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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佛罗伦萨29

作者:征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博耶塔撑着下巴百无聊赖,一只笔在他的五指之间灵活摆动,他看着底下放着的信纸,最后叹息,站起身,想去熄灯灭火。


    就在他关门,人都走到了门口,才发现门外站着维萨里。


    “方便吗?”


    “不方便!不方便!我们都歇业了,改天吧!”


    可维萨里眉目间皆是疲惫,像是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博耶塔见之收敛了笑容。他越过博耶塔,发现了吧台上的纸张,又重新看他。博耶塔被这视线看得头皮发麻。


    “你在写信?”


    “哈,哈。”博耶塔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被算计了。他挤眉弄眼,插科打诨,还是拦不住维萨里进来。


    维萨里他径直走向吧台,看见桌上的稿纸。


    博耶塔不敢说话,他机械般手脚并用走了几步,拉开一个门旁的凳子,背对着维萨里坐下来,等着他看完。


    字迹,口吻,都和维萨里记忆中的那人很像,他道:“这么做多久了。”


    博耶塔大嘘:“两三年了吧。”


    “为什么?”


    “五年前,就是你刚来的那一年,我和店长收到了米兰公爵的来信,他说,他的小儿子,体弱多病,得不到‘树’的青睐,带不回守镜人,他很失望。”


    博耶塔说着,回头时刻关注那个伫立在吧台前的身影,似乎是想看他有什么动作、言语。可什么都没有,他像个雕塑。


    博耶塔转回身子,继续背对着他,道:“学院给过米兰机会,可距离第一次罅隙坍塌,已经过去许久了。连续两次,米兰公爵和你都无法获得镜,他以为米兰会和先祖那次一样,再度依靠永恒的黄金躲过一劫,可没想到,罅隙还未开始坍塌,米兰城内的人却率先陷入了虚无之中。”


    “父亲要和佛罗伦萨战争,也不全是因为他们要来传教?”


    “纸醉金迷,佛罗伦萨上上下下都充斥着巨大的仇恨。我和店长上次去那里时,你们那的人用金子把人生生砸死,两方都是稚气未退的小孩,那目光却比屠户还要凶残。”


    空泛的黄金,永恒不朽的黄金,他们拥有价值最高的东西,可除此之外,一无所有。就像一整座城市皆为不朽的黄金装饰,可生活在内的他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黄金雕像内,乃是空心。


    “转移社会矛盾,死在敌人手里总比自相残杀要好,”博耶塔想着那封信的大致意思,“可是没想到,你刚回来,就展露了无与伦比的医术,为此,他很自豪。”


    那身躯一震:“可是我救不了他们。”


    “这也不怪你,米兰上上下下,只有你有医治血纸的能力,而别的,都是赤脚医生,双拳难敌四手,你也是因为这个而选择从医的吧。”


    “......”


    良久的沉默后,维萨里张口:“米兰人不会得病,可我没想到,罅隙坍塌居然会以血纸的形式出现。”


    “于是你的父亲投降了,他把你送来佛罗伦萨,拜托我们必要时保你一命。”


    维萨里情绪爆发,第一次吼:“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这三年来,都是你冒充我兄长的口吻,来......”


    三年前,他在森林里,暗无天日地解剖,那一天,博耶塔突然造访,说他的兄长给他写了一封信。


    博耶塔默然。


    维萨里突然噗嗤一笑,他那双好看的手紧紧恰着他的大半张脸,形容癫狂,笑声在空荡的酒馆中回荡,笑到后面,口水被气管噎住,维萨里躬身咳嗽,肩震,他双腿脱力,跪在吧台的地上。


    “……是我的错,”博耶塔离开座位,只见维萨里的背,看不见脸,声音分不清他是笑是哭。


    他叹息,进入吧台,伸手入吧台下,在摸到石块时顿了顿,转手就移到旁边面拿起一封信,“不过马力亚确实写给了你一封信,但是,同这封信一起来的还要是你母亲的死讯。就在一个月前。”


