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敢打鬼谏的主意?”初步治疗完毕,晏林深将龙袍丢到姬恒身上,恨铁不成钢道。
姬恒默不作声系好衣带,背靠上冰块凿出的椅垫,好一会才说话,开口就是冷嘲热讽:“我不似你,连试试的胆量都没有。”
“我不曾试过?试那一次的代价是什么?你会不知?”
“这一次,我遏制住了鬼气。”
“你太固执了。”晏林深记得他们打造那柄沉重无比的掩月刀时,姬恒才十岁。晏林深府里的将士统统无法单手拿起这柄刀,有人开玩笑说六皇子英武不凡,要试试吗?
晏林深摇头道,他还只是个孩子。那天晚上,姬恒独自前往武库,结果不出所料,他拿不动分毫。但那日开始,他不断加重双臂的训练,吃饭时都轮流用手臂举石头。半年后,他高兴地告诉晏林深:皇叔,我来为你试刀。
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人力无穷尽,能够靠双手达成一切目标。但愚公移山的结局最终也是打动仙者,用仙力将重山移走。否则在愚公这一代,根本不可能移山修路。
姬恒并不与晏林深争辩,他只问:“救活赵颂璟,你有办法。”
真是固执透顶。晏林深知道自己根本说服不了他,转而问:“赵颂璟,或者说颜则,将鬼谏借给你用,必然有条件吧?”
“你不需要提问,只要回答朕的问题。”
晏林深抱着胳膊翻白眼,“颜则的条件一定是,她要杀掉‘所有东丘逆党’。你一定想着可以,尽管你答应了杭毓要对东丘怀仁,可你其实并非一个规规矩矩守约的君子。拿逆党换一个阎王甚至多个阎王的死,很残忍,但划算。唯有符兰期有些难办,不过你对颜则也不是那么守信,你不管颜则怎么对符兰期,只要她不杀他就行。你未曾料到的是,凤央全城造反,所有人都是‘逆党’。你也没料到符兰期在自己身下下鬼咒,一旦阎罗王的鬼咒蔓延,西胤士兵也难逃侵蚀。颜则知道你不接受建晔那般的结果,所以她杀符兰期,只是顺理成章罢了。至此,你们的交易完美结束。”
“你在司命宫,只是学会了多管闲事?”
“呵,”晏林深和姬恒,各讲各的,“别人以为颜则受你掌控,只有你知道,她一直与你是买卖关系。你每从她这里获取一次胜利,她都必然要拿走一些东西,例如屠城。而你不知道的是,你以为你在和她一换一,实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提出条件时,便知晓凤央全城造反了。”
晏林深说罢,紧紧盯着姬恒。出乎意料的是,姬恒很平静。
“这就是你发现的大秘密?”姬恒奚落道。
这个侄子第一次让晏林深感到惊讶。他皱眉道:“你早就知道颜则是鬼王的人,知道她从鬼界拿消息?”
“那又如何?”
“你在与虎谋皮。”
“只要利益一致,谁都可以是盟友。”
“所以……”所以颜则也要杀阎王。只不过她不能明目张胆地做这件事,于是借姬恒的手去除掉楚江王。看来鬼界的权力分配和人界一样错综复杂,党同伐异之事,即使是鬼,也一样会做。“鬼界正在发生何事?”
“那是鬼界的事情。我只不过借鬼之力。”姬恒满脸轻描淡写,“秦皇从攻打韩国算起,一统天下都花了十年。西胤与东丘、北稷实力难分高下,我却只用了七年便结束逐鹿之局。不用一些非常手段,如何将你的宏图提前八年完成?”
“身为人皇,与鬼王做交易,你将不得善终!哪怕千百年后,后人也依然会视你如洪水猛兽,将你钉在耻辱柱上唾骂啊。”
“你觉得我像是在意功过之人?”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姬恒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皇叔,我从未背弃你的宏图伟业,是你,背弃了我们。”
晏林深挪开目光,沉默不语。在陈年旧事里,姬恒九岁生辰,晏林深问他想要什么?姬恒说,我可以做皇叔的儿子吗?晏林深大笑道,真是童言无忌。
姬恒却无比认真:“皇叔,我是自己同父皇说,想要跟着你读书的!我见过你杀那风流鬼帅!太厉害了!皇叔、皇叔,我母皇让我要长成你的样子,不要学我父皇哭哭戚戚,成日怀疑母皇在草原上纳夫!”
