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风冷。旧桥。
隐德莱希在前面走着,走着。她看见旁边店铺的门打开,有人鬼鬼祟祟,背着一具尸体,添加到一车的尸体里,放好后,他也走呀,走呀。
隐德莱希到他刚才的地方,轮毂留下两条血迹,拉车的人在咳嗽,咳咳咳,那声音,就像桥上的旗帜被风吹得鼓鼓响。一阵阵,时而尖锐,时而沉闷。
店长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不发出声音。
他抬起手,悄悄挡住打在她身上的冷风。
突然,撑在拐杖上的手感应到了一股墙,店长停下。这个空间在排斥他。他抬头看向一个方向,已经许久没有听过钟声了。
眼见着隐德莱希越来越远,他抬手,一只褐色的信鸽出现,朝她飞过去。
那个女孩看见了,站了会,像是才反应过来,她两脚并用,先是摔了一脚,但很快就站起来了。她抬头跑着,跟着鸽子跑。
店长伫立在桥上,一直到那个小小身影不见了,风吹过他的发丝,他孤零零的,却勾了唇,弯了眉。
这只鸟,她见过。
隐德莱希很快反应过来。
她跑得很快,跑到完全不相熟的地方,面前是一道大大的门,那只鸽子直接穿过紧闭的大门,消失了。
隐德莱希走过去,手掌贴在门上,皱眉。
她感受到很轻微的震动。
哒,哒。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着。
好像,第一次出来时,打开洗礼堂的门,也是这样。她闭上眼,吐纳呼吸,一阵蓝绿色的光芒在指尖流转。心数三下后,她睁开眼,门果然裂了一道缝。
“门松了,门松了!加把劲!”
“夫人,可是,这背后站着一个,一个女孩。”
“什么女孩,我看看。”
借着这条缝,孔泰西娜看见了隐德莱希。她一时愣了。
“西莫内塔?”
什么?
这个名字一出口,孔泰西娜看见面前的门剧烈抖动,咯吱咯吱响,然后砰的一声,居然倒了下去。
孔泰西娜带的侍从抱头乱窜。
孔泰西娜一动不动站在那,大声提醒:“西莫内塔!快用你的魔法!”
隐德莱希换回了神,照着做。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门在压向孔泰西娜的前一刻,就像按下了加速键,一点一点腐蚀,松软,最后像泥沙一样,掉了下来,落了他们一头。
孔泰西娜随意拍了拍头发,便直接跑到隐德莱希面前,细细观察她的脸,语气有些惊诧:“你比那些画里的还要漂亮。”
“你见过我的母亲?”
“母亲?你是她的女儿......”孔泰西娜顿了许久,才意识到西莫内塔已逝,“我什么记性,抱歉,抱歉,不过你和她真的太像了,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是?”
“我是孔泰西娜,是美帝奇家族的主母,按辈分来讲,应该是你的姑姑。你被送去教堂的时候,我还没有嫁过来,你应该不认识我。”
“姑姑……为什么会在门外?”隐德莱希凝眉,“现在这里很危险,有瘟疫,你们会被感染的。”
“我知道。但是,我是来帮你的姑父的。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你应该在教皇大人的庇护之下啊。”
在孔泰西娜恳切的目光下,隐德莱希声音很小:“主教大人给我放了假,我是......”
隐德莱希吞吞吐吐,以孔泰西娜的经验来看,这件事要么是难以启齿;要么是错综复杂,牵扯过多,一时间说不清楚;还有一种可能,面前的人不信任她。
对此,孔泰西娜也不强求,她环顾四周,身后的侍从还站在门外。
“美帝奇的别墅应该被奥比齐查封了,你现在住在哪里?”
“酒馆。”
孔泰西娜点头,示意隐德莱希等一下,便走到后面,对后面的侍从说:“奥比齐利用穹顶工程诬陷柯西莫。你们先去施工地周围看一看,不必踏进去,如果发现可疑的人,回来到酒馆通知我。”
——————
酒馆。
本来这个时间,酒馆已经停业了,但隐德莱希居然远远看见了灯亮,推门发现,原来店长还在值班。
先前在施工地,还是他陪着自己,已经很晚了,还没歇息,是在等谁吗?
