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上课前，程意正心无旁骛地坐位子上写物理小练，第一组有个男生过来：“程意，一会儿要讲上周作文，老班让你把本子发下来。”
“哦，好。”程意还看着题，搁下笔，脑子里飞快推理着，正要起身去楼下，见男生站在她桌边没走，“还有什么事么？”
叫王征的男生挠挠头，吞吞吐吐半天，有些拘谨地说：“那个……我能借你卷子看一下吗？”
“这个？”程意指了指自己在写的一张。
“对……”
程意不介意，反正她写差不多了，无所谓给男生后，王征说了声谢谢，程意点了点头，去楼下办公室抱语文作业去了。
她原本想从就近的楼道转弯下去，迟疑半秒，还是绕了一条远路，到楼下时，特地往左边瞥了眼。
办公室里多半都是教过课认识的老师，程意进去时罗尚华正和斜对面工位的数学张老师聊天。
罗尚华见程意，温和笑着拍了拍桌上的一沓作文本：“我们课代表来了，下节课两个班交换着评作文，你随机发下去跟班上同学说一声。”
“对了，这沓就只有25本是7班的，分不够，直接随机发就行。”
“知道了，要用u盘吗？”
“用，我到时候要讲，你拿过去上课前先插上。”
“好。”
罗尚华挺喜欢程意这个学生的，上学期就是经他手里教的，程意的一点点进步他都看在眼里，原先总成绩还排在年级一百开外，进入实验后，这两回考试都挤进前一百了。
这个年纪段的学生们心高气傲，不理解语文究竟有什么好学的，为什么还要特地花时间研究。
罗尚华每次分享人物生平，放科目电影，程意都听看的格外认真，每周练笔也从不敷衍，能看出来是个学习踏实勤奋的好孩子。
除了数学，程意的各科成绩算挺好的，要是不偏科，还能往前冲一冲，高一高二正是重要的时候，要是不提起来，等到总复习知识全都挤一块，想捡起来就力不从心了。
身为班主任，罗老师还是要必要关心一嘴：“程意，学习上有遇到什么困难吗？或者有其他问题也可以向我反映，老师能解决的尽力帮你解决。”
程意就知道老罗明里暗里要跟她提数学的事，斜对面还在喝茶看电脑的张老师听见已经眯眯眼抬头。
完。
她来得太不是时候。
“对啊，程意我就纳闷了。”张老师吹了口茶沫，茶到嘴边都不喝了，杯子拧起来。
“我看你小三门都没不及格过，算学得还可以的，语文你能考第一，偏偏我这数学上回月考你竟然没及格才考76分，这学期开学虽然及格了，但还是打擦边球的情况下，你说你这……”
“小三门要学不好还说得过去，能学得好那说明你理科思维不差，我还专门问了你物化生几科老师，他们说你课上表现都挺好的，但怎么到我的课上就不一样，好几回我看你在发呆。”
那句话金典的话来了——
“程意你是不是专门对我有意见？还是你对我这个老师有什么不满？”
罗尚华干咳了两声。
程意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真没意见。
她数学确实偏，初中所在的学校存在感就低，回回都能在一众中学里排倒数当垫背，被嘲笑风评差，好多有资历的老师都不愿意来。
程意所在的那个班里的数学老师讲课更是一言难尽，水得不行，不知道是怎么拿到教师资格证的。
偏偏这个老师还教了她整整三年。
这个科目给她留下的初印象就差，完全喜欢不上来，虽然程意已经够努力了，但真的学得让人头大，多写份数学卷子还不如让她写两份作文或者两张物化生什么的。
“哎？今天办公室这么热闹呢。”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意第一时间扭过头去，就见陈清许敲了敲门，阳光蓬勃地从外面进来，跟罗尚华问了声好。
“老张，我第九、十、十一小练卷子是不是在您这，您记得得还啊，别下回又让翟霄记我名字。”
“在我这在我这。”
张老师对他没大没小的称呼并不在意，平时自己在班上讲课就总爱称老张老张什么的。诶，老张今天教大家一个秒杀大招；老张又准备周末礼物了，卷子之多不少；老张后天要出差，今天提前见面……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写没写，让他记一下怎么了，我下回跟他说不收你的。”
“很烦啊。”陈清许拨了他桌子上的绿植，“您这铁线蕨养得挺好，有没有什么秘诀，我上回买了盆龟背竹，不到一个月就蔫了。”
“你浇多少水？龟背竹这么好养，你都能……”张老师一副暴殄天物唉了一声，“你下回自己买两盆仙人掌得了。”
“罗老师跟张老师一块买的？两个人都养一样的，您这也不错。”
罗尚华：“正好想买一个，你们张老师是行家，推荐给我的，我也觉得还行，看着是比之前叶子更茂了。”
刚刚的事直接被打岔过去，张老师不是什么严厉的人，还挺和蔼一个小老头。但就是程意嫌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真对您没意见。
