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海说完，只听得堂内一阵嗤笑，来自楚文灵。
倒也不是故意的嘲笑，不过她是真觉许海天真，天底下谁人不知小皇爷司徒妄人如其名，最是狂妄自大做事随心所欲。
对此背地里将他脊梁骨都戳烂了。
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黎民百姓对他的敬重与爱戴。
年纪轻轻奔赴沙场，为朝廷打了多少胜仗，又为百姓换了多少安稳日子。
如今海晏河清四海昌明，是君上的仁德宽厚换来的，更是小皇爷前些年拿命在一场场战役中杀出来的。
可以说，司徒妄这三个字，就是百姓们一辈子安居乐业的保障。
这样一个战功赫赫为国为民的小皇爷，会因为褫夺一个恃宠而骄之人的郡主封号而被人诟病？
天底下没这么拎不清的傻子，更没有这样忘恩负义之人。
其实不仅是楚文灵，许海说完这话后自己都愣怔须臾，可覆水难收，话说出来便只能硬着头皮僵持下去。
果不其然，却听得那位高高在上的小皇爷嗤了一声：“许大人是不是对爷有什么误解？他们是不是尊重我，是不是诟病我，你觉得我会在乎？”
“即便是您不在乎，也不能仗着自己是小皇爷就为所欲为，即便您不在乎流言蜚语，难道满朝文武的想法您也在意了吗？难道说为了一个女人，您要寒了所有人的心？”
莫名被提及的满朝文武：“……”
其实我们的心，挺暖的。
可现下既然提到文武百官，司徒妄还是严肃抬眉，收了方才那股子慵懒之姿。
正色道：“说了那么多，许大人无非是想要爷给你说出个褫夺郡主封号的缘由。原本念在母上与许夫人交好，你又是朝廷命官的份上，给你许家留几分脸面。现下你不要，偏要个说法，那今儿爷就在此说道说道，许锦云为何不配为一国郡主。”
“爷自二八以来，许夫人便想了方儿地想要将许锦云嫁到我皇爷府，甚至不远万里不顾大局将人径直到军营里。军营本就资源紧张，为护送她回蒲州，我还专程调了一批军队，确保她安全无虞。为求耳根清净，我只好对外宣称喜好龙阳。这么多年，坊间百姓议论也好嘲弄也罢，爷可有解释过半句？”
柳芳菲蹙眉，原来小皇爷喜好龙阳这种话竟是这样传出来的，一时间看向许锦云的脸色很是不好。
“我在军营的日子，许锦云却以未来小皇妃的名号在皇爷府住了不少时日，将我皇爷府弄得乌烟瘴气，小厮丫鬟们皆被她折磨得心力交瘁。待我凯旋，若非还有皇宫可住，因为她，爷可真是要流落街头了！”
司徒玥：“……”
倒也没你说得那么惨。
发现皇爷府被她嚯嚯后的第二天，宫里内务便派了人将其重新修缮整理得与以前分毫不差，甚至奢华好几倍。
“后来，父君与母上让我去黔州选妻，你以死相逼百般阻挠。待我将欢欢带回蒲州，你不甘落败自私善妒，当晚便被你设计溺水，妄图谋命！”
“崔家主带回张玲珑，许锦云主动相邀与其勾结，梨园舞台坍塌是她的手笔，楚文灵腿间手上是她的手笔，温沅师弟自缢亦是她的手笔！”
“再说今日下午，代沿霖为何偏偏在诸多小姐中选中欢欢，又为何寻了欢欢进屋，屋里为何阵阵奇香，丫鬟为何急匆匆跑来报信，最后她又为何死于非命连辩解都不得半句，其中种种，需要我再多解释吗？”
众人屏息凝神，印象中小皇爷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
以至于大家有种错觉，方才他是因为懒得说这么多，因而才以“不喜”二字笼统概括。
“天哪，骇人听闻！”
“不知羞耻！”
“不知检点！”
“就连凌烟阁里的姑娘都得拿银子哄才会上赶着来，你倒好，别人还什么都没做呢，巴巴儿的去讨人嫌！”
司徒妄说完后，堂屋安静片刻，便听得代沿霖唇如弹弓似的噼里啪啦崩出来一大串，字字句句往许锦云脸上弹去，丝毫不给对方面子。
在场的所有人：“……”
这代沿霖莫不是个傻的，下午才和人家亲密恩爱，现在就翻脸不认人，竟还拔刀相向向着自己人，说得义愤填膺忿忿不平的。
“代沿霖，你给我闭嘴！”
许锦云觉得羞耻极了，还以为他好歹是大富大贵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即便在那方面顽劣了些，可关键时刻应该是懂分寸的。
却没料到，他竟然能不管不顾头脑简单到这份儿上。
一时间，她开始怀疑当初听张玲珑的话，选了这人做未婚夫婿到底是对还是错。
就连司徒妄与柳芳菲都惊呆了，许家寻了这么个玩意儿做女婿，真是作孽不浅。
可偏偏代沿霖不那么觉得，满不在乎地喝了口汤，颇为鄙视地瞥了她一眼讥诮道：“人家在军营打仗，你巴巴儿凑过去，还得浪费军力保护你，这叫自私自利不顾大局。”
“为了躲你，赌上男人的尊严宣称喜好龙阳，你却还以死相逼胡搅蛮缠，这叫不知好歹。”
