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夏让司机把她送到了A大附医旁。
许是因为上午的经历，何知夏浑身疲倦，内心异常烦躁。
倒不是因为徐唯一的一番话。
而是因为她们之间完全相反。
懂事的孩子不会受到偏爱。
被偏爱的孩子不需要懂事。
她甚至没有争宠的身份。
陆瑶说的没错，即便是亲情也需要时间培养。
何知夏讨厌她，因为她是如此的刻薄，又是如此的幸运。
她随便找了一家咖啡馆。
刚点完单坐下，她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
【唯一妈妈：何老师你好，我女儿今天进步很大，多亏了你早上的教导。唯一基础不好，这两个月还需要你细心辅导，这是今天的报酬。】
何知夏点开红包。
里面有1500元。
看来王嫂已经把自己的态度和她说了，所以今天在微信里，她和自己说话的态度与昨天完全不同。
其中的变化……
何知夏觉得并不完全是自己的功劳。
她的眼前浮现出刚才见到的身影。
那个男人是谁？
何知夏想发信息问乔西，刚一点开聊天框，她突然想起乔西应该还在飞机上。
无奈重新回到和那个人的聊天页面，何知夏斟酌着措辞进行回复。
【唯一妈妈，谢谢你对我教学成果的认可。我的学习经验告诉我，在学习中主观能动性占有极大的比重，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女儿取得更大的进步，这也需要学生和家长的配合。】
她回复的很快：【当然了，我们一定好好配合何老师。】
何知夏最后发了一个微笑表情，结束了今天的对话。
有一种心理治疗方法叫做脱敏疗法。
把自己至于疼痛中，让心脏被划出一道道伤口，然后愈合。伤口导致的增生能够使心灵变得麻木，这样反复刨开愈合，麻痹痛楚，最终给人一种强大了的错觉。
咖啡馆离医院很近。
时不时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打着哈欠走进来，5分钟后拎着至少10杯双倍加浓冰美式走了出去。
看来大家都在犯冬困。
打哈欠是会传染的，何知夏单手捂嘴，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喝了一口冰拿铁。
在冬天，加了冰块的冷饮比咖啡因还让人清醒。
美式是不可能喝的。
生活已经这么苦了，没有必要再花钱找罪受。
电脑上的数据正在跑着，何知夏在等待的间隙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朋友圈。
那个人的生活确实很好。
何知夏在A市冻得瑟瑟发抖，她却在海边晒太阳。
岁月没有给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比起那张照片上的模样，她的眼神褪去了青涩，变成了从容和自信。
是因为她现在的生活很幸福吗？
“小师娘！”
熟悉的声音响起，何知夏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
“真巧。”何知夏真心实意地感叹。
徐锐点了单后，立刻跑到何知夏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是在等师父下班吗？”徐锐看了眼手机，“那你可有的等了。”
“算是吧。”
何知夏没有否认，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好像她现在心情烦躁的时候，总是想着离顾青燃近一点。
仿佛离他越近，躁动不安的情绪越能够稳定下来。
“今天师父请我们喝咖啡耶。”徐锐点开微信聊天框，向何知夏展示了顾青燃发给他的红包，“师父经常请我们吃饭喝饮料，你猜他最喜欢喝什么？”
何知夏猜测道：“冰美式？”
徐锐憋着笑摇头：“不是。”
她看了看桌上的咖啡杯，又猜道：“难道是拿铁？”
徐锐还是摇头。
她知道的咖啡不多，便按照墙上贴着的菜单，一股脑地念了出来：“卡布奇诺、焦糖玛奇朵、精粹澳瑞白……”
她还没念完，徐锐在椅子上笑弯了腰。
何知夏小口喝着咖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咖啡厅的所有视线全都看向了他们这一边。
何知夏内心毫无波澜，十分从容地面对所有目光。
她现在很少会感到尴尬了。
终于，徐锐笑够了，他擦着眼角笑出的泪水，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师娘，你不了解师父……我师父他从来不喝饮料。”
“你真的是A大的学生吗？”何知夏质疑，“我第一次遇见像你一样幼稚的人。”
徐锐抓了抓头发，模样看起来有些害羞：“师父也夸过我天真。”
好吧。
何知夏感到服气。
“你们最近忙吗？”
徐锐先是摇头后又点头：“我们倒是不忙。”他凑近身体小声道：“师父他比较忙。”
“林先生不是已经放弃做手术了吗？”
徐锐刚想说话。
收银台大声叫着号：“1780，1780在吗？”
他连忙回头喊了一声：“来了。”，然后他转头抱歉地对何知夏说：“小师娘真是不好意思，他们还在等我，咱们下次再聊。”
何知夏挥了挥手，他立刻往收银台方向急匆匆跑去，刚展示了手机的取餐号，他便拿起咖啡奔向门口，差点和一位准备进门的女生撞上。
“真是个毛躁的孩子。”何知夏低声笑道。
话一出口，她立刻愣住了。
粉色的红晕染上她的脸颊，何知夏轻轻拍了拍脸。
下次要提醒他不能再叫她“小师娘”了，何知夏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熟练的代入这个身份了。