办公室里这会欢声笑语的。
在只有她能看见的角度，陈清许悄悄在背后给她比了个ok。
程意感激看他一眼，借着要抱作业的缘故，趁机赶紧溜了。
她有预感，老张下回肯定会重点关注她，不过还好，张老师人不错，还挺好讲话的，要不她真要变成下一个苏明明了。
回到教室，程意将作文本散给每个组组长，她亲自整理的，所以很容易拿到独属于陈清许的那份。
晚自习罗尚华讲这期作文，程意在底下已经仔仔细细翻看了个遍。
程意以前刻板形象觉得男生的字大多丑到难以入眼。
可陈清许却排除在外，他的字迹遒劲潇洒，连笔巧妙，看起来洒脱漂亮，和他的风格很搭。
程意在作文结尾一笔一划学着老师的字眼认真写下——
“论点清晰，结构完整，段落之间过渡自然，同时对问题分析透彻，独立的思考令人耳目一新，很有共鸣感，但论据太老太少，严重怀疑文中出现的第三个人名有随意编造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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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写着写着忍不住弯唇笑了。
她批改完，距离下课时间还有十多分钟，老班让自己看看书。
不知怎么忽又想到那天他们在廊桥上的约定，想到了他们说的话，看过的风景。
握着笔，下意识写了“一言为定”。又工工整整写下陈清许的名字，情不自禁下笔描了那个“陈”，可描完又觉得不协调，干脆剩下两个字都描了一遍。
她忽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陈清许陈清许陈清许，清许……
她心里默念着写了一遍又一遍，写着写着，竟发现草稿本上一大半都占满了他的名字。
程意大脑宕机几秒，脸热地惊醒回来。
天，她在干什么。
程意惊慌失措，一颗心狂跳不止，生怕被周围的人发现，飞快推了手边上的书压盖住。
下课了，老班在讲台上叮嘱要把所有批改好的作文收齐。程意去各个小组，领了本子，趁着课间给送下去。
从办公室出来，下课时间，走廊各个班都是出来透气玩闹的同学，程意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尽头栏杆前的陈清许。
真奇怪，喜欢大概就是，仅仅看背影知道是你，听声音知道是你，看鞋知道是你，凭感觉知道是你。
我身体本能最先认出你。
如果现在径直过去从对面楼梯绕一圈回班，他肯定不会注意，虽然有近路不走太奇怪了。
可就在这时，陈清许反身倚着，忽无意识偏头看过来一眼，隔着人群，他也看到了她，眼神下一秒变得柔和，朝她灿烂笑着。
程意走了最近的楼梯间，一路回到教室，脚步都轻快了。
教室里叽叽喳喳，过道里有男生在嬉戏打闹。
程意的书被撞歪了，那下面还压着她来不及收拾的本子一起掉在地上，男生不小心踩了一脚，回头正要弯腰，眼疾手快间程意强先一步捡起来。
“抱歉抱歉，不好意思。”男生被她的脸色吓到，赶紧道歉。
“没事。”
“不好意思啊程意，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围一圈人目光望过来，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了。
“说了没事，我要进去了。”
“哦哦，好。”那人赶紧让路。
程意回到座位上，听见斜后方男生同伴说：“至于吗？不就不小心把书撞地上，一天拽什么拽。”
程意听得有些恼，不知她究竟哪里做得有错，正要拍笔，同桌按了下她的手，程意看了眼她，强压住那股无名气。
周围有女生趁老师没来帮腔：“江超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嘴长着就知道喷粪的，程意一没骂他二没凶他，你这么说话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们要闹出去闹，去操场上去，别成天在过道里嘻嘻哈哈推来推去的，做个题都不好好让人做，一天烦死了。”
理科班虽然男生多，但女生都一致团结，帮里不帮外。
张超被怼，不怀好意地讽刺笑了声：“呵，谁知道人家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程意摔下书，噌地站起来，扭头冷冷看他。
班长喊：“老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