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御苑被层层封锁,中郎将身亡的消息被压下,首领已死,禁卫军如今由昭武校尉暂管。
他抓住了禁卫军中想要回京报信之人,以作乱干扰军心为名扣下。
中郎将卢子逸和修梵寺主持身死,均涉及神力,还有灵狐现世,大家都有目共睹,并不是被人杀害那么简单。是以随行的低品级官员默契地保持了沉默,陛下没有发话,京中的高官们也不知情,他们只装作没有此事,总不能和天意作对,也不能和上司作对。
但明眼人都知道,卢子逸毕竟是卢氏宗亲,待灵柩运回京中,必会掀起波澜。
言官们不会参上一本批判天命的奏折,不代表他们不会纠察其他人。
不知怎么,区区一个才人用陛下信物压制婕妤之事传了出去。要知道皇帝后宫并不是普通人家的私宅后院,而是和社稷、朝堂有关之地,需遵守尊卑礼制,三纲五常。
是绥朝女子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敌国南皖进献的人。若她身在曹营心在汉,那南皖必定会借此机会死灰复燃,这简直是极大的隐患。
转眼间,请求陛下收回信物、惩戒江才人的折子便递上去了。据说陛下看完折子,又传了西御苑总管陈公公问话。
陈公公是太后和芸婕妤的人,少不得夸大些事实。
彼时芸婕妤正在同几位官宦小姐玩投壶,得知了此事。偷偷前来传话的宫女说,陛下发了好大的火。
一位姓苏的贵女笑了笑,并未多想,对卢芸姣道:“婕妤,陛下在养伤期间也十分挂念您呢。”
“可不是,连半点委屈也不愿让婕妤娘娘担,实在是令我等艳羡。”另一位小姐也顺水推舟道,果然瞧着婕妤脸上是掩不住的愉悦。
先前说话的苏姑娘挽起她,促狭地说:“婉婉,你不是也才定了婚期?那样好的郎君,还是家中独子,待你过了门,便只有我们几个艳羡的份了。”
那闺名叫“婉婉”的女子面上浮现红意,虚虚打了她一下:“净会捉弄我!”
“好了好了,婉婉择得良夫,佳偶天成是喜事。”卢芸姣温柔地笑着,又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前日的祭祀,听闻江才人受了惊吓,这两日都未敢出门。诸位妹妹们陪我去看看她罢。”
婕妤这样发了话,几位姑娘自是不敢推拒,跟在芸婕妤身后,朝翠微阁走去。一路上,她们遇到了两队巡逻的侍卫,还接受了简单的问询。氛围变得紧张,看来刺杀皇帝的刺客还没有抓到。
经过一片竹林,终于到了江才人居住的翠微阁。这里比起芸婕妤的住处小了一圈,仆从也是寥寥。葡萄架下的竹席躺椅存留温度,微微晃动,坐在这儿的人应当是刚走不久。
有团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在正殿门口,让人不由怀疑是花了眼。
那是什么东西?
