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姒缓缓抬头,一截极为流畅的下颌线闯入视线。
下一秒,还没等她看清,人便被再次扯开,声音自头顶劈头而下,凶巴巴地,“你傻子吗?站在那不知道躲一下?”
那道声音又痞又戾,又野又冷。
与记忆中的某处重叠。
安姒抿唇,安安静静地站在那,手里杵着手杖,背脊却依旧绷得笔直。
火伞高照的天气,人人都顶着一身黏腻湿汗满是狼狈,她却像被蒸笼热气隔绝了一样,神色疏离地站在那里。
齐楠挑眉,“欸,远哥,这不就是上午跟你表白的那女的吗?”
游泳池里的一幕,齐楠后来也看见了。
闻言,本来压根没往她这看的厉远,侧眸看向安姒,眼神最后停落在她右手侧的手杖上。
素银的金属手杖十分罕见,在太阳下折射出闪烁的光泽。
一样的素银手杖,一样松垮的发束,除了穿着不同。
是她吗?
厉远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咬在嘴里一抖一抖地说话,“头抬起来。”
安姒手指颤了颤,指尖紧紧按住扶手断,双肩微微收拢,有几分茫然的无措感。
厉远垂眸看着她,嗤笑一声,“你没听到吗?”
语气又狂又霸道,极具侵略性。
女人垂着头,依旧没动。
“远哥叫你抬起头来。”齐楠早没了耐心,伸手一推,安姒趔趄了一下,向后退了几步仍旧不能把握住平衡,堪堪摔在地上。
大幅度的动作让她在过程中,展露了容颜。
鹅蛋的椭圆脸,面容平淡,肤色苍白,连唇都没有几分血色,甚至还有因缺水起的皮皱,只有一双浅茶色的瞳孔,在这张寡淡无奇的脸上总还算得上一个记忆点。
没有预想中的惊鸿一瞥。
齐楠没忍住“嗤”了一声。
就这姿色,白耽误时间,还以为多大的美人呢。上午泳池那他没看清,只依稀分辨出女人的踉跄爬起的身姿算得上曼妙,但是妆容太浓又哭花了脸,没记住样貌。
鉴于前车之鉴的悲惨下场,敢拦住厉远这么直勾勾表白的女人没几个了,齐楠挺好奇的。
还以为是什么天之骄女,有傲人美貌才能如此大胆。
敢情破罐子破摔啊。
“远哥,走吧。”齐楠没了兴致,喊了厉远就要走。
烈日高照,女人柔软的发旋在阳光下被镀了一层柔光,炎炎夏日在她身上似乎都变得冷清了。
被撞散的包中落了一地杂物,拉链扣处系了一个很奇怪的银色挂饰。
齐楠撇撇嘴,这姑娘审美也不咋样,破拐杖银色,破挂坠也是银色。
安姒正坐在地上快速地收揽。
纸巾,手机,充电器,笔记本。
没有镜子与任何一样化妆品,甚至一根口红或者润唇膏。
但是那是什么?
一本圣经?
厉远眉头微挑。
齐楠也一头蒙,远哥为什么,还不走??
东西被她一股脑乱塞进包里,唯独那本圣经捡起的时候还被她凑到唇边吹了吹灰尘,才虔诚地放进那个不起眼的包里。
安姒撑着手杖,尝试着站起来。
然而,腿脚发麻。
不仅如此,心脏也有点难受。
她好像有点中暑了。
就在齐楠咽了下口水,脑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肩背蓦地被人重重一案,朝C大的方向一转。
“走啊,大太阳的站这晒个屁啊。”厉远已经率先转身走了。
凶残啊,一点点同情心都没有。
齐楠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举手拱了拱算是抱歉,才跟了上去。
刚才连他都差一点想扶一把人家。
早知道真是个残疾小姑娘,他就不推了。
安姒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这些,她神思已经混沌了,半晌抬手掐住人中,另一只手往包里暗口处摸索着拉开拉链。
几粒小药丸入口,在舌头下压了一会儿。
那股心悸感才慢慢削弱。
*
厉远人高腿长,走路大步流星的,穿着个花裤衩,脚上蹬着一双雪白的大球鞋,鼻梁上带着个墨镜,走在路上趾高气昂一股混社会的气质。齐楠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感觉有那么点不对劲,也掏出个墨镜架上,挺了挺胸。
气势上不能别碾压成厉远的小跟班啊。
这个点C大的学生开始赶着去上第一节课,校园里人流量不低。
穿短裙热裤的女学生们,正儿八经T恤长裤的学霸男,趿着拖鞋的屌丝,什么样的都有,但就没厉远他们这样的。
他俩一看就不像个学生,连坏学生都不像,一路走着回头率直接拉满。
厉远昂着头对这结果挺满意,眼底泛着光彩,“C大的学生挺有品味的么,小眼睛齐刷刷地都看我。”
齐楠擦了擦鼻梁上的汗,没敢吱声。
哥,人家把你当地痞流氓,能不看你吗?
“你女朋友呢?怎么不来迎驾?”厉远挑眉问。
齐楠简直服了,这是对谈恋爱怎么样错误的魔幻认知。
陈巧巧上一秒还跟他发短信抱怨呢,说他怎么来了C大都不知道先来看她。
还指望小公主来接他们这帮大老爷们?
齐楠边走手指边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字:等会儿给你买……
发送还没按下去,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娇憨的嗓音顺着听筒传来,“老公啊,我快热死了,你的哈根达斯冰淇淋呢?你的爱呢?被太阳晒蒸发了?”
