最终华谏深吸一口气,往缝隙走去,嗅到阴冷气息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直觉不妙。他伸手拦下欲跟随的女子,摇头道,“请姑娘在此等候。”


    女子后退几步,乖乖点头。


    摸不清此人身份,还是分开为好。华谏心想,托起幼树,借助莹莹绿光走入洞中,处处留神。


    “这是……”余光瞥见熟悉的印记,华谏伸手抚过,两横一竖,在华宗通识录里的意思是……


    快逃!


    前方有脚步声接踵而来,在狭窄通道里反复回荡,寸寸逼近。


    华谏猛地回头,女子挡在洞口,歪着头看他,眼中空空荡荡,仿佛未点睛的纸偶。


    “轰——”


    石门旋转而开,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拎着东西进来。他与其他人不同,整张脸被硬木面具罩住,唯独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黑气翻滚不息。


    见他肩头有血,古红同四周黑衣人调笑,“白一,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白一沉默不语,甩出手上东西。


    “嘭嘭嘭——”


    接连的碰撞声里,那东西滚下石梯,停在香案前,软绵绵的一团。


    阿也攥指成拳,盯住那身沾满灰尘的蟹壳青长袍——是华谏。


    黑布罩住他的上半身,双手被缚于背后,衣袖被扯破半边,露出小臂上的爪痕,以及腕上一对并指宽的漆黑金属环。


    “让我来瞧瞧是谁这么厉害。”古红笑着挑开黑布,先是一惊,随后视线贪婪地描摹他的眉眼,“哟,没想到还是个俊俏公子。”


    少顷,他抚上华谏愤怒的双眼,眼中难掩嫉妒,“这双眼好生漂亮。”


    生怕古红把那双眼抠出来,阿也立即上前,一手拉住他的衣袖摇来摇去,状似撒娇,“公子,公子看看我……”另一手迅速去掏华谏腰间令牌。


    “唔——”


    见到阿也,华谏瞪起眼,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却被弹出的黑色符咒压制,挣扎间,腰间令牌反而掉了出来。


    古红一怔,盯着那枚与阿也一模一样的令牌看了片刻,眼睛忽地一亮。


    坏了。阿也暗道不妙,连忙补救,“师兄是为寻我而来,但我愿意留在此处为圣子效命,恳请圣子高抬贵手,放我师兄一条生路。”


    “小姐。”古红幽幽道,见阿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一把拉起她,冷酷地甩到一旁,对黑衣人下令,“搜身,找东西。”


    两个黑衣人按住华谏四肢,其中一个解不开繁琐的饰物,干脆撕碎外衫,摸索半天,一无所获,再破开储物戒的禁制搜寻一番,对古红摇了摇头。


    “没有?怎么会没有?东西去哪了?”古红急得在原地踱步,忽然看向阿也,森森一笑,仿佛毒蛇亮出獠牙,“小姐莫不是在骗我?”


    “恳请圣子饶过我师兄罢!”阿也决心装到底,挤出眼泪,高呼道:“不知何事惹得圣子生气,我愿代师兄受过。”


    “我看不如……”古红步步逼近,阴测测道,“一个、一个地施刑,看看谁先交代东西的下落?”他转向白一,挑衅道:“你觉得呢?毕竟你才是公子亲信。”


    敏锐察觉古红话中对白一的不满,以及对公子隐隐的忌惮,阿也心想,看样子黑衣人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我去抓人了。”白一淡淡道,转身离开,无意卷入这场纷争。


    “那小姐……”古红缓步上前来。


    抓人?难不成是凌栾她们?阿也尚未回神,眼前瞬间一暗——


    有人挡在自己面前。


    “我要换我妹妹。”华谏一字一顿地说,双臂被黑色符咒缠绕,止不住地发抖,是强行突破束缚的反噬。


    “妹妹?”古红诧异道,目光在二人脸上打转,“长得真是一点都不像。”他眼一转,“不过公子模样生得这般好,小生有点舍不得下重手呢,不如还是小姐先……”


    华谏慢慢弯下膝盖,头低下去。


    “我想换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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