    “所以,金匠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他对你说过什么,但是,我唯一能知道的”


    维萨里抬头看着他手中的那封印有维斯孔蒂家族家徽的信封,突然觉得荒唐。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他的亲人的离世,只有他不知道,而这一个月,他都在干什么,在异国他乡,为别人奔命。


    博耶塔把信交还给他,张了张嘴,还是咽下了话。他本来想说,那时候你好不容易有些活人样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可当他看见维萨里手腕上的手链,选择了沉默。


    但当维萨里拿起信封就要离开前,博耶塔还是憋不住,说:“虽然我没有立场这么说,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可一说完,博耶塔又觉得是在强人所难。毕竟,他一直想要的守镜人就在眼前,而他的故土又在水深火热之中。


    良知在绝对利益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更别提,这本就是情理。


    博耶塔又坐了下来,胡乱抓起写了一半的信件,看了片刻,狠狠摸了摸眼眶,摇头晃脑,长吁短叹,最后干脆掏出店长珍藏的许多酒。反正他也不在。


    ......


    一条路,连接酒馆、森林、圣母百花大教堂、旧桥,形成十字路口。


    借着旧桥往返,能到达领主宫和美帝奇办公厅。


    风凉凉的,打在身体上,十指不可屈伸,哪怕运转魔力,也热不起来。维萨里并非漫无目的,相反,他目标明确。


    所以他疾走,寻找一个人,借着投在隐德莱希身上的信标,沿着十字路口的其中一条岔路,往圣母百花大教堂去。


    走着走着,他停了下来。


    一只长着脓疮的手,瘦骨嶙峋,黑色的皮脱落皲裂,血勾芡在青筋和背纹上。颤颤巍巍,他爬着,见维萨里停下,他抬头,脖颈处更是惨不忍睹。


    “呕,咳咳,你挡路了。”


    瞳孔涣散,将死之象。


    说着,那双手又抓了两下地,移了一小撮,那人又呕吐出血。


    “别挡路,我要去挖坟啊,再不去,呕,就要下地狱了啊。”


    维萨里看见前面的路,有一条血迹,被抹开,风干。他看了一眼便重新走开,抬头。


    现在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外立面整体是白色的,又在低调中透露出奢华,哥特式拱券,花图纹,镂空的壁龛上伫立十二门徒。但在夜色之中什么都看不清。


    还隐隐有哭声,少女的哭泣,抽泣声,是闭上嘴巴还控制不住呼吸,软骨哽咽震动,上上下下,胸部一哽,便从鼻窦里带出气来,传到人耳中,駴駴作响。


    他再度迈开腿,可临近时又止步。


    维萨里也愣神了。畏畏缩缩不像是他,他向来追从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了。他想学医,便数典忘祖,谁都拉不了他;他想调查真相,便不顾反噬,掘墓挖坟;而今,他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就该继续下去。


    维萨里抬头,望向里面:


    黑死病本就爆发于施工地,加上佛罗伦萨居民也无处收容他们,所以这里寄居着许多病人。


    那些箕坐,那些个仰躺,那一些些呕吐出血、深夜无法入眠的人,零星散布,谁都不愿意靠近谁。但他们似乎都在往一处、一人看着。那人,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亮着光,象征本源魔力的蓝绿色的光在她的手中流转,在光芒下,他们仰头,神情恳切。


    调查了三年,哪怕是傻子也猜到了。他明白这次瘟疫的缘故,时空罅隙的坍塌有千百种形式,其中以疫病出现的可能性最大。而能拯救时序坍塌的,唯有拥有永恒寿命的持镜人,祂们还掌握着镜,那是规整时间的法器。


    如果先前他还因为隐德莱希拥有实体而犹疑,那么现在,当他亲眼看见她治疗了黑死病,一切犹豫便都消弥了。


    她是守镜人。


    她能救他的国。


    只要能将她带回米兰,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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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回到过去。


    就在他上前的时候。


    一根黑色的拐杖横在他的面前。


    维萨里看过去。


    店长放下拐杖,望着隐德莱希,冷冷说:“她现在并不完整。米兰有另一条生路,”他转过头,墨眼如漆,“想知道你的母亲缘何崩溃吗?”


