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她不敢
夜里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来。
窗户没有关紧，纱幔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倾泻的雨声沿着窗棂漫进屋内。
宋予凝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真丝质地的料子划过光洁的皮肤，带起一串连锁反应。
额头浮起薄汗，身上冷冰冰，大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思绪混乱。
房间里寂静沉闷，唯有浴室的方位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磨砂玻璃门透出橙黄色的灯光，在漆黑的深夜，犹如一抹暖意，无意识地撩动着人的心弦。
不多时，水声渐止。
颀长的身影打开门走了出来，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水渍。
宋予凝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缓缓向着光源处望去。
灯影稀薄，将男人的身形勾勒地愈发鲜明清晰。
苏砚和身上披着睡袍，领口敞开，腰带松松垮垮地系了个结。
他黑发微湿，水流顺着鬓角滑进领口，最后沿着线条流畅的胸肌流淌下来。
再往下……她就不敢看了。
平心而论，苏砚和的身材保持得很不错。
即便不看脸，这一觉她也不算亏，宋予凝暗道。
“赶紧起来洗漱吧。”
不知不觉间，男人提步走到床畔，弯下腰轻轻逗弄她的脸颊。
宋予凝大气也不敢出，闭着眼睛缩起脑袋，像只听话的鹌鹑。
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这张床上发生的香.艳场面……她变了。
见人一动不动，苏砚和难得的好心情。
“你该不会想让我抱你过去洗吧？”他沉声笑了笑，促狭道。
宋予凝头皮一僵，猛然睁开眼。
苏砚和勾起嘴角，试探地：“还是，你想再来一次？”
“咻——”地一声，宋予凝毫不犹豫地掀开薄被，光着脚慌不择路地跑进浴室。
门锁咔哒关上，外头传来男人爽朗的笑声。
镜面氤氲着雾气，宋予凝伸手抹开。
一张粉嫩的面孔赫然映出。
她的头发乱糟糟地，双眸不自然地含着几分水汽。
既无辜又清纯。
他们居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或许从进门的那一刻起，自己和苏砚和的关系就已经变质了。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觊觎对方，死皮赖脸地跟过来，然后才会有这荒唐的一晚……
自知无能为力，却要以身涉险。
宋予凝只觉得自己的尊严彻底碎了一地。
胡思乱想间洗完澡，她迟疑地握住门把，半晌，悲壮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雨声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天花板上的灯带亮起昏暗的光，屋内的男人正倚着床头，指尖夹着的烟抽了一大半。
壁灯稀疏地洒下几缕明亮的光影，将男人笼罩在其中。
苏砚和侧过身，微扬起脑袋，线条深邃的嘴角动了动，抿住唇复又吸了一口。
此情此景，叫宋予凝无意识地顿在原地。
神色不太自然地盯着他的侧影，思绪沉浸在男人游离的目光中。
缭绕的烟雾似梦似幻，让这支事后烟多了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苏砚和墨色的瞳仁里闪过一抹微光，很短促，一闪即逝。
“愣着干什么？”说话间，他将烟头轻轻一点。
哑声吩咐她：“过来。”
宋予凝咬住唇，心神不定地拧了拧眉，抬眸的一瞬对上男人清俊淡然的面孔
那眼神……清醒克制，却极具张力——感觉掐了烟头他又可以了。
她被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默了许久才问：“老大，我可以单独睡一间房吗？”
客卧不是没有，苏砚和也确实不习惯与床.伴过夜。
男人神色一凛，冷声开口叫她：“对了——”
他嘴唇轻启，别有深意地问：“上回在天台……你是故意的吗？”
“……”
“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在跟我调.情？”苏砚和挑眉。
