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闻言微愣,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啊一声,“对,现在人一般都用手机看时间,比较方便。”顿了顿,觉得不够严谨,就又补充说,“当然也有喜欢用手表看时间的,看个人喜好。”
“倒是有趣。”鬼君漫不经心的用火焰凝成古式滴漏的形状,“不过吾还是更喜子丑寅卯。”
林知夏:“……”
林知夏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闭嘴。
宴清似乎也没什么闲聊的兴致,他指着古井说,“你可知三百年前这里是处生门。”
林知夏点头,“听长辈提起过。”
宴清广袖拂过井口,井水下一瞬倒涌成镜,“看到水纹了么?每道涟漪都是地气走向。”
林知夏不得不向他靠近一些,凑近时鼻尖嗅到了对方衣襟的沉水香,混着井底苔藓的潮湿气息,倒是不难闻。
水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纵横交错的金色脉络,仿佛大地的血管在皮下跳动。当她要伸手触碰时,指间代表家主身份的墨玉戒突然发出一阵蜂鸣。
“莫动。”晏清及时握住她的手腕,寒气顺着她的袖管钻进心口,“逆水局已将此处地脉改为阴枢,直接触碰会烧穿魂魄。”
林知夏心有余悸,讷讷道谢,想要抽出手,挣了挣,又没成功,反而被他带着在井沿开始画符。
林知夏:“……”
鬼君的指尖比井水更冷,划过青石时会留下荧蓝轨迹。
她也不挣扎,老实的随着他的动作画出一串串陌生符文。林知夏不是真的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只是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婚契已成,再荒唐,这个大鬼也确实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了。
总要按着他的法子破逆水局试试,不然她付出的婚约又算什么呢?
“震位需埋三枚铜钱,要康熙通宝。”最后一个符文落下,鬼君松开了她已经没什么知觉的手。
他明明是鬼,却有实体,还能不用朱砂虚空画出有轨迹的蓝色符纹,就……很不科学。
好吧,他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不科学。
“坎位需撒朱砂,用你的中指血调匀即可。”
林知夏说了声稍等,匆匆跑回自己的院落又匆匆回来,回来时肩上多了个帆布包,她从包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铁盒子,叮叮当当倒出十几枚古钱,“这些是我上个月在鬼市淘的,您看行吗?”
鬼君随手捻起一枚铜钱对着月光端详,忽然轻笑,“第一个人用这钱买了砒霜,第二个人拿来镇过棺,第三……”
“停!”林知夏一把夺回铜钱塞进震位土坑,有些羞恼的抱怨,“再说下去我该做噩梦了。”
鬼君轻哂,倒也识趣的不再继续说了。
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时,林知夏按着对方的指示咬破指尖,血珠滴入朱砂的瞬间,整口古井开始剧烈震颤,井水沸腾如滚油,蒸腾的雾气里竟然浮出了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
林知夏很震惊,“这是……?!”
“当年锁龙井的残阵。”晏清弹指将幽冥火投入井中,火焰顺着锁链燃成九宫格,“林家先祖参与布设的镇河局,如今倒成了逆水局的阵眼,呵。”
听出他话中讥讽,林知夏心中的探知欲达到顶峰。
镇河局她知道,这是每个林家人都自以为傲的先祖事迹。
当年黄河水患,民不聊生,先祖联合多位风水大家费尽心力布下镇河局,保黄河两岸百姓数十年不再受水患困扰,活人无数,林家由此崛起。
怎么听这位鬼君的话中意思,有点瞧不起她老祖宗呢?
正想问,一直安安分分的罗盘却突然从她手中脱出,兀自飞向井口。这可是传家宝,哪敢让它有闪失?林知夏慌得直接扑过去一把抓住,却因为动作太刁钻被青苔滑倒,眼看要栽进沸腾的井水,腰间适时缠上一段冰绸,晏清拽着袖袍将她扯回怀里,玄色衣襟扫过鼻尖,冻得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怎的如此冒失?”
林知夏微窘,再次老实致谢。
“看仔细。”鬼君倒不计较,握着她执罗盘的手直接按向水面,肌肤隔着罗盘触上井水,立时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仿佛有电流顺着血脉游走,泛起微微的痒,让人很不舒服。
林知夏想要挣开钳制,井底却在这时传来一阵金石相击之声。十八道青铜锁链齐齐崩断,井水如同被抽干的漩涡急速下沉,在最后一线水光消失前,她瞥见井底深处赫然沉着具雕满符咒的青铜棺椁!
