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杳顿感不妙,马上翻转拧过自己的胳膊细看,原来酥麻的钝痛感并非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只见上臂内侧,一整块犹如烫伤的红斑无比鲜活,竟随着叶杳的目光扩散得越来越大,不知何时钻入的数条米白色幼虫正向着叶杳的躯干内侧蠕动。
叶杳屏气强忍住恶心,从喉咙发散的鸡皮疙瘩一瞬间便爬满了全身。
似乎察觉到宿主排斥意愿的红斑彻底爆裂开来,压抑良久剜心般的疼痛顺着那些瘢痕缝隙愈演愈烈,疼得叶杳几乎失去意识。
正当叶杳无计可施之际,一层绵密的雾气柔细地喷洒在了伤口处。
“叶杳别怕,我带着药。”戴玥安慰的声音和药剂的温度一般温和。
向四周散落开来的不少残留药剂顺势钻进了叶杳的鼻腔,玫瑰花掺杂着莓果的甜腻香气适时地降低了叶杳的防备。
“这是沙地毒蚤,按理来说已经灭绝了才对,为何这里还会有它们的踪迹。”戴玥手持喷瓶,其中银灰色的药水零散夹杂着几颗淡红色的颗粒状物,在瓶子内相互搅和,似乎具有生物活性。
叶杳下意识想用右手去触摸那块依旧滚烫的皮肤,却被戴玥一把拦住道:“别摸,还没彻底恢复。”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叶杳可不记得地心物种基因库有关于这种东西的记载。
戴玥皱起眉来思索片刻答道:“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为什么了……”
叶杳听到回答后也没有再细想,毕竟要真正追溯起来,对于自己一生的记忆,她的权限等级也不足够撬开所有的记忆库。
纵使是迈向了真相殿堂的阶梯,接下来也还有很长的路在等着自己。
“算了,没事,换个话题。”叶杳拍拍戴玥的肩头,试图让她不要太过在意。
但记忆缺失的滋味儿让戴玥陷入了无限的自我怀疑中,眼底的木然逐渐覆盖上虹膜,让她几乎要脱离意识控制,变成一台毫无意识的机器。
“看来是避免实验体恢复记忆的程序在响应她的深度思考。”叶杳看着戴玥几乎丢失呼吸功能的状态,才意识到唐毓真这个实验是真正的在做残酷的挑选。
能捱过重重机械关卡的人才能重获通往人性的钥匙,作为他的一枚棋子走向终焉。
而自己,只是恰巧很幸运地修复了大脑额叶的几个区域罢了。要真正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类思考,起码还有79%的进度条需要赶超。
“C-1344号,我们还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就在此刻,叶杳决心不再对任何一具实验体抱有异样的人类情感。
探路者计划21%的任务节奏缓慢得让她有些焦躁,抑制器持续降低的阈值似乎正在往糟糕的方向发展。
戴玥的瞳孔内闪过幽蓝色的微光反射,命令程序反馈相较于自毁程序来得更加及时。戴玥沉默颔首,乱糟糟的情绪被抑制器覆盖完全,在她脸上再看不出半分灵气。
叶杳取来沙地毒蚤的镇静剂,不再作多余的解释说明,自顾自地研究起了药剂的成分,这才发现原来瓶中漂浮的淡红色颗粒状物就是毒蚤本尊。
根据戴玥提供的情报,叶杳才发现此药剂的材料难以获取,每支小队都只有少量几瓶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她想要复刻的想法瞬间就被磨灭。
叶杳将瓶中取出的米粒大小毒蚤尸体在指尖碾碎,哪想指尖竟马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正当叶杳以为是毒蚤毒性再次侵蚀了身体时,余光却瞟到指尖上淡红色印记中央,一小片细微的闪光正发出熟悉的反射。
叶杳马上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视觉增强程序识趣地将数值推至顶峰,等她将指尖凑到眼前时,那块嵌在皮肤里突兀的银色金属确凿无疑地证实了叶杳的想法。
“机械之光,启动自毁程序。”叶杳迫不及待地验证,随着指尖的银色微光消失在风沙呼啸中,叶杳总算彻底理解了唐毓真的提示。
那段看似轻浮的PS,叶杳本以为是陷入疯魔后的唐毓真对于上城的执念,没想到现在却转化成了一把切切实实的武器。
叶杳压抑住内心的躁动,无数个猜想在脑海中飘荡。
“从未踏足探索过的地心未知层数,说不定全部都和上城密切相关。”
根据流浪汉那唯一一条有关于意识体控制信息来看,在另外那个世界,包括人类投射体在内的所有生物,似乎都处于上城人的绝对掌控中。
无一例外被植入的芯片、以及绝对的语言指令控制,上城人都不用抬动手指就能决定任何一个物种的存亡。
存在于这里的天花板却也只能够到上城的下水道吗……
叶杳及时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耳边的风声第三次吹响周围天然形成的岩壁笛孔,类似乐器的浑厚低鸣声似乎是在催促着他们离开。
