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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假象

作者:池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长安阴晴不定,连着几日升温,该是要换轻纱薄衣。


    怎知这两天雨水绵绵,使得百姓出行不便。


    城外百余里的客栈,二楼厢房雅间,烛火通明。


    “娘子,咱们是不是快到四姑娘的婆家了?”桂圆关严窗户,嘀咕道,“这讨人厌的雨水要下到何日去,耽误咱们赶路。”


    “我不知道。”兰云英伏案摆弄着泥塑娃娃,“应该快到了。”


    妹妹不喜读书,有许多这种打发时间、消遣玩的小物件。


    桂圆也是自小伺候妹妹的丫鬟,她心思单纯,干活很快,缺点是没有耐力。


    “唉……”


    桂圆惆怅地吐出一口气,坐在圆凳上,困惑道:“娘子,等咱们到了长安,是住客栈,还是将军府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


    兰云英把泥塑娃娃放回锦盒,说道:“我想,阿姐的婆母,会热情招待我们的。”


    出嫁前,她看了卫霄的庚帖和文书。


    将军府的家风淳厚,婆母的娘家是青阳张氏,其祖辈殷勤好客,教子有方。


    桂圆点点头,说:“那四姑娘在将军府,应当过得安逸。”


    “但这卫将军是习武之人,不知他对四姑娘如何,别是暴躁如牛就好了。”桂圆很是杞人忧天。


    兰云英下意识反驳:“不,不会的。卫将军的脾气还行。”


    桂圆随口说道:“不过四姑娘的婆母若是个好相处的,卫将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兰云英的手指轻叩桌案,斜睨一眼桂圆,说道:“你这多嘴的毛病,早些给我改了。”


    桂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笑道:“奴婢改,奴婢谨记娘子的教导。”


    说话间,裴业的书童文柏拉开房门,躬身禀报:“娘子,郎君回来了。”


    夫妻二人从洛阳启程,足有十日了。


    兰云英应了一声,让桂圆把锦盒装回包袱。


    雨水不断,裴业进了厢房,文柏伺候他脱下外袍。


    兰云英见裴业掩面咳嗽,脸色苍白,问道:“可是冷着身子了?”


    大抵极不舒服,裴业转身,拿袖中的帕子捂住嘴巴。


    不日便要到长安了,他不能把病气传给云英的妹妹。


    文柏轻拍裴业的后背,说:“估摸着昨日下了一天的雨,郎君外出买书,受了寒气,喉咙不舒服。”


    兰云英问道:“不请大夫来看吗?”


    文柏勉强扯出笑容:“临出府,老太太吩咐过,要属下备些药材,防患于未然。今早给郎君煮了一碗,还是不见好。”


    “这怎么行。”


    即便兰云英对裴业并无男女之情,但他患病,焉能坐视不理。


    然而话一出口,兰云英迟疑了。


    她若说看过医书,知晓几个止咳的偏方,不合适。


    文柏何尝不犯难,郎君年少时身体羸弱,一年吃了上百碗的汤药,方能像别府的郎君正常用膳,读书。


    今年郎君终于娶妻,夫人疼爱郎君,想让郎君带娘子到长安赴宴,谁料这病气来势汹汹,一两日怕是难痊愈。


    文柏给裴业换了一张干净的丝帕,神色忧愁,道:“属下也着急,只能恳求老天保佑,别让郎君再咳了。”


    裴业声音发哑,道:“文柏,把帕子扔了。”


    文柏颔首。


    他明白郎君的用意,这帕子沾染病气,留在厢房对娘子不好。


    这厢房分里外两间,兰云英坐在外间,裴业站在里间,他不愿离她太近。


    兰云英起身,嘴唇嗫嚅,此刻要分清事情的轻重。


    她道:“我及笄前生了一场大病,风邪入体,也是咳嗽不止。大夫说寒凉袭肺,开了几服药,结果吃了越发严重。”


    女子说话有些局促,概因很为他着急,她说着,停顿着,像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当时是如何痊愈的。


    裴业不由自主地望向她。


    她的脸颊被情绪催的发红,表情严肃,没有了往日的天真。


    裴业闭目凝神。


    这一瞬,他头痛欲裂。


    她不像云英的妹妹。


    是假象吗?