    ......


    店长说完后,如同完成任务一般,任由维萨里站在这,他朝着隐德莱希走去。


    隐德莱希的眼睛肿肿的,施工地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需要救治。


    她竭尽全力医好一个又一个,等到后面,她的头痛到不能自已。每一次挪步,都像是头被秃鹫凿出一个洞,一个又一个洞。


    店长走得很慢,在隐德莱希趔趄将要摔倒前,他扶住了她。


    “谢谢,”隐德莱希面色苍白,马上站起身,整个身体都因忍者疼痛剧烈颤抖。


    “你救不完的,”店长开口,可隐德莱希却听若罔闻。她自顾自地走。


    “你救不完的,这个世界上有数不尽的苦难,你无法担荷世间一切的罪恶。”


    店长环视四周的人,那些贪婪的眼睛:“今天,你救了他们的命;明天,他们便会向你要求衣食冷暖;后天,他们又会祈求美妻富宅......如果你做不到,他们便会连同你和你信奉的天神一起贬到一文不值。”


    她抱着自己说:“店长,为什么天上的星星,想伸手去够,可却碰不到呀。”


    砰的一声,隐德莱希终是力有不逮,跪了下去。


    “又一次,又一次……”


    她越说声音越低,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店长靠近她,用手为她擦拭脸颊。泪水抹开,很快就蒸发,显出凉。


    可她好像就是控制不住,流出更多的泪出来。甚至不用店长,她低下头,双手胡乱摸,怎么也止不住。这就是悲伤吗?这就是情绪吗?


    店长垂下眼:“我到的时候,他已经被带走了,隐德莱希,多恩不会死,金匠不会要他的命的。”


    隐德莱希:“可是他,就在我面前……他说,他不会要多恩死,是不是,是不是我……我没有过去,多恩他就不会自杀,如果我没有看见鲁杰罗的记忆,鲁杰罗就不会死了……”


    “你并没有做错。”


    “店长,你懂很多事情,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


    隐德莱希手打滑,她的手上还有伤疤,因为刚刚跪倒,有些还裂开了,空气中散着血的气息。


    店长只看着她,不语。


    隐德莱希眼睛暗了下来,别过脸,伸出双手,魔力越来越稀薄,捧出来的光很暗淡,面前还有一个恳切看着她的病人。


    “谢谢。”


    店长凝眉,他知道,隐德莱希不过是强撑着一口虚浮的气,再继续下去,本源魔力耗尽。未及思考后果,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


    空气葡萄酒的气息,崩裂,流出紫色的汁液,发酵,愈合,令人醉醺醺的。


    ......


    旧宫监狱。


    “你家里现在还有几口人?”


    “什么几口人,要不是这里偏僻,我家早就没人了。”


    “唉,真是杀千刀的,没事干嘛要修那家伙啊,又脏又累,还让神不高兴了。”


    “嘘,嘘,人还在里面呢,当初你不是也想加入嘛,说工钱比护卫队多多了,还会发面包,家里人也都吃得饱饭。你那时那个热乎劲,要不是你跑过去发现人满了,怎么现在态度完全不一样了?”


    “这能一样吗?唉,万幸万幸,感谢天神,拦住了祂最虔信的信徒,不让我开罪于祂。”


    维萨里放倒了两个对谈的侍卫。


    他走着,在老破小的狱前,停了下来。


    里面的男子胡子邋遢,不修边幅,蓬头垢面。


    囚徒抬眼,食指微动,嗓音虚浮:“我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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