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常常想,要是我告诉了笙笙,皇帝不是皇帝就好了;要是我再跑快点就好了;要是那天我没有为了避开五哥哥,而躲在屋子里就好了……
颜朔派来假扮父皇的鬼,是最好色歹毒的鬼。夜晚,马车轱辘碾过深宫路,送进无数女人。蛇鬼张开腥臭的嘴,将她们吃入腹中。今晚,他们满怀恶意地看中了都城里最瞩目的女孩。
皇后娘娘以宫匠试衣为名,为皇帝将笙笙骗进了镜宫。笙笙穿上了火红的裙子,却不是坐进兰期哥哥的战车里。她回过头,不是我在为她的幸福落泪,而是许多惶恐无助的小姑娘。
我赶到镜宫时,皇帝像毒蛇一样步步紧逼向笙笙,他明明在笑,却好似吐着蛇信子。皇后是皇后,可她依然高高站在远处,无动于衷地望着笙笙被皇帝逼迫、被朝臣围看。
我不知道凡人的心为什么也会那样冷漠,明明同而为人,却有人吃着人。
笙笙的嫁衣被撕得破破烂烂,她却像只凤凰一样,挡着身后那群小姑娘。她也很害怕,眼泪止不住地淌。她握着匕首,肩膀像紧绷的弦。弦要崩断了,皇帝在等这一刻。朝臣们在嬉笑,像小时候父皇在皇宫里看野兽吃奴隶那样。原来“观猎”从未停止,只是猎物换了一阵又一阵。
我也害怕地哭了,我求颂璟救救她们。颂璟却说,来不及了,我们只能救笙笙。
我不知道颂璟怎么做到的,她只是划动手指,镜宫里却起了灰色的浓雾。她飞身过去,将笙笙抓到怀里。笙笙一下就认出了我们,她抓着我们的肩膀说:“颂璟,还有那些姑娘……”
可是颂璟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们带着她们一起走,只要走出了镜宫,皇帝就不敢明目张胆不是吗?我们连夜出发,送笙笙去找兰期哥哥,把她们也送去东丘。我们不救她们的话,她们会死的。
颂璟没有回答我和笙笙,她带着笙笙藏进了镜宫高耸的梁柱中。光明普照的仙人壁绘在我们头顶,我们不安地望着脚下冲入大殿的异国兵士。
“西胤……”笙笙惊恐地开口,又立马被颂璟捂住了嘴巴。
颂璟在心里对我说,黄雀在后,西胤趁乱杀进来了。
那五哥哥,失败了吗?
颂璟说想必是的。那个骑红马的将军身上有令颂璟都忌惮的力量,他带兵杀入皇宫,意味着都城全面失守。
不用颂璟说,笙笙也猜到了吧。她的指甲紧紧嵌入我的手臂里,她慌张不已。天大地大,拨弄江山之人犹如过江之鲫,笙笙尚未落子,棋盘已经天翻地覆。
颂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只能藏起,看着西胤的兵士将朝臣甚至是皇帝一一斩杀。明明都是在北稷呼风唤雨的人,怎么面对刀刃,他们同样束手无策?
是五哥哥放他们进来的。颂璟突然跟我说。这场宫变,本就是五哥哥为西胤而备。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深黑的眼睛盯住了我们。颂璟直视回去,同时握紧了手里的剑。我好像听见这把叫做鬼谏的剑兴奋地叫起来了。
但是西胤的将军没有朝我们挥刀。他以为我们和宫殿里其她被欺负的小姑娘一样,所以他不打算杀我们。
我不知道五哥哥为什么要放西胤的兵马进来,但我觉得西胤的将军和北稷的皇帝有所不同。所以皇帝变成大蛇,咬住西胤将军的时候,我求颂璟救救他。
人人你都想救,可你救得了谁?颂璟骂我,说我不知天高地厚。
我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啊,我一直是最笨的那个。我只知道看见别人死去的话,我会哭,会想起母亲。我已经长大了,知道母亲不是睡着,而是死亡。
当我想起母亲,颂璟也会想起。她说如果母亲也有一颗坏心就好了,她就不会受那些苦。
诚如颂璟所说,她是我的智识,我是她的感情。绝大多数的时候,她是没有感情起伏的。可是当她说起母亲的时候,我感受到她的痛苦,即便那只有一瞬间。
颂璟说:九头蛇是卞城王的心腹,我要杀它,必须用你身体里的力量,后果是什么,我不知道。
卞城王是谁?我身体里的力量是什么?颂璟没有解释。也许她只是说给自己听。
她挣开笙笙的手,拔剑从高处跳下,而我一下跌进了黑雾里,什么都看不清。可是我知道颂璟一剑就斩杀了蛇头,仿佛那副场景是我用心看见的。恶臭的黑血溅进了颂璟眼睛里,我也忍不住抬手去擦。
好脏,可是怎么都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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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干净。母亲的血也是黑色的,但是一点都不脏。我在她的血里出生,也在她的血里长大,我喜欢母亲的气味。
我慌张地用力揉眼睛,恨不能将眼珠子都挖掉。等我把血揉开,外面发生的事情,我一件都理解不了。
我看见笙笙扑在我怀里,我手上是干净的、鲜红的血。笙笙握住我的手,用很弱很弱的声音说:“颂璟,不要杀人,不要做会后悔的事情。”
笙笙,你真笨,我已经杀过父皇了,我早就不是那个很好的人了。
***
被笙笙紧紧握住的感觉,是十年里我对人界最后的记忆。
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在颜朔空空荡荡的千座宫城里了。他很高兴地打着纸扇说,欢迎我到他家里做客。
颜朔的宫城像是用黑漆漆的影子建造而来,如果不点灯的话,它简直会与黑夜融为一体。宫城里除了颜朔那把高耸的王座,再也没有任何饰物。偶尔颜朔生气,平地而起的大风从宫城这头刮到另一头,像一场呼啸越境的风暴。我必须快快抓住嵌在墙体里的黑铜灯座,才不会被风刮走。
我不知道颜朔做了什么,我变得轻飘飘,总是脚不沾地地飘泊在一座座大殿里。我记得在原辞给我讲过的志怪小说里,穿着红鞋子的女鬼娘娘就是这样走路的。
我特别害怕,一遍遍叫颂璟的名字,可是她再也没有回答过我。
我以为因为我求她救西胤的将军,她还在生气。我求她的原谅,让她不要不理我。可是无论我怎么哭泣,她都没有朝我打开门扉。哪怕是骂我的愚蠢也好,她都没有。
在怎么都走不出这偌大的宫城时,我开始蜷缩在这个、那个角落里,像石头一样很久很久都不动。因为原辞答应过我的,无论我在哪里和他走散,他都一定会回来找我。
可是他这次也没有来找我。
宫城里只有颜朔。他好像觉得我在和他捉迷藏,无论我藏到哪里,他都会弯着眼睛,笑眯眯地找到我。他的脚步声在黑墙之间回荡,像黄昏的山谷,各种危险的野兽准备离穴觅食。
颜朔像唱歌一样说:“颂璟、颂璟,为何啼哭不止?我这里不好吗?没有仙、没有凡人,只有我和你。我也是你的好朋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