齐楠瞅了一眼厉远,压着嗓子回,“我的祖奶奶,这忙正事呢。”
“陪远哥。”
“不生气不生气,等会……”
低哄的声音密密传来,厉远不屑地笑了下,抬脚提速走。
这他妈谈个什么鬼的恋爱,跟个孙子一样。
有朝一日远爷谈恋爱,像这么热的天,那得姑娘抗把大伞抢着给他打。
齐楠挂了电话一抬头,人呢?
定睛一找,太子爷已经甩他老远一截了。
齐楠一跺脚,急得扯子嗓子喊,“远爷,哎呦我亲爷爷呐,方向走反了!!!”
*
安姒是被一个学生扶到教室的,碰巧还是林梦班的,两人方向一致,就把她送到教室门口。
不然的话,这节课得要迟到的了。
安姒刚在讲台上站定,手机就在包里嗡嗡震动,劈头被训了一顿。
“谁叫你们这样私下调课的。”
“上次开会都已经腔调过了,你们当校规是儿戏吗?”
“大学校园虽然管理松一些,规矩还是有的。”
“你上完课抓紧时间到经管楼党务处来,‘峰海集团’的人今天下午提前到了,带你碰个面。”
C大经管院上学期立项了一个叫“投资嘉”的校企合作的数据承包项目,把集团内一些技术的投资数据录入工作外包给大三大四的学生做,方便学生在校就能进行实习。
这学期一开学项目就正式启动,原本的学校负责人是个老教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继续。
院里转了一圈,不知道怎么名额落在了安姒身上。
那天安姒刚刚上完一节财务管理,阴雨天腿疼正想去宿舍休息,愣是被系主任逮住一顿表扬。什么吃苦耐劳,性格温柔,情商在线,是新一代师资肱骨力量……说得安姒都想提醒他是不是认错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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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主任抓着她的胳膊把这个光荣伟任交给了她。
完了还不忘精神诱惑。
“小安,好好干,能加教评分。”
她安姒是这么功利性的人吗?
她安姒能为了区区教评分出卖灵魂吗?
是的,她在乎。
经管院人人都知道这个入职一年的安老师,在同龄教师中有多努力,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待在教研室,再不就一定能在图书馆找到她。
年轻人都爱玩,就算是老师也不例外,但是安姒比老教授还能静的下来,一年来在学术刊物上已经发表了三篇剖有建树的论文,系里也很看重她。
上课铃声“铛铛”敲响,安姒匆匆回复一句“知道了”,抬头扫了一眼教室,手上动作一顿。
没走错吗?
视线轻瞥了眼门牌207,多媒体功能教室。
安姒仍旧有点迟疑,抬脚走下台阶,视线扫了一眼第一排唯二坐的两位女生课桌上的书,蓝皮的“投资学原理”,没错。
安姒清了清嗓子,认命地准备上课,“今天林老师有事,这节课由我帮你们上,我姓安,安静的安。”
抬眸心算一眼人数,15。
很好,点名就略过了吧。
多媒体幻灯片刚好打开,安姒准备从包里掏出教案上课,指尖触碰到教案的时候,心里又是一紧。
再仔细一看,果然,出来的时候太着急,教案带错了。
今日似乎不宜外出。
算了,就按课件讲吧。
“这节课,我们讲讲‘共同基金’,谁能告诉我上节课的内容‘期权合约’是什么?”
……
安姒的声音挺好听的,开头刚讲了几句话后排原准备睡觉的几个男生就忍不住抬头看她。
一看之后又失望地垂头继续睡。
声音甜到骨头里去了。
还以为是美女教师。
*
经管楼教务处里,孙院长苦着脸打着电话。
“厉总,这会儿学校换的是全校,全世界,不,全地球性格最好的老师了。”
“我没跟你打马虎眼。”
“您弟弟那脾气大就算了,最关键他,他他他他他他……”
五十多岁的孙直照激动得舌头直秃噜,“他不按常理出牌啊。”
企业布置下来的活还没干完,一大堆数据还没录入,那个厉远直接来一句“电脑都给关了,远爷带你们去不良夜喝一杯”算是什么啊?好好的学生都被带坏了,年纪轻轻地去什么‘不良夜’。
两个月下来,正经活没干成一样,学生们跟着都快成了小氓流。
“求求您帮我说说他,正经点。”孙直照对着电话,手呈阿弥陀佛状,“我们哪敢说啊。”
“哎呦,至少我觉得吧,厉远小厉总在学生面前是个领导形象,穿着得注意一下,花裤衩,大墨镜这种一看就是社会小痞子的形象,对学生会产生负面引导。”
“好好好。”
“多谢厉总。”
“劳烦了劳烦了。”
孙直照挂了电话舒了口长气,抬手在脑门上画了一副十字架。
空气中突然凝滞了,一种怪异的凉飕飕的感觉。
似乎一股阴风从人后背脊直往上钻。
孙直照咽了下口水,扭头脖子一帧一帧往门口转过去,紧接着咯噔一下僵住。
厉远靠在门栏上,双手环抱在胸口,鼻梁上的名牌墨镜推到头顶,嘴里噙着股笑意,正好整以暇地瞅着他看呢。
见孙直照转头看他,厉远食指微屈,勾下眼镜,偏了下脑袋,向上撩了把额前的碎发,薄唇微咧出一个弧度。
“你对我的颜值,好像有意见。”
“嫉妒我长得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