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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地府

作者:叁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赵颂璟死去那日,凤央城里下了一天一夜金色的雨。细雨如烟,似天宫金纱拂落人间。屋檐飞角被涤荡彻底,历经东丘繁华的青砖红瓦在金雨中熠现灿烂光辉。


    这场雨润泽四方土地,更为神奇的是,在凤央战役中死去,但依然保有肉身的人们再一次于细雨中睁开眼睛,看见了明日的太阳。凡人身上为刀剑、鬼怪所伤及的之处,无医自修,无药自愈。那个被颜则撞上墙,折断脖子的孩子,都奇迹般痊愈,跟着母亲回了家。


    仿佛战争从未来到此地。


    人们说这是仙者垂怜,降下甘霖。东丘人于是再次对仙界有了信仰,五方仙尊、诸天神将的金身被筑起,祝祷之声日夜不绝,敬奉香火累月不息。


    可这不是仙者带来的雨,仙界的大门三千年不曾向人界开启。


    晏林深望着凤央天元大街上,那座恢弘的中央元圣仙尊金身,欲叩问他,人界这黑云压城的三千年,究竟算什么?他开始怀疑,他想方设法逼着原辞修仙,又算什么?难道师弟十三年虔心修炼,只为今日之灾?


    这场金色的烟雨,是原辞为凤央所降。


    他散尽修为,降下一场奇迹,用仁慈的力量令死人复生、伤者痊愈,却唯独救不了赵颂璟。漫天金雨复原了赵颂璟破碎的身体,但她的一切都是沉寂的,血液凝固,心脏停止搏动。


    晏林深以为原辞会疯。可是原辞平静地为赵颂璟换上了干净的衣裙,打理好发髻,日夜守候在她身边。仿佛她只是小憩一会,随时会醒来。


    这是晏林深第二次见长大后的赵颂璟。上一次,她骨瘦嶙峋,却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这一次,她面色红润,眼睫纤细浓密,仿佛即将睁开眼睛,朝晏林深羞怯一笑。


    晏林深想起十三年前,原辞保护似地微微拢着她,向师父和晏林深说:这是他自小的友人。


    晏林深打趣说是小青梅吧?


    赵颂璟害羞起来,躲到原辞身后,但因来者是原辞信任的人,她又露出一点眼眉,朝他们笑笑。


    分明……也是个无邪烂漫的孩子。晏林深为自己曾想要“杀了她,好叫原辞心无挂碍地登仙”这件事,感到羞愧。原辞说得对,她也是天下人之一。


    “师兄将医仙绑过来了。”晏林深柔声说,“叫他为颂璟治疗好吗?”医仙依旧在城内照顾万民,可是他不愿为赵颂璟治疗。他说医者济世救人,济的是世间,救的是善者。他救一个恶鬼,便是杀了千千万万人。他不做此等十恶不赦之事。


    原辞不言不语,只摇头。他全神贯注,用纤细的紫金笔在赵颂璟额头上画花钿。他画的每一笔都很用心,将那芙蓉画得栩栩如生。司命宫年纪小的弟子一到春天便会在额头间画这样的花,闹着玩。弟子们排着队,想要原辞上卿为他们画。


    他们说小师叔画得最好了。小师叔说,因为少时给两小无猜的青梅画过许多。


    不像司命宫其他人忌讳提及红尘,原辞总是朗朗大方地说起赵颂璟。倘若有人深问,那便更好了,原辞乐得将赵颂璟的好告诉所有人。


    晏林深未曾对谁心动过,他不信“山盟海誓、死生契阔”,他总当原辞在说笑。


    等他信了,原辞再也不说了,他只想将赵颂璟据为私有,金屋藏娇。


    晏林深无可奈何,他开门离去,却恰好将外头的闲言碎语泄进了屋内。人们对被捆来的医仙说,他万不可救恶鬼,说恶鬼应当千刀万剐,一剑毙命果真便宜了她去。


    “拖出去。”姬恒大步进来,身后的侍卫迅速将那些说闲言碎语的侍从、卫兵捆起,头着地被拖拉出去。连医仙都未能幸免。


    这些日子姬恒每日都来原辞这,他什么心思,晏林深也懂了。他不想叫侄子去打搅原辞,正要关门,原辞却拖曳着长袍过来了。他失去修为后,几乎是个凡人,连日不吃不喝,让他憔悴如大病中人。


    他沙哑地,对晏林深,或者是对所有人说:“是颂璟央求我,救下凤央。”


    赵颂璟摇着他的衣袖,喊他的名字时,总是对他有所求。她想要听花草在说些什么趣事、想要原辞教她读书、想要原辞别因为她而同人置气……最后一次,她求原辞,为她弥补稍许。


    晏林深与姬恒沉默立在原地,姬恒忽然将晏林深抓住,“去地府,找颜则的魂魄。哪怕已过冥河,朕也要你将她带回来!”