末了又一针见血：“所以，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蓄意勾.引我了？”
宋予凝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神色间透着股不安的情绪：“老大……”
她不说话，刻意压低的尾音仿若在祈求着什么。
“算了，早点休息吧。”
被扫了兴，苏砚和似乎也觉得无趣，挥了挥手把人打发走，无力再去求证什么。
房门一开，宋予凝落荒而逃。
窗外的夜色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澈，乌云散去，月亮高悬在夜空。
苏砚和拢着睡袍打开阳台的门。
蓦地，凌冽的水汽铺天盖地地透进人的心脾，鼻腔充盈着一股湿润。
指尖的烟只剩下短短半截，他百无聊赖地倚着窗台一隅。
开始冥思苦想今晚的意外该如何收场——没想到，自己秉承了多年的原则竟会一朝打破。
接下来该怎么办？
都是一个公司的，还是上下级……这么敏.感的关键时期，自己居然会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他有什么脸指责陈则省年轻气盛、冲动行事？
跟他一对比，自己这叫什么？
X虫上脑吗？
苏砚和自嘲地笑了笑。
片刻，掀起眼帘望着远处的夜景，冷静地分析起来。
眼下的情况有点棘手……不，甚至可以说是糟糕了。
他无心去涂抹一张白纸，可现在这张纸就铺陈在他面前。
回想起宋予凝，那双澄澈的眼眸又黑又亮。
犹如旋涡将他拉进无底深渊。
如果——
他心道，如果宋予凝愿意的话，或许……
自己可以给她一个机会……试试。
苏砚和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将烟头掐灭。
小姑娘傻归傻，但也不是没有优点。
至少——可爱，没心眼，更别提城府啊心机啊这些入不得自己眼的东西，她都没有。
被耳提面命地骂过不止一次，但这人偏有股韧劲。
任你风吹雨打，她不卑不亢如数接下，给点阳光照样茁壮成长。
或许假以时日，青葱的小苗也能有望长成参天大树。
但还是少不了自己的耐心点拨，他腹诽。
重新躺回床上，苏砚和枕着臂弯，无意识地咧了咧嘴。
算了，长不成也没事……谁规定的，当小苗也有当小苗的快乐。
寂静的深夜里，男人的思维犹如滚落的毛线球，越拉越长。
恍惚间，一道沉闷的关门声自外头响起。
苏砚和怔了两秒。
不错……小姑娘冰雪聪明，还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老实说，这一晚发生了太多预料之外的事情。
他自己都没做好准备，明天一早醒来，该以何种心境面对她。
现在人走了，苏砚和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睡个好觉了。
*
一回房，宋予凝浑身瘫软地倒在床上。
人已经累得爬不起来了，脑子里却时刻提醒着她要清醒点。
火速穿好衣服拎起包，临走前她不放心，百般纠结。
最后从钱夹里掏出数张纸.钞，点了点……不多不少。
她鬼头鬼脑地打开门，期望着这个时间点隔壁的某人最好已经睡了。
即便没睡也别出来，免得生出不必要的尴尬。
电梯门一关，她的心紧随着轿厢重重下沉。
走出悦湖湾，倾盆大雨转而变成如丝细雨，她没带伞，尴尬地站在保安室等了许久。
负责夜班的保安大叔手里端着搪瓷杯，余光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她。
的士很快赶来，停在大门口嘟嘟响了两声，她逃似的拔腿跑了出去。
大叔的目光瞬间变得意味深长，宋予凝不知道对方联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把自己当做那种不入流的“备胎女友”，冒雨赶来赴情人的约，爽完又灰溜溜地跑了。
感谢智能手机的飞速发展，让她能够在醉酒后的凌晨顺利到家，还能捡起掉了一地的尊严。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宋予凝枕着臂弯如是想到。
被窝里冷飕飕的，依稀能够闻见一股恬淡的茶花气息。
那是苏砚和家里沐浴露的香味，悠然，淡雅。
她被这气味撩得心猿意马，扯过被子盖住脑袋，烦躁地将床板蹬出响声。
这一觉睡睡醒醒，梦做得更是光怪陆离。
等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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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泛起鱼肚白时，宋予凝悠悠转醒，彻底睡不着了。