小顺子第一个跑出来迎接,对芸婕妤极为奉承,弯腰曲背引她进来。他明面上是江芙殿里的内侍,实则已经投靠了新主。
“背信弃义的东西,主子当时就该把你赶走。”素蝉最是看不惯这种人,唾弃道。
小顺子也不反驳,只是将视线黏在素蝉身上,凑近拍了拍她的臂膀,在上面抚摸着:“素蝉姐姐,待今日之后江才人被打入掖庭,你也逃不掉。不过好在我已经求了芸婕妤恩典,到时把姐姐送给我作对食……你呀,可要好好感激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陛下的旨意下来了?”素蝉听到第一句一惊,甩开他的手,忍着恶心问道。
小顺子并不解释,绕过她向内走去,脚步轻松,向江才人通传芸婕妤到来一事。
今日还真是个艳阳天啊,玉兰花开得正盛,花香浮动。
“禀才人,芸婕妤来了。”他踩在地上的花瓣,花朵被碾碎,汁水印在青石板。
玉兰花瓣被风托起,落在躺椅旁的石桌上。
卢芸姣走近,背影遮挡其他人的视线,只能瞧见她捻起了花瓣下的一张宣纸,表情逐渐严肃。
很快,江芙从殿里走出,朝芸婕妤行了一礼。芸婕妤身后的几位女子也同江芙见了礼。
议论声悄悄响起,姑娘们头一回近距离接触这位传说中的妖妃,忍不住打量着江芙。
和传闻中的狐媚惑主全然不同,竟是这般明艳的人儿!明眸善睐,落落大方,那发上的蝴蝶珠钗仿佛都随她活了过来,扇动着亮蓝色的翅膀。
“苏姐姐,那好似不是钗环,是真的蝴蝶。”婉婉小声提醒。
“这女子……真是出水芙蓉似的!甭说陛下了,她若是对我笑上一笑,我当真也遭不住。”苏姑娘甩了甩她的高马尾,深表对陛下的理解。
婉婉眉目一皱,打断了她:“嘘——你可少说些吧,看婕妤脸色像是生气了。”
江芙也注意到了卢芸姣奇怪的表情,问道:“婕妤今日前来,不知是因何缘由?”
和不怀好意的人打交道,江芙感觉身体内的能量都要被吸走了。
卢芸姣陡然变了脸色,扬起声音:“江才人,你恃宠而骄也罢,以下犯上也罢,既然陛下与太后娘娘宽待你,便要牢记恩德。可你身处大绥国土,心念故国战败之恨,这般大逆不道……”
这样重的罪名安下,连那几位贵女都吃了一惊。
“婕妤此话何意?”江芙莫名其妙。
“若不是我凑巧带着几位妹妹前来探望你,怎知江才人还有这种心思。”卢芸姣把那张纸展开,上面的词句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纸上的行书流畅,写着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作: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亲笔抄录这样的诗文,江才人还说没有反心,敢问谁人相信?”卢芸姣步步紧逼。
江才人只看懂了一半,什么树啊歌啊,流水一样的字体,连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不是说贺兰玥要处罚她吗,芸婕妤又是唱的哪一出?
“这不是我写的。”江芙的视线从纸上移开,她哪里写得出这么好看的毛笔字。
卢芸姣对此说法也不惊讶,抿着嘴看向她身后。
“奴才有一法,可还才人公道,不会污蔑了您。”小顺子跳了出来,为她着想似的。
他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呈给芸婕妤:“回婕妤,奴才从殿里拿来了江才人的字迹,比照即可。”
这张纸上只抄了一首咏雪诗,内容并不危险。
虽然江芙不会用毛笔写字,但架不住原主会啊。小顺子手里的字迹出自原主,她觉得很好看,所以一直留着没有扔。
文以载道,同样也可杀人,一首反诗的罪责远大于杀人放火。这种道理连江芙一个现代人都知道。
卢芸姣拿起字迹,与众人一起比对。
“这……好像真的出自同一人之手。”婉婉犹豫地说。
“罪证确凿,江才人,你还有何辩驳?”卢芸姣悠悠开口,居高临下地看向江芙。
修梵寺住持的批命让她风光了许多年,顶着未来皇后的头衔,谁人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对她。如今住持猝然被通神的巫祝杀死,这般毫无预兆,岂不是打她的脸?
若不能在后宫立威,任由一个才人骑在她头上,还有多少人笑话她拿个假凤命就当令箭?
可江才人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态度,连请罪也无,只是懒懒抬了眼:“芸婕妤想要怎样处置我呢?”
“才人,依照宫规,除了陛下和太后娘娘,后宫中只有皇后才有权处置妃嫔。”素蝉虽害怕,但也没忘拿出宫规制止芸婕妤。
小顺子居然偷出了才人妆奁里的纸张,这该如何是好?