屋内东西大包小包,店长正端详着一幅画,听见门声,他抬头,笑道:“欢迎光临,”又看见隐德莱希背后的人,补充,“这位就是美帝奇家族的夫人了吧,柯西莫经常同我说起你。”
隐德莱希这才意识到,原来是在等孔泰西娜,嗯,好像有点不对,看孔泰西娜的样子,好像并不熟悉店长。这里都堆着行李,店长这么晚了,还在收拾吗?等等,好像是博耶塔收拾的行李……
博耶塔呢,怎么没看见他。
她又看了看吧台上的枝条,上面没有鸽子。隐德莱希皱了皱眉,居然油生了“店长或许知道一切”的想法。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多恩……
隐德莱希的手紧了紧。她有一点,想回去了……
一旁的店长正在和孔泰西娜商议。
“柯西莫现在被关在旧宫,行会里有四成是奥比齐的人,三成蒙受过柯西莫的恩惠,余下三成保守派谁都不想得罪。柯西莫只是初步判处死刑,但也未必没有盘桓的余地。”
孔泰西娜:“我得到的消息,奥比齐打算贿赂保守派,之间已经有半数的保守派已经倒戈,剩下的估计是要看局势如何。”
“......”店长在和孔泰西娜交谈之余,递给隐德莱希一杯牛奶,继续道,“贵夫人的嫁妆,还有一些未被划到美帝奇名下的吧?”
孔泰西娜:......
她看着面前笑脸盈盈的人,突然觉得可怕。她的家族是佛罗伦萨的贵族,也经营着银行业务,但战争过后,投资出去的国债却收不回来,就算收回来了,也不是之前的价格了。就在家族银行即将宣告破产之时,老乔凡尼说愿意拯救她的家族,条件是要她和他的儿子成婚。父亲同意了。
她成婚前还留有一些私人财产,如果变卖掉,将会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但这样,她真的要和美帝奇家族唇齿相依了。
——————
与此同时。旧宫监狱。
“我知道你。米兰的质子。”柯西莫关在监狱里面。滴漏的水,黄色的烛,吹着苍蝇的饭食,冻成块状的汤。
维萨里粗略扫视狱中景色,后道:“当年我和父亲都很惊异,一个银行家居然敢来应战,也居然敢踏入时空乱流。”
柯西莫抬眼,说:“米兰的儿子,不错,我听说你刚来不久就当上了枢机,怪不得你的父亲要留你过来。”
“你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
“知道,但这不是白给你的。”
“奥比齐家族横行霸道,自认为将你剔除佛罗伦萨便可高枕无忧,听闻,他们又开始招聘雇佣兵,准备将老乔凡尼做过的事再做一遍。”
“现在黑死病还未停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也撑不了多久,”柯西莫说,“你在战场上见过他,他怎么样?比如举止,走姿……”
维萨里说:“我刚来佛罗伦萨,便听闻了他的死讯,科萨将他葬在大教堂的地下,是我处理的。”
“呵,真不知道科萨这个老顽固会让你当枢机。”
“无论你能不能接受,我只能说,老乔凡尼的死亡,我很抱歉。”
“抱歉?”
“众人都觉得是乔凡尼是噎死的,但我解剖过他,在他的食道发现了血纸。我发现的时候,血纸已经吸走了他躯体一半的血了。”
“血纸?父亲提到过,说米兰投降也是因为这个。”
柯西莫喜怒不辨,牢狱中的火光明灭。
“......做个交易吧,我帮你出狱,你送我回米兰;你解除米兰和佛罗伦萨签署的条约,我们签订新的公章。”
维萨里勾勾手指,一个金雕塑出现,柯西莫认识这张脸,他是领主宫九位执政官之一,是奥比齐的人。
“米兰公爵千辛万苦送你来,是希望你远离米兰。你在佛罗伦萨,就和我在这里一样。就像牢房外黑死病,一走出去,生死由天。身陷囹圄尚可一息尚存,与神斗,怕是连命都要没有了。”
维萨里:“……”
静。只能听见呼吸,悠长。
维萨里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
……
回忆。
“想知道你的母亲缘何崩溃吗?”
