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娅，这才刚下床，怎么就开始工作了呢？”
韩成曦推门进来时，米娅的指尖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韩成曦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而是将米娅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她的声音听着很温柔，却让米娅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毕竟韩成曦看人太毒，没几个能瞒过她的眼睛。
为了打消韩成曦的怀疑，米娅迅速打开电脑，关掉了与祁铭的聊天窗口，点开Gleam的工作群，微笑道：“嗯，边晟现在不方便处理工作，Gleam那边刚发来新品婚纱的样品图，您要看看吗？”
韩成曦缓步走近，米娅顺势侧身，将屏幕转向她：“您看，这里还有边晟之前设计的系列，客户那边想要调整腰线的弧度，现在大家都忙着呢。”
韩成曦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片刻。
也在这时，张小丞恰好发来一段视频，画面是Gleam全体员工围在一起的实况录像。
韩成曦神色稍缓，伸手触摸屏幕。
[视频播放中]
张小丞突然把脸怼到镜头前，眼圈通红通红的：“Caroline，你现在陪着老板，记得一定要把视频给他看！让他看看，他不在的时候，我张小丞怎么把Gleam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小丞没有撒谎，边晟不在，在他的带领下，Gleam恢复如初。
随后，他揉了揉眼睛又说：“老板，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我把你办公室那盆多肉养死了......你快点回来骂我啊，我保证下次一定记得浇水......”
视频里大家招着手，含着泪说：“老板，你怎么还不回来啊？大家都好想你呢。你不回来，谁还在我们上班摸鱼的时候给我们讲笑话呢~”
镜头突然晃了一下，周嘿嘿挤了进来。
“老板，看我啊，我周嘿嘿，大家都从古江村安全回来了。”说着他一把掀起自己的衣服说：“回来的那一天，我摔了，身上留了疤。你看，我这伤疤像不像个笑脸？”
他咧着嘴笑，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护士说这是她见过最丑的疤，我说放屁，等我们老板醒了，他那道疤才叫丑呢！”
周嘿嘿还一把拉过旁边的杜良，说：“你看杜良，他都好了。”说着又啪了一下杜良的屁股：“你看看，活蹦乱跳的。你之前可是比他还能蹦呢！”
杜良傻笑，踉踉跄跄地扑到镜头前，手里举着个皱巴巴的设计图：“老板...你看...我把你教我的都记住了...”图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件婚纱，裙摆上还沾着咖啡渍，“你...你说过要带我去时装周见更大的世面呢，别说话不算话！”
米粒从后面挤进来，抽抽搭搭地说：“老板，你不回来，谁给我们发红包啊！”
张小丞将镜头对向自己，瞥了一眼米粒：“一天天的，就知道红包红包。”说完开始说自己：“你醒了，记得想我，我要涨工资！”
米粒：“你还不是想着钱钱钱！”
镜头后面传来七嘴八舌的喊声：
“你抽屉里的零食我没偷吃！真的！”
“上次说的那个客户我搞定了！你快回来看啊！”
......