十一岁的姬恒就想跟着晏林深上战场了,他说皇叔,你号令一下,我保管为你取敌方上将!
十二岁的姬恒说,皇叔,父皇说他的儿子们都不如你,所以才叫你做太子,将来你是要做皇帝的。那时,你封我做将军好不好?我替你去杀鬼!
十三岁的姬恒已经在演武场上与晏林深一较高下了。他第一次赢过晏林深时,竟在夜晚跑来晏林深的寝宫,急问,皇叔你是不是要死了?你是不是身体不好了?你怎么会输给我呢?
晏林深睡眼惺忪,敷衍说傻小子,皇叔不知输给过多少人了,总不能输一回死一回。他叫姬恒回去睡觉,姬恒却握着掩月刀在他门外站了一夜岗。他说他怕鬼差来找皇叔。
十四岁,姬恒对某个姑娘家有几分春心荡漾,他说皇叔,等我生了儿子,也叫他跟着你。晏林深说我这东宫都得叫你们父子吃空咯。姬恒说,那我以后少吃点,我跟我儿子都会保护你的!
十六岁的姬恒,将掩月刀架在晏林深脖子上,说,姬林深,你对得起龙骧军吗?
“我对不起你和龙骧军。”晏林深对三十二岁的姬恒说,“我不该向你们许诺一个我实现不了的宏图。凡人根本无法战胜鬼。我将你们带向的,是深渊。”
“怯懦。”姬恒说:“不要为你的怯懦寻借口。我赢了宋帝王,赵颂璟甚至赢了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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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颂璟甚至赢了鬼王?”
姬恒低头沉思片刻,说:“我不清楚。但鬼王绝不会允许赵颂璟让半仙救凤央的百姓。”
“那姑娘是个好孩子……”晏林深叹道。
“那你为何不救?”
“我第三次说了,人死不可复生。”晏林深道。他话刚出口,就见姬恒嘴角押起嘲弄的笑。尽管姬恒十六岁之后,每次见面,对晏林深都是这幅态度。但晏林深忽然察觉一丝不对劲。他骤然反身要走。
姬恒却在他身后,道:“没用的。原辞已经出发了。”
***
在原辞小院之外,凤央还有另一处被重兵把守的寂静院落。
曾经的鸿胪寺卿杭毓被幽禁于此。
鬼谏中蕴含的力量几乎将杭毓从体内撕碎,即使是原辞那场拯救全城的金色细雨,也无法将杭毓的身体完全修复。也可能,是杭毓躲开了那场金雨。她并未像城中万千人那样,走入雨中,叩谢上仙。
但她能躲开这个,躲不开宿淮。
宿淮紧随原辞到来,他剖开杭毓的血管,将黑色的血全部导出。他用仙力为杭毓保下一口气,再慢慢养她的身体。花了一个多月,杭毓才能下地走路。
宿淮每日都同医仙过来,为她看病,疗程结束即离开。但今日,杭毓拉住了他的手。
只有那么一瞬。杭毓松开手,说:“师兄,你为何要救我呢?”
“为何不救?”宿淮问。
杭毓无言以答,她以为宿淮会转身离开。但他将医仙送出门,又回来,施仙咒将杭毓移到院中。那场金雨过后,初春开始降临,院中的日头很好,晒得人浑身暖意。杭毓在石桌上慢慢砌起一壶茶,给宿淮倒上。
茶是姬煦偷送来的“天仙子”,这是东丘盛产的茶叶。因比其它茶叶更好养活、采摘,买得也便宜。但口感不算差,不仅解渴,亦有淡淡回甘。
在司命宫时,杭毓便经常为宿淮沏茶。因为宿淮爱做的其它事,诸如论道、抚琴,杭毓都不太会。但砌茶还是易学的,而且宿淮每天都喝茶,杭毓每天都可以以此为由头,和师兄小坐一会。
她总是偷偷看宿淮,宿淮知道她在偷看,但他并不在意,于是杭毓更是偷看得肆无忌惮。
但如今,她不敢看他。她盯着茶上浮叶,默然无声。
喧闹的拜仙仪式在附近的大街上走过几巡,他们始终无人开口。师兄向来如此,倘若你想要同他说说话,他会认真听。倘若你不说话,他也不会先出声。
杭毓看见她和宿淮投在地上的影子,她忽然想,倘若能与师兄就这样坐在太阳下,坐到她头发花白垂垂老矣,然后师兄得道升仙,离开这人界,那样就好了。
可是不行啊。她是罪人,凭什么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