她家的古井,沉着一具棺材……而棺盖上还镶着七枚玉璧,玉璧照着北斗七星阵排列有序,天枢位则诡异的钉着枚生锈的青铜钉!
井底沉棺,最为不详,何况是这样布了阵的棺椁……
难怪逆水局来势汹汹,势如破竹。
诸多猜测一瞬涌入大脑,林知夏又气又恨,要不是这具棺材,逆水局可能就和往年一样平安过渡,一切如常,相应的,她也不会年纪轻轻英年早婚嫁个鬼老公……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
“破军移位,贪狼噬主。”林知夏攥紧拳头,还没等她暴怒,晏清已经将幽冥火凝成个玲珑小灯笼塞进她手里,表情再不复之前的轻松惬意,不发一言直接纵身跃入古井。
玄色衣袂翻飞如鹤羽,落地时轻盈亦无声,端的是潇洒风流。
林知夏:“……”这位鬼君属实有点霸道啊。
勉强压下心底的火气,林知夏想拿手机看时间,结果发现手机信号全无,她激灵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宴清的结界管不管用,三叔公会不会听到?
想到三叔公,攥着灯笼柄的手心不由沁出些冷汗。
她并没有将宴清的邀约告知长辈,想到三叔公对宴清的厌恶和提防,林知夏有些心虚。但她本能的觉得宴清不会害自己,他对她没有恶意。况且解决逆水局是当务之急,就算三叔公生气……大不了事后去跪几天祠堂好了。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属实顾不上那么多。
林知夏自我开解完,就不再去想。她将幽冥灯笼探进井中,试图照清井下的一些情况,结果先被井壁上的痕迹惊得睁大了眼。
只见入眼处映出无数的抓挠痕迹。
有些像是兽爪,更多的却是人类指骨留下的血印,最深的一道几乎抠穿青砖。
“下来。”井底传来宴清的声音,回声里混着金属摩擦声,“棺椁上有你的八字。”
林知夏闻言心口重重一跳,棺椁上有她的八字?这不扯的吗!
她将幽冥灯笼与帆布包肩带别在一起,空出手,想要手脚并用撑着井壁滑下去。然而刚踩上湿滑的井壁,指间的墨玉戒突然发烫,淡金纹路顺着血管蔓延,在皮肤表面结成个微型罗盘,将她牢牢的护持起来。
下一瞬,身体变得轻盈盈,犹如一片竹叶,悠悠然飘了下去。
这是种很玄妙的体验。
林知夏有些惊异,从不知道家主戒指还有buff加成的?
但此时不是研究墨玉戒的时候,等双脚触到井底淤泥,幽冥火灯笼清清楚楚地照出了棺椁全貌。
只是她却没心思去仔细打量棺椁,也没去看宴清口中刻有她生辰八字的地方,她视力极佳,全部的注意力都被七星玉璧中央嵌着那半枚双鱼玉佩吸引!
那玉佩是如此的眼熟!
和她随身佩戴的家传玉佩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枚与她的正好头尾相反。
林知夏不由摸向颈间,却摸了个空,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空空如也了!
“怎么会……?我明明……刚刚……”
晏清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鬼君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比井底的寒气更让人战栗,却也奇迹的让她冷静下来。
他沿着棺椁走一圈,突然屈指叩击棺盖,北斗第七星位置的玉璧应声脱落,露出底下暗格。当啷一声,沾着淤泥的怀表滚落在地。
林知夏立即蹲身捡起,怀表到她手中,表盖自动弹开。褪色的照片上,年轻时的父亲抱着穿红肚兜的女婴站在老宅古井旁,背景里那口古井的井沿还没有长出任何青苔痕迹。
林知夏浑身冰凉,“我爸……”
鬼君打断她,“这不是你父亲的棺椁。”
最可怕的猜测没有成真,林知夏紧绷的心弦微松。
鬼君见她露出谢天谢地的表情,微哂,直接牵着人来到棺椁侧面,指着刻字念出,“丁卯年七月初七寅时三刻。”鎏金瞳仁泛着淡淡的戏谑,“这是你的生辰棺。”
所谓生辰棺,就是生辰八字棺,只有死人的八字才可与棺木相合,活人八字入棺,和下咒咒人快死没有区别。
林知夏心情再次沉重。
她嘴唇紧抿不发一言。
这世上知道她生日是哪一天的人有很多,但精确到具体时辰的,却只有至亲中的至亲,连从小看她长大的福伯和几位师兄都不知道。
想到某种可能……
一直失去信号的手机在这时突兀的震动起来,屏幕显示上面有十三条来自三叔公的未读消息,林知夏以为三叔公已经知道她悄摸和鬼君相会的事,有些紧张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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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开,却都是空白,直到最后一条才附着一照片,看清照片的瞬间让她血液凝固——祠堂供桌下的青铜地砖不知为何会全部翻转过来,而每块砖的背面都刻着她的名字,名字下面是用朱砂画的锁魂符。
锁魂符?!
