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搜寻了一整晚那名发狂的巫祝,无果。然而他却在第二日清晨自己出现了。
四月初七,晨光熹微,洒扫祭台周遭的宫人抬起头,见得废墟中央有一人影,身穿巫祝长袍,戴獠牙面具,配以铃铛与符咒。
然宫人还未来得及叫人,早已熄灭的祭台火堆再次燃起,浓烟阵阵。
众人首先怀疑这巫祝畏罪自焚,等到侍卫拿来水囊和火钩灭火,火势已逐渐减小。烧了这么久,里面的人早该化成灰烬,杀也杀不了,便是救也就不出来了。
烟雾散去,霞光从天际倾斜而下,光晕照在祭台,笼罩在盘膝而坐的巫祝身上。此刻众人皆是被定在原地,难以相信眼前所见。
巨大的火势真切地发生过,灼烧的味道还留在空中,灰烬四散,将气温带上另一个幅度。然而正中央,被烈火长久焚烧的人居然毫发无损!
凶煞的鬼怪面具已不在,呈现出原本的面容,眉目舒展,双眼阖上,嘴边还带着详和的笑意。巫祝已死,肉身不坏,祭台中央的莲花图案徐徐盛放,恍惚中有莲香。
人群中隐约出现“坐化归真”“得道升仙”的议论,更有甚者径直朝巫祝的遗留下的躯壳行三跪九叩大礼。
哪里是鬼魅,分明就是神仙显灵!
难怪禁卫军排查了一晚也没找到巫祝真身,因为他已得天庇佑,完成了在俗世的最后一场祭奠,处死了该死之人。
但更让人惊叹的还在后头。
不远处的丛林传来窣窣响动,两个白色的耳朵尖尖露出,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诸如白狐这类生灵,生性警惕,多在夜间出没,能及早预知危险并躲避。是以连专门狩猎的人都难遇到,今日这只白狐却主动现身众人面前,真是奇怪。
它的身体修长而美丽,硕大的狐尾蓬松,茸毛没有一丝杂色,在阳光下显出几分圣洁。这白狐像是一点也不惧人,自顾自朝这里行来,轻盈地跳上了祭台。
古籍中有言,白狐,君主仁善则至。将其视为瑞兽,与君王社稷密不可分。
白狐停在了巫祝身前,垂头吐出了什么东西,回顾祭台下的众人一眼,又翩然离去。
走近方能看清,那是一枚浑圆的玉珠,毫无雕琢痕迹,仿若天成。
有此因在前,不久后京畿盛传一出新戏,名唤“白狐衔珠”,讲的是新皇登基,得天命眷顾,是以令巫祝通神,斩杀佞臣。又令白狐衔来玉珠,将其投入江河,则水患可平,海晏河清。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目前的情形,无人敢动巫祝遗蜕。在场的几名内侍默契地没有立即将此事上报内侍总管,而是暗自较量,争相要将那祥瑞玉珠呈给皇帝。
最终以一位年轻力大的公公胜出告终。
“谢过诸位同仁,某先行一步。”快步离开人群,他向着帝王所住的宫殿行去。
玉珠放在长乐殿的案几上,陛下果然龙心大悦,赏赐了那名公公,并将其提拔为西御苑内寺伯。
内寺伯退下后,贺兰玥疲惫地靠在御座,揉捏着太阳穴。
汪文镜自偏门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十分硕大的笼子,里面正是那只衔来玉珠的白狐,正在专心吃野果。
“陛下,这是幽州防御使送来的,使君说他今日偶然猎得一瑞兽,特来进献给陛下。”汪文镜将白狐放在堂下,与贺兰玥交换了一个眼神。
秦勖,任幽州防御使,家世只是寻常官宦,靠着累累军功与上司暴毙坐稳了防御使之位,承担边防重任。
此次西御苑之行,检阅宴请地方武将,秦勖也在其中。只是他一如既往地低调,并不冒头。
汪文镜感叹:“奴才还正纳闷儿呢,咱们只设计了巫祝升天这一说,后面怎又跟来只白狐衔珠?原想着难不成是上苍有眼,降下福泽。现如今看来,还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
秦勖帮陛下又造了一场势,已是明确的站队之意。
贺兰玥走到笼子前,用流苏玉佩逗弄着白狐:“他一向明哲保身,不愿参与党派。这会儿倒转了性子,是有何所求?”