一只鸽子落在店长的肩膀,店长说:“你的母亲在实验过程中意外配置出了一种物质,能使黄金溶解。
“米兰妄图挑战天神立下的法则。
“如果我没猜错,以你的性格,那位主教也该会和你说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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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眼冒红光,维萨里眼前依稀浮现出炼金台,和消失在黄色溶液中的金块,台前的女子躬身,瞪大眼睛,面色苍白,发尾滴汗。
维萨里:“母亲说过,不可消除的存在是最不应该存在的,黄金如果不可消除,那么米兰这个地方将会一直存在,可如果不可消除了,它又会导致另一种灾难,
“母亲配置了那种溶液,却使最初,我们一直逃避的灾难到来了……呵,左右前后都有东西逼着。”
就像推着石头爬山的西西弗斯,你拼命地向上推呀,推呀,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可最后,还是因为咒诅滚了下去,又回到了原点。
“如果他一直推,不也是一种永恒吗?”店长淡然。
……
维萨里看了看手腕上的维斯孔蒂家徽,龙首蛇身,一笑。
“老乔凡尼为了美帝奇家族的利益愿意深入绝境,难道身为他的儿子要苟延残喘吗?”
柯西莫嗤笑:“你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和我玩这招?”
“不,我也不一定需要美帝奇的帮助,我只需要回到米兰,至于这个帮手是美帝奇还是奥比奇都不重要。我来看你,只是觉得,老乔凡尼和我是一类人。作为他的接班人,你应该也会继承你的父亲的精神。”
“你解剖了我父亲的遗体,还要他的儿子和你作交易?”柯西莫反问。
维萨里的手又动了动。“米兰也能给予美帝奇足够的利益,”他道。
“……你走吧。”
维萨里猛上前走了两步,抓着铁栏,他看着里面的人,颓坐,面前的吃食未动分毫。维萨里愣了片刻,突然又笑了,转身离开前,道:“明天我还会来一次的。”
维萨里走后,屋子还在漏水,柯西莫抬头看向投进来的光。
说什么家族功业,柯西莫想,他是长子,为了家族,学不了画,做不了主。父亲将美帝奇的宝物留给了他,五年前,在他动身前往战地的之前,乔凡尼给了他美帝奇家族富裕的基础——镜的碎片。因为有它,乔凡尼才能周旋各国,倒卖商品,积累了财富。最终留在佛罗伦萨建立羊毛行业和银行。
父亲总是告诉他,离领主宫远一些。
以为父亲死了,他可以不管不顾了。可他还是没能做到。
光一点一点爬上食案。肚子里肠蠕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苟延残喘吗?
——————
酒馆。
孔泰西娜只想了片刻便开口了,表情坚定:“我的父亲将我嫁到美帝奇家族,便不会想我是巴尔迪家族的人。”
店长点头,将画递给她。隐德莱希凑过去看了看,猛地发现,是那个金匠!
店长看到隐德莱希的手,仿佛透过白皙光滑的手,看见背后的伤疤。
他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在学院——”
蓦然,楼上响起局促的脚步声。
伴随而来的,还有大叫。
“啊!美人,请带我走~”博耶塔踉踉跄跄走下来,一身酒味,店长看见了,面色都冷了下来。
博耶塔浑然不觉,手中还晃荡酒瓶子,整个人歪歪斜斜,依靠在楼道上,几个人都要抬头看他。博耶塔手点着他们。
“一个,两个,三个……”不一会,他突然指向自己,哭了起来。
“哇,还有人啊。大教堂都要没了,这么还有人在佛罗伦萨啊。教堂就要没了,佛罗伦萨也要没了——”
“博耶塔,你酒喝多了。”
“我没喝多!嗝,塞缪尔,你还想帮他们帮到什么时候啊。你一直说不能干涉,不能干涉,还说就算干涉了也改变不了结局。呃。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如果我杀了金匠,那个鬼的盗镜人,他就不会抢不到守镜人,就要毁了——”
“博耶塔,你神志不清了。”店长的声音难得染上薄怒。
博耶塔跌跌撞撞下楼。“你别拦我,我要说,你不能连告别都不让她告别吧。隐德莱希,你是不是很久没听到过钟声了,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敲钟人魂归后,科萨撑不住了啊。那个盗镜人裂开了缝,缝不上了啊,他一直靠着你母亲的魔力,还有店长的帮忙勉强维持,可是他受伤了,现在撑不住了啊。你还记得那道桥吗?”
“博耶塔!”
“大教堂炸了!”
孔泰西娜的人忙跑过来。
砰——
隐德莱希手中的杯子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