她搬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搜索引擎。
在标题栏里输入：在线等！和自己的上司酒.后.乱.性了怎么办？
页面刷地一下弹出十多条回复，她点开其中一条帖子，下面的回复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高赞评论1：平时看着人五人六、流弊哄哄，谁知道一上.床就成了养胃男，比唇膏还短。技术太差，要的又急……还不如我八十块钱的小玩具来得爽快，真晦气！】
呃……急的话，好像他们是挺急的，要不然也不会在玄关就……
宋予凝红着脸回忆一番，可要说养胃实在扯不上什么边，苏砚和胃口太大——她差点吃撑。
【高赞评论2：一提这事我就气，体.感不差，谈了半年还是分了。谁知道这渣滓竟然企图用职权各种CPU我，J男！】
宋予凝手指一顿，心下忐忑。
……苏砚和总不会也是这种人吧？
难说……毕竟他虐.待下属声名远播。
自己还有几个月的考察期，总不至于这么惨，失业又失.身？
【高赞评论3：亲身经历！！！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答应对方任何要求，都是欺骗！渣男的手段层出不穷，又傻又天真的小姑娘根本防不胜防。】
宋予凝看到这，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所幸自己是留了钱的，现在钱货两讫……分道扬镳也算干净利落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头顶冷不丁冒出一道女声——
“你在干嘛？”
四下寂静，窗外的天蒙蒙有些光亮。
在这种心理状态极度放松的时刻，吴茜的这声问候吓得她差点把手里的鼠标甩过去。
待看清来人的脸孔，宋予凝心有余悸。
她虚张声势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就进来了！”
吴茜睁了睁眼，一脸无辜：“……我都叫你半天了，你自己没听见。”
顿了顿，目光流连在她敞开的衣领上，神色暧昧：“哎呦……这是跟谁呢？战况激烈啊！”
不用她说，昨晚洗澡之前宋予凝自己就注意到了。
脖子，锁骨，胸口……一整片的吻痕和牙印，苏砚和是属狗的吧！
想到这，她脸热地恨不得拿被子把自己浑身裹住。
她十分没底气，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下，“这才几点啊，你怎么就醒了？”
吴茜闻言，幽怨地望向她，“你大半夜不睡觉哐哐当当，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话落，双眼瞥向电脑屏幕，答案不言而喻。
“哦——”她故意拉长了声线，“原来是跟那位活阎王擦.枪.走.火了啊？”
吴茜抿着唇调笑说：“小雨滴，你变坏！年纪轻轻居然胆敢想玩一.夜.情？”
宋予凝只觉得身心俱疲，面色霎时颓败下来，低声嘟囔道：“别消遣我了，正后悔着呢。”
说这话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而是……冲动过后还没理清思路，接下来该怎么跟苏砚和相处。
没头没脑地把心意宣之于口也就算了，竟然还胆大包天地把人睡了，睡完还跑了！
宋予凝觉得自己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与渣男无异——就是不知道明天一早醒过来，苏砚和会不会找自己秋后算账。
周末两天，她惴惴不安地躲在家里闭门思过。
手机频繁地响起提示音，打开一看——
两条垃圾短信，一条银.行账单，一则视频会员成功扣款的消息，以及……
没有了。
苏砚和破天荒地没有主动联系她。
或许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冷静的时间，她心道。
这样……也好。
现在她有足够的时间，仔细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宋予凝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别再重蹈覆辙了。
她也决不允许自己重蹈覆辙。
那只是一个被酒精迷惑的、不该发生的夜晚。
人生苦短，清醒的时候太痛哭，她只求难得一次的糊涂。
既然从未期待过什么，那就到此结束吧。
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感觉出人意料地契合，但有些事本就不该发生的，她也不愿强求。
她怕失败。
她不敢。