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曾经白里透红、明如朝霞的容颜泛着蜡黄,脸颊向内凹陷下去,整个人瘦骨嶙峋的。如同千娇百艳的牡丹一朝开败,秾丽的颜色消退,显得干瘪而萎靡。
顶着这样一副虚弱的躯体,她眸中反而燃着跳动的亮光,好似白骨腐朽后化作的幽幽冥火,灼灼更甚从前:
“去找些药来,我要落胎。”
江铭现下不肯与她和离,其余的都可徐徐图之,唯有这孩子……断不能再拖下去了。
白虹闻言一惊,劝道:“娘子如今无依无傍,更该生下这个孩子,稳固在江府的地位。”
“我已决意与江铭一刀两断,为何还要考虑往后在江府如何?”褚笑眉道,“外头天高海阔,你眼里怎么偏偏只瞧得见留在后宅这一条路?”
“奴婢是为娘子考量。这一条路,对娘子来说是最好的路。”
白虹的目光移向身侧好友:“青简,你也帮忙劝劝娘子。”
却听青简道:“奴婢赞同娘子所言。”
“你……”白虹惊道,“你素来最是谨慎明理,怎会说出这样短视的话?”
“我并非意气用事。”
青简解释道:“褚家与张家树大根深,竟能被江尚书一手覆灭;他为逼迫娘子留下,又以她性命相挟。可见此人心机颇深,且行事不择手段。
“他如今尚且愿意保全娘子,那以后呢,当真不会有再度背叛的那一天吗?”
白虹道:“依奴婢看来,大人对娘子情真意切,不似作伪。褚家之事,是为国计民生考量的不得已之举,大人内心想必也十分煎熬。”
青简微微蹙了眉,狐疑道:“你言语之中,为江尚书辩驳颇多。莫不是褚家一倒,你竟要去做那墙头草?”
“你怎会这般揣度我?”白虹眸光一颤,满脸不可置信。
她直挺挺向褚笑眉跪下,铮铮道:“自娘子八岁起,奴婢便随侍在娘子身边,何曾有过二心?奴婢不忍娘子流离在外,吃许多苦头,这才力劝娘子留下。娘子若疑心,只管将奴婢打杀了,奴婢绝无怨言!”
褚笑眉望着她倔强的眼神,思绪倏忽被拉回到八岁那年——
那时的白虹,刚被褚家采买回来,尚且只是一个负责庭院洒扫的下等婢女。
褚笑眉骑马玩耍时,马儿不知怎的失了控,发疯般地乱冲乱撞。仆役们惊惶失措,千钧一发之际,竟是白虹这个小丫头冲上前来,不顾自身安危,拽住缰绳勒停了马——同时,也被马儿踩断了腿。
褚父请了最好的郎中为她医治,所幸没落下病根。
褚父同她说:“若非你忠心护主,今日受伤的就是阿眉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尽管提出来。”
白虹道:“奴婢想要习武,往后一直保护娘子。”
褚父应了下来,从那以后,她就成了褚笑眉的贴身侍婢。
“行了,”褚笑眉打断了二人的争论,伸手将白虹扶起。“我们现下身处江府,本就孤立无援,不可再起内讧。”
她轻轻拭去婢女眼角的湿润,柔声道:“你护我多年,我信得过你。”
白虹福身一礼,哽咽道:“能得娘子赤诚以待,奴婢虽肝脑涂地、亦死而无憾!”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们三个都要活下去。”
褚笑眉继续道:“至于落胎之事,我意已决,你莫要再劝。江府之中就有药房,我们得想法子弄些合用的药来。”
青简道:“奴婢粗通些药理,当归、川芎、红花、三七等活血之药,均有此效。奴婢可为娘子寻来——”
“不可!”白虹出言劝阻,“娘子如今月份大了,若药性相冲,或剂量过大,恐有性命之虞。还是先请郎中看过……”
青简叹了口气:“江府的人将娘子看得这般紧,若真能请到郎中,我又怎会出此下策?”
“郎中不能来,我们就出去找郎中。”白虹道,“奴婢轻功好,可避人耳目潜行出府,寻个郎中为娘子开一服落胎药,再偷偷将药带回。”
青简颔首道:“如此甚好,这个法子确实最为稳妥。”
褚笑眉握着白虹的手,仔细叮嘱:“你行动时当心些,若事有不成,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千万莫要逞强涉险。”
她抿了抿唇,眼眶有些泛红:“我家里人都死了,我只剩下你们俩了……你一定要保全自身,知道吗?”
白虹应道:“娘子放心。”
卯时上朝,江铭寅时便会出府,白虹选在他离开后动身。
褚笑眉等得焦灼,将绢帕翻来覆去地在手中绞着,时不时就问上一句:“白虹去了多久了?”
青简答道:“娘子莫急,才半个时辰,她应当在赶回的路上了。”
正值六月盛夏,长安城像个火炉,外头的蝉声吵得人耳朵疼。孕妇本就体热,褚笑眉又心中焦急,额头密布着细密的汗珠,刚用手帕拭去,旋即又沁出汗来。
如意纹黄花梨冰鉴冒着森森冷气,青简侍立在旁,持着缂丝花鸟团扇徐徐扇动,将凉风送至她颊边。
又等了两刻钟功夫,白虹终于回来了。她脸颊被晒得发红,面上带着笑意:“娘子,成了。”
青简见她两手空空,问道:“药呢?”