叶杳沉着地发出指令,精神焕发的戴玥昂首阔步,之前畏怯的不安意识已完全被机械程序冷却。
可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却不似想象中那般简单,撒旦沙漠虽是照本宣科而产生的仿地表生态产物,可用途却并不是单纯的赏心悦目。仿生穹顶永恒的烈阳仿佛势必要炙烤干燥每一处湿润。
好在一个小时后,坐标的光点已经被两人踩在了脚下。
“来这里干什么?”戴玥迫于压力只能跟随,而叶杳始终没告知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叶杳顿感语塞,虽说此地是唐毓真强烈建议的可疑地点,但眼下看来,这里与其他沙丘并无二致。这让叶杳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幸好戴玥是个识趣的人,没等到叶杳的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去平坦点的地方,补充液需要重新配制了。”
“嗯,随时同步坐标,千万不能走远。”叶杳颔首,看着戴玥逐渐离开的背影。
可真要叶杳寻找魔方,也并非是随便挑块地方徒手开挖的事儿。
路途中叶杳对此设想过无数猜测,为何在黑沼下她会那么巧合地拾到东西,思来想去她觉得有两个比较值得推敲的点。
一、那里是黑沼其中某个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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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意识投射体的巢穴。
二、巢穴中发生了两起死亡时间,一是鳄鱼感染体,二是C-2119号。
根据已知的条件,叶杳猜测,要么魔方是打败终极“BOSS”而掉落的奖励,要么是对于意识投射实验体彻底死亡的补偿。
叶杳觉得第一种猜想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魔方、感染体都是与上城密切相关的东西,其中必然会产生某种联系。
但,若这真是一场老掉牙的勇者冒险游戏,又有一些说不通的点。
就比如,为何鳄鱼感染体死亡后周围地点没有立马出现魔方,那样的话捡到魔方的就不该是自己,而是距离感染体尸体最近的卫青狸。
而且魔方出现的时间也比较蹊跷,为何偏偏是在回收实验体C-2119号后?
她的死亡时间在感染体更早之前,回收之前是身为代理队长的卫青狸在上传数据及图片以作审核,这期间都未现世的魔方,为何偏偏出现在回收之后?
再结合此前卫青狸结伴同行的邀请,叶杳也曾怀疑过是否是需要队友献祭,才能凑足开启条件。
本以为按照这些推测,叶杳想要在撒旦沙漠中寻到魔方,起码要面对更加诡秘的感染体才行。
其次,若是依旧没有魔方的踪迹,还需注意的就是同队当中因故牺牲的队员,又或是被卫青狸盯上的目标。
可现在设想的所有论证都没办法套用到目前的情况当中,虽说有未知的感染体袭击过自己,但较为保守的实力早已被叶杳排除在外。
本以为根据地图能找寻到类似于巢穴的感染体大本营,但当叶杳不遗余力趴在平平无奇的沙地上左敲敲右挖挖时,又没发现这里有什么值得特殊注意的地方。
“看来不是这里。”不过,叶杳也并没有过于失望,而是将目光转移到了另外一个更遥远的地方。
有限的时间决定了她不能再过多的停留,她果断将该坐标的光点擦除,沿着戴玥的方向前进。虽说弄得灰头土脸,但也丝毫不影响叶杳的士气。
戴玥所在的方向正好是接下来即将前往的标点,根据地图显示,距离此地还有将近四十公里的路程,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应该能在十个小时内接近目标。
翻过一个沙丘后,周围的风沙又有肆虐的倾向。沙粒在脚底翻涌出的脆响声引起了不远处戴玥的注意,她抬头凝望着这边纹丝不动,看得叶杳心里有些发毛。
叶杳快步走近她,发现她只是在看着远处发呆,手里补充液余下的材料被她随意地散落在一旁。
“你怎么了?”哪想饶是叶杳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也似是没有察觉一般寂若死灰。听到叶杳的声音后,她也依旧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只是口中喃喃低语着什么。
叶杳蹙起眉来,警戒的信号提示着戴玥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稍微往后退了两步,再次出声询问:“戴玥,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叶杳终于听清楚了她嘀咕的内容,她说:“脚底下有人,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