“回陛下,秦使君确有一事相求。”汪文镜顿了顿,不再卖关子:“他想要恳请陛下赦免教坊司一女奴,并指婚于他。”
“那女子曾是幽州司马曹仲茂之女,后因曹仲茂获罪,被充入宫中教坊为奴。她和秦使君曾有过婚约,而后便不了了之。”
“就要这些?”贺兰玥嗤笑,淡声道:“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一个没有家族依靠的女奴,愚蠢至极。”
狐狸似乎听懂了他对自家主人的贬低,爪子紧紧抓着流苏,朝贺兰玥呜呜叫。
“你也不甚聪慧。”贺兰玥一脸嫌弃,将玉佩扔给白狐,对汪文镜说:“朕允了,告诉他子时过来见朕,莫叫旁人看见。”
汪文镜领命,复又问这狐狸如何处置。
“朕也想知道,究竟是煮还是炖。”贺兰玥似乎真的在思考此事。
那可是瑞兽啊陛下!汪文镜大惊,出口劝阻:“陛下三思!白狐乃是祥瑞之兆,可不能煮了吃啊!您只当做个样子就好,不如……不如赐给有功之人?”
见贺兰玥总算提起些兴致,汪文镜兀自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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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近来的喜好,继续说:“昨夜您伤重,是江才人一直陪伴左右,未有懈怠。”
“她身上可带了暗器?”贺兰玥回到堂上,身形懒散雍容,批起了奏折。
眼前是盐铁奏折,淮扬湿润,盛产海盐。他却突然想起江芙眼睫上的水珠,将落未落,似庐山云雾。
汪文镜不懂贺兰玥忽转的话头,却还是回道:“回陛下,并无暗器。”
“她没有将朕按进水里么,也没有通风报信?”
“回陛下,并未。”
“那定是暗卫疏忽,没有看到,这群废物当真懈怠。”
陛下仿佛执着于确认某些事情。
汪文镜如实说道:“陛下,江才人也许不想行刺您,相反,她看起来十分关心您。”
贺兰玥将镇纸往桌上一扣,语带怒气:“汪文镜,你莫不是以为朕比秦勖还蠢,连个细作的诡计都看不出?”
汪文镜跪下谢罪,正要换一个人选,却听得皇帝又开了口:
“罢了,一只野狐而已。”
“你去吧。”
汪文镜的头埋得极深,这才掩盖住笑意。
“陛下一向睿智,岂可是秦勖之流可比拟。奴才告退。”汪文镜带着笼子退下。
殿中熏香浮动,汪文镜最后的话让贺兰玥感到很受用,他神态自得,提起御笔又批下一道朱砂,口中喃喃:
“正是如此。”
*
狐狸在院子里活蹦乱跳,江芙神态憔悴。
这白狐狸昨天刚送来时喉咙里还卡着东西,眼睛突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噎死。她连忙动用记忆里的示意图,给狐狸来了一套海姆立克,很快,狐狸吐出一团流苏。
贺兰玥简直虐待动物!此时江芙对它还是同情居多的。
直到晚上,江芙害怕它在院子里受冻,便将狐狸放在了殿里。没想到它半夜开始在墙角扒拉,像是要打洞。这样漂亮的小动物,居然能制造这么大的噪音!江芙的睡眠被搅得稀碎。
这小东西没法家养吧?江芙怀疑贺兰玥真实目的是折磨自己。
她站在檐下,发愁地吃糕点。
听说旁人都叫它瑞兽,能带来好运。江芙同样怀疑地看着它。
白狐正悠闲地晒太阳,在地上打了个滚,打碎一个花瓶,扑倒两个盆栽,扑捉一只麻雀未遂。它甩甩尾巴,又跑到江芙身边,歪头观察她手里的食物。
忽而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白狐警醒地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盯着疾步而来的宫婢。
“不好了才人!”素蝉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