“且先听我说完。”白虹道,“奴婢去的那家医馆,可代为炮制药丸。奴婢想着,煎药动辄需要几个时辰,如今四处皆是江尚书的耳目,很难不被发现。倒不如直接让他制成药丸,省去这一麻烦。”
青简点了点头:“你这番顾虑确实在理。那药丸制好需要多久?你是否还得再跑一趟?”
“三日后申时,药童会将药丸送过来。东边院墙下有一处破洞,奴婢与他约在那里取药。”
“难为你思虑得这般周全。”褚笑眉道,“今日辛苦你了,快好生歇歇吧。”
江铭散了衙,照例过来看她。
褚笑眉的脸色在瞥见他的瞬间垮了下来,毫不掩饰面上的厌恶。
他却恍若未见,径直到榻边坐下,从婢女手中接过团扇,轻轻为她扇凉:“听说你晚膳吃了三块透花糍,糕点虽好,也不可贪多。总还是要吃些荤素均衡的菜。”
褚笑眉死死盯着他,恨不能将他啖肉饮血。
江铭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道:“我为我们的孩子拟了几个名字,阿眉挑挑看,喜欢哪一个?”
“滚出去。”褚笑眉终于开口。
“好,先不说孩子的事。”他的呼吸有些发颤,“小喜也很想你。这些日子你不去看它,它连鱼干都不肯吃了……”
褚笑眉嗤笑出声:“连猫儿都会被你用来博取同情。江铭,你还真是卑劣。”
江铭那双狐狸眼泛了红,垂眸苦笑道:“阿眉恨我,自然看见的都是我的错处。”
“罢了。”他起了身,向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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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嘱咐道,“我今夜仍宿在书房,若夫人有任何不适,及时来禀我。”
三日后。
到了约定的申时,白虹正要去取药,恰好与江铭迎面撞见。
褚笑眉悚然一惊。这个时辰……他不该在衙门吗?
尚书大人立在门前,挡住了婢女的去路。
“这是要去哪儿?”他问得轻描淡写,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问晚膳吃了什么。眉目间却阴沉沉的,隐隐压抑着不悦。
白虹不动声色地道:“夫人嫌蝉声太吵,叫奴婢差人去捕蝉。”
“成日在夫人耳边吵闹,扰得夫人心绪不宁。早该除去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管家跟上来:“宁管家有一道秘方,专治聒噪的小虫。白虹,劳烦你同他走一趟……”
“你要对白虹做什么?!”褚笑眉喝道。
“夫人多虑了。”江铭笑了笑,“无缘无故的,我还会伤害她不成?难道说她做了什么错事,尚未被我发觉?”
这话四两拨千斤,褚笑眉不知该如何应付。
他这样的态度……她甚至都拿不准,他究竟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抑或是在诈她。
褚笑眉惊惶不定,只得道:“不必去了,我突然觉得这蝉声很好。白虹,回来。”
“夫人方才还嫌吵,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褚笑眉紧张地攥紧了裙摆:“我有孕在身,孕妇总是反复无常的。”
“也是。”江铭赞同道。
褚笑眉刚要松开紧绷着的那口气,却听得他又道:“既然反复无常,除蝉的法子还是要学的。以免什么时候,夫人突然又觉得蝉声吵了。”
他不再给她解释的机会,冷声吩咐:“宁管家,把人带走。”
“等等!”褚笑眉急道,“白虹是我的婢女,没有我的同意,谁也别想带她走!”
江铭上前几步,俯身欺近了她:“夫人在怕什么?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为夫知晓的?”
“江铭,少来管我的事。”
“好,都听夫人的。”江铭笑吟吟应下,撩起下袍落了座,“那让白虹为我斟一盏茶,总是可以的吧?”
茶壶却并不在屋内,青简方才去添茶,直到现在也没回来。褚笑眉暗道不好,恐怕是她回来时看见了江铭,发现白虹抽不开身,故而替她取药去了。
若此时让江铭察觉青简的行踪,可就糟了。
褚笑眉佯作镇定,冷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讨盏茶也要挨夫人训?为夫冤枉啊。”江铭道,“我只是想同夫人喝茶闲谈。”
“我同你没什么好谈的。”
“真可惜。既然夫人不想闲聊,那我就直入主题了——”江铭抬起眼帘,沉如深渊的眸子映出她的身影,徐徐问道,“你的另一名婢女,去了哪里?”
“与你何干?”
“夫人不说我也知晓。”只见江铭拊掌三下,两名家丁一左一右钳制着青简,将她押了进来,一把雪亮的大刀架在她脖颈上。
“大人,这是从青简身上搜到的。”
江铭接过一只有着“仁心堂”字样的青花瓷药瓶,揭开嗅了嗅,手指骤然蜷紧:“好重的麝香气味……”
瓷瓶被他“当啷”一声重重搁在方几上,他眼眸微眯,厉声喝问:
“青简,你意图谋害夫人腹中的孩子,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