    凡人身死之后,魂魄过冥河,入轮回,这是天地法则,不可违背。


    “倘若天地由你统辖,倒是好办了。”晏林深甩开姬恒的手,“你以为我没去过?宿淮至今逗留地府,可那姑娘的魂魄根本不在那,她入不了轮回!鬼谏将她的神魂尽数碾碎了!芥子尚且有形,可她的神魂无影无踪!”


    ***


    此时此刻,地府衙门快翻天了。上千万鬼差将有人鬼以来的竹简文书抖得哗啦啦响,翻找赵颂璟或是颜则的生平踪迹。黑白无常逮着孟婆,暂停了这些日子的轮回,让魂魄们在冥河上漫无目的地游荡。没有智识的鬼怪淌过每一道岩浆,又围着每一抹火焰打转,甚至连地府的三生石都被撬起来,悄悄赵颂璟的魂魄是否藏在底下。


    可是没有,赵颂璟的魂魄找不到,连生平都被抹干净。翻找与她相干之人的生平,则又发觉赵颂璟有关的那一段也被墨水糊住了。


    “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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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稷最后一任大学士之孙原辞的生平册呢?调来给本卿过目。”宿淮抱袖坐在花岗岩做的太师椅上,冷冷道。生平册里记载着凡人的过往,原辞那本翻开一看,定然角角落落都和赵颂璟相关。


    鬼师爷掏出帕子擦汗,才想起自己的头早八百年便和脖子分家了,于是他从袖子里掏出头,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他欲回答,却紧张地忘了嘴也和身体脱钩了,自己平日都用腹语说话。


    除十年前那位原辞上卿来过一趟地府,司命宫三千年和鬼界没交集了。宿淮上卿突然到来,鬼师爷很难不紧张。毕竟上卿仙力难琢磨,真闹起来,小鬼们可招架不住。本该有阎王来镇场子,但是阎王们都躲起来了。


    “不行?”宿淮冷哼,将杯中茶水浇在地面,刹那间将地面上终年燃烧着的火焰浇灭了一角。


    鬼师爷一抖,额头热汗更是滚下。他都忘了鬼不会出汗了。


    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鬼忽然从门外迈着四方步进来,“宿淮上卿,久仰大名。您知道的,原辞上卿也得仙界青睐,早已在仙界挂过名。我们这,也就没了那位的生平册。”


    是了。宿淮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了。在司命宫位列上卿者,生平册便挂在仙界了。


    宿淮冷眼瞧着那满脸和善的中年男鬼,讥讽道:“十殿阎王不是还剩八位吗?还是说,不知何时,另七位也叫凡人给杀了?”


    中年男鬼连连作揖,道:“招待不周、招待不周,您也知道,鬼王闭门三千年,阎王们没了狐假虎威的依仗,都胆小怕事得很。也就我一个七殿泰山王,能镇镇场子了。”


    宿淮并不与他多言,只道:“将原家其余人等的生平册调来。”


    泰山王一口应承下,连忙叫人将几十摞生平册搬来了。他亲自谄媚地翻开第一册,原鸿,“我一个小小泰山王胸无大志,原本只想躺在岩浆上混着,混到千万年后寿终正寝那一日,可如今上头抓得紧、同僚又拼命得很,阎王也不好混日子啦……”


    “上头?”宿淮乜出一角眼神盯向他。


    泰山王插科打诨,“上头的事,我一个末端小阎王,哪敢多说啊。”


    宿淮并不追问,他点着原鸿的生平册,道:“原鸿的生平为何只到北稷灭亡那一日?”宿淮记得原辞的祖父是寿终正寝,骨灰埋在司命宫的梅林鹤舍中。


    泰山王又是嘿嘿一笑,道:“这地府衙门早就不是我泰山王说了算啦!有鬼从生死簿上划掉了原鸿、原诗、原宥等人的名字,他们白得了个寿比南山呢!”


    谁会违背天地纲常,独独将原辞亲近的家人从生死簿上划去?宿淮一瞬间握紧了袖端,无声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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