突然画面一阵晃动，所有人都挤进了镜头。张小丞吸着鼻子喊：“三、二、一——”
“老板我们爱你！快点好起来！”所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震得镜头都在抖。
视频最后定格在所有人比心的画面上，有人比反了，有人比成了剪刀手，还有人直接抱住了旁边的人。虽然每个人都努力笑着，但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们此刻的心情。
米娅静静注视着屏幕，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韩成曦的语气终于柔和下来，又转身看向边晟，这才勉强打消了对米娅的怀疑。
米娅松了口气，顺势合上电脑。
韩成曦走到床边，手指轻轻拂过边晟苍白的脸，低声道：“他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我和他爸爸总是担心他，他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天天就怪我们擅自做主将他带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和他爸让他多交朋友，他偏不听，更别说找个女朋友了。米娅，谢谢你。”
这一句谢谢是诚心的。
米娅站起身：“我听边晟提过，他还跟我炫耀过呢~”
韩成曦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警局那边又出事了。”
米娅心头一紧，故作镇定：“怎么了？”
“边晟的银行卡被人动了。大额资金被分批转走，他爸查了半天，只追踪到境外服务器。”
“会不会是……”米娅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沈叔？”
韩成曦嗤笑一声：“他？一个穷酸画家，连电脑都用不利索，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米娅抿了抿唇，低声道：“可是……在古江村的时候，边晟说他的身份证件被偷了。可能当时，连银行卡也一起拿了吧。”
韩成曦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米娅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沈叔干的。”
“米娅，你还知道什么？”
米娅讲着那天发生的事：“当时我和边晟回到车子那边包扎伤口，就发现他的车窗被人砸了，唯独他一人的被砸了。当时怀疑是不是有小偷，就检查东西，看有什么丢了没。然后边晟就说，那些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通通不在了。”
韩成曦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米娅，你的消息很有用，我先回一趟警局，你好好照顾边晟吧。”
韩成曦没再说话，随后转身走向门口。
房门关上后，米娅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她低头看向病床上的边晟，轻声道：“你妈妈……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虽然她表面很温和，但给我的感觉就是冷冷的。”
米娅重新打开电脑，切回与祁铭的聊天记录，屏幕上还停留在韩成曦的资料页面。
“关梨......”
~~~
罗乘拿着照片，站在淮水社区17栋楼下，抬头望了望八楼的方向。
“烦死了。”他低声嘟囔，把照片塞回兜里，迈步走进单元楼。
电梯早坏了，他只能爬楼梯。八层楼的高度让他大喘不止，还在心里将沈誉骂了千遍万遍。
终于爬到八楼，他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下，抬手敲门。
门内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
随后出现了一个女孩。
罗乘盯着眼前的女孩，约莫二十出头，黑发垂肩，眼角一颗泪痣，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女孩也安静地看着罗乘，嘴唇抿紧，没有出声。
罗乘：“你就是艾丽？”
女孩点头，双手抬起，指尖轻动，打了一串手语。
罗乘一愣，心里暗骂：“靠，还是个哑巴？”
他挠了挠头，干脆直接掏出手机，调出沈誉发给他的信息，递到她面前：“沈誉让我来的，带你去监狱看个人。他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艾丽的瞳孔微微一缩，她盯着屏幕几秒，转身回屋，片刻后拿了张纸条出来，上面写着一行字：“沈大哥还好吗？”
“好，好得很，没看见大爷我给他当牛马？”
艾丽的睫毛颤了颤，低头又写：“什么时候去？”
“现在。”罗乘看了眼时间，“车在楼下，路上我会告诉你细节。”
艾丽没再写字，只是沉默地抓起一件外套，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下楼时，罗乘忍不住瞥了她几眼。这女孩走路轻得像猫，一点声音都没有，但长得不错，不做模特可惜了。
……
车子在青岚山监狱的大门前停下。
高耸的灰色围墙、铁丝网和岗哨上的探照灯让罗乘心里发毛。他转头看了眼艾丽，她的表情依然平静，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一件外套。
这外套一看就是男士的。
罗乘猜测，难不成是一个男的在里面？
是他亲人还是？
“到了。”他熄火，犹豫地看向后座的艾丽：“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
[不准下车]这是沈誉的警告。
车是沈誉准备的，连车牌都换成了伪造的，就是为了不让人心生怀疑。
艾丽点头，推开车门径直走向监狱接待处。
监狱接待窗口
值班的警官抬眼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冷淡：“探视登记，身份证。”