“人家打了胜仗回府，却发现你把人家府上嚯嚯个遍，这叫忘恩负义。”
“人家好不容易找着个心爱的姑娘，带人回蒲州，你却要害姑娘的命，这叫心狠手辣。”
“人家与姑娘恩恩爱爱，你却骗我说柳小姐缠着小皇爷，若是我解决了她，那算是给小皇爷分忧，这叫心肠歹毒！”
“就这么个自私自利不顾大局不知好歹忘恩负义心狠手辣心肠歹毒的女人，还当郡主？不信你问问在场所有人，小皇爷褫夺你的封号，有没有问题？”
说着，他若有其事地扫视众人一眼，似是问询。
众人忙不迭地摇头。
没问题，太没问题了。
“这……代沿霖是你的人？”
柳芳菲惊呆了，被他那一段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司徒妄忍住心下震惊，摇头。
可一时间觉得，自己那些属下竟没有一个能说出这番义正言辞咄咄逼人之语。
站在一侧的司徒三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尤其是小皇爷看着代沿霖那眼神发光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可能离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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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小二的日子不远了。
俗称：失宠。
自己莫不是被一个只知道玩乐的花心公子给打败了吧！
有了代沿霖这番陈词，许家人再是有任何不满也说不过去了。几人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
尤其是许锦云，捏着筷子的手泛白，眉宇低垂，看不出情绪。
一下午不眠不休地消耗体力，为了不失礼仪，甚至来不及伤心痛哭就要赶来用晚膳，忍着委屈与痛苦，最后换来的却是被当众羞辱的惩罚！
她咬牙颤抖着，又不住地浑身抽搐起来，两眼一闭，身子向左侧倾斜，晕了。
代沿霖累了一下午肚子饿得慌，正欲大口扒饭，却斜眼瞧见有人往自己肩头倒，于是也顾不得起来，立即端碗起身，嘴上还不停念叨：“吃饭就吃饭，投怀送抱成何体统，我是那种在大庭广众下不知检点的人吗？”
其余所有人：“……”
难道不是吗？
无人依托，许锦云被重重一砸，倒在地上。
凌珍与许海禀了君上，要带女儿回屋休息，司徒玥让李大夫随行，一行几人也就离开了堂屋。
“代沿霖，云儿都晕了你不走？”
几人走出段路，却瞧见那人淡定自若地坐回圆凳，吃饭吃得极香。
许海气急，厉声呵斥，总算是知晓代家家主为何说此人顽劣无法管教，更是理解为何他书信上说若是能管好此人，定当感激不尽。
要是真有谁能管好他，岂是感激不尽那样简单！简直都能写进他代家族谱了！
代沿霖听言并不起身，头也不回地摆手：“她体力不支我有什么法子？以我在春楼的经验，睡一觉就行了，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还许家呢，都没我有礼节。”
堂屋内所有人：“……”
你有礼节一桌子菜都快教你一人吃光了！
这代家到底祖上做了什么孽，才出了这么个另类。
众人忍俊不禁，饶是再有礼节也不想再看一个头脑简单到只有女人的蠢货扒饭，于是纷纷辞了君上与君后，回屋休息，以备明日赛马。
司徒玥与凌画摆手允人离开，却见屋内仅剩几人，便知自家儿子是个不消停的。
“你们还不走？”
“儿臣送父君与母上离开。”
“你觉得孤会信？”
“那您可以继续陪着代公子吃饭。”
司徒玥蹙眉，牵着凌画离开。
屋内寂然，很长一段时间里只听得见碗筷汤匙碰撞的声音。
柳芳菲嘴角抽动，这代家公子还真是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无论发生何事都处之泰然。现下屋里所有人都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他却还是能一个劲儿地吃饭，不受任何影响。
许久，大家听得一声喟叹：“爽！”
便见他将碗筷一扔，拂袖往嘴上一擦，起身欲走，却被直勾勾地挂在他身上的这几双眼睛吓了一跳。
身子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惊恐状：“呔！来者何人！”
司徒妄、柳芳菲、楚文灵、崔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