    为何他的直觉要诱骗他。


    兰云英说道:“方才,我看那帕子有痰,阿娘说这是心肺起的毛病。我记得几味药材,不若我写下来,明日让文柏去买。”


    良久,裴业应了一声好。


    桂圆听得目瞪口呆,娘子……娘子之前是生了病,可娘子在床榻昏睡了半个月,迷迷糊糊的,怎么记得住药材的名字?


    兰云英吩咐桂圆,下楼去问掌柜的要笔墨。


    黑墨滴在牛皮纸,兰云英提笔的动作迟缓。


    妹妹习惯写小楷,她习惯写小篆,二者的区别相差较大。


    认识妹妹字迹的人少,然她喜欢参加洛阳女娘办的诗会。


    兴致盎然时,跟其他女娘随性写一两篇诗词。


    思来想去,兰云英落笔,学着妹妹的字迹,逐一写了药材。


    ***


    将军府的女娘用过早膳就要去书斋。


    后院的草地残留雨水,小娘子们专门挑着泥坑踩。


    甫一见到穿着藕荷色襦裙,粉白黛黑,眼睛含笑的新娘,卫霄叔叔娶的夫人,她们即刻乖乖地进书斋,找着自己的案几,翻书朗读。


    兰云锦教她们读书有十天了,意外的是,这些小娘子在她面前倒温顺,听从她的规矩。


    女先生暂时没寻到。


    每日教她们读一个时辰的书,再留些简单的课业,几日下来,以卫珺为首的小娘子显得秀气了。只是读书的嗓子太大,兰云锦反复告诉她们,读书不需高声,以免用坏喉咙。


    “……礼乐射,御书数!古六艺,今不具!”


    卫珺读的忘我,这是婶婶教她们的《三字经》。


    婶婶说,这是孩童开蒙的读物。


    她和三娘、六娘有点伤心。


    已经过了八岁的生辰,却只能读孩童的书。要知道,她们的拳脚功夫可以打倒两个小郎君。


    卫氏子女争强好胜,不能容忍落后于人。


    卫珺鼓足劲,拿出挥拳的气势,声音几乎要穿透窗纸。


    兰云锦看着堂下的女娘,用戒尺敲响书案。


    读书声慢慢停了。


    卫珺昂首,嗓子嘶哑,问道:“婶婶,我们是不是读错字了?”


    兰云锦失笑道:“珺娘读的很好。”她话锋一转,指向喉咙,问:“珺娘摸摸这里,疼吗?”


    不提则罢,卫珺刚张口,喉咙果然撕扯着疼。


    “今日不读书了。”兰云锦唤枇杷过来,将一小盒梨膏糖分给小娘子吃。


    梨膏糖润喉,小娘子们吃了,笑盈盈地问:“不读书,那要做什么?”


    兰云锦说了一番鼓励她们的话,要她们别心急,“今日抄书练字,我教你们握笔的姿势,还记着吗?”


    小娘子七嘴八舌地说:


    “记着记着,婶婶教的,三娘半夜睡觉的时候都记着呢。”


    “婶婶,抄哪卷书呀?”


    窗外,薛妍双手捧脸,盯着女儿安静地坐在书案前,听着英娘的话,开始抄书。


    安排完课业,有各个房里的丫鬟陪着,小娘子饿了渴了,有她们伺候。


    兰云锦轻车熟路,慢步走出书斋。


    “嫂嫂是来看三娘的?”