艾丽递上身份证，写到：“我要见吴树。”
吴树，之前把沈誉打进医院的小混混，边晟当时还捡到了他的手机。
警官敲键盘的手一顿，皱眉：“吴树？你是他什么人？”
艾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探视申请单，上面盖着某个社会福利机构的公章。警官接过单子，狐疑地打量她：“你是他家属？”
艾丽点头，她是吴树的女朋友，比家人还亲，这几年他们相依为命。
警官看了艾丽几眼，拿起对讲机：“老陈，叫一下一监区的吴树，有人探视。”对讲机里传来杂音，一个沙哑的男声回应：“吴树？那小子今天在洗衣房值班，我去叫他。”
洗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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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
艾丽有些心疼。
等待区
冰冷的金属长椅上，艾丽一动不动地盯着探视间的铁门。
她很想吴树，也很想见他。
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一个穿着橙色囚服的男人被狱警带了出来。他剃着寸头，脸颊凹陷，但眼神在看到艾丽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
吴树还是吴树。
狱警解开他的手铐，冷冷道：“二十分钟。”说完便退到一旁。
吴树几乎是冲到玻璃隔窗前，手掌“啪”地贴上玻璃，声音发颤：“艾丽？你怎么来了？”
艾丽的指尖也贴上玻璃，与他隔空相触。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只是用另一只手快速打着手语。
两人比着手语，狱警不懂，但吴树懂。
[阿树，你过得还好吗？我有些担心。]
[放心死不了的，几年后就出去了，就是……得让你一直等。]
[我会等你的。沈大哥找到我了，他现在要了解情况，你查到了什么？怎么样了？]
吴树将身子微微前倾。
[监狱里确实有沈大哥要找的人。我们都叫他老鬼，关在地下禁闭室。曾经是个正常人，后来被弄瞎了眼睛，断了右手，毒哑了嗓子。]
[他是什么人？]艾丽问。
吴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左右瞥了一眼，确认狱警没有注意这边，才缓缓比划：
[二十几年前，他是韩成曦的司机。]
艾丽的瞳孔骤然收缩。
——韩成曦的司机！
这意味着，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老鬼”，很可能亲眼见证过什么，甚至……参与了掩盖罪行！
吴树又说：[这老鬼警惕得很，只有活动的时间才能见到他，我获得的线索暂时就只有这些，我还在跟兄弟几个继续查，你给沈大哥说，让他再等等。]
时间到了。
狱警走了过来：“探视结束。”
吴树被拖起来时，肩膀绷紧，最后看了艾丽一眼。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没有声音，但艾丽却读懂了，那是一句：“我爱你，艾丽。”
艾丽的指尖抵在玻璃上，冰冷刺骨。
直到吴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探视室的铁门后，她慢慢收回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把吴树的外套又往身上裹了裹。这件牛仔外套洗得发白，袖口都磨出毛边了，但她一直舍不得换。
停车场里，罗乘正靠着车内玩手机游戏，一转头就看见艾丽走了过来。“完事儿了？”他随口问道，顺手把烟头扔了。
艾丽点头，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罗乘瞥见她把脸埋在外套领子里，眼睛有点红，也就没再多问。
他发动车子，随口说了句：“系好安全带啊。”
随后他又打开了收音机。
而收音机里恰好在放一首老情歌……
~~~
下午，医院大门口。
阳光斜斜地切过医院门口的玻璃幕墙，在水泥地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米娅站在台阶上，眯起眼睛看了看手机。
祁铭发来的地址很简短：淮明路17号，关家老宅。
门诊部的人流渐渐稀疏，几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老人坐在花坛边晒太阳。米娅正要收起手机，余光突然瞥见右侧报刊亭旁站着一个穿深灰色夹克的男人。那人三十岁上下，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假装在看医院指示牌，但每隔几秒就会往她这边瞟一眼。
被盯上了。
米娅整理着装，走向路边停着的出租车，拉开车门时故意提高声音：“师傅，去春江百货。”
春江百货离淮明路有五公里远，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地。
车子启动后，米娅透过后窗玻璃看到那个男人也匆忙拦了辆出租车。
她猜测这八成是韩成曦派来的人，她对自己还是存有戒心，且肯定知道关梨以前的住处。
所以，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要去关家老宅，那么可就真的危险了。
春江百货
米娅穿过一楼珠宝区，在电梯口停下假装看手机，余光恰好看到灰夹克男人站在二十米外的柱子旁，正用手机拍照。
四楼女装区的人流明显稠密起来。
米娅快步走进试衣间通道，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鸭舌帽和墨镜。再出来时，她已经穿好了刚买的驼色风衣，手里多了个印着品牌logo的纸袋。
男人在店门口张望时，她早就从他身后的安全通道溜了，且还听到了一句：“跟丢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