“事急从权,如今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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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后宫空虚,仅我愧居首位,更是不能辜负太后之望。江才人触犯大罪,理应先禁足,待我回禀陛下与太后娘娘再定夺。”卢芸姣道。
自然,一个罪人在禁足期间死掉,也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江才人,你若是主动交还陛下的信物,届时我可在姑母面前为你说句话。”她又大发慈悲地补充。
江芙的沉默,落在旁人眼中像是无计可施。
可苏姑娘还是忍不住去瞧江芙,这样精雕细琢的人呐,瞧着就让人心神愉悦!怎么偏偏要抄那种东西!
孤身一人在别国,有思乡的想法也情有可原。苏姑娘很是担忧江才人,不知该怨谁,只得怪那李后主乱写词!
然而江芙此人,越是在重要场合,就越容易跑神。
中学的老师说,江芙,你并不笨,只是注意力不太集中,要改改啊。
借宿时亲戚说,这孩子的态度真是不讨人喜欢,必须得改。
可思绪啊它就像丝线一样四散,从大海飞向森林,一圈一圈缠在麋鹿的角上,怎么也解不开了。
古代也有麋鹿吗?江芙想。
“才人,传旨的公公来了。”素蝉唤她,江芙这才回过神。
阳光热烈,照得人发晕。每一寸边角、每一片叶子都闪着金光,像是在梦里才有的天气。
卢芸姣笑意更深,看向门外。
姑娘们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陛下身边的汪文镜手持圣旨,身后还跟着一串抬箱子的随从,兴师动众的架势。
汪文镜看到院内有这么多人,诧异了一番,又例行公事地展开圣旨:
“才人江氏接旨。”
阵仗很大,连殿里的白狐都闻声冒出了头。
众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久闻天人感应,万物有灵。今有瑞兽白狐自灵境而来,形如雪覆寒山,眸如星辉灿烂,口衔玉珠,降于禁苑。乃德行动天,祥瑞应运。灵狐多智,径入翠微阁,择才人江氏为主,亲昵不避,此乃昊天神意。
瑞兽认主,大吉之兆。才人江氏毓秀柔嘉,性行纯和。今尔承灵契,当顺天命,特晋尔为淑妃,赐居璇玑殿,协理六宫。赏东海珍珠五斛,冰蚕丝缎百匹,另敕狐尾金步摇一副,缀琉璃珠,以应灵兽。
钦此。”
圣旨里的那只白狐灵巧地绕过众人,停在江芙身后,它不知周围人心中惊涛骇浪,只一味抬爪拨拉江芙身上的穗子,玩得不亦乐乎。
“恭贺淑妃娘娘,您接旨吧。”
“封妃仪式应是要等到回宫之后了。”
汪文镜乐呵呵的话,另在场的人如梦初醒。
卢芸姣难以置信地抬起脸。
众人反应各样,汪文镜看了一圈,不由想起拟旨前,陛下只问了陈公公一句话:
“依照后宫礼制,何人可食凤尾酥?”
陈公公跪在地上:“回陛下,妃位才可用凤尾酥。”
“原来如此,那的确不妥。”贺兰玥深以为然,说完便让侍卫把陈公公拖去砍了。
陈公公求饶不断,汪文镜亲手堵了他的嘴,欣赏着对方挣扎又惊恐的表情:
“陈洪,你忠心的另有其人,这情有可原,陛下不会同你计较。只是你近日做的事……未免过了些。”
陈洪身子僵直,被拖了下去。
“汪文镜,叫人来拟旨。”贺兰玥烦躁地将毛笔戳在纸面,狼毫歪曲分叉。
这些拗口聱牙、繁文缛节的圣旨,他居然一个也不会写。
意识到这一点后,贺兰玥终于发了火。
……
“淑妃娘娘,陛下还有句口谕给您。”
汪文镜收起拂尘,清了清嗓子,尽责地模仿贺兰玥倨傲又散漫的神情,居然还真有几分相似:
“少用些腻死人的糕点,难吃又坏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