    薛妍学会卖关子,笑说道:“是,也不是。”


    兰云锦笑而不语。


    薛妍摆手道:“是官家给长旸赏了一匹千里马,府邸姊妹们和郎君这会儿在马场瞧着,婆母说叫你过去热闹热闹。”


    兰云锦直言道:“嫂嫂,我不会骑马。”


    “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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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要去瞧瞧了。”薛妍上手去挽兰云锦的胳膊,“骑马可有意思了,咱们府邸的娘子都喜欢打马球。等你有空了,我教你骑马,日后你若想跟长旸随军过日子,也不会不方便了。”


    薛妍扯得远,道出北昭女子有跟夫君随军的,但她们原本便有功夫在身。


    官家曾加封怀化大将军的娘子姜氏,为诰命夫人。当年姜氏救夫,带领一千兵士杀出敌军的包围圈,勇气不输男子。


    因孟氏的壮举,北昭女子的地位节节高升。


    将军府的马场辽阔。


    兰云锦初次来马场,薛妍站在哪里,她跟在哪里。


    女眷是如薛妍所说,她们骑着马,嬉笑追逐。


    “弟媳,我带你去马棚,给你挑一匹良马。”薛妍打定主意,要教兰云锦骑马。


    兰云锦宁愿在书斋看卫珺练字。


    她婉言道:“嫂嫂,我怕高,委实不敢学骑马。”


    兰云锦上辈子困在宅院,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于她而言,骑马是遥不可及的。她这把骨头是年轻了,然看着马棚里高大威猛的骏马,兰云锦绝不肯去靠近。


    薛妍看弟媳抵触骑马,哄道:“英娘,你白天待在厢房不见光,骑马强体健骨,对你身子好。人嘛,不是生下来就会骑马的,你莫要觉得长旸有多威武,他幼时从马背摔下来,还哭鼻子呢。”


    卫霄得了千里马,别的郎君眼红羡慕,嘟囔着要骑,想试试这千里马的本事。


    这千里马桀骜不驯,那些郎君屡次尝试,轻则被马蹄踹,重则被马追着跑。


    卫霄笑郎君们蠢笨。


    他纵身一跳,那千里马出奇地顺着他,在马场来回奔腾。


    少年意气风发,满腔热血。


    妻子的身影撞进眼帘。


    卫霄勒缰绳。


    见长嫂在跟她说什么,她的神态纠结,胆怯地看着马棚。


    从小读书的娘子,想来是很怕马匹,刀剑之类的东西。


    ……


    是夜,兰云锦的月事来了。


    小厨房煮的有红枣姜茶,周嬷嬷在床榻边候着。


    玉蝉给兰云锦换了月事带。


    周嬷嬷五味杂陈,估摸着日子,娘子既有月事,那便是没有身孕。


    “娘子,今夜郎君去书房歇着。”周嬷嬷细声说,“老奴在房内守夜,娘子若疼得厉害,我再打发丫鬟去小厨房熬药。”


    兰云锦虚弱地回道:“嬷嬷替我向郎君赔个不是。”


    周嬷嬷笑道:“娘子只管安稳歇息,郎君是看娘子腹痛,怕夜里翻身惊扰你,才去书房的。”


    兰云锦脑袋昏沉。


    从马场回来,玉蝉惊呼她的裙裳被血浸染,匆忙收拾了半晌。


    她不记得上次来月事是何年。


    兰云锦闭经的早,她很久没有腹痛腰疼的感觉。


    卫霄不在枕边,兰云锦的身体自如,闭眼就睡着了。


    琼华院的书房挨着西厢房。


    卫霄举着蜡烛,略显鬼祟地坐在案前。


    他在翻查母亲给他的庚帖和文书。


    河东卫氏与洛阳兰氏的亲事,是祖父问官家求来的。


    卫霄不以为意。


    当初接过兰氏的庚帖,卫霄瞟了两眼。他看不懂生辰八字,于是接着翻文书。


    文邹邹的话语连在一起,他一目十行,记不住具体讲的内容。


    唯有印象的是,兰氏的妹妹和她一母同胞。


    周嬷嬷说,这对姊妹在洛阳是出了名的,样貌、身量、声音,找不出一丝不同。


    卫霄的食指划着文书的一字一句。


    云英喜静厌闹,四岁开蒙读书,六岁抚琴弹曲……是洛阳才女。


    他的妻子讨厌闹腾。


    卫霄摁住文书,低落地想,若是他不识字,也就不知道妻子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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