林知夏心神俱震,都不敢信自己的眼睛!
锁魂符是邪术,可以将被施术者的灵魂禁锢在身体内,本人则如行尸走肉恍恍惚惚,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让人生不如死。没有大恩怨的,一般很少有人用这种符,太损阴德,害人不利己。
生辰棺,锁魂符……都是想要她命的邪术……
林知夏自认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从记事起既没有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有和人结过生死大仇,况且这两种邪术外人根本不可能不声不响的办到。
这才是最骇人的地方!
想到这里,林知夏不再犹豫,转身就要从井底爬出去!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瞎怀疑,不如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如果是她小人之心怀疑长辈,她愿意接受所有处罚!
可如果是真的……
林知夏不敢想下去。
晏清没有拦她,反而揽住她的腰肢腾空而起。
鬼君的广袖卷着幽冥火化作火云托举着一人一鬼,宴清垂目看她,见这丫头如打了霜的茄子没精打采,抬手遮住她的双目,“闭眼。”不等林知夏反应,掌心覆上来的瞬间,无数画面瞬间强势灌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有同款青铜棺沉入黄河,穿着古装的老人将祖传玉佩一分为二!
她看见七日前三叔公深夜潜入祠堂……
当双脚重新踏上地面,林知夏踉跄着扶住廊柱开始干呕——记忆倒灌,就和脑袋受到重创得了脑震荡差不多,物理冲击有点大。
好在症状并不严重。
再抬头时,古井已经被幽冥火封成冰窟,井中煞气暂时封存,那具青铜棺椁在蓝焰中若隐若现,随即再看不见。
指间的并蒂莲纹在此时如含苞待放的真花,竟徐徐绽开了一瓣,花蕊处凝着粒血珠,疼痛让她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莲纹的变化。
林知夏这时才意识到这枚冥婚印记似乎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帮我?”盯着鬼君手中正在擦拭的那半枚应是从棺椁上取下的双鱼玉佩,她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
“别说是因为咱们之间的契约。”
活人感情不和可以离婚,阴婚若不协同样可以一拍两散,只是过程更繁琐罢了。
在这场联姻中,她看不出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处处在付出帮她解决麻烦。
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这位鬼君出现的突然,搞砸了林家传承数百年的阴婚仪式,甚至李代桃僵与她完成契约。
一直没问,不代表她不在意。
林知夏自认不是什么天仙绝色,宴清这鬼也不像会行善积德做好事不求回报的善鬼,总有目的的。
晏清将擦好的玉佩攥在掌中,语气云淡风轻,“十八年前你父亲用阳寿换我承诺,保你活过二十岁生辰。”他转身时,一缕银发被晨风吹到她的肩头,“今日恰好是你二十岁生辰。”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林知夏的预料,“我爸……?”她身体踉跄了下,嘴唇打着哆嗦张张合合数十下才有声音勉强从口中发出:“寿、寿命,多、多少年?!”
宴清看她一眼,“自然十八年。”
林知夏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
十八年……十八年……
宴清啧一声,“怎么如此经不住吓……三年而已。”
林知夏:“……”我艹你八辈祖宗!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
十八年和三年是同一个量数级吗???!!!
虽然三年也让她难过非常,但因为有前面的十八年的致命一击,两相比较,林知夏可耻的竟然产生一种诡异的侥幸。
幸好,不是十八年。
她爸爸去世那年还不到四十岁,林知夏倏地凝视过去,“是不是因为和你做了交易所以我爸才——”
“你想多了,”鬼君目光轻嘲,“他早死要感谢林家先祖。”
林知夏正要追问,院中槐树突然无风自动,上百条红布条从枝头垂落。林知夏认出这些都是往年中元节系上的往生幡,此刻这些往生幡却井然有序的拼成个巨大的“祭”字。
手机再次震动,三叔公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那具本该被封在井底的青铜棺,竟赫然躺在了祠堂供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