太恐怖了。
简直把她叫成了武侠小说里的人物。
程序运行结束，何知夏看着和预计数据极大的差值陷入了沉默。
她认命地拿出笔记本，对照着每一个步骤重新检查。
半个小时后，何知夏终于从一堆数据中找到了错误的那个。
她看了看Excel表上的数值，发现她竟然在代码上漏点了一个小数点。
不可原谅的错误。
重新删改编辑后，何知夏又将数据重新运行了一遍。
手机屏幕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亮个不停。
她点开一看，发现除了顾青燃的微信外，还有林牧的。
林牧让她明天去他办公室一趟。
回了老师的微信后，何知夏点开顾青燃的微信。
顾青燃：【我今天可能要6点才下班。】
何知夏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5点了。
何知夏：【不急，我在外面等你。不过说好了，这次我请，你不可以偷偷买单！】
昨天晚上，何知夏准备买单的时候被服务生告知，和她一起吃饭的先生已经把单给买了。
她有些生气，明明说好了她请，顾青燃却偷偷买单。
她不希望欠顾青燃太多。
可顾青燃却温声道：“何知夏，我不是你的坏账，没有什么欠不欠的。”
何知夏愣住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把感情关系当成了记账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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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得到的太少，她总想着多付出一些，别人给她一分，她就偿还三分。
“你总是请我吃饭，我还没请过你，我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何知夏说出内心的想法。
“所以你是在不好意思？”
“嗯。”
“那就不好意思吧，人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永远都分得那么清楚。”顾青燃说，“你欠我我欠你，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就是这样产生的吗。”
何知夏哑口无言。
缘分是这么来的吗？
顾青燃微微俯身，淡然的目光牢牢锁定她的视线。
“何知夏，你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坏账。”
电脑突然发出声音，何知夏的思绪从记忆里抽回。
程序运行成功了，何知夏缓缓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咖啡厅里的空调开得太足，何知夏有些口干舌燥，她轻轻揉了揉脸，甚至觉得脸上摸着有些烫手。
拿铁里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喝起来没有那么冰牙，味道也淡了许多。
顾青燃没有回信，他应该还在忙。
不过何知夏并不担心他会错过今天的约会。
她相信，只要她坐在这里，顾青燃一定不会失约。
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何知夏合上电脑。
她拿出昨天从图书馆借的书，摊开摆在圆桌上，认真看着目录。
这本书是林牧编写的，里面都是很基础的计算机知识，她在大一时就自学过一遍。
研究生三年加上本科四年，何知夏大概摸透了林牧的出题方向。
他非常注重学生对基础知识的掌握，这个要求甚至到了严苛的地步。
何知夏曾经旁观过研究生复试，她亲眼看见一个男生因为背不出HTML的基本概念而被刷下去。
她虽然是林牧的学生，却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她宁愿因为难题解不出而被淘汰，也不愿因为疏忽而错失机会。
复习到17：30，何知夏合上书在演算纸上凭记忆梳理了一遍知识点。
十分钟后，她打开电脑，开始准备明天上课的材料。
经过一早上的摸底，何知夏对她的基础有了大概的了解。
小张老师的教学计划对徐唯一来说难度稍大，甚至有些揠苗助长。
之前她能够顺利完成，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徐唯一根本没有认真学习。
所以一个在随意的讲，一个在敷衍的听。
毫无作用。
于是何知夏删除所有资料，准备重新制作一份教案。
脚踏实地，筑牢基础。
这句话是学习中的金科玉律，无论对哪一个水平的学生来说都能适用。
A市高考与星海不同，他们有专门的高考试卷。
何知夏搜集了近8年的A市高考数学试卷，按照年份由近到远，以每份3分钟的时间，迅速把所有试卷都看了一遍。
半个小时不到，她大概对A市高考数学题型有了初步了解，也了解到了题型难易程度和出题倾向。
她在电子版教材中将常考知识点进行了标注。十分钟后，整本书的重点全部被她罗列在了一张演算纸上。
何知夏在心里摇了摇头，时间太久果然还是忘了点，比她高中时慢了不少。
时间已经来到了18：15。
何知夏抬头看向门口。
心有灵犀一般，她的目光与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睛对上。
只是瞬间而已。
她仿佛听到了顾青燃的心声